众人接灵车进京,王强跟到杨府。杨六郎刚下车,就叫王强拽住了。他使了个诈语:“六弟,可把为兄想坏了!”杨六郎吓了一跳,急忙扭过头来。这一来,把王强给闹懵了:见这人脸上贴了好几块膏药,光露出两只眼睛、鼻子和嘴。王强想:这个人长得太象六郎啦!他脸上贴满膏药,是遮人耳目,怕人认出来。“贤弟呀,我以为你真死了,原来没死呀?!”他拽着杨景死不撒手。杨景被他叫得一时无言答对,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发愣,王强更不撒手啦。
寇准在门口看着呢!他专门盯着王强,怕别生枝节。见王强抓住一个人不放,知道不好,急中生智,忙小声对宗勉:“孩子,王强管你任叔叔叫杨景,又给你找个爹,这是存心寒掺你们哥儿们呀!”宗勉一听火了:不是王强到云南要人头,我爹还死不了呢!今日又来找别扭啦。他连跑带蹦,几步到近前,照王强手背“吭哧”咬了一口,把王强疼坏了,忙说:“啊!干什么?”王强疼得手一哆嗦,松开了六郎。这时,宗保乘势拉着杨景就要进院:“任叔叔,走,不答理他。”王强又要追来,宗勉扭回头大骂:“老东西,你不是人。我爹叫你给逼死了,又给我找个爹。今天非揍你不可!”王强说:“宗勉不要无理,老夫怎么得罪你了?”小孩不听这套,往上直扑,连踢带打。这王强会些武功,连忙左躲右闪,宗勉轻易打不着。正巧,宗保出来了:“宗勉,你为什么打王司马呀?王司马,他是小孩,别和他一般见识。”说着,故意上前抱住王强。王强动弹不得,宗勉得劲了,连踢带打:“你赔我爹,你赔我爹。”宗保拉偏架,王强倒霉了。寇准还在一旁出主意:“孩子,打人别打脸呀!”宗勉一听,单往脸上打。“孩子,可别揪胡子,揪胡子可不好受呀!”宗勉又去薅他胡子:“叫你坏,叫你坏!”来了个活摘毛。
外边这么一乱,门口围了很多人。寇准告诉家人:“快去找八王爷,王司马打宗勉呢!”
八王听说打他御外甥,气坏了,连忙跑了出来。寇准见八王来了,告诉宗保:“快松开,你皇舅到了。”宗保、宗勉赶紧松手。王强让小哥俩折腾得够戗,他没听清寇准说什么,见宗保松了手,气恼中,一下子把宗勉按在地上,举拳刚要打,正好八王一步赶到。一看宗勉被按倒了,气不打一处来:“王强住手!你身为司马,打人家孩子,成何体统?”“千岁,是他打我,老夫的胡子都叫他揪去一把,我没打他呀!”“我看你按倒孩子,你还敢嘴硬?”“这……”宗勉说:“皇舅呀,我任大叔一下车,他就抓住不放,硬说是我爹。我能让他吗?我过去问他,他就把我按到了。”宗勉也够鬼的,先告了王强一状。八王一听,更急了:“王强,你看杨家惨到了何等地步?死丧在地,你还来转弯子害杨家?”“千岁,我可没那样。我和贤弟有交情,想必我眼睛不好使,认错人了。”“你满把胡子,和个孩子打架,真是岂有此理。”说完,一甩袖子走了。宗勉攥着拳头,也跟了进去。寇准在一旁幸灾乐祸,看了王强一眼,乐呵呵地也走了。
王强心里生气:今日之辱,一定得报。忙点手叫过个随行的家人。这家人名叫怀忠,外号叫“坏种“。王强悄悄对他说:“你以帮着杨家料理丧事为名,在府前府后转转,盯着那个任堂惠,看到底是不是杨景?看准了,定有重赏。”“是。”怀忠找空溜进杨府,王强窝窝囊囊地走了。
天波杨府办丧事,亲朋好友都来吊祭杨六郎。帮忙的人太多了,出出入入,里里外外,忙成一片。直到天黑,各府大人都走了,光剩下帮忙的了。前边刚静下来,老太君就在银安殿把儿媳妇都找来,问郡主在云南之事。郡主先把在云南见到哥哥柴勋以及六郎殉难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然日说:“返回京都这一道上,多亏任贤弟照料。没有他,我们也回不来了。”“我怎么没见着他呢?”“他路上受风,病倒了,现在后边歇息。”“杨洪,去看看任恩公身体好没好?若好了,就说老身有请。”“是。”
杨景进府以后,在西跨院找个屋藏起来了,怕出来找麻烦。这阵外边静下来,心里也踏实了。膏药糊得脸太难受了,用手全揭下来,把脸洗干净。这时候,杨洪进来了。他看见六郎,吓了一跳:“这不是六少爷吗?”杨景赶紧学任堂惠的口音:“哎呀,杨洪老哥哥,你认错人了。十几年前,我到过你家。我是任堂惠呀!”“啊,是任员外呀!老奴眼神不好使了。老太君请你,叫你到银安殿去一下。”“好呀,头前带路。”
杨六郎跟着杨洪来到银安殿。六郎往里一走,除了柴郡主不感到意外,那些个夫人全愣住了,心想:这不是六郎吗?哪是什么任炳?老太君也欠身离座,仔细观看杨景。六郎见到老娘,心里发酸:生身老娘我也不敢认呀!一旦走漏风声,任贤弟白死了不说,杨家又要遭灭顶之灾。所以,他忙说:“哎呀,老盟娘一向可好?任堂惠给您磕头了。”他一“哎呀“,寡妇太太们全哭了,太君一阵悲痛:“任炳!”“盟娘。”“听我六儿媳说,他们一路之上,多亏你照料。”“那是我应该做的,当初六哥哥还救过我的命呢!”“你多费心了。我本应该多留你住几天,但是,不见雕鞍,不思骏马。见你,想起六儿了。我家又全是女将,你在这多有不便。因此,再过两天,你收拾收拾回去吧!”六郎愣住了,心说:娘呀,我好不容易到家,你怎么还撵我?叫我回哪儿去呀?“盟娘,我不走了,替我六哥哥,在您跟前尽孝。”“那可不行。你长得太象杨景,郡主见着你更伤心了。住两天就得给我走。六郎哭了:“盟娘呀,我不能走。”老太君见任炳死活不想走,又见任烦的举止、行动与杨景一般无二,她也越来越猜疑起来。片刻,对任炳说:“也难得你这一片孝心,我给你梳梳头。”六郎明白,哪是梳头?分明是要看真假。“哎!”六郎脸冲外,跪在大君眼前。杨排风拿过木梳,太君取下金簪,打开头发给他梳头。太君见他头顶有一缮红发,心里一惊:这不是我六儿吗?当时心里怦怦直跳,暗中高兴:我儿没死呀!刚想到这儿,突然,她又面沉似水,不用问,替死的一定是任堂惠啦。为救六郎,他舍命全交,令人伤心呀!此时,太君心里更难过了。一边梳头,一边眼泪一对一对往下落。寡妇太太以为老娘是见着任炳想六郎呢,也都跟着哭了。太君把头梳好,给六郎插好簪子。“多谢盟娘。”“去吧!今天歇息,明天归拢东西,后天早晨送你走。”六郎想:娘该认出我呀!为什么非撵我不可?他走出银安殿,来到后院,在屋外转来转去,看着家里的一块砖瓦、一块木头都特别亲切,怎忍心离开?一直转到天亮。
六郎在院里徘徊,王强的家人怀忠,在暗中看得真真的。他想:六郎没死啊。怀忠急忙跑出来,奔司马府给王强送信。见到王强后,把看见六郎的事一说:“王大人,这回我看准了。他把脸上的膏药揭下来了,确是杨景杨延昭。”“好!我马上到金殿本参佘太君。你速回杨府看住杨景,要寸步不离。”“是!”
王强备马急奔午门。此时,天子没升殿,大臣在朝房里;等候。那王强着急,出朝房,奔宫中去见天子。王强是皇上的老师,可随便进宫。他往里慌慌张张一走,正叫寇准看见了,心说:这个老贼,慌慌张张奔后宫,又出什么坏主意了?连忙上前拦住:“王大人,你干什么去?”“我见圣驾。”“见万岁可有什么事情?”“这……”王强想:寇准向着老杨家,不能告诉他。寇准也在想:好事不背人,背人没好事,是不是他发现杨景没死呀?他要发现了,可就坏啦。我得拿话套他:“王大人,我有急事正要告诉你。”“寇大人,有什么事?”“你真是不知死的鬼,脑袋要掉了,还不知道?”“寇大人,什么事情?请当面指数。”“王司马,你有杀头之罪。”“我怎么了?”“你和我不贴心!你先把事告诉我,我才告诉你呢。”王强心想:难道我真的犯了杀头之罪?急忙拉住寇准,小声说:“天官大人,我告诉你!余太君欺君罔上,杨六郎又诈死埋名了。”寇准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昨天接灵车时,我府垦的家人怀忠亲眼看见了。送郡主回京的任炳,乃是六郎杨景。”寇天官想:太险啦!多亏叫我先知道了。要想办法给杨家解围。“王大人,我也是为这事着急。当初,你跟你徒弟到云南去追杀杨景,弄个假人头进京,你们愣说是真的,这不是欺君之罪吗?还不该杀头吗?”王强一想:对呀!忙说:“寇大人,你看我怎么能免去罪过?”“够戗呀!我看你印堂发暗,抬头纹都开了,要倒霉。”“寇大人,帮我想个主意呀。”“说六郎死了,是你说的,说他没死,又是你。万岁能信吗?再说,老太君也不是好惹的,能答应你吗?”王强听寇准说得句句在理:“寇大人,你不是也看见杨六郎了吗?”“看见了。太好了,你当证人,咱俩一齐本参老杨家,怎么样?”“这个主意太好了!你奏本头,我奏本尾,我给打干证。然后,再去搜府。搜出杨六郎,不就是凭证吗?”王强高兴:这寇准,他可真会看风使舵。见杨家大势已去,又向着我了。“走,请万岁升殿!”王强忙打鼓撞钟。寇准趁着王强不注意,叫来寇安,低声说了两句话,寇安急忙去了天波府。
天子升殿,二人参王拜驾己毕,王强动本:“万岁,杨景诈死,改名任炳,现在杨府,请万岁速速派人搜府,捉拿犯宦归案。”皇上不信:“王爱卿,六郎已死,金殿验过人头。怎么又出来个杨景,你见着了吗?”“是我家人怀忠亲眼瞅见。另外,还有人作证。”“谁作证?”“天官寇准。”皇帝一愣:“寇天官!”“在。”“你可看见杨六郎了?”“看见了。”“乐意给王大人作证?”“乐意。”皇上一听六郎真没死,当时就火了:“好啊,杨六郎!你好大胆子,竟敢诈死埋名,欺骗寡人,这还了得!寇大人,命你和王大人一块去搜杨府。”“为国尽忠,理应前往。”皇上高兴:今天寇准怎么了?挺痛快!“好!王大人,你可带兵搜杨府。”“遵旨。”
兵部司马王强到外边点了三千御林军,和双天官寇准到了天波杨府,军卒离老远就把杨府包围了。这时,怀忠过来见礼。王强问:“怎么样?杨景可曾离开杨府?”“没有。刚才还在院里转悠呢!”“请太君接旨。”寇准说:“你一告诉太君,她就有所准备了。要是把人藏起来,上哪儿去找?咱来个迅雷不及掩耳的办法,你以参灵吊孝为名,进府偷偷搜查,准能查出。等找出杨景,再见太君不迟。“王强一想:这个主意挺对。忙说:“寇大人,咱二人一同前去。”“我在门前看着,防备他逃跑,你进去吧!”王强想:这么大个杨府,别说藏一个杨景,就是藏十个八个也不好找呀!我该咋办呢?咳,别管这些,反正他在府里。于是,由怀忠领道进府。家人看见了:“王大人来了,有事吗?”“祭奠亡灵。”“请太君吧?”“不用了,一会儿我自己去拜见。”“那好。灵棚里有人,您去吧!”说完,怀忠带路,王强来到灵棚一看,见全是杨府的家人,穿白戴孝,正哭呢。王强忙离灵棚,问怀忠:“你在哪儿看见杨六郎了?”“我看见他奔后院去了。先往右走,后往左拐!”“你在这儿盯着,我进去看看。”
王强往后转,来到角门前,往里一看,院里挺雅静。再往里看,见竹林旁边站着一位穿白的将军,脸冲里,看见个后影。王强一看,认出来了:这不是杨六郎吗?忙喊:“贤弟!”那人闻喊,往里就走。王强在身后边追边喊:“贤弟,为兄来了。”那个人也不回头,一直往后走。王强一提袍襟,在后边紧迫不放。他追得快,那人走得快,追得慢,那人走得慢。拐过两弯,没影了。王强定睛一看:边上有个月亮门,青砖院墙,磨砖对缝。再往里一探头,见院里栽着花草,有木本的,有草本的,花朵鲜艳,香气扑鼻。前边是几间小房,修得玲珑剔透。花隔扇门窗,门前挂着鸟笼子。王强想:杨府还有这么漂亮的宅子,杨六郎准是在这儿住。他摄脚潜踪,进了月亮门,上台阶,刚想用手推门,又犹豫了:慢!杨府净是寡妇,走错门可糟了。刚想回去,“吱扭”一声门开了,从里边出来一位少妇。这少妇虽然三十已过,看去却象二十五、六岁,清水脸,不捺脑脂,自来俊俏,天然秀丽,自然端庄。这女子穿一身孝服,格外美。
“王大人,你上这儿干什么?”这一说话,王强吓傻了,出来的正是柴郡主。王强想:我怎么跑到柴郡主的院子啦?这可了不得,快走。二话没说,扭头就走。刚到月亮门,新听有人喊:“抓贼呀!”“哗啦”一下子,来了一帮女子,手中拿着大棒。头一个是大郎之妻张金定,后边跟着八姐和九妹。张金定把袖子一挽,眼睛一瞪:“好呀!王强,老不要脸的东西,竟敢跑到我六弟妹的院子里来,真是衣冠禽兽,我说二位妹妹,给我着实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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