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徐良扮成吊客,学演这个鬼形,回头一取包袱,转眼之间,就不见了。自己一怔,往正北一看,正对一座大楼,自己想了想,准许是这楼上有狐仙,听说狐仙最喜闹着玩,大半是狐仙爷,把我包袱拿去了,待我叩求叩求。想罢,冲着大楼,下了一跪,说:“狐仙老爷,别与我闹着玩,我这里是有正事的,我要没事,这么闹着玩,更对我的意思了。也不管是狐仙老爷,也不管是狐仙太太,也不管是狐仙公子、狐仙少奶奶、狐仙小姐、不管是谁把我包袱拿去,早早还了我罢。前头还有人等着我,别误了我的正事。话我可是说明了,我先躲避躲避,让你们好往外还这个东西。”说毕,站起身来,走在竹塘东北角上,站了半天回来,再看包袱仍然没有,复又照前番说了一遍,仍是到那里,等了片刻工夫,回来时节,仍然不见。可把山西雁这个火性惹上来了,冲着大楼把舌头摘下来说:“你可别欺侮我老西,别看你是狐仙,不定有老西的位分大没有。我是御前带刀四品护卫,我还给你下了一跪。你若还出来,可是好多着的啦。”说完过去一瞧,仍是没有。徐良就骂出来了,说:“乌八的驴球!”这一骂,可就骂出祸来了。就听刷拉竹叶一响,叭嚓从正南上,打来一块石头。徐良说。“真是狐仙扔砖头,你显出形象来,咱们两个人,较量较量。”说着话,就由竹塘西边绕着往正南上就追。真是显出形象来了,就见一条黑影,山西雁把他的孝袍子一撩,尾于背后。那条黑影,由正南扑奔东南。先前,山西雁总疑是狐仙,嗣后听见,前边那条黑影脚底下有声音,就知绝不是狐仙。但是,自己追不上他,皆因是这孝衣又长,又是裹脚,跑得不能甚快。正跑之间,就见东边一段长墙,墙头上是古轮钱的花瓦,白石灰的墙,下截有个瓶儿门,那条黑影蹿上墙头,皆因是白石灰的墙,这个人穿的一身青衣,看的更真,就是一件怪事,没有脚。徐良跑到墙下,也就蹿上墙头,往里一看,就见正北上,有三间楼房,俱点着灯烛,还有两间东房,就瞧见那条黑影,奔东房后坡去了。
很良蹿下墙头,正要往东房上追赶,忽听见楼上哭哭啼啼悲哀惨切的声音,说:“你们这几人作一件好事,让我一死。我若到九泉之下,再也忘不了你们的好处。”又听有人说:“我们叫你一死不大要紧,你不想想,我们担待不住。依我相劝,你还是想开了罢!出,你是出不去。死,你是死不了。你还打算你丈夫尚在哪?你丈夫早死多时了。早有我们二太爷告诉知县,派了两名长解,把你丈夫的性命结果了。依我说,你从了好,大太爷大事一成,你就是个王妃哪,你有多大的造化呀。”徐良一闻此言,就知道准是弟妇,现时在这楼上呢。自己一想,追那个倒是小事,先与智叔父送信要紧,故此一转身,复又蹿上墙出来,直奔正南。忽见有一所房子,里边灯光闪烁,全是妇女讲话的声音。徐良心中一动,说:“我先在这里吓唬吓唬她们。”把帘子一掀,就见那屋中约有二十多个妇人,全都在那里喝酒哪。原来是众姨奶奶们,吃的是喜酒。这个妇人,今天晚上别管从与不从,也是要洞房花烛。皆因是东方明前头来了朋友,此时哪里有工夫过来,故此,这些姨奶奶们预先就喝上了。有些个婆子,有些个丫鬟,有十一个姨奶奶,全都在那里坐着。丫鬟婆子斟酒,说说讲讲,嘻嘻哈哈,正在高兴的时候,不料吱的一声,往门口那里一看,先进来一个大白帽子,后来进了屋子,见他穿着一身孝服,系着一根麻辫子,黑紫的脸,两道白眉毛往下一搭,鲜红的一根舌头,足有一尺多长,吱吱的乱叫。把这些姨奶奶、婆子丫鬟吓了个胆裂魂飞,顷刻间,噗咚噗咚东西乱倒,口中也有喊叫出来的,也有就死过去的。徐良越发逞能,就在满屋里奔来奔去。他只顾在屋中乱叫,不大要紧,可巧从外边来了一个人,就是内外管家王虎儿。
皆因东方明前头陪着几个人吃酒,叫王虎儿与姨奶奶们前来送信,不用教她们大众等着了。王虎儿刚到门外,就听见屋中直声直气的鬼叫,自己把帘子一掀,往里探头一瞧,原来是个吊死鬼。吓得他真魂出窍,回头撒腿就跑,一直扑奔前边去,到了厅房,掀帘进到里面,喘吁不止,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东方明正陪着四个人在那里吃酒。那四个人是南阳府伏地君王东方亮派来的,他知道东方明近来闹的事情太大,手下没有多少能人,倘若东方明闯出祸来,遇见真有本领的,怕他干受其苦,故此才把这四个人派来。这几人全都做绿林的买卖,名叫神偷赵胜,飞腿孙青,小猿猴薛昆,地里鬼李霸。皆因他们不认得太岁坊在什么地方,在金钱堡高升店内打尖,要来的上等酒席,喝着酒向店伙计打听太岁坊离这里多远。店中伙计一指,告太岁坊的地方,四个人很觉后悔,早知道离这么近,为什么在这里打尖。地里鬼李霸说:“咱们外头打了尖再去也好,省得咱们见了人家就与人家讨饭吃,也教人家瞧不起咱们,这里吃了饭倒利索。”四个人会了饭钱,就上太岁坊,见了东方明。东方明把他们待为上宾,置酒款待,问了会团城子的事情。神偷赵胜说:“如今,擂台业已搭好,在五里新街口之外,地名是白沙滩。总镇擂台的台官,就是神拳太保赛展熊王兴祖,此刻打发人去请了。”东方明问:“现在哪里请去?”赵胜说:“现在河南洛阳县姚家寨,在黑面判官姚文、花面判官姚武家内去请,此时还未到哪。我们那里大员外爷,恐怕你老人家势孤,打发我们前来,倘有用我们时节,只管吩咐。”东方明说:“若有事的时候,短不了奉恳。”
正在说话之间,忽然打外边进来一个人。赵胜四个人一瞧,如半截黑塔相似,烟熏太岁一般。连忙问道:“员外爷,这位是谁?”东方明道:“与你们见见,这就是我妻弟,姓窦叫勇强,外号人称大力将军。”又向着窦勇强说:“这四位是大哥从南阳打发来的,赵爷、孙爷、薛爷、李爷。”五个人彼此相见,对施一礼。赵胜等往上一让窦舅爷,窦勇强再三不肯,大家落座饮酒。赵胜看着窦勇强,生得十分凶恶,问道:“舅老爷所用的是什么功夫,惯使什么兵器,小巧的艺业如何?”窦勇强嘟嘟噜噜的,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正话来,说:“咱们全不懂的。”东方明在旁边哈哈大笑说:“四位贤弟,你们不知,我这个妻弟是个呆子。你们看他这个形象,还能会小巧的功夫?再要会小巧的本领,早就普天下没有敌手了。”赵胜说道:“我看舅老爷身胚,必然膂力大。”东方明道:“论他的本事,使一条熟铜棍,会行者棒,按说行者棒三十六招,他总共只记得六招。别看他棍的招数虽少,动手时节百战百胜。”赵胜道:“准是力大棍重,见者就死。”东方明说:“不是。他的棍可是重,足够八十斤。两下见面,不论人家使长短兵刃,或扎或砍,若奔他致命处来,他一急,用棍往外一磕,来人就得撒手扔兵器。若不奔他致命处来,他尽自不理,仍是拿棍打人,人家只管扎他砍他,只要不是致命处,他仍然不怕。”赵胜说:“原来是金钟罩的功夫。”东方明说:“不是。”李霸说:“是铁布衫的功夫?”东方明说:“也不是。我告诉你们众位,实在是件奇事。他生成的憨傻,世路人情一概不懂。浑身上下,生成的一身鳞甲相仿,类若象皮一般。他还有个外号,叫癞皮象。他的胳膊对着咱们的胳膊一蹭,就得皮破血出。咱们刀要是砍上他,也能砍一个口子,只要把刀抽出来,立刻这个口子就长上啦。这个癞皮象的外号儿,真没把他认错。还有一节,这样大的岁数了,仍然还是童体。”说得赵胜四个人无不夸赞。薛昆说:“这样年岁还是童体的可少。”东方明说:“我给他提了几回亲事,他不知道娶来媳妇是作什么用的,一定不要。”孙青说:“据我看,这个人不凡,明年王爷一兴兵,定是给王爷开基定鼎的功臣。”正在喝酒叙话之间,王虎儿奔进来,张口结舌说:“后头闹鬼呀!”东方明问:“什么鬼?”王虎儿说:“大鬼,有七八十丈高,脑袋像车轮那么大,眼睛似两盏灯,一尺多长的舌头,嘴里往外喷火,穿着一身孝衣袍子。哎呀!怕死我也。在姨奶奶屋里乱闹,把姨奶奶全都吓死了。”东方明问:“此话当真?”王虎儿说:“小人焉敢撒谎。”东方明一声吩咐,叫护院的抄家伙,打更的点灯笼,去到后院捉鬼。这段节目,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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