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公理向谁说!我那爹爹和弟弟早上挑了担子出去,本想赚个糊口的钱回来,可哪知那率逢原手下十几个兵丁上前来将馄饨吃得精光又不肯给钱,爹爹与他们理论,却被痛打一顿昏死过去,弟弟气愤不过,挥扁担去追赶他们,竟竟被他们活活打死!爹爹年迈体弱,回家不久也命归黄泉!”女子已经停止了抽泣,眼中放射着愤怒的光芒。
辛弃疾沉吟一会儿,又接着问:“你说是率统制手下人所为,可有什么凭据?”
“当时馄饨摊前还有六七人在场,来家里报信的王小二也可为证!他们说这率逢原手下兵丁在这一带为非作歹,横行霸道时间已经很长了,没有人敢招惹他们,都只好忍气受着!”
“那么,此事率统制是否知晓?”
“我家里横遭不幸,丢下老娘与小女子二人孤单可怜,我怎会不去统制府上讨个公道!
可那率逢原根本就不理不睬,到后来干脆将小女子撵打出门,小女子求告无门,才斗胆拦下老爷您的轿啊!”冯金莲说着连连磕头,前额撞得“砰砰”直响。
辛弃疾这时已怒上心头,小小一个统制竟敢如此放肆地纵容部下胡作非为,光天化日之下伤害无辜,简直视百姓性命有如草芥,这国法还何处可存!这样的军队花费着国家巨大开支,却只会欺压自己的人民,不都是由于率逢原这类人吗?辛弃疾脑中浮现出那张黑胖油亮的脸和撇在嘴边的奸笑,平时里强抑住的愤懑不满一下子窜了上来,他抽出竹签,往地上一扔,大喝一声:“带率逢原前来问话!”
两厢差役一时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去拾竹签,也没有一个人应声从命,大堂上静得没有丝毫声响。
过了会儿,靠近公案和辛弃疾稍熟点的刘姓差役低声道:“大人,怕不大妥吧?”
再看其他差役都低眉盯着地下,分明也是这个意思。
辛弃疾到现在才真正明白这率逢原何以会那样骄横恣肆,甚至对自己也不以为然,他一直想要煞煞率逢原的威风,把大军长期以来养成的恶劣习气调治一番,可即便在自己手下听令的公差也不敢去摸这只老虎屁股,凭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又怎能和他争个高低上下呢?总不能像过去那样使气任侠,骑马挥剑取了他的首级完事啊!自己该稍冷静些才对。
就在辛弃疾思忖之时,跪在堂下的冯金莲忽然厉声道:“大人,难道您是怕了率逢原不成!”
辛弃疾扶着公案,重新坐下,是啊,难道自己是怕了率逢原?难道就这样任他轻慢自己;任他破坏军纪军规,使部队涣散如沙;任他纵容手下打杀平民?
半晌,他拿定主意,对冯金莲说:“好了,状子我接下了,你就回去吧,本府一定尽力为你主持公道。”
冯金莲缓缓起身,猛然又俯伏在地,“咚咚咚”磕了几个头,一言不发走出堂去。
当天晚上,辛弃疾撰书一封,派家仆送往率逢原处,请他调查处分手下殴打杀害冯氏父子二人之事。
其实辛弃疾很明白这信绝不会起任何作用,但这个招呼无论如何得先打好,否则就不容易站住理了。
果不其然,率逢原根本就不理会辛弃疾的要求,他率逢原在此处是地头蛇,你辛弃疾纵便是条强龙又能如何?!恨恨地,那封信被率逢原一把揉了扔在地上。
辛弃疾随后不久向朝廷呈上一道奏折,详细陈述了率逢原纵容其部下横行街市,殴打无辜之事,并建议严惩这些肇事的官兵以及统制率逢原,以肃整军纪,严明国法。
冬天的太阳显得格外无精打采,呼啸的寒风将仅有的那点温暖也撕得七零八碎,这种时节,人们多会在家里围着炭盆聊天,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影,那座高墙大院的知府住所也紧紧关着门,门环不时被风吹动,“咣噹咣噹”地砸在门板上。辛弃疾闲极无聊,顺手翻着《春秋左氏传》,他暗暗算计着折子递上去的日期,该是有消息的时候了呀!如今他不管怎样说也属掌管一方的“方面大吏”,不像从前《美芹十献》、《九议》时只是无名小卒,且事情也不似谋划北伐那样举足轻重,朝廷不该置之不理的。
突然间书房门被撞开,兆福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老爷,老爷,钦差大人来了!钦差大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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