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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名人传记

首页 > 中国古代名人传记 > 石达开-天朝悲歌

八〇

  这时清军乘太平天国内乱,加紧军事进攻,天京外围从金坛进攻句容、溧水,皖南则围攻屏障浙江杭州省城的宁国县,守将陈玉成作战失利,向翼王求援。翼王顾全大局,发兵先解宁国之围,于九月初六日率师渡江至南岸池州(今贵池县),与武昌东下的四万大军会师之后,经青阳、泾县而至皖浙边境的宁国。从宁国至芜湖不过二百里路程,这也是对天京城中的韦昌辉施加压力,昌辉急忙调秦日纲率军至芜湖抵御,然而京外太平军将领不满韦昌辉所作所为,都聚到翼王“讨韦靖难”的大旗下,昌辉十分孤立了。翼王上书天王,要求处死昌辉,否则他将带兵回朝杀韦。天王正畏惧北王的凶横,也想藉翼王的声威,除去隐患,于是在十月初五日当昌辉进宫逼迫天王再降诏旨,号召京外将士擒捉翼王立功时,埋伏的御林侍卫一涌而上,将昌辉反绑了砍下头颅,专程送到宁国请翼王验看,果然应了东王临死时的诅咒:“今天我死,明天你死!”昌辉一家老少也被天王派兵杀了。

  达开解了宁国之围以后,于十一月初三日率领精兵五千返抵天京,城中军民受够了北王令人恐怖的酷政,渴望翼王回京执政,家家户户自发地燃香迎贺。达开策马先去王宫晋见天王,两人相对唏嘘,秀全道:“达胞,经此一番大乱,朝中被韦正糟蹋得不像样了,连你家中也蒙受祸害,使我十分难过。”

  达开道:“韦正杀杨之后若即收兵,本是好事。无奈包藏祸心,蓄意残害异己,滥杀无辜,想继东王而专制朝政。小弟一门受害事小,合朝元气大伤,却令亲者痛,仇者快。幸亏二哥一举除了这个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如果从此上下一心,选贤任能,国事犹有可为。”

  天王明白达开的意思是要求承继东王的大权,将朝政放手给他去治理。东王在位时有两大特权,一是以左辅正军师的身份指挥全军,二是位在诸王之上,一切朝政概由东王统摄,天王就是这样被架空了几年。现在东王、北王先后毙命,这位憋了多年窝囊气的天王要伸伸头做一个真正有权有势的君王了,怎肯再让翼王独断独行。翼王回京之前,朝中百官就联名奏请加封翼王为“义王”,正军师,提理政务,统率全军,可是天王却对臣下说:“主是朕做,军师也是朕做,今后不再设军师一职了。”所以听了达开的话便说:“达胞说得是,今后朝政要仰仗贤弟了,朝臣已经联名上了本章,请求加封贤弟为‘义王’,我也同意了。封王诏旨过两天就下,至于军师一职,因为担任正副军师的诸王都不得寿终,军师名义不甚吉利,我决意把它废了,另外再将贤弟的‘左军主将’称号改为‘通军主将’,这是当前全军最高地位了,贤弟可以当之无愧!”

  太平天国避天王洪秀全讳,“全”改为“通”,“通军主将”即是“全军主将”。

  达开静静听了,心中了然。东王以左辅正军师指挥全国,所以自称“本军师”,不称“本爵”,主将不过是个虚衔。现在东王、北王先后丧生,却不让翼王补缺,加上军师称号,明明是天王用他而又忌他。这次回京是应天王的敦促,总以为君臣上下可以融洽无间,共理国事,不料才一见面就显露了两人之间存在一道无形的鸿沟,达开一腔热情顿时寒了。他是个心高气昂的人,岂愿在天王疑忌防范的情况下掌理朝政,当时沉吟了一下,说道:“二哥,小弟此番回京,只在为广大无辜而死的将士伸张正义,恢复天京秩序,安定人心。至于个人荣誉,已经足够,不敢再受‘义王’的称号,请二哥切莫为此颁发诏旨。现在尚有一件事必须就办的,便是肃清韦党余孽,此次京城大屠杀的元凶固然是韦正,这个人对天朝犯下的罪恶太大,死有余辜。而秦日纲和陈承瑢助纣为虐,亦是大屠杀的主犯,这两个人若在,京中不得太平。小弟前在宁国请求二哥处死这两个人,二哥已答应了,不过难以下手。希望小弟回来后自己处分,小弟准备明天就将他们处决,请求二哥谅察。”

  陈承瑢是天王心腹,自从国舅赖汉英病故之后,沟通朝中上下,为天王耳目,全仗承瑢,那秦日纲对天王也很忠顺,都因对东王仇恨太深,才帮助北王大杀东殿将士以泄愤。天王本想保全他们,对达开敷衍拖延,想事过境迁,不了了之。翼王则怕天王有了秦、陈二人为助,他在京中更加孤立,天王既能轻易杀死北王,能保不在什么时候也对他下手?君臣二人互相猜忌,翼王要求非杀秦、陈不可。天王瞅一眼刚强坚决的达开,心中也浮漾起一丝畏惧,看来这位年轻的小老弟,已非昔日可比。这几年磨练下来,好似一把开了口的纯钢宝刀,锋利无比,凛然不可侵犯,对谁都是威胁,如今他带兵在京,拗不过他,只得牺牲了秦、陈二人以求妥协,于是点点头道:“好吧,此事你瞧着办吧。”

  翼王辞下殿来,才踏上甬道,便见从回廊上过来两个壮壮大大黑不溜秋年约五十左右的高官,面相略似天王,也穿了相当丞相一级的金冠龙袍,可是形象猥琐,语言粗俗,乃是天王的长兄洪仁发与次兄洪仁达。天王自幼家贫,老父因小儿子秀全悟性稍好,全力供他读书,两个哥哥都下地种田,直到金田团营那年才放下捏了几十年的锄头,来到金田村。后来太平天国定都南京,这两个愚昧无知的难兄难弟,也就突然威风起来,穿上龙袍,被封做国宗了。天王知道这两个哥哥没有才能,只让他们当个闲散国宗,不给实职。这两个宝贝在杨秀清当政时,尚能安份守己,不敢胡来,秀清也从不拿正眼瞧他们,现在不但东王倒了,北王也倒了,对这位年才二十五周岁的翼王便不甚放在心上。

  “嘻嘻,我们的儿子还比他的岁数大哩。”哥儿俩商量,“今天石达开回朝执政,我们也该到他面前露露脸,拉好关系,以后弄个实缺差使,也有肥水可捞。”

  他们守候在殿旁,见达开下了殿来,便一起上前拱手道:“翼王老弟,恭喜你功成名就,气壮如牛,当年长坂坡上赵子龙也没有你这等威风。现在你被公推为义王,哈哈,这乃是王中之王,可够光采的了,莫忘了这可是我们哥儿俩扯的头。”

  达开冷冷地答礼道:“多谢两位国宗,承蒙众官见爱,愧不敢当,我已向二哥推辞掉,二位不必操心了。”说罢转身便走。

  仁发慌忙上前拦住道:“莫急,莫急,老弟常年在外,难得碰头,今晚我们两位老哥哥做东,请你来舍间吃一顿便饭,叙叙家常,菜不好,饭吃饱。”

  达开皱皱眉道:“二位见谅,实在是刚刚到京,忙得分身不开,家中都还不曾去过哩,领情了。”

  仁达拍手大笑道:“这可是华容道曹孟德巧遇关云长,我们俩正闲得发慌,在这儿等着给你帮忙哩。以后有什么国家大事支应不了,就来找我们俩,不是胡吹,没有干不了的事,一切包在我俩身上。”

  仁发也道:“是啊,是啊,你瞧我们俩人的福相,没有干不好的事。”

  达开又好气,又好笑,眉头越发皱紧了,说道:“小弟愚钝,怎敢有劳两位国宗大驾,取笑了,”说罢头也不回地出宫而去。

  仁发兄弟俩望着翼王傲然远去的背影,怒骂道:“好个不识抬举的混小子,竟敢在老哥哥们面前摆臭架子,走,去告诉天王,要他的好看!”

  达开骑马回翼王府,才进王府巷,心便揪紧了起来。过去每次回府,总有一个温暖的家在等着他,贤淑的王妃,顽皮可爱的儿子,娇丽的姬妾,而如今一门被害,绿园空荡荡。想像春娥被害那一晚的惨状,想到绿园东北隅那许多冷冷凄凄的墓冢,他的心冰凉冰凉,哀伤悲痛极了。他记起了过去读的《五代史》,后周开国皇帝郭威在未登基前,领兵出镇在外,合门家眷留在京城开封。不料一朝之间,被政敌将他合家杀得一个不留,后来他带兵“清君侧”,杀向开封,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时,想必也是他此时这样凄酸惨痛的心情吧?古今相隔近千年,情景何等相似,而他枉读史书,竟不曾吸取古人的教训,将合家早早带往外地,后悔已经晚了。

  终于望见绘画了龙凤的大门,幸存下来的翼殿典官、侍卫数十人跪在翼王马前哭道:“殿下,终于盼到您回来了。王娘不在了,幼翼王也不在了,府中部属也大多被害了,北王虽死,杀戮我家的凶犯还有人在,殿下回来要替我们作主。”

  翼王凄然道:“起来吧,杀人的主犯一个也逃不了。但是不能效韦昌辉那样逢人便杀。冤冤相报,不是国家兴旺的气象。”

  翼王下马进府,曾锦谦迎了出来禀道:“殿下,朝中文武百官都聚在听事大厅中迎谒殿下,就请去见一见吧。”又踏上一步轻声道,“秦日纲与陈承瑢都已捕捉到了,听候殿下处置。”

  达开点了点头,大踏步先往听事处来,百官齐刷刷地跪了满屋,呜咽泣道:“天朝不幸有变,死难满城。朝野日夜盼望殿下回京平乱,幸亏殿下出师讨伐,才将北王除了,实是天朝官民的大救星,今天见到殿下,说不尽的感激,天朝终于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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