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对绍兴大通学堂的注意使秋瑾更加感觉到起义的紧迫性,已经不能拖下去了。她向学校告了几天假,独自一人把从绍兴到杭州的沿途状况作了详细记录,她必须再绘一幅详尽的进攻路线图,在杭州她雇了辆马车,沿着杭州城里里外外转了几圈,直到把所有哨岗摸清标明,做完这些的时候,她感觉到浑身一股热血在奔腾,有说不出的激动。再有几天,这杭州城里的旗子就要变成异样的颜色。她在街上走,脚步迈得很大,这时候她想狂跑,想大叫,但是她又不能。她想把心中的秘密告诉周围所有人,那个吹糖人的老头儿,卖水果的小伙,还有在路边擦皮鞋的小孩所有这些勤劳善良的人们:你们就要成为新时代的人了!想到这里,她不禁唱起歌来,是那首《勉女权歌》,但这里没有人知道,她的行为只惹得几个走路的人用惊恐的眼看着她。他们一定想,这是谁家的女子,没有一点妇道规矩。
正当秋瑾暗自高兴,匆匆赶回客栈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大喊一声:“璇卿。”秋瑾一愣,这里怎么会有人知道我,莫非,不可能。她一边走,一边偷偷回头看,只见后面奔来一个穿月白长衫的女子,“寄尘!”秋瑾又惊又喜,她扭转身,徐寄尘已追了上来,两人亲昵地抱到一起。
“寄尘,你怎么会到杭州呢?”秋瑾大惑不解地问,“你不是在上海吗?”
“我是路过。在上海我听说母亲重病,就回去照看,现在好些了,我准备回去,路过杭州,我想顺便到灵隐寺买些碑贴字画,不曾想,就碰见你了。”徐寄尘也变得喜出望外,说:“璇卿,你现在做什么呢?我只听芝瑛大姐说你回了绍兴,你到底做些啥啊?”
“在大通学堂教书。”
“教书?”徐寄尘将信将疑。
秋瑾笑了笑,说:“教书是假,革命是真,走,到我下榻的客栈去,我们好好聊聊。”
“嗯。”徐寄尘答应着,两人已迈步往前走去。
第二天一早,两人携手出游,去登西湖之畔的凤凰山。时值仲春,风暖草香,从高山之上鸟瞰而下,只见西子湖水波光涟漪,轻舟如叶,周围群峰迭翠,林木葱笼,远处苏堤、白堤就如同玉的带子,漂浮在水中一般。秋瑾在山巅把看到的杭州城厢、街道、路径等绘入军事地图之中。
在下山途中,两人来到岳飞的墓祠,秋瑾瞻顾多时,不忍离去。过一会儿,秋瑾悲叹道:“寄尘,你还记得张煌言的诗么,‘国亡家破欲何之?西子湖头有我师;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
徐寄尘见秋瑾依恋不舍的情状,禁不住打趣道:“你是不是希望死后也埋葬在西湖之畔?”
“如果我死后真能埋骨于此,那可是福份太大了呵!”秋瑾无限感慨地回答。
“如果你死在我之前,我一定把你葬在这里,但如果我先死,你也能把我葬在这里吗?”徐寄尘又问。
秋瑾笑着答道:“这就得看我们谁先能得到这个便宜了!”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这时,徐寄尘忽然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包,捧到秋瑾面前:“璇卿,我马上要回上海去,我知道你就要起事,我也不能帮你做什么,这三十两黄金,是我的一点积蓄,你拿着它对起事有用处的。”
“这,这怎么行。”秋瑾感到很突然。
“你就拿着吧,这是我卖首饰的钱,反正我以后也不戴那些劳什子东西,你就用这些钱买些武器医药,起义会用得着的。”徐寄尘深情地看着秋瑾说。
秋瑾只觉得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接着一股热泪涌了上来:“谢谢你,寄尘姊,所有的光复军兄弟都会记住你的。”
秋瑾把自己头上的一对翠钏摘下来,用帕子包了,捧给徐寄尘,说:“大姊,你收着这个吧!这次起事,我已准备全力以赴。到时倘若万一有变,你就以此作个纪念吧。”徐寄尘拉住秋瑾的手,两人依偎着坐在武穆祠前,西斜的阳光照着苍翠的山坡,给一切涂上一层金黄。一直到傍晚时候,两人才洒泪而别。秋瑾即时作了一首诗,送给徐寄尘,以志其情。其诗曰:
莽莽河山破碎时,天涯回首岂堪思,
填胸万斛汪洋泪,不到伤心总不垂。
此别深愁再见难,临歧握手嘱加餐!
从今莫把罗衣浣,留取行行别泪看。
从杭州回来,秋瑾很快与大通的几位教员确定了光复军的军制,并把已经制好的军制徽记、暗号分头包好。随时准备叫人送到各处会党,以便即刻起事。
这些会党成员被编为十六级,以“黄祸源溯浙江潮,为我中原汉族豪。不使满胡留片甲,轩辕依旧是天骄”这首七绝诗为标记,从“黄”字到“使”字16个字,代表16个等级,“黄”字为“首领”,推徐锡麟等人担任,“祸”字为“协领”,由秋瑾担任,“源”字为“分统”,由平阳党首领王金发、龙华会首领张恭等人担任各级职员均以金戒指为记,在戒指中嵌入表示自己职衔的那个字,或嵌入英文字母A、B、C、D等代替之。为了指挥方便,秋瑾又把这十六级力量改编成八个军,用“光复汉族,大振国权”八个字代表,总称“光复军”,每个军都设置包括大将、副将、参谋、副参谋、中军、左军、右军、中佐、左佐、右佐、中尉、左尉、右尉十六个军职,规定以白底黑色“汉”字为军旗,以黄色小三角形,内书黑色“复汉”两字,并盖上图章作为顺旗。对于号服、头布、肩章、胸带等的具体形式,秋瑾也作了详细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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