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庚子之变后,慈禧太后为重新登上统治宝座,派李鸿章与十一国公使签订出卖主权的《辛丑条约》答应外国人在华筑路、驻兵,并赔偿战争耗费四万万两白银。西太后把庚子之乱一古脑推给义和团,认为“此案之起,义和团实为肇祸之由。今欲拔本塞源,非痛加剿除不可”。有了外国人的支持,西太后又重修颐和园,在京里过起腐朽糜烂的生活。那帮出逃的京官一看主子安然无恙,随着也蜂拥而至,复职拜官。1903年春,王子芳举家又来到北京。这时秋瑾已有了两个孩子,儿子王沅德,女儿王灿芝。他们在绳匠胡同的一个四合院里住了下来。
当时京城元气尚未恢复,战火后的疮痍随处可见,八国联军的罪行仍留在所有有记性的中国人心里:法国兵把中国百姓逼入死胡同用机枪扫射;日本兵从户部抢走三百万两库存白银后还放火烧了衙署以掩盖罪行;英国兵将抢掠之物竟当场拍卖;联军在天坛光天化日之下奸淫中国妇女这一件件一桩桩都使秋瑾大为震动。难道中国人只能任人宰割吗?更使她气愤的是满清政府奴颜婢膝,出卖主权的丑行:联军四处杀害中国人直至尸骸遍地,清廷却派官吏送西瓜、冰块、蔬菜去使馆慰问。外国人谋划瓜分中国,慈禧太后竟声称只要她能登临朝政,什么条件都答应。真是寡廉鲜耻,腐败透顶,这是每一个轩辕子孙的耻辱啊!
秋瑾在这次返京后,闻听此等事件,不禁喟然长叹,“人生在世,当匡济艰危,以吐抱负,岂能米盐琐屑终其身。”而这次来京,也正成了她以后走上革命道路的转折。
一日上午,秋瑾从外面归来,发现胡同口有人在卖书法条幅。只见字迹婉转清新,有如行云流水,流畅而不失丰美,秋瑾很是喜欢,于是凑上前去。卖字画的是一中年女子,穿一身月白拷绸旗袍,体态丰盈,举止不俗,看着就不像市井之人。
秋瑾蹲到摊边上,问道:“大姐,这样的字画随便卖掉,岂不可惜?我看您也不像是等钱要用啊?”
“我不等钱用。”那女子对秋瑾说:“现在国难在急,‘庚子赔款’全国人每人都得摊一两银子。这些字是我平时临摹所书,现在卖些银钱,捐了也算为国分忧了。”
“想不到大姐有如此侠义心肠,实在令人钦佩。
这字画我很喜欢,我就挑几幅吧。”
秋瑾挑了三幅,一摸口袋,却发现自己并未带钱,急忙说道:“抱歉得很,我身上没有带钱,请大姐稍等,我家就在这巷中,我片刻就回来。”
“不忙,”那人道:“你既然喜欢,就先拿去吧,我也居此巷中,敢问府上是”
“噢,我丈夫王子芳,在户部任职。”
“那就行了,我叫吴芝瑛,我丈夫也在户部任职,曾提到过一个叫王子芳的,敢情就是府上了。这字画你先拿去,你什么时候方便,把钱送来就行。”
“那,那我秋瑾就先拜领了。”秋瑾收了字画感激地望着那位大姐,那人冲她笑了笑,又去招呼别的主顾。
此后,秋瑾与这位吴芝瑛互相来往,渐成莫逆。
这吴芝瑛是清末“桐城派”学者吴汝纶的女儿,其丈夫康泉,号南湖,思想开明,曾设开明书局,多与报界往还。秋瑾与吴芝瑛都擅长诗词,且思想都趋于革新,诗文相和,“文采昭曜,盛极一时,见者咸惊以为珊瑚玉树之齐辉而并美也”。两人可谓“曾因同调访同涯,知己相逢乐自偕”。在吴芝瑛的家里,秋瑾读到了一些当时出版的新报,大量的新思想使她感触很深,冲破家庭追求新生活的愿望也越来越强烈。这时她写的一首《满江红》充分体现了她的苦闷徘徊。
其诗曰:
小住京华,早又是中秋佳节,为篱下黄花开遍,秋客如拭,四面歌戏终破楚,八面风味徒思浙。苦将侬强派作蛾眉,殊未屑。
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算平生肝胆,因人常热,俗子胸襟谁识我?英雄末路当磨折,莽红尘,何处觅知音?清衫湿!
再说王子芳这次到京之后,比之以前行为更加放荡。
不仅饮酒、赌博,而且经常出入于烟花巷之中。
早上,他迟迟才爬起床,提着鸟笼到茶馆溜达一趟,然后才乘轿子到户部衙门点个卯。中午一觉睡到黄昏,起来时精神抖擞,于是纠集一群朋友,进出花楼酒会。
这一天,吴芝瑛带来一本卢骚(现译卢梭)的《民约论》。
秋瑾问:“卢骚是什么人?”
“法国人,”吴芝瑛道,“一个法国思想家。”
“这《民约论》又是什么意思?”
“我听南湖说,卢骚可是个大学问家,他认为天下人生来都是平等的,皇帝官宦只不过是天下人的公仆,而平民百姓才是天下的主人。”吴芝瑛滔滔不绝“他还说,公仆如果不听百姓的话,便可以撤换掉。”
秋瑾吐了吐舌头,“天下竟有如此大胆之人,我倒要将这本书看个明白。”
两个人正说话,王子芳闯了进来,问:“什么好书让你们谈得如此起劲?让我也瞧瞧。”
秋瑾知道遮拦已来不及了,便索性把书扔到王子芳面前,王子芳拿起来翻了翻,说:“卢骚?我只听说过屈原写过一篇‘离骚’,这个骚是什么啊?”
“这是‘离骚’的续篇。”秋瑾不耐烦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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