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反正他这一回苏州,该怎么办才合规矩,一定很快地就有信息。如今别的都不愁;愁的只是绣春身上的病。该早点治好,将养好了身子,才能动身。”
“嗯!”震二奶奶没说下去,拿把小银锉子在修她的指甲。
“我告诉她,二奶奶有通经药,她很高兴,让我来跟二奶奶说,求二奶奶把这两服药给了她。又说,回到南京,她也不进府了,在外头找一处地方住,让我问二奶奶,准不准她这么办?”
“这也没有甚么不可以的。”震二奶奶问道:“她预备住在哪里?她嫂子家?”
“不!她不想住她嫂子家。”
“为甚么?她跟她嫂子不是挺不错的吗?”
“可也是挺客气的。怕治病的时候,有许多不方便。”
锦儿一面说,一面从镜子里去看震二奶奶的表情;只见她虽未抬头,却连连点头;停了一会又问:“那么,她预备住在那儿呢?”
“那得看二奶奶。”
“怎么?”震二奶奶抬起头来,镜中现出她困扰的神气。
“法子是我想到的。”锦儿仍有表功之意;“本来我可以陪她;可是我也不懂甚么,没法儿照应她的病。我想,通经药既是石大妈的,一客不烦二主,就让石大妈来照应她好。”
震二奶奶不答,仍旧把头低了下去修她的指甲;不过可以看出她的睫毛眨得很厉害,显见得是在考虑她的话。
“石大妈不说要来看二奶奶吗?那就索性先找个地方让绣春住下;等石大妈来了,跟她一起住好了。”
“等我想想。”震二奶奶有了很清楚的答复:“一回去了,绣春先到她嫂子那里住一住。二爷如果问你,你就说她在路上受了寒,病了。大年下弄个病人在家里不合适;而且各人都有事,也怕照应不到,所以她自愿回她嫂子家暂住。”
这个说法,合情合理;趁此躲开“二爷”的纠缠,更是件好事。所以锦儿连连点头,对她的话表示领悟,也表示赞成。
* * *
一切齐备,震二奶奶将李绅请了进来,既以道谢,亦以话别,而且还有事相托。
“绅表叔,累你辛苦这一趟,实在感激不尽。”震二奶奶笑道:“原来是奔丧的,不想倒带了一件喜事回去。”
“原是喜丧嘛!”锦儿也显得特别高兴:“喜丧,喜丧,倒是叫应了。”
李绅亦在笑;唯有绣春不好意思,故意绷着脸。
“绅表叔,”震二奶奶又问:“开了年,甚么时候到南京来?”
“总在元宵前后。”
“听说你已经把日子挑订了?”
“不,不!”李绅急忙分辩:“那是我跟她私下商量的,”他手指绣春,“我得按规矩办事,回苏州也得跟大叔说一声;更得禀告大姑,然后再来跟府上讨日子。如何由得我擅自作主,说哪一天就是哪一天。”
“绅表叔也忒多礼了。咱们这会儿就定规了它;想来老太太亦决不会有别话。”
“那么就是二月二吧!”
“喝喜酒带吃寿面。”锦儿接了句口。
“你看,”震二奶奶笑道:“连她都知道了。”
“倒真是想请震二奶奶喝喜酒带吃面,可不知道肯不肯赏光?”
“不是肯不肯,是能不能。如能抽得出工夫,我一定来叨扰。”震二奶奶紧接着又说:“如果那时候是送我们老太太回来,当然不能拘定日子;不然,请绅表叔正月底来,反正我都给预备了,只要绅表叔自己来接就行了。”
“是!谨遵台命。”
“要能抽得出工夫,早来多玩几天,求之不得。我是怕绅表叔没有定,所以才这么说;不是不欢迎你早来。”
“我知道,我知道,是你体谅我。”
“还有件事想拜托绅表叔顺路办一办。何二嫂那里有个姓石的老婆子,会穿新样子的珠花;我想托绅表叔捎个信给她,准定一破了五,我就派人去接她,让她预备着。”震二奶奶吩咐锦儿:“取十两银子请绅二爷带给石大妈。”
“是了,钱跟话一定都捎到。震二奶奶,”李绅建议:“何不说个准日子呢?”
“那就是初六吧!”
“好。还有别的事没有?”
“就这么了!”震二奶奶转脸问道:“绣春,你有甚么话没有?”
居然就这么抖了出来,不但绣春,连李绅都微有窘色。幸亏有个遇事卫护绣春的锦儿在,大声说道:“二奶奶,你不说要洗手吗?快上车了!”
妇女出门,尤其是长行,这是件大事;震二奶奶便先回自己屋里,锦儿自然跟着进去。绣春与李绅,都是目送她们的背影,直待消失,方始转脸相视。
“我回到苏州,仍旧会马上写信给你。”
“反正没有几天的事了,不写也不要紧。倒是有件事;你可别忘了,二奶奶爱吃孙春阳的茶食,你多带一点来。”
“我知道!我一定会带足。”
“还有件事,见了石大妈,你别多问。”
“为甚么?”
“这会儿没有功夫跟你细说。”绣春话很低很急,“你只记着我的话就是。”
李绅想了一下答道:“好吧!我干脆也不必跟石大妈见面,把钱跟口信交代了何二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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