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知道,就不知道绣春身上两个月没有来。不过,到底是有了,还是血分上的毛病,可也难说。你把她找来,等我问问她。”
在堂屋里的绣春,听得这话,赶紧蹑足而起,到对面椅子上坐下,静等锦儿出现。
“进来吧!”锦儿掀门帘探头出来说:“二奶奶问你话,不会难为你,你别怕!”
这是帮绣春的忙,预先拿句话将震二奶奶拘束住;绣春心放了一半,挨挨蹭蹭地进了门,把个头低着。
“绣春,”震二奶奶说:“恭喜你啊!”
她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连锦儿都大出意外;绣春一听话风不妙,赶紧跪了下来,“二奶奶,”她有些气急败坏地:“我不敢撒一句谎,是二爷逼了我好几次,我不肯;后来他拿酒把我灌醉了,才,才让他得了手。””
“喔,那是甚么时候?”
“是今年二月十九,二奶奶上白衣庵烧香宿山那一天。”
“好啊!我在白衣庵烧香求子,你们在家喝交杯盏;怪道没有效验!这不能怨菩萨不灵,你二爷丧尽良心,怎么会有儿子?”震二奶奶停了一下又问:“一共几回?”
“两回。”
“才两回?”震二奶奶看着锦儿说:“你听听。”
“二奶奶且听她说下去;算日子就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
这是提醒绣春,别将日子算错,露了马脚;绣春看了她一眼,却不敢露出感激的神色。
“说啊!第二回是甚么时候?”
“两个多月以前。”
“这回又是拿你灌醉了?”
“是,是夜里偷偷儿到我床上来的。”
“咦!”震二奶奶神色又一变,“你们当着锦儿就干起来了?”
这一下,锦儿可着急了!她跟绣春一屋睡,两张床靠得很近;半夜里有人偷上绣春床去,她不能毫无知觉。如今看震二奶奶的神色,似乎疑心她们通同作弊;再往深处去想,她是不是已让二爷“偷”过了,也就难说得很。因此,胀红了脸,气恼万分;待要分辩,却又是空口说白话;想一想,除非罚咒,不能让震二奶奶相信她确是不知其事。
幸好,绣春为她作了有力的洗刷;“那天锦儿回家去了。”她说:“不然二爷也不敢!”
锦儿如释重负,“二奶奶准我告假的那一天是九月初四。”她说:“我爷爷七十岁整生日,我回家给他磕头,记得很清楚的。”
震二奶奶对于锦儿的疑惑,已完全消释,便用抚慰的眼色看一看她以后,又问绣春:“那么我呢?莫非二爷就不怕我发觉,床上少了个人?”
“二奶奶也不在,是在老太太那里斗牌。”
震二奶奶心想,陪老太太斗纸牌,最晚不过二更天;绣春还不到睡觉的时候,可见偷上床去的话靠不住。不过,如今也不必再追究了;反正早早把她送了出去,这个主意决不错。
“你过来!”
绣春怯怯地走了过去,却不敢靠近震二奶奶;防着会挨打。
“到我身边来!我看看是病,还是真有了?”
绣春仍有畏缩之意,锦儿怕这样子反而真的会惹得震二奶奶发火,所以开导她说:“二奶奶叫你,你就过去嘛!你以为是躲得了的吗?”
这话不错!要打尽可叫她跪下来受罚;用不着骗她。绣春便坦然走了过去;震二奶奶便在她小腹上又摸又揿地检验。揿倒不要紧;摸来摸去痒痒地不好受,不由得笑着扭腰,藉为闪避。
“你看你这浪劲儿!天生的贱货!”震二奶奶咬牙切齿地骂:“二爷怎么不打锦儿的主意?人家坐得好、行得正;那像你!这就痒得受不得了。”
骂得实在难听,锦儿皱眉;绣春撅嘴,震二奶奶却是横了心,已摸出来她小腹上有硬硬的一块,十之八九怀了孕,但不肯说实话。
“不是的!”她说:“血分上的毛病,回去吃两剂通经的药,把淤血打下来就好了。”
听这一说,锦儿先就有如释重负之感;绣春却是将信将疑,表情跟锦儿自然不一样。
“怎么?”震二奶奶问道:“莫非你还不相信?真的以为二爷给你下了种了?”
“我怎么不信?我自然信二奶奶的话!”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不来管你心里的事。我只问你,你自己的终身,怎么个打算?”
“自然是听二奶奶作主。”绣春赶紧答说。
“先前我不知道你跟二爷有一腿,可以替你作主;这会儿,可要你自己作主了!是不是愿意嫁绅二爷?”
“愿意。”绣春的声音很坚定。
“真的愿意?”震二奶奶再钉一句。
“二奶奶,我罚咒!”
“那也不用。”震二奶奶转脸说道:“锦儿,你可听见她的话了?”
这是要她做个见证;为的是倘有人议论,说震二奶奶吃醋,故意将绣春送给了李绅,锦儿便好替她表白,完全是绣春自愿,跟震二奶奶全不相干。
意会到此,锦儿要为自己占个稳稳的地步;特意再问一问:“绣春,你可再想一想,是不是自愿嫁绅二爷?倘或不愿,趁早回明;我也替你做个见证。”
“没有甚么不愿;心甘情愿。不过,将来如有难处,锦儿,要请你替我求二奶奶的恩典。”
这话暧昧不明,锦儿不能不追问:“将来会有甚么难处?”
“我回头跟你说。”
“不必回头再说了。”震二奶奶说:“必是你不愿意当着我的面说;锦儿,你们到外头谈去。”
于是相偕到了外屋,绣春低诉她的顾虑:倘或震二奶奶所验不确,是真的怀了孕,莫非捧着个大肚子嫁到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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