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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三
禮記禮器云。禮有擯詔。樂有相步。溫之至也。溫止謂習熟耳。而鄭云。皆為溫藉重禮也。擯詔。告道賓主者也。相步。扶工者也。詔或為紹。釋文。溫、紆運反。疏云。皇氏云。溫謂承藉。凡玉以物縕裹承藉。君子亦以威儀擯相。自為承藉。又內則。問所欲而敬進之。柔色以溫之。溫止謂和洽耳。而鄭又云。溫、藉也。承尊者必和顏色。釋文。溫、於運反。疏云。藉者。所以承藉於物。言子承父母。當和柔顏色。承藉父母。若藻藉承玉然。鄭、孔全以藉解溫。恐未盡善。蓋韞者、櫝也。所以覆藏。藉者、薦也。所以承託。韞藉乃涵養重厚。不露圭角之意。故前史謂有局量。不令人窺見淺深。而風流閑雅者為韞藉。唐明皇陳樂於勤政樓下。垂簾觀之。兵部侍郎盧絢謂上已起。垂鞭按轡。橫過樓下。絢風標清粹。上目送之。深歎其韞藉。又德宗好文雅韞藉。而柳渾質直輕脫無威儀。上不說。以是罷相。韞藉之說如此。今乃以薦藉解韞櫝。於義何安乎。輕改音切。理既支離。指溫為藉。益又可疑。前人信之不敢譏。後人畏之不敢違。其誰知千古之是非。
作文叙事為最難。搜抉辭旨。兩須允愜。杼思過當。多遺目前。龐統傳云。龐少時樸鈍。未有識者。潁川司馬徽有知人鑒。統弱冠往見徽。徽採桑于樹上。坐統在樹下。共語自晝至夜。徽甚異之。此坐統樹下時。尚未識統。既共與語。必有以中徽心者。徽雖高年。便當下與統接。而止據樹上。自晝至夜。略無主客之禮。為統者固樸鈍。而為徽者無乃樸鈍甚耶。以人情度之。殆為乖戾。吾以為共語之下宜云。徽頗驚賞。因延揖再與談論。自晝至夜。徽甚異之。若是則其言意始兩足矣。或謂徽與統齒相懸。不可以苛禮責徽。曰。此不然。昔盛孝章為臺郎。路逢童子。容貌非常。孝章怪而問之。答曰。魯國孔融。時年十餘岁。孝章以為異。乃載歸。與之言。知其奇才。便結為兄弟。夫融之遇孝章之時。纔十餘岁兒耳。而孝章與之為雁行。統之見徽時。蓋已成人矣。徽年雖高。苟有知人之鑒。則自不當倨傲如此。故予疑以為史家激昂太過云然也。
牛僧孺守在四夷論曰。夏捨淑德而嬖妹喜。是色攻而亡也。商捨德音而耽愔愔。是聲攻而亡也。按左傳子革誦祁招之詩曰。祁招之愔愔。式昭德音。杜預曰。愔愔、安和貌。又韻書愔字訓靖。施之德音。則誠然也。故嵇康琴賦其辭曰。愔愔琴德。不可測兮。體清心遠。邈難極兮。李周翰注云。愔愔、靜深也。李善又引劉向雅琴賦云。游予心以廣觀兮。聽德樂之愔愔。然則愔愔者。所以形容德音之美也。子政、叔夜皆以此美琴德。而僧孺乃謂商耽愔愔而亡。則是以愔愔同之靡靡也。亦大誤矣。
薄太后以冒絮提帝。又文帝時。皇太子引博局提吴太子殺之。提、擲也。投也。撞也。與提耳之提異。
李華寄趙七詩云。丹邱忽聚散。素壁相奔衝。出於老杜泰山忽破碎。涇渭不可求。
吴陸遜傳。權欲遣偏師取夷州及珠崖。皆以諮遜。遜上疏曰。今兵興歷年。見众損減。又云。今江東見眾。自足圖事。遜之一疏之中。其言僅盈二百。前云見眾損減。而後云見眾足以圖事。首尾相違。自為水火。何耶。此非獨遜之誤。亦史筆去取之不精也。
薦、席也。草亦得以言薦。莊子齊物論。麋鹿食薦。薦即草也。趙充國傳云。今虜亡美地薦草。此薦字意與莊子稍別。薦草對美地為言。則薦者特以見其草之茂盛云耳。謂草之盛。一如所坐薦然。
月令。仲夏。鹿角解。仲冬。麋角解。皆蟹音。孟春。東風解凍。無音。則當讀如字。為佳買反。蓋角解之解。自解也。解凍之解。有物為之解也。
封燕然山銘。謂竇憲夤亮聖皇。登翼王室。納于大麓。維清緝熙。納于大麓。則堯、舜內禪之事也。維清緝熙。則文王受命之詩也。而固也施之于憲。雖文人造次之辭。亦不倫矣。
應璩休璉百一詩云。文章不經國。筐篋無尺書。善曰。新序。孫叔敖曰府庫之藏金玉。筐篋之橐简書。善誠是。然筐篋二字。寔用賈誼語也。誼政事書云。俗吏之所務。在於刀筆筐篋。而不知大體。
天地之氣。陰陽相半。曰暘曰雨。各以其時。則謂之和平。一有所偏。則謂之隔并。隔并者。謂陰陽有所閉隔。則或枯或潦。有所兼并也。安帝延光元年。陳忠上疏云。今天心未得。隔并屢臻。青、冀之域。或淫雨漏河。徐、岱之濱。海水盈溢。兗、豫則蝗蝝滋生。荊、揚則稻收斂薄。又順帝陽嘉二年。郎顗上書云。若令雨可請降。水可攘止。則岁無隔并。太平可待。夫忠、顗所言。皆謂旱乾水溢之偏也。
予至東平。得一算經。大概多明如積之術。以十九字志其上下層數。曰。仙、明、霄、漢、壘、層、高、上、天、人、地、下、低、減、落、逝、泉、暗、鬼。此蓋以人為太極。而以天地各自為元而陟降之。其說雖若膚淺。而其理頗為易曉。予遍觀諸家如積圖式。皆以天元在上。乘則升之。除則降之。獨太原彭澤彥材法。立天元在下。凡今之印本復軌等書。俱下置天元者。悉踵習彥材法耳。彥材在數學中。亦入域之賢也。而立法與古相反者。其意以為天本在上。動則不可復上。而必置於下。動則徐上。亦猶易卦。乾在在下。坤在在上。二氣相交而為太也。故以乘則降之。除則升之。求地元則反是。
楊倞解荀子。非綦文理、綦之而亡食、五綦之具之類。其綦字皆訓為極。又于五綦之下云。綦或為甚。其說固近。然綦正當作期。古文音同者。其義悉通。期為要結止宿之處。固為人所同欲也。亦猶孟子所謂天下期于師曠。期于子都。期于易牙。無煩改字。
梁周興嗣千字文。說者謂上得王羲之故書。皆斷爛脫絕。前後倒複。不可讀。令興嗣次之。一夕書成。而髮盡白。然今法帖漢章帝所書已有千字文中百餘字。何哉。豈梁世所傳得羲之故書已先書漢章帝之書乎。
漢宣帝朝。同時有杜延年、田延年、嚴延年。
三國志劉焉傳注。陳壽益都耆舊傳曰。董扶發辭抗論。益都少雙。故號曰致止。言人莫能當。所至而談止也。然則當號至止。不當號致止。而今云致止者。得非以扶所至士大夫畏服。遂致止談論與。耆舊傳恐誤。
又潘濬傳注。襄陽記曰。襄陽習溫為荊州太公平。太公平。今之州都。濬子秘過辭于溫。問曰。先君昔因君侯當為州里議主。今果如其言。不審州里誰當復相代者。溫曰。無過於君也。後秘為尚書僕射。代溫為公平。甚得州里之譽。昔因之因錯。定是目字。
邸閣者、乃軍屯蹊要儲蓄資糧之所。此二字他書無有。見于漢末及三國志。其所明著者凡十一。董卓傳注。獻帝紀曰。帝出雜繒二萬匹。與所賣厩馬百餘匹。宣賜公卿以下及貧民不能自存者。李傕曰。我邸閣儲偫少。乃悉載置其營。又張既傳。酒泉蘇衡反。既擊破之。遂上疏請治左城。築障塞。置烽燧邸閣以備胡。西羌恐。率眾二萬餘落降。又王基擊吴。別襲步協于夷陵。協閉門自守。基示以攻形。而實分兵取雄父邸閣。收米三十餘萬斛。又毋邱儉、文欽作亂。王基與司馬景王會于許昌。基謂宜速進據南頓。南頓有大邸閣。計足軍人四十日糧。又蜀後主建興十一年冬。諸葛亮使諸軍運米集于斜谷口邸閣。又魏延傳注。夏侯楙鎮長安。諸葛亮于南鄭計議。延曰云云。橫門邸閣與散民之穀足周食也。又鄧芝傳。先生定益州。芝為郫邸閣督。先主出至郫。與語大奇之。擢為郫令。又孫策傳注。江表傳曰。策渡江攻劉繇牛渚營。盡得邸閣糧穀戰具。是岁興平二年也。又孫權傳。赤烏四年夏。遣卫將軍全琮略淮南。決芍陂。燒安城邸閣。收其人民。又赤烏八年。遣校尉陳勳將屯田兵及作士三萬人鑿句容中道。自小其至雲陽西城。通會市。作邸閣。又周魴傳。譎曹休牋曰。東主遣從弟孫奐治安陸城。修立邸閣。輦貲運糧。以為軍儲。
孫休傳。永安五年。休欲與韋曜、盛沖講論道藝。張布忌二人切直。因飾說以遏之。休答云。孤之涉學。群書略遍。所見不少。今曜等入。但欲講書。不為從曜等始受學也。又恐布疑懼。竟如布意。廢其講業。不復使沖等入。史言休銳意於典籍。欲畢覽百家之言。觀其所答張布語。非真好學者。徒因事以自衒耳。果能以進脩為樂。雖百布拒遏。必不肯終至廢輟。傳曰。好善和好好色。惡惡如惡惡臭。是言好惡之真也。如休所為。豈得謂之真好學者耶。
越世家載。陶朱公中男殺人當死。公之長男救其弟。之楚。進千金于莊生。莊生非有意受之也。欲以成事後復歸之以為信耳。故金至。謂其婦曰。此朱公之金。有如病不宿誡。後復歸。勿動。而朱公長男不知其意。以為殊無短長也。自有如至勿動一十一字。其意曖昧。讀者多不能諭。然究上下文。其脈絡自相貫通。初不難曉。蓋莊生指所得之金而語其婦云。此金非吾家所有。一如病患之來。不可使宿。因又誡其婦云。待事成後即復歸之。宜勿動也。
左傳。昭二十四年冬十月癸酉。王子朝用成周之寶珪于河。甲戌。津人得諸河上。陰不佞以溫人南侵。拘得玉者。取其玉。將賣之。則為石。事定而獻之。與之東訾。此有數說。曾子者。謂陰不佞不應賣玉。蓋拘得玉者將取之。則詐之曰。此為石也。賣欺紿也。不佞以此得玉。劉子者。謂此倒简。當是將賣之則為石六字。在津人得之河上之下。津人不識寶珪。雖欲賣之。而自謂此石耳。所得能幾。遂不賣。張子者。謂不佞拘津人取其玉。意欲得玉而賣之。其津人不肯與。則曰祇是石耳。故不佞不復取。及王定。津人獻之玉。王與之東訾。蓋喜子朝之寶珪復歸於己也。當以取其玉將賣之為一句。高子者。謂成周之寶珪既沈之河矣。翌日復自出外。明神物之有所歸也。故不佞將賣之。化之而為石焉。已而復為玉。因得以獻。李子曰。以上四說。皆非也。只是不佞將賣玉。而買者不識。則以為石耳。事定。不佞獻王。王喜。與之東訾。
李白瀑布詩云。海風吹不斷。江月照還空。而陸蟾詠瀑布云。嶽色染不得。神功裁亦難。可謂天冠地履矣。樂天詠草云。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狄燠詠柳云。翠色折不盡。離情生更多。蓋皆模寫李白體。而蜀妓贈陳希夷則云。帝王師不得。日月老應難。是又其變也。
杜詩。酒債尋常行處有。人生七十古來稀。此以意對耳。故前人謂之十四字句。或者說子美詩無一字浪發者。人止知以意對。不知七十與尋常為切對也。蓋八尺曰尋。倍尋曰常。尋常亦數也。故對得七十。或者之言非是。如秦州雜詩云。近接西南境。長懷十九泉。西南非數也。此詩西南字雖非其數。而預四方之名。與數相近準。或者之言。猶得借用。如杜位宅守岁云。四十明朝過。飛騰暮景斜。豈飛騰亦為四方之名耶。或者之說不可信。
東坡九衢人散月紛紛。出於老杜陪鄭廣文游何將軍山林。詩云。絺衣挂蘿薜。涼月白紛紛。
齊武帝孫鬱林王昭業。太子長懋之子也。武帝永明十一年七月立。明年七月。西昌侯鸞廢之。鸞即明帝也。鬱林立者凡一年。雖淫昏不道。而正君臣之位者亦已期矣。通鑑以前半年為永明。後半年為建武。沒不見鬱林之號。恐未為得。前半年屬之永明。固也。後半年沒而不舉。何哉。鸞既廢昭業。復立其弟昭文。而鸞又自改封宣城王。冬十月鸞又廢昭文為海陵王。海陵王即位历四月。于十一月。鸞又廢之而自立。跡齊明之廢立。在此一年。以此年稱為建武元年者。蓋鸞志耳。然概諸予奪之權。若此等類。自當分其年為上下。但使紀年雙舉。行事並列。雖繫諸建武之元。亦無傷也。今一徇鸞志。而置踰年之君于無人之地。寧不為史筆之累哉。
堯舜稱帝。三代稱王。帝王皆天子也。春秋之世。吴楚僭王。吾夫子故又以天子為天王。既王矣。而又以天之。非故為是誇大而華美之也。直以為吴楚之嫌耳。是則夫子之為萬世慮也深矣。然而後世猶敢以僭言之。通鑑。齊明帝建武元年。載西昌侯鸞。徙雍州刺史晉安王子懋為江州刺史。仍令留部曲助鎮襄陽。單將白直、俠谷自隨。陳顯達過襄陽。子懋謂曰。朝廷令身單身而反。身是天王。豈可過爾輕率。今猶欲將二三千人自隨。公意何如。又此年冬十月。鸞殺諸王事下載。永明中。巴東王子響殺劉寅等。世祖曰。子響遂反。戴僧靜大言曰。諸王都自應反。豈惟巴東。上問其故。對曰。天王無罪。而一時被囚。取一挺藕、一杯漿。皆諮籤帥。籤帥不在。則竟日忍渴。諸州惟聞有籤帥。不聞有刺史。何得不反。戴僧靜對世祖稱諸王為天王。猶謂諸王皆天系。似有說也。而子懋自以為天王。是其意以王與皇帝等爾。故自稱之為天王也。當是時。西昌侯鸞方圖弒立。綱紀蕩然。豈子懋以名為不足校而遽爾耶。不然。名數階級。古今所最重者。何子懋一切不顧。敢以自與。如是其輕也。是故知為國者。禮為重。知為禮者。名為重。齊之世。禮既壞亂。名又盡廢。尚為國乎哉。
兼山郭先生說。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六之則三十六。又四之則九也。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六之則二十四。又四之則六也。故曰。九六乾坤之策。此其言六者。卦別六爻也。所得則每爻之正策也。言四者。策以四揲也。所得則老陽老陰之正數也。義固然矣。然兼山先言大數。而次言六之四之者。皆非也。正當云。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如卦別六爻而一。則得三十六。又以四揲而一。則得九。是謂老陽。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如卦別六爻而一。則得二十四。又以四揲而一。則得六。是謂老陰。如此則為相應耳。蓋算術凡言幾之者。皆為相乘。非相除也。
陰陽相配之物。而老少又必相當。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老陽也。坤之策。百四十有四。老陰也。老陰老陽相得為三百六十。則周期之日也。乾之策。一百六十有八。少陽也。坤之策。一百九十有二。少陰也。少陰少陽相得為三百六十。亦周期之日也。借使老陽少陰為耦。則得四百單八。課於周期之日。為多四十有八。使少陽老陰為耦。則得三百一十有二。課於周期之日。為少四十有八。多亦不能成岁功。少亦不能成岁功。蓋陰陽不相當也。然其過與不及。皆適均於四十八者。陰陽老少之數。皆相隔者二。而乾坤每爻之策皆二十四。二之二十四。計得四十八也。以是推之。老陽多於老陰之策七十二。則陰不及陽者二爻也。少陽少於少陰之策二十四。則是陽反不及陰者一爻也。陰不可太過。陽不可不及。故於乾坤之策。不取少陽少陰。而專取老陽老陰。三百八十四爻。不取七八。而獨取九六也。
國語。楚觀射父為昭王言祭祀云。祀加於舉。且曰。百姓、千品、萬官、億醜。兆民經入數以奉之。又鄭史伯為桓公說。和實生物。同則不繼云。合十數以訓百體。出千品。具萬方。計億事。材兆物。收經入。行女亥極。韋昭注云。計、算也。材、裁也。賈、唐說。皆以萬萬為億。後鄭司農云。十萬曰億。十億曰兆。從古數也。經、常也。女亥、備也。數極於女亥。萬萬兆曰女亥。自十等至千品萬方。轉相生。故有億事兆物。王收其常入。舉九垓之數也。李子曰。以定名論數。宜從古率。以攷數論數。宜從今率。蓋億萬之數。今率必盈萬萬。而古率祇以十之宜已。十之者、一進位也。是其循前後之名則順。而其為數則局促而易窮。謂盈萬萬者所進之位。又有二等。一則萬之後億之前。四進位而一改名。一則凡億之後。須八進位而一改名。是其於前後之名。或若參差不齊。而其為數則廣大。而為用則不可以遽窮焉。蓋數有通率。有進率、退率。不可一概論也。自一二三四而至十。此數之通率也。自一十百千而至於萬。此數之進率也。自分釐毫絲而至於忽。此數之退率也。其進數無窮。而退數亦無窮。今且以進數言之。自一至十為通率。固不必論。自十至百、自千至萬之類。為十進亦可。為一進亦可。夫一與十。不曰始終之極歟。不曰相懸之甚歟。然得為一進。而又得以為十進者。為有進率而又有通率也。然通率猶子。而進率則猶父焉。父統子業。故取一進位而不取夫十進位也。自十至百。猶不拘於通率。而況自萬以上乎。故自萬以前。每進改名。自萬以後。雖用進率。而其名或改或不改。是以有古今之別也。自萬至億。一進而改名者。古率也。四進而改名者。今率也。自億至兆以上。又與此不同矣。自億以上。依古率則一進而改名。依今率則至八進位然後得改名也。故今之算數。自一至億。凡八進位。自億至兆。亦八進位。等而上之。至於京垓稊壤溝涧正載。皆若是而已矣。韋昭注。前已著賈、唐之說。後雖復引鄭司農古數之語。而卒言萬萬兆曰女亥。則昭之意實用賈、唐說耳。史伯論數云。十百千萬億兆經女亥。觀射父論數云。百千萬億兆經。女亥、古字通用。今作垓。亦作陔。皆同。經、亦數也。今算術大數曰億兆經垓。邵堯夫皇極數于億兆之後。即繼之為京。求之音義。經正為京耳。而韋昭注云。經、常也。經固訓常。而非史伯、觀射父之意也。詳國語本旨。自十百而上。皆進一位以命數。昭不及此。而遺經誤解。已為背戾。乃復云。萬萬兆曰女亥。則是於古今之數。兩俱不得其說也。為韋注者奚自而宜。宜云。萬萬兆曰經。萬萬經曰女亥。則得其正矣。
書。高宗肜日。乃曰其如台。西伯戡黎。今王其如台。今王其如台此一句。蓋重高宗肜日中語也。孔安國皆以台為祖已、祖伊自言其身。三山林氏。以台為紂自言之。案書言台者。多是帝王自舉。猶稱朕云耳。不必求上下義。只以一字論之。林為優。
西伯戡黎。奔告于受。孔安國傳云。受、紂也。音相亂。然黎則今之黎城。史記作耆。何也。豈亦以音相亂乎。皆不可必也。
定風波曲凡有五。唐歐陽炯定風波首云。暖日閒窗映碧紗。小池春水浸殘霞者。詩句定風波也。至今詞手多為之。此不可以備錄。近世趙獻可作詞。有曰。芳心事事可可者。定風波慢也。俚俗又有定風波者。所謂宮調者也。又本事曲子載范文正公自前二府鎮穰下。營百花洲。親製定風波五詞。其第一首云。羅綺滿城春欲暮。百花洲上尋芳去。浦映花。花映浦。無盡處。恍然身入桃源路。莫怪山翁聊逸豫。功名得喪歸時數。鶯解新聲蜨解舞。天賦與。爭教我輩無懽緒。尋其聲律。乃與漁家傲正同。又賀方回東山樂府別集。有定風波異名醉瓊枝者云。檻外雨波新漲。門前煙柳渾青。寂寞文園淹臥久。推枕援琴涕自零。無人著意聽。緒緒風披雲幌。駸駸月到萱庭。長記合懽東館夜。與解香羅掩翠屏。瓊枝半醉醒。尋其聲律。乃與破陣子正同。右五曲中。前三腔固常聞之。其後二腔。未有人歌者。不知此二曲真為漁家傲、破陣子。而但為改名定風波乎。或別有聲調也。予以為但改其名耳。不然。何為舉世無人歌之。而又遍攷諸樂府中。無有詞語類此而名之為定風波者也。
東坡贈勝之減字木蘭花有云。要賭休癡。六隻骰兒六點兒。東坡意以為六隻皆六點。此色乃沒賽也。然此一句中閒。少皆字意。卻便是六隻骰兒都計六點而已。纔得俗所課六丁神。乃色之最少者耳。只欠一字。辭理俱詘。
詩史云。梅聖俞河豚詩。春洲生荻芽。春岸飛楊花。河豚於此時。貴不數魚蝦。歐陽永叔謂河豚食楊花則肥。韓偓詩云。柳絮覆溪魚正肥。大抵魚食楊花則肥。不必河豚。治又以為不然。魚未必食楊花而肥。蓋此時魚之所食之物皆豐美。故魚自肥也。今驗魚廣之處。當其盛時。莫不肥好。豈必其地悉有楊花耶。
杜詩。宴楊使君東樓云。座從歌妓密。樂任主人為。此為字。乃用論語不圖為樂之至於斯。及三年不為樂之為。或讀樂作洛者非。
前人論三古各別者。從所見者言之。故不同。然以吾身從今日觀之。則洪荒太極也。不得以古今命名。大抵自羲、農至堯、舜為上古。三代之世為中古。自戰國至于今日以前皆下古也。蓋吾目之所睹者今也。古今相對為辭。自非吾身之所接莫非古矣。不待千載之上始得謂之古也。
俗以優伶為無過蠱。此亦有所出。晉語曰。驪姬告優施曰。君既許我殺太子而立夷齊矣。吾難里克。奈何。優施曰。吾來里克。一日而已。為我具特羊之羹。吾以從之飲酒。我優也。言無郵。
檀弓上。子路弗除姊喪。子曰。先王制禮。行道之人。皆弗忍也。注云。行道猶行人義。非是。行道之人。猶云塗人。先王制禮。自不可過。若謂不忍。可除而猶不除。塗之人皆有此心。安在其為先王之禮乎。故子路聞而除之。
孟子曰。逃墨必歸於楊。(至)既入其苙。又從而招之。李子曰。天下萬事之不同。必歸於至正。天下萬理之不同。必歸於至當。苟以是而來歸。如之何其拒人也。祇有受之而已。然當孟子時。楊、墨塞路。孟子不以辭而闢之。聖人之道息矣。因自云。今吾之所以與楊、墨辨者。如追放逸之豚。雖已入其闌苙。猶恐防閑之不密。或奔走而之他。故又須時時從而招呼之。蓋病異端之甚。
杜詩。醉中往往愛逃禪。或者云。逃禪之逃。即逃楊逃墨之逃。逃、畔也。杜詩此言謂逃禪而醉也。或者之論非是。逃固畔也。而謂此詩為畔然而醉。則誤矣。逃禪者、大抵言破戒也。子美意謂蘇晉尋常齋于繡佛之前。及其既醉。則往往盡破前日之戒。蓋逃禪者。又是醉後事耳。若謂畔禪而醉。何得先言醉中乎。又有人說云。逃禪者、逃于禪。謂竄投于禪也。如其說。則大與孟子逃楊逃墨之逃異矣。
荀子。青出於藍。青于藍。此語明白。無可疑者。而東坡以此為無異夢中語。原坡意。必以青藍二者皆色。不應色出於色。而疑為夢語也。坡公寧不知青自其色。而藍自其作色之物耶。東坡不喜荀、揚學。故凡二子之言。纖介之病。攟摭者無不至。
史記載陶朱公中男殺人。囚于楚。長男往救之。既進金于莊生。俄而聞赦。以為赦則弟固當出。重千金虛棄。復見莊生取之。辭去。莊生羞為兒子所賣。乃見楚王曰。臣前言某星事。王言欲以脩德報之。今臣出。道路皆言。朱公之子殺人囚楚。其家多持金賂王左右。故有赦。楚王大怒。遂殺朱公子。其長男持弟喪歸。朱公笑曰。吾固知必殺其弟也。治謂此事不可信。驗之史。蓋朱公初欲使少男往。長男以己家督不使。慚欲自殺。朱公不得已。遣長男行。且遺書所善莊生。曰。至則千金聽其所為。莊生素以廉直聞于國。自楚王以下皆師尊之。乃以星變說王下赦令。夫以陶朱公之智。在父子閒有性命之急。審知少男可使。長男固殺弟。乃因長男奮激之故。更無一語以解譬之。便爾捨棄中男。是豈有父子之情哉。此其不可信者也。莊生以廉直名一國。脫不廉直。朱公必不與善。國人必不師。廉直如此。而以孺子取金之故。遽生褊心。橫出詭辭。以殺所善之兒。則為莊生者。亦不仁矣。且莊生誠愛人之金否乎。誡婦勿動。則誠不愛人之金也。誠不欲殺人否乎。勸王脩德。則誠欲救人之死也。誠不愛金。誠欲救人之死。雖無所受書于朱公。無所得金于長男。猶將匍匐而前。而今也有可以活人之術。因金去已。而致人于死。又深負朱公所以付託之心。是烏足以語廉直哉。此又不可以信者也。有不可信者二。而讀史者皆信之。以事奪理。以辭奪事而已。學者毋以事奪理。毋以辭奪事。則其是非信否。雖在百世之上。當自有以見之。
肉薄攻城。或以肉薄為裸袒。或以肉薄為逼之使若魚肉。然皆非是。肉薄。大抵謂士卒身相币。如肉相迫也。
齊澣言於明皇曰。王毛仲小人。寵過生姦。願陛下密之。已而因餞麻察。道禁中諫語。察遽奏之。下制。澣、察交構將相。離閒君臣。俱貶。澣戒上令密。而自洩其語。坐此謫降。臣不密則失身。宜矣。而為察者。言之無所益。不言無所損。亟以澣語奏白。浮躁傾險。賣友要君。吁。可畏哉。事在開元十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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