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马
卓木强注意到,那头暴龙伸出好似蛇信一样的舌头,上头插着一把反光的刀具,显然是准备用舌头去裹岳阳他们时,被狠狠地来了一下,现在缩不回去了。这其实是危险的信号,因为那种分叉的舌头相当于嗅觉器官和另一半眼睛,异常灵敏。空气中的陌生气味,估计已经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巴桑的位置无法瞄准暴龙,吕竞男接过爆破弹发射器,架在肩上,趁着怪兽还未察觉出危险,略微瞄准,一下便扣动了扳机。
“通”的一声,爆破弹弹射而出。
虽然吕竞男瞄得精准,但这毕竟是张立手工组装的玩意儿,飞到了暴龙那里,却在暴龙的前臂附近炸开。
那怪兽一声嘶吼,站立起来,大地颤动,左前臂血肉模糊,却仍连皮带筋,并未全断,然没能造成致命一击。
暴龙负痛而起,朝着卓木强他们冲了过来。
“快躲开1
亚拉法师和卓木强,巴桑和吕竞男,四人分别朝左右两旁翻滚出去。暴龙巨大的头颅轰地撞开两棵巨树,凶神恶煞般盯着一左一右四只小虫。
巴桑、卓木强、吕竞男几乎同时开火,巴桑还朝着暴龙的巨嘴里扔了一枚手雷,不过暴龙将头一缩,那枚手雷掉在了地上,反而把趴下的四人弄了一头一脸的泥。
暴龙再度用力一挤,身体从树间隙挤了过来。此刻它心中怒火熊熊燃烧,决定新帐旧帐一起结算,大脚一踏,踩向卓木强,尾巴一甩,扫向吕竞男和巴桑,一张血盆大口,毫不犹豫地向亚拉法师咬去。
面对来势汹汹的暴龙,卓木强、巴桑、吕竞男三人一时只能躲避,但亚拉法师似乎无所惧怕,看准来势,突然返身,冲着身后仅隔数米的巨树直奔。
暴龙的速度迅捷无比,他也毫不逊色,就地一滚,险险避开暴龙的第一口,跟着又冲向巨树。暴龙头微微一抽,又是极若闪电的一口咬去。此时亚拉法师已到了巨树面前,并不停下,一脚蹬上树干,藉助惯性,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一共沿树干蹬踏上升了七步距离,用力一蹬,顺势就是一个后空翻。
结果,暴龙啃了一嘴泥,亚拉法师则翻身站上了它的头顶。
暴龙明显感到头顶有个东西,猛晃脑袋,想把那东西摇下去,可是亚拉法师双足就像木桩,纹丝不动。
暴龙又猛撞巨树,亚拉法师只是稍稍退了两步,依然牢牢站立。暴龙的前肢能抓到自身大部分地方,就是够不着头顶,更何况还只剩下一只前臂?
见弄不下亚拉法师,暴龙又将注意力转向了其余三人。亚拉法师却抓住机会,突然伏身,铁拳捣向暴龙左眼,一击奏效。暴龙一声嘶吼,昂首直立,左眼眼眶中,红的、黑色、白的,各色浆汁渗了出来。待到它身形一顿,亚拉法师再度伏下身子,一手抓着暴龙眼眶上高高翘起的眉弓,另一手握拳,整条前臂都埋入了暴龙的眼内,弄瞎了它的一双眼睛。
暴龙又是阵阵嘶鸣,头颅猛甩,亚拉法师一手吊着暴龙眉弓,身体就像轻盈的雨燕,一摁一撑,又站回了头顶位置,无论怎么摇晃,只须或左或右、或前或后地挪移,就可以保持身体平衡。
然而这还没完,暴龙失去了视力,开始在树林里横冲乱撞。亚拉法师双手各握一枚手雷,拇指一挑,去掉插销,跟着手臂一展,灌入它已瞎的双眼。
做完这一切,他一个转身,前腿微伸,后腿微屈,顺着暴龙的背脊一溜下滑,就好似滑板运动员从U型槽的边缘俯冲而下,滑至一半时,手臂一扬,飞索射向前方巨树,身体顺势荡开。
亚拉法师刚绕到巨树背面,只听“嗡”的闷响,骨屑四溅,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硝磺气息,暴龙的头颅被炸得像揭了盖的锅,巨大如山的躯体轰然倒地,只有四肢还在不住地屈伸抖动。
卓木强等人何曾见过这等场面?无不以敬若神明的目光看着亚拉法师。
早在暴龙发怒之初,他们就远远地避开来,单挑暴龙,想想就令人心寒。巴桑也磕了下巴,再看看卓木强,在俄罗斯群殴时,他曾以为,强巴当时的实力,或许已和亚拉法师有得拼,现在看来,还差得远呢!
暴龙倒下,第一批冲出来的竟然是那些小蜥蜴,总数约有百来只,蹦蹦跳跳地爬上尸体,大快朵颐,看着就像一条大肉虫上爬满了蚂蚁。
“岳阳1终于脱离险境,卓木强顾不得眼前狰狞的场景,立刻想到了还藏在树里的岳阳和赵祥。
他们绕过暴龙的尸身,引起那些小蜥蜴一阵骚动,不过很快又平息下来。巴桑看着暴龙那还算完整的锯齿,立马想起曾插在他队友身上的那颗牙齿。
来到树缝旁,对暴龙来说算是树缝,对卓木强他们来说,还能算一条林间小道,只见岳阳坐在地上,手臂有伤,绑了衣襟止血,赵祥躺在他腿上,下半身和上半身赫然已分离,只剩一层皮连着。卓木强心中一沉,这样的情形,神仙难救,没想到赵祥还能撑到现在,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岳阳道:“瘦子发现了巨大的脚印和倒伏的巨树,我们一路追踪,是我大意了,我不该带着瘦子走这么远的。我根本就不该带他来的……”他的眼中尽显愧疚和悔恨,悲痛中,另有一些迷茫。
巴桑按了按岳阳的肩,示意他不要太过自责。
面无人色的赵祥,双眼无神,看着的不知是岳阳还是卓木强,抑或是天空,灰白的嘴唇翕动:“谢谢……这是,命。强巴少爷,我……没什么要说……的了,我最后只想听你唱歌,你能给我唱海……海阔……”
卓木强半蹲下去,轻声唱道:“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失去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失去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低沉浑厚的嗓音在林间远远飘散开来,苍茫却呈豪迈的歌声在大地上回响。赵祥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眼睛,亚拉法师随即念起超度亡魂的经文。
一只趴在暴龙尸体上的小蜥蜴直立起来,可很快便发现自己撕裂的肉条被同伴毫不客气地抢了去,立即低下身,义愤填膺地再撕下一块肉来。看来,欣赏音乐还是不比填饱肚子来得重要。
赵祥的遗体被抬回了营地,所有人都为岳阳这个爱唱歌的好友默哀。短暂的了解情况后,肖恩提出要去暴龙的尸体处看看,顺便看看那些小蜥蜴。张立安慰了岳阳几句,也表示要去看看,他知道,这种时候让岳阳和他的老战友单独处处更好。
巴桑带着胡杨队长等人寻找暴龙去了,岳阳一个人拿着把折叠锹,一铲一铲地刨出个坑来,一面挖着,一面回想。
“今天,我们为他们立碑。明天,谁来为我们刻字?”
这是刚到香巴拉的时候,在那尼玛堆前,赵祥亲口说的,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应验。与此同时,赵祥声色俱厉的另一句话,也让岳阳担心不已……
最后留下来漂冥河的人里面,谁没有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