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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瞳

作者:柳清然

  楔子

  月光清冷,已入深秋,天气已经渐显凉爽。沈若时走在凄冷的校园中,白花花的月光将她的影子一直拖到对面的楼梯前面。一阵怪异的冷风袭来,沈若时打了一个寒噤,裹了裹衣服。眼前是一栋灰色的宿舍楼,不知为什么已经荒废了许多年。关于它的怪异传说在学校广为流传,而沈若时每次回到宿舍之前都会经过那栋阴森的宿舍楼,心里不由得有些毛毛的感觉。

  此时已经过了午夜,如果不是因为即将面临期中考试,再加上前段时间生病很多知识没有学得牢固,沈若时是死也不会这么晚还不回宿舍的。还有数米便到前面的教学楼了,沈若时忽然放慢了脚步,莫名地抬起头。这栋宿舍楼一共五层,很多宿舍的玻璃都已经破败不堪了。忽然又是一阵怪异的冷风,四楼阳台上的玻璃晃动了一下,沈若时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晃动的玻璃吸引住了。

  瞬间她的目光像是被电到了一般,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五楼的阳台上。沈若时顿觉冷汗瞬间从脊背冒出,细看之下那个影子竟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沈若时暗骂自己神经过于紧张,接受了这么多年的无神论教育竟然还胡思乱想。

  心中这样想着,脚下却加快了步子,走过宿舍楼的时候一阵穿堂风从门口刮来。沈若时猛然间愣住了,这座宿舍楼的门自从她入校以来一直是紧锁的,什么时候敞开了呢?她微微地扭过头,眼前的教学楼黑洞洞的,像是一张凶狠的血盆大口。

  沈若时毫不犹豫地迈步向前走,可是刚走出两步,忽然宿舍楼的走廊竟然亮起了灯。沈若时有些犹豫,难道里面有人吗?正在她忖度的时候,里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女生爽朗的笑声,她疑惑地向门口走去,女生的笑声越来越近,已经让她忘记了初始时的恐惧。她缓缓走进那座宿舍楼……

  沈若时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看上去惨不忍睹,她衣衫褴褛,身上布满了伤痕,最特别的是她的耳朵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掉了一半。可是却无人知道她是如何打开紧锁的宿舍门的。因为找不到凶手,这事情便被隐瞒了下来。

  十几年之后,因为生源一年年地扩大,这座宿舍楼便再次启用。几年下来却也相安无事,可是……

  一

  每个班级开学的第一天,往往会由班主任领着一个陌生的孩子走进教室里,重复着一年一度的台词:欢迎新同学加入我们的班集体。

  站在讲台上的女孩没有露出腼腆的神情,相反,她直勾勾地望着教室里某个空缺的位子,似乎已经认定了那是她的座位,与此同时,她的眼神却飘忽不定地打量着班级的每个角落。

  班长孙晓旭被她看得竟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继而悄悄地朝自己的位子外侧又挪了几公分。可是就算她从椅子上掉下去,也无法改变她的身边有一个空缺位子的现实。

  不得不说,这个女孩,她简直太特别了。打眼一看,她的身上就透着一股怪气,谁也说不好她到底哪里奇怪,可就是引得所有人都忍不住想多看她两眼。

  孙晓旭渐渐看清楚了,她的眼睛毫无光彩,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球在她的眼里似乎不存在,只看得到白色的眼珠,那黑色的瞳孔就犹如躲进眼球的淘气孩子,压根就没出现。

  她怀疑这个新生是个瞎子,甚至神经也有点儿不太正常。因为她一直在盯着自己旁边的空位看,表情阴阳怪气的,好像教室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个新生不仅成为了孙晓旭的同桌,也同时住进了她的宿舍,正好住在她的邻床。

  二

  下了晚自习,秦瞳照旧跑到了孙晓旭和陈小娅的宿舍来聊天。三个女孩子盘腿坐在床上,八卦永远都是女孩嘴中永不过时的潮流词。秦瞳拿着校报神秘地对她俩说:“我今天去档案室给班主任拿资料,才知道原来咱们住的这栋楼是几年前校方特意封锁的呢!”

  “这破楼早该封了,搞不好哪天就塌了,咱们都得死在这儿。”孙晓旭不屑地说。

  陈小娅来了精神:“为什么封啊?”

  “据说咱们这栋楼以前死过学生,冤魂每年都会定期杀死一些无辜的学生来给她们陪葬,直到最后一次,有个女孩子惨死楼前被警方在媒体曝了光,校方眼看遮不住了,才将这栋楼封锁了呢。要不是咱们这几年招生计划飙升,学生没地方住,这栋楼才不会开呢。”

  孙晓旭瞥眼看了看她:“那女孩怎么死的?”

  秦瞳耸了耸肩:“听学姐们说好像是被鬼魂咬穿了身子失血过多死的,而且耳朵还被咬掉了一大块呢。呸呸呸,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好啦,你大晚上的吓唬人,还怎么睡觉啊。”陈小娅胆小,从床上跳起来回到了自己的床位,也在暗示着秦瞳你的每晚报告演讲到此结束,本小姐该睡觉了。

  秦瞳识趣地朝门口走去,刚一开门,就被吓了回来。一个穿着红铜色衣服的女孩提着包站在门外,似乎在等着合适的时机进屋。

  三个人眼睁睁地看着她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走进了屋里,塑料袋里只有一床白森森的蚊帐,几分钟不到就被她利索地挂在了床铺上,整个人往里一钻,从外向里看,除了一片白森森的布罩,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孙晓旭脑子里联想到的第一事物就是棺材,一口白漆漆看不见人的棺材。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和陈小娅互递了一个眼神,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上,秦瞳也迅速地溜回了自己的宿舍。

  孙晓旭和陈小娅睡对床,两个人的床平行看齐。而新生的床铺,正好和她们相邻。

  “我叫吴晨。”冷不丁一个声音将孙晓旭吓了一跳,她感觉这声音不像是在这间屋子里发出来的。

  整个夜晚,她都没有睡好,下半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吴晨的床真的变成了一个棺材,她从里面走出来,一只眼睛变成了黑洞。她一直敲打着自己的床,嘴里不停地说:“你给我找只眼睛安上,我看不见了……”说着,就把手伸向了她的眼眶。

  第二天醒来,孙晓旭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停地摸着自己的双眼,看看它们是否还健在。这个梦太逼真了,真的就像发生在她的身边一样。一瞬间,她又突然记起了昨天熟悉的一幕,她站在讲台上时看自己座位的眼神,还有那白得看不见瞳孔的眼球,以及她那白森森的蚊帐。

  她真应该姓白。

  一大清早,一阵寒意灌进了全身,孙晓旭再也不敢想了,穿好衣服拉着陈小娅就去食堂吃饭。

  三

  坐在食堂里,孙晓旭将昨天的观察给陈小娅讲了一遍。

  陈小娅左右看了看,把身子压低凑过来:“真的假的啊?”

  孙晓旭被她这么一问,皱起了眉头。

  上午整整四节课,孙晓旭竟然都没敢转头看她一眼,并且自觉地将座位挪出去了半米远,眼看就把中间的过道给占满了。后排的同学忍不住点了点她的肩膀:“我说你坐那么远干什么,都挡住我看板书了。”

  孙晓旭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抬起屁股把座椅往旁边拖了拖。不经意地抬头一看,正好对准了吴晨的脸,刚才撇嘴的表情就像电脑被按了暂停键,突然之间被定了格。

  只见吴晨穿了一身红色的套装,像受了寒一样把全身捂得严严实实,连脖子和手腕都不放过,只露出一个大大的脑袋架在脖子上,一头披肩发看起来又沉又厚,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黑板。

  那眼球跟白玻璃球一样,转都不转。

  孙晓旭惊出了一身冷汗,后背爬满了沁出的汗珠。

  晚自习终于结束了,孙晓旭特意拽着陈小娅去了厕所:“我偷偷观察了好几次,她上课、课间、放学,这期间她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更别说吃东西上厕所了。”

  陈小娅听后咧了咧嘴:“你说她……是不是不正常啊?”

  被她这么一说,孙晓旭压根不敢再想了,难道只要她坐在位子上,就可以靠着墙壁歪着她那颗大脑袋整整坐上一全天吗?这简直不是人做的事!

  两人都没敢做声,这事要是再研究下去的话,准得变成疯子不可。

  回宿舍的路上,眼尖的孙晓旭看见教学楼竟然还有教室开着灯:“哪个班的同学这么刻苦,下了晚自习还不回去睡觉?”

  陈小娅顺着她的目光朝教学楼一看,不禁心窝凉了大半截:“这不是咱们班吗?!”

  两人又是一惊,可不是吗?两人大着胆子蹑手蹑脚地爬到了三楼,孙晓旭憋着气往窗口里一看,差点吓得趴倒在门边上:黑漆漆的教室开着明晃晃的大灯,吴晨依旧穿着她那身红彤彤的衣服坐在课桌位置上,和白天上课的动作如出一辙,那颗大脑袋紧紧靠在墙上,眼前不知何时摆放了一面镜子,正手脚笨拙地往眼睛塞什么东西。

  那动作迟钝干涩,从后面看,就像一个坐立端正的女纸人。

  孙晓旭按捺住心底的恐慌,想看清楚她往眼睛里塞的是什么。

  亮眼的灯光渐渐地将她的动作连贯起来,那是一盒隐形眼镜,她塞了一片,两片,三片,不停地将那薄薄的镜片塞进眼睛里,好像眼睛不是她自己的。

  孙晓旭吓得一头撞进了陈小娅的怀里,两个人玩命似的朝宿舍狂奔。

  四

  秘密发现得不早不晚,在孙晓旭看来,那白森森的蚊帐越来越像棺材了。

  熄灯前的半小时里,宿舍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吴晨还是待在她的蚊帐里,不说话,不下床,竟然也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动静。陈小娅和孙晓旭对坐在床上,各自壮着胆翻起了许久不曾拿起的小说,屋子里,只有翻书时清脆的纸张声。

  夜里,孙晓旭睡不着,宿舍门框上正挂着几张周杰伦的唱片海报,他不笑,眯着眼睛在黑暗里看着她,一如他冷漠的眼神。她翻了一个身,不敢再看。

  窗外的月光明亮得有些不正常,像白天里刺眼的灯光。她仔细看了一眼,想起了早上生物课上看到的那幅人体构造图,这月亮,就像那颗逼真的白眼球,静静地扫视着屋内的一切。

  完了,看什么都觉得怪。孙晓旭责怪般地对自己说,索性闭上了眼。

  就是这一闭眼,让她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屋里有动静,是下床的声音。闭着眼凭耳朵听,不像是陈小娅,声音来源于她的床后:吴晨的床位。确定之后,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依旧没忍住内心的好奇,她微微地睁开了眼睛,想看看她起夜到底去干什么。

  吴晨站在屋子的中央,闭着眼睛,双手机械般地摸向自己的头,脖子,顺着往下,胳膊,腰,双腿……像是在检查自己的身体结构。

  这个动作,让孙晓旭想起了电视里的机器人,它们在每天工作结束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检查自己身上的零件,看看自己的头和脚有没有少一个,检查检查自己的手还是不是有五根手指头,腰和腿是否还连在一起,诸如此类。

  人,就是不能胡思乱想,一旦脑子转起来,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她看不清吴晨的脸。吴晨站在黑暗里,仔细检查了两遍自己的身体,然后就如同僵尸一般慢慢地走回到她的床铺前,舒心地叹了一口气后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话。

  孙晓旭浑身一颤,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床褥,以为听错了。

  但当她神经紧张地竖起耳朵的时候,吴晨恰巧又将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她听得千真万确,一个字都不差。

  “耳朵怎么少了一块?”

  耳朵,怎么,少了,一块……

  这八个字犹如八阵图一样,把孙晓旭全身上下的血液凝住了,原来恐怖片里所演的那些因为极度恐慌而尿急的场景,是真的。

  五

  又是一夜未眠。孙晓旭这次索性连眼睛都没敢闭上,盯着天花板一直捱到了天亮。

  坐在校园里的石板凳上,她左思右想都觉得事情太怪异,太难以让人接受,这简直不像是真正发生在人间的故事,却又千真万确地被自己一次又一次见识到。

  类似的场景,在恐怖片里出现的概率比较多,而像自己这样最先发现怪异现象的女一号,往往也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要么被吓死,要么就是自尽身亡。

  孙晓旭翻来覆去地想着种种可能和结局,以至于脸上的表情也在逐渐扭曲。

  昨晚,她千真万确地听到了吴晨说自己的耳朵少了一块。

  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少了一块肉呢,除非身体根本不是她自己的!

  那又是谁的呢?

  转念间,陈小娅和团支书秦瞳一起找到了她,将打包好的早餐递给她。

  “出什么事了呀?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气色这么差啊。”秦瞳是个口齿伶俐的姑娘,处事风格一向大方利落,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孙晓旭看她这表情,俨然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孙晓旭问了几句早上的课程表之类的闲话后,就说到了昨晚那件怪事。秦瞳听着,脸色一点点变化着,听完后严肃地看着她:“你说的是真的?”

  “这种事我有什么可编的啊?”

  秦瞳的身子迅速地压低靠近她们:“你确定她是睡在你们邻床的床位?”

  “是啊。”两个女孩齐声喊出来。

  秦瞳又小心地四下观望了一番,确定没人之后,才静悄悄地说:“你们要有麻烦了,她可能……不是人。”

  “你可不要乱说话呀!”陈小娅紧靠着坐下。

  秦瞳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们,严肃地讲起来事情的来龙去脉:

  两年前秦瞳在刚入学的时候就因为中考成绩优异,而被班主任钦点为团支部书记,由于是住宿制高中,所有的学生入学报到后都会按照老师的安排前往自己的宿舍居住。秦瞳班级所在的宿舍楼,是建校以来最旧的老楼房。墙壁锈迹斑斑,一年四季潮湿异常。

  分配宿舍当日,孙晓旭和陈小娅来得最晚,班里只有她们两个被安排在五楼宿舍。开学后的生活紧张又充实,秦瞳是团支部书记,要经常在班里和学生会之间奔波。直到有一天,学姐神秘兮兮向她打听高一新生有没有人住在504房间的时候,她才想起孙晓旭和陈小娅就住在那里。

  第二天就有学姐偷偷告诉她,504在几年前死过一个女生,死得很悲惨,当时一个女孩站在阳台上打电话,屋里其他几个女生在宿舍里支起炉子吃火锅,谁曾想不慎引发了火灾,大家急忙四处逃散,谁也没顾得上告诉她,等她意识到起火的时候,早已被火苗封在阳台上了。

  火被扑灭后,女生已经烧得和黑炭一样干焦了。

  从那之后,504宿舍就开始陆续出现不正常的事情了。先是住在死者对床的女生半夜上厕所,发现对面空荡荡的床板上突然支起了死者生前常用的蚊帐,里面好像还坐着一个人。当她打着手电筒借光的时候,却发现蚊帐里的人正坐在床铺上开着应急灯绣十字绣,女生吓得当场晕过去。

  过了几天,奇怪的事又发生了,住在死者邻床的女生因为发烧没有去上自习,于是就躺在床上睡觉休息,这时候她听到有人敲门,便起床去开门。谁知道门外没有人,而阳台上却突然多出来一个女生的背影,穿的衣服和死者事故当天一模一样。她还站在阳台上感谢女生给她开门,肯让她进屋休息。可是她明明记得刚才开门的时候,只有敲门声而没有看到人影。

  后来又过了一周,这个宿舍的几个女孩周末去逛街,回来的路上租了一个黑面包,结果路上和一辆私家车撞上后引起了自燃,司机只是受了一点儿皮外伤,而三个女孩子却无一幸免地被烧死在了车里。奇怪的是司机说车门当时是可以打开后逃走的,却不知为什么对她们大喊大叫,她们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车门,就像被反锁了一样,最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个女孩被活活烧死了。据说那尸体和之前死去的女孩一模一样呢。

  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两个人,秦瞳咳嗽了一声:“这下你们知道了吧?”

  孙晓旭眼前像放电影一样,循环播放着昨晚吴晨神秘兮兮地说自己的耳朵少了一块的情景,加上今天的推断,她多少算是明白点儿里面的蹊跷了。

  “你是说,那个女的……不对……”陈小娅不停地擦着汗,一时间语无伦次。

  秦瞳的巴掌使劲儿地拍向她们两个的肩膀:“不止她一个,她们都是冤魂!回来找你们报仇了!你们赶紧搬宿舍吧!”

  这番话让孙晓旭的眼前亮了一下,记得初中的时候看电视剧《聊斋》,里面有很多女鬼都是在世的时候被冤死的,到了阴间后化为厉鬼来到世上报仇,要无辜男女为她的冤死而陪葬。想到这里,孙晓旭有意看了一眼陈小娅,发现她正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前方,对她的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这个表情,跟吴晨上课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她紧张地看着怪异的陈小娅,一边仔细回想着吴晨几天来的举动,这么说来,她的身上可能只有一副空壳,而真正操纵她身体的可能只是一个魂。

  孙晓旭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儿。

  六

  第二天上课,前两节课是数学连堂考试,后两节课也躲不过高三老师们争分夺秒的风格,课间匆匆休息了十分钟,就迎来了另一轮连堂考试,考的是生物。

  数学考得还好,这是孙晓旭的拿手绝活,今年高考指望着数学高分保送本省重点。生物就不行了,那些密密麻麻连带着人体结构的透视图让她感觉到有点儿恶心。

  左心室右心室,细胞核细胞膜……

  这些在生活中基本用不到的东西,统统都要背。

  前两节课吴晨没有来班里考试,孙晓旭考得还算心平气和。第三节上课铃一响,她第一眼就看见吴晨穿着那身红套装顶着大脑袋默默无语地走进教室坐在了她的身边,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样东西。

  孙晓旭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吴晨突然转过头看着她,“你看着我做什么?”

  被问得一时语塞,孙晓旭只好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铅笔,涂答题卡。”她得意地摇了摇手里的铅笔。

  孙晓旭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刀,她拿什么都无所谓。

  “那你前两节课去干什么了?买铅笔?不可能吧。”孙晓旭故意把不可能三个字拖得很长。

  吴晨神秘一笑,“怎么可能呢。我在修耳朵。”

  “修耳朵?”孙晓旭硬硬咽下一口凉气,吃惊地看着她,“你……说你去干什么了?”

  “我说我去修耳朵啊,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这是吴晨第一次和她说过这么多句话,她得意地露出一口白牙,笑嘻嘻地看着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用怪异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哪里坏了就要赶紧修,不然等到全身都坏了我不就死啦?”

  她把这句话说得流利顺嘴,说话的时候白眼珠一翻一翻的,好像经常干这种修补自己身体的事。

  这难免不让孙晓旭的全身汗毛倒竖。耳朵少了一块,所以修耳朵。这一句话应该是因果关系,那晚的情景又一次重现在她的眼前,这么说,吴晨经常检查自己的身体,哪里坏了哪里缺了一块肉,她就要及时补上,不然……照她的话说,她就死了。

  她倒是想看看吴晨是怎么把耳朵修补好的,吴晨好像也意识到了她的变化,阴阳怪气地冲她笑了几声:“不是跟你说了吗?坏了就要修,不然就要等死了。”然后,她第一次把齐肩发捋到了耳朵后面,露出了那只缺了一块肉的耳朵。

  孙晓旭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她的右耳,果真没错,这只耳朵是坏的:三角形,扭扭捏捏的像没发育全的三角形挂在她的耳朵上,比正常人少了一大块。

  她吓坏了,胆怯地问:“你……打算怎么修?”

  吴晨也学着她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她,这次孙晓旭看清楚了,她不是完全的白眼珠,黑瞳只是颜色发浅,不近距离看几乎看不出来。吴晨的另一只手慢慢地摊开:“我逃课去买了块橡皮泥,肉色的,把它粘在坏了的耳朵上。”

  孙晓旭已经无心看眼前的试卷,平日里背得滚瓜烂熟的知识现在被忘得一干二净,一句话都记不得了。如果照吴晨的话说,她已经承认自己不是一个正常人了,而那晚孙晓旭看见的场面,也可以断定为是真的,而不是幻觉。

  七

  孙晓旭向老师请了两天的假回家休息,显然班主任并不赞同她的这个决定,在高三的紧要关口,时间比金钱还要重要,升学率就是老师们升职涨工资的唯一指望。何况孙晓旭的数理化成绩全市第一,保送重点更是全部老师们的希望。

  她却不这么想,大学当然是要读,但是如果被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同班同学搅得连正常生活都保证不了,她不愿在这种环境中度日如年。

  心律不齐,失眠多梦,神经衰弱……种种病状都让她一次次抓狂。

  一直在家捱到必须回学校参加模拟考试了,她才提着包裹不情愿地打车到了宿舍楼下。

  宿舍里黑得发暗,孙晓旭把书包往床上一扔,正想伸手开灯,却看见邻床的吴晨听到动静后不耐烦地翻了一个身。她也只是猜测她在翻身,她的那个白蚊帐,从外向里看什么都看不见,此时此刻在屋里,更像黑暗中的棺材了。

  孙晓旭不敢开灯了,她担心如果惊扰到吴晨,她的下场一定很不好看。

  索性去自习室看书吧,她在书包里拿出了这几天请假耽误的功课,左脚踏出房门,正准备随手关门,一瞬间,她的身子连同大脑,一起僵住了。

  她听到了几个女生的对话声,就像往常女孩子之间的窃窃私语,几个不同的女声交替着说话,议论,惊喜,窃笑。

  这声音不是走廊里同学们的声音,当然更不可能是自己耳朵产生了幻听,这清楚圆润的声音此刻就缭绕在她的耳边,她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而这从天而降的声音,真真切切地来源于自己的宿舍里,来源于那张白森森的床上。

  孙晓旭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她的身子仿佛已经被控制,想动都动不了。从头皮到脚跟一直麻酥酥的,全身的鸡皮疙瘩,犹如几万只蚂蚁沸沸扬扬地排着队爬满她的每一寸肌肤。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呀?我刚才没看见你们呢。”是吴晨的声音。

  嘻嘻嘻……一阵碎笑声。

  “我们刚来呀,看你宿舍里没有人,过来陪陪你,你还好吧?”

  吴晨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还不错,就是前几天不小心把耳朵弄坏了,昨天胳膊又想给我惹麻烦,幸好被我及时修理好了。”

  这一次,孙晓旭听见了骨骼转动的声响,汗珠顺着额头一直滴到胳膊上。

  就是因为听得太真切,所以才会这么惊悚。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聚集在她身上的千万只蚂蚁也在瞬间消退了,现在只有全身凉飕飕的感觉沁入骨髓。

  现在,秦瞳的话一直环绕在她的脑海里:她们都是冤魂!回来找你们报仇了!

  这份恐惧犹如从天而降的锤头,彻底将她打醒了,她鼓起勇气看了看吴晨的床,那张床上静悄悄的,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她翻身的声音。随后,屋内又归入一片死寂。

  孙晓旭捂着嘴巴冲出了宿舍,她要去找陈小娅,把这一切都告诉她,俗话说:时间不等人。

  八

  教学楼前,提早交卷的学生们正坐在花坛上休息聊天。看到气喘吁吁的孙晓旭急匆匆地奔跑而来,几个同学不由得对她指指点点:班干部好几天不来上课,没有一点儿班级责任感,不以身作则,云云。

  秦瞳一把拉住正准备往教室里横冲直撞的孙晓旭:“你怎么了啊?”

  秦瞳的长相神似香港明星杨千嬅,一双大眼睛经常使得任何人没有防御力。终于见到一个朋友,孙晓旭黑着脸,紧张地把她拽到一边。

  “瞳瞳,我有预感,要出事了。”

  “出什么事?”

  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脸上强硬地挤出一个表情:“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件事。”

  秦瞳瞪大眼睛看着她,仿佛并不急着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孙晓旭几年来第一次在同学面前流下了眼泪,从小身为班干部的她,习惯了好强自立的处事风格,她是老师眼中的好帮手,同学眼中的好榜样,正是这种一直高高在上的地位,让她面对眼前这一连串措手不及的恐怖时,焦急得像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

  所以,当孙晓旭断断续续地抽泣着讲完刚才的事情后,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地落在衣服上,衣角也被她在回忆的过程中揉搓成了一个线团。

  秦瞳犹豫地张着嘴巴看着她,似乎也在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话语安慰她。

  “你想对我说什么?”孙晓旭看出了她的犹豫,她多少还是了解秦瞳的,做团支书的人,总会和学长学姐学生会关系密切,她知道的事情,要比她的猜测准确一百倍。

  和上次一样,秦瞳又给她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上一届毕业生里,学校史无前例地培养出了一批尖子,仅保送北大清华等重点类大学的就有五十多个,学校一高兴,就同意这届毕业生可以举行自由庆祝活动,什么是自由庆祝呢?就是你平时想去但是不敢去的KTV啊,自助餐厅啊,都可以由班级组织一起去娱乐庆祝。

  学生们当然乐翻天了,几个班的学生一合计,就提前在KTV预订了房间,准备从晚上一起欢唱到第二天。那时候还是七月份,天气又闷又热,有一个女生就受不了了,总是觉得自己有中暑的征兆,头昏脑涨又总想吐。大家都玩得正在兴头上,她自然也就没有叫同宿舍的女生陪她回去拿药,只和她们打了一个招呼就自己回宿舍了。

  这个女生,就是住在504宿舍的。

  那天晚上格外的黑,晚上11点多了,女孩子自己走在路上难免有些害怕,于是她就一边哼着歌给自己壮胆一边快步朝宿舍楼走。快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她发现楼下蹲着一个女人,长得慈眉善目的。她还很好奇,深更半夜的,怎么还有人坐在宿舍楼下啊!

  她也没有多想,自顾自地赶紧朝楼上跑,路过这个女人身边的时候,女人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这一摸,让女生清醒了过来,也不觉得头晕了。她问这个女人:“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女人和蔼地对她笑了笑,面容还很和善,说:“同学,你也回来了啊,你们舍友刚上去不久。”

  女生心里一阵困惑,心想她怎么会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呢,我的舍友明明在KTV里唱歌呢。想通了之后她就认定这个女人估计是神经有点儿问题,学校总会招几个这样的人在校园里打扫卫生清理垃圾,说不定她就是晚上干完活累了坐在这里休息的。

  这样想了之后,女生就没有再同她多说话,自顾自地跑上了五楼。刚推开门,她就感觉有点儿不对,炎热的夏天屋里却凉飕飕的,而且凉意由心底发出,犹如地窖般寒冷。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推开门,发现舍友们都开心地坐在她的床上聊天。

  她的头皮嗡的一声就炸了,立刻明白了刚才那个女人说的话没错,自己的舍友果然回到了宿舍里,可是刚才自己回来的路上,没看见她们尾随自己回来啊,何况从KTV回学校的路只有一条,如果她们比自己先抵达宿舍,她一定可以看见的。最让她怀疑的是,她和舍友在KTV告别时,她们正拿着话筒唱得带劲,怎么可能为了比她提前回到宿舍而扔下手里的话筒和她玩起整蛊的游戏呢?

  屋里的几个舍友不停地招手让她过去坐,但是就是不起身过来拽她,仿佛害怕站起来一样。女生立刻明白这里面有蹊跷了,头也不回地朝楼下跑去,任由舍友怎么呼喊她回来她都没有回头。

  女孩跑到楼下就莫名其妙晕倒了,第二天醒来时才得知舍友在昨天欢聚结束回宿舍的路上被一辆载货的大卡车轧死了,无人幸免,幸好自己回去得早,才躲过了这一劫。然而清楚后她不由得全身害怕,既然她们死在了路上,那她回宿舍的时候看到的她们,到底是谁呢。

  神经衰弱的女孩休息了一个暑假后终于去大学报到了,在她上了一年大学后回母校看望老师的时候,在学校的石碑上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就是那天告诉她她的舍友先回来了的女人。原来她真的是老师,只可惜在一次事故中为了救学生而牺牲了。看看日期,竟然是八年前。

  女孩子明白后,精神彻底崩溃,最后不得不住进了精神病院。

  秦瞳望着快傻掉的孙晓旭:“你听明白了吗?”

  孙晓旭果真快傻了,木讷地摇了摇头。

  “那个女孩子回到宿舍里看到的舍友,都是死之前的魂!它们从那些人的身体里跑出来了,去诱惑这个女孩子,她如果没及时逃走,也就会跟着她们一起死啦!”

  孙晓旭眨巴了两下眼睛,汗珠滴落下来:“那我……刚才。”

  “你听到的那些女孩子的声音,就是那些冤魂,她们来找你了!你赶快离开这吧,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孙晓旭立即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如果那些声音不是人,那吴晨,也就同样不是人。

  与此同时,她回忆起了秦瞳曾经在吴晨转校第一天的时候在宿舍里讲过,在这栋宿舍楼封锁之前,有一个女孩子被冤魂加害后惨死在楼前,而那个死去的女孩子,耳朵很明显地少了一大块……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却看到了陈小娅和吴晨正站在教室楼下的花坛后面,微笑地望着彼此,开心地在说着什么。

  她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九

  孙晓旭决定转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这样下去,她的大学梦就要破碎了。她勉强地回到了宿舍里,准备收拾书本和衣物回家和妈妈说清楚自己目前的心理状况。她已经接近癫狂状态了,如果再这样每天受刺激,她离疯也就不远了。何况,她还想保住自己一条性命。

  回到宿舍,她却愕然发现陈小娅正躺在床上玩手机游戏。看到她回来,陈小娅开心地从床上跳起来,“哇,晓旭你回来了啊,这两天休息得好吗?”

  她刚要开口回答,眼睛却条件反射地望向了吴晨的床铺,十几分钟前,那个床铺上明明有人的,她甚至还听到吴晨翻身的声音,现在,白色的蚊帐静悄悄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吴晨,她在吗?”孙晓旭指了指床铺。

  “没有啊。”陈小娅继续在玩手机,貌似是在QQ聊天,头也不抬地回答她,“我刚回来,忘带钥匙了,还是宿管阿姨给我开的门呢。”

  孙晓旭的眼神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你是说刚才屋里没有人?那吴晨呢?”

  “她不是转学了吗?昨天刚走的啊。”

  转学?昨天?那刚才她看到的,听到的,又是谁?难道真的是她的魂?

  孙晓旭全身忍不住哆嗦,她明显觉得自己的身子开始发烫,颤抖。

  她难以相信,“可我刚才看见你和她站在一起说话,你们的样子很开心……”

  “嗯?怎么可能啊?我今天没有去参加考试啊,你忘记了我今天要去市里参加作文大赛啊?再说了,她那么神经兮兮的人,我怎么可能和她说话。晓旭,你没事吧?”陈小娅紧张地看着她。

  推门的声音打破了眼前的寂静,孙晓旭真真切切地看见了吴晨站在了门边,这次,她一改往日的发型,穿了一条白裙子,把头发全部梳到了脑后,扎成了一个马尾辫。

  白色的裙子上血迹斑斑,血痕和大小不一的口子罗列在她的身上,伤口的位置已经青得发紫,结了满满一身血痂。那表情,恍然已经过了大半个世纪,淡然,平和,还露出一丝微笑看着她。

  她耳朵上那缺少的一块肉,已经被血痂模糊地凝结成了一大块。

  “小娅,她回来了!我们快跑!”她似乎已经意识到了那些惨死者在生前的垂死挣扎,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陈小娅奇怪地望着她,吓得将手缩了回去:“你说什么?谁回来了?”说完,她好奇地朝门外望了望,“哪有人啊,刚才不就是一阵风把门吹开了吗?”

  孙晓旭的脑子又炸了,头皮发麻。陈小娅竟然看不到她!

  “小娅,你看不到她吗?吴晨!她就在这里啊!”

  陈小娅吓呆了,惊愕地望着她,摇了摇头。

  “你说哪里有人?现在只有你和我啊!”

  眼看着吴晨面带微笑地朝她走了过来,她再也忍受不了精神的折磨,大脑像一层严密的保鲜膜,瞬间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十

  孙晓旭疯了,彻彻底底地疯了,像所有精神病人一样,她怕光,怕生人,怕一切眼前的事物,像一只怕人的猫咪,躲在床下,桌子下,生怕有人要杀害她。

  高考提前结束了,梦想的水晶球碎了,人生的幻想破灭了。

  参加完高考的学生们纷纷拿到了入学通知书,孙晓旭所在的班级取得了建校以来前所未有的升学率,秦瞳和陈小娅高中榜首,考入了北京的一所大学。

  班主任领着班干部买了鲜花和水果来精神病医院看望这位有望踏入北大清华校门的高材生,可惜,眼前的她却连一句清晰的话都说不完整了,医生说,她丧失了80%的智力,精神接连受到了强大打击,目前已经很难恢复正常了。

  陈小娅抱着痴呆的孙晓旭,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这场景感动了周围的所有人,连班主任也忍受不了这感人的场面,偷偷地拿着手绢跑到门外哭泣。

  只有秦瞳没有哭,她无奈地望着眼前的两个人,冷笑了一声。

  回去的路上,陈小娅和秦瞳同路。

  “你不要装了,我知道是你搞的鬼。”她看着眼前气色红润的陈小娅。

  陈小娅惊讶地转过脸:“你说什么呢,我们以后可都是京城的大学生啦。”

  “吴晨是你的表妹,前天我在你的档案里看到她的信息了,你们根本就认识,是你让她装神弄鬼才将晓旭吓疯的。”

  “哦。”陈小娅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你知道了还问我?”

  “你为什么把我牵连进去?你知道我喜欢说八卦,故意让我把知道的传说讲给你们听。我可不像你,是有心伤害她,我是真心实意想让她躲过这场灾难。谁知道是你在捣鬼……”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陈小娅截断了:“事情哪有那么复杂啊,我早就听说504宿舍的相关传说,没想到你知道的那么多,那我就借刀杀人咯。朋友嘛,本来就是利用的。我表妹和我是自家人,当然更要帮我啦。你也知道的,我和孙晓旭的竞争一向很激烈,我起初没想让她变疯,只是想借着传说吓唬吓唬她,让她转学而已,谁知道她那么不经吓,竟然进了疯人院,我有什么办法啊。”

  “你表妹的耳朵和眼睛到底怎么回事?”秦瞳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陈小娅很得意:“先天性的,不影响作息和生活,学习成绩在她们市更是一流的,转学来到咱们班,就是故意借着传说来吓唬孙晓旭的,谁让那传说编得那么巧,让我表妹演女一号最合适不过了。”

  “你是说夜里装神弄鬼说自己少了一块耳朵的事情,都是你表妹自说自话?”

  “嘿,当然是了。戴隐形,装蚊帐,夜里检查身体,床上的女人对话声,都是我们安排好的。不是给你说了吗,我没想让她变成这个样子,我的目的很单纯,只是想吓吓她,让她转学给我减轻点儿高考压力而已,你也不要把我想成那么恶毒的人好不好。”

  秦瞳已经无可奈何,她不屑地指着精神病院的窗口:“你的报应,这辈子迟早会来的。”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陈小娅的表情看起来更得意了。

  十一

  高考后的一个月,夜里出奇的安静。

  两个女生坐在院子里憧憬着上大学后美好的生活,那该会发生多么美妙绝伦的事情。女孩子的大眼睛一翻一翻地望着对面的女生,似乎想要说什么,嘴巴里却突然发不出声音。

  “怎么啦?演哑剧呀?”另一个女生咯咯地笑起来。

  白眼珠女孩子紧紧地攥住自己残缺的耳朵,分明想要逃离这里,脚下却像生了根,动也动不了。

  “喂,你傻了啊?”女生停住了笑,发现女孩子的瞳孔真的变成了白森森的纯白色,那浅灰色的瞳孔慢慢消失不见了。她似乎在惧怕自己,仿佛自己是一个夺人性命的魔鬼。

  顺着她惊愕恐慌的眼神,女生慢慢地朝自己的身后看去。

  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女孩子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几米处,微笑着出神地看着她。

  今晚的月光太耀眼了,甚至看不清眼前的女孩到底穿了什么衣服,白茫茫一片。

  “你是谁啊?来我们家后院干什么?”女孩子大声质问了一句。

  陌生女孩嘻嘻地笑了一阵,阴阳怪气的,继而慢慢地走向她们:“嘿嘿嘿,我想看看你们把我演得像不像。嘿嘿嘿。”

  这次,她终于看清她的模样了。

  白色的连衣裙,红斑斑的血迹,还有一双看不到黑瞳的白眼珠。

  女孩子一声尖叫,身子向前一倾,瞬间扑到了她的身上。

  她的身子是空的。

  她的耳朵,少了一块。

  发表于《新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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