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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那晚你干了些什么

作者:何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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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的天台空旷而清冷,我披着外套站在角落里,看着睡眠中的城。漫无边际的黑色中,一栋栋死寂的楼房像潜伏的兽,远处闪烁着的霓虹光芒让人联想起狂欢的妖魔。我的心有些酸,此时此刻的范离,一定和玛吉在霓虹灯下快乐地笑吧。

  两个小时前,我在这个天台上,看到范离来宿舍楼下接玛吉出去,就像当初他来接我时一样,送一大把百合和费列罗巧克力。范离会把那些给我讲过的老笑话讲给她听吗?那些笑话对玛吉来说应该是新的。不难想象,玛吉一定会夸张地笑,抹着蜜色唇彩的嘴咧开来,露出里面洁白整齐的牙齿,然后像孩子似的撒娇,要范离把巧克力喂给她吃……我的双手揪着头发,发根因为用力太大被扯紧,这些事情,越想越头疼。

  一阵风吹来弄乱了我的头发,烦!我不耐烦地撩起头发,指缝中扯断了几根,应该有痛楚通过神经传达到了大脑皮层,可我却感觉不到疼。难道还会有什么比此刻的心痛更痛的吗?范离真的和我分手了,我该怎么办?我无力地靠在墙角,虚弱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卷走的枯叶。

  玛吉有什么好,一看就是个虚伪的女生,大大的双眼皮是用胶布贴出来的,说话的时候喜欢做作地捂着嘴,在男生面前装清纯可爱的样子,其实,一回到宿舍最爱八卦的就是她。真不知道,如果范离看到了她在宿舍里用蜜蜡拔腿毛的样子会怎么想,还会把她当成可爱的小卷心菜吗?

  这么想了好一阵子,我才觉得解恨。可只能想想而已,我怎么都改变不了范离已经和我分手的事实。我们从大一刚进校时就在一起了,整整两年,连辅导员都觉得我们好般配。我们曾经在那年的平安夜里双手紧握许下诺言,这一生都要永远都在一起。

  昨天晚上,小米捧着我的手说,“你和范离分手后吃不好也睡不好,人瘦了一大圈,我看了都心疼。”

  小米会心疼我,可我出现在范离眼前,他明明看到了我的憔悴却只礼貌地点头算打了招呼,好像我们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学,他脸上淡到不能再淡的一丝微笑甚至比普通朋友还客套得多,但只一转身,他就对着玛吉绽放笑颜,那种曾经在我们相识最初才出现过的迷人的笑。

  每次一想到那幅画面我的心就比针扎还疼。

  这一切,全都怪玛吉!

  如果不是玛吉的出现,如果不是范离生日那天我得了急性阑尾炎,如果我出现在了那个派对上,范离一定还会和我在一起的。

  我捏着华丽的蕾丝饰边裙摆,手心里的潮湿在上面留下斑斑的汗渍,这条裙子是我省了一个月的零花钱买的,就为了那个晚上穿给范离看,可是现在,他再也不会注意到了,我美丽还是丑陋都与他无关,我开心还是痛苦都与他无关,每个人都看到他只在乎玛吉一个。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我已经在天台上待了整整一个晚上了。我,范离,玛吉是一个班的,现在全班同学都知道范离把我甩了的第二天就和玛吉同进同出了,好几次我都看见辅导员对我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安慰我。

  不想回寝室,不想看见同学们怜悯的目光。从小到大,我的成绩,不论是数理化还是音体美,全都名列前茅,学校的奖学金也是拿最高等的,就连勤工俭学,我赚的钱也比其他同学多。作为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我的一切成绩都是自己争取来的,我渴望成功,渴望获得一切其他有父母的孩子拥有的东西,我讨厌被当成弱者的感觉。

  我在黑暗中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失去原本属于自己的幸福,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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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双手落在我的肩膀上,温暖的感觉传来,我抬头看一眼,是小米。她来天台找我,她说:“如果你还爱着范离,还想要他回到你的身边,坐在这里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的,回去吧,好好休息,有了精力才能想出办法来。”

  小米和我都是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她比我还小一岁,说话做事却像我的姐姐,我们就像真正的亲姐妹一样,她凡事都会真正地为我着想。

  是啊,我也感觉有些冷了,再在这里坐下去明天肯定要感冒的,我听她的话,乖乖地下了天台。回到宿舍,同学们早就睡了,小米爬上床后,不久也传来了规律的呼吸声。

  可我的脑海中只有玛吉和范离的影子,它们像走马灯一样片刻不停地晃动着,僵硬了一天的身体虽然很累了,脑子里的神经却还在疯狂地超速运转着,那种感觉真的让人濒临崩溃。如果再不找点儿其他事情做,好让我停止想范离和玛吉,我怕我真的要疯了,我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来,打开电脑上网。

  BBS里,还有不少在线用户,看来,这样深的夜里和我一样睡不着的人不在少数。我一边漫无目的地点开帖子,一边和一个刚认识的网友聊天。对方的名字我并不熟悉,我甚至从来不和认识的人聊天,我只喜欢和不熟悉的人聊天,而且下次决不会再找同一个人,这样的感觉让人放松。我担心被熟悉我的人了解,他们会知道我的弱点,然后伺机超越我。除了小米,只有陌生人,才让我有安全感。

  网友叫“剖开的心”,听上去像是和我一样有着关于感情的烦恼,我们聊得很投机。虽然不能确定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抑或根本是一条会打字的狗,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给我讲了一个让我很感兴趣的小游戏,一个恶作剧性质的小游戏。

  她说,她男朋友和其他女孩子好了,和他分手后,为了报复那个女孩,她曾经发送过一条短信给对方,短信只有一句话:我知道那晚你干了些什么。这是个纯属恶作剧的短信,因为她并不知道对方都干了些什么,只是凭着感觉认为对方不是什么好人。结果,对方很快就回了短信过来,问她究竟是谁,想要什么。她回短信过去,让那女孩和现在的男朋友分手。不知道那个女孩究竟做过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对方竟然真的照办了,三天后和男朋友分手。她的男朋友后来想起了她曾经的好,重新追求她,结果被她冰冷地拒绝了。她说,拒绝他的那一刻她感觉心口上那处疤痕竟然完全愈合了,她再也不会为他心疼了。

  看“剖开的心”给我讲这些关于她的故事,我开始幻想着自己也能和她一样,让玛吉离开范离,然后,我要范离重新来追我,我再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他,这样,我的心一定也不会再疼了吧。越想越觉得兴奋,一直到天边最后一颗星失去光芒我才恋恋不舍地关上电脑,上床睡觉。

  这次,我睡得很快,而且睡得很踏实,梦里我看见范离被玛吉甩了后哭着跪在我的面前,求我原谅他,跟他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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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睁开眼睛,天快要黑了,我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光彩,在镜子前顾盼生辉,那是自信的颜色,我已经知道该怎么要回我失去的东西了。

  我穿上一条黑色的裙子出门,小米在走廊上看见我,有些为我良好的精神状态吃惊,她问我去干什么。我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已经没事了,只是去散散心。”我不会让小米知道我究竟要去干什么,和范离分手后她没少为我操心,我不想她再为我担心。

  出了寝室大门,我去买了点儿吃的东西,然后就拐回了寝室楼下,在一棵大树的后面,像只黑色的猫一样躲了起来。天已经黑了,我的视线集中在玛吉住的寝室门前,我目不转睛。

  人不可能永远不出纰漏,如果有人专心致志地寻找的话,一定会很快被发现。

  我不相信自己会有“剖开的心”一样的好运气,随便发一条短信过去人家就会相信你真的有她的把柄。我是个脚踏实地的人,一切讲究真凭实据,决不容许自己的成功仅仅因为侥幸,如果真的要对玛吉出手,我不会打没有准备的战役。

  一个晚上过去了,我远远看着玛吉走出寝室出去吃了东西,又去了图书馆看书,直到她回去,一切都很正常。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信心和精力。一个人,不做错事很正常,一辈子从不做错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要我继续跟踪,我相信,我会有所收获。

  也许是老天助我,一个星期之后,我终于等到了我需要的。

  那天,玛吉特别开心,因为她的家里人给她买了一辆车,那辆车太新了,以至于还没有来得及上金属牌照。我们全年级还没有一个学生拥有属于自己的汽车,她脸上的得意在招摇着,恨不得立刻用大喇叭告诉全校同学。那辆车是热烈的红色,虽然是跑车的款式,在我看来却像极满街跑的的士,十足的暴发户风格。玛吉家是暴发户,这几年在股市上斩获颇丰,买别墅,买车,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有钱。我说不准范离和玛吉交往,和她家里的钱有没有关系,虽然范离的零花钱也不少,也有个有钱的老爸,不过,关于他的身份……

  那是在周末的晚上,范离大概不在学校,我看见玛吉兴冲冲地打了好几次电话,却一脸失望的表情,玛吉于是决定自己一个人出去试车,兜风。我打了的士跟在她的后面,她的驾照是才拿到的,看样子还很不娴熟,红色的小车时快时慢,只在学校附近人少的路上兜着圈子。

  她兜到第三圈的时候可能是操作熟练了些,于是加快了速度。可就在街口的拐角处,玛吉的车忽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她下车朝地上看了看,双手紧紧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尖叫,慌乱的她看上去吓傻了,都没有注意周围有没有人就迅速回到车上,飞快地逃离。

  如果我没看错,刚才似乎从路边走出一位农村老大妈,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面对着刺眼的车前灯,她显然愣住了。

  莫非玛吉撞人了?

  我的心怦怦直跳,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刚才整件事从发生到结束,不超过一分钟,而我手里正攥着拍照手机。机会就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我把刚才玛吉下车俯身察看、惊慌失措的表情,还有最后匆匆上车飞速逃走的画面全部拍成了视频。

  “哪家公司的,到底会不会开车!”司机大叔一边说着一边停车,然后下车察看,听他的口气是在夜色里把玛吉的红色小车当成了的士同行。他大概是个热心肠,估计准备上前给那位新手同行上一课。我也随着他下了车,并一起过去看。

  一阵风吹来,带来浓烈的血腥味,果然出事了!

  地面上,那位老大妈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身上穿的是款式很土气的大襟棉布衣服,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布鞋,身下有一大摊殷红的血,正一点点朝着我和的士司机的脚边扩散开来。我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被那血沾上。老大妈的脸色苍白,她的眼睛大大地睁着,嘴角微张,像有什么话要说,却说不出来。老大妈的脸,我竟然觉得有些熟悉,是谁呢?我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人,从来没有过也不可能有什么亲戚。暂且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因为激动腿都有些发抖。

  司机被眼前的惨况惊得愣了,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拨打了报警电话。可惜玛吉的车没有车牌,不然,一定会很快就找到她。

  她死了吗?我不知道,她的嘴似乎还在微微抽搐。我忽然意识到不该在这里停留太久,于是跟司机说还有急事,把车费塞在他手上就离开了,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地上的老大妈身上,没有注意到我刚才用手机拍过东西。

  两天后,那位老大妈的照片被刊登在报纸上,她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就已经去世。上面还有个大大的黑色标题:红色跑车撞人肇事逃逸。报上说,肇事逃逸的司机如果以后被抓到要重判。在这个提倡和谐的时代里,撞死了乡下来的老大妈,然后逃逸,影响很恶劣,事情由于媒体的介入闹得沸沸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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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像一只胜券在握的黑猫玩弄即将成为猎物的老鼠一样,在玛吉看不见的地方看她。看着她把车送走,然后只字不提,看她忧心忡忡地每天关注新闻,看她和范离在一起时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下去,我的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她不会知道,后果会很严重,而这些焦虑仅仅是开始。

  我买了张不用登记身份证号码的手机卡后并没有立刻和玛吉联系,五天后,我用新号码给玛吉发送了第一条短信:“我知道那晚你干了些什么。”

  发完短信后,我就把手机关了。我胸有成竹,我在角落里欣赏着玛吉惊诧的表情,看她焦急地走来走去,看她盲目地按照短信来电显示的号码往回拨,看她听见那个号码已经关机后脸上的复杂表情。她的确只是个暴发户的女儿,太沉不住气。

  当我半个小时后重新开机后,收到了玛吉回复的短信:“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把那段视频用彩信发到了玛吉的手机上,然后再次关机。这一次,玛吉的表情更惊恐了,她甚至赶紧朝四周看了看,生怕被人看到这段视频。

  “你想要什么?”我再次开机的时候玛吉这样问我。

  呵,我喜欢这句话,这让我感觉自己是个可以掌管她生死的命运之神,一丝得意像蛇一样蜿蜒进我的心里。也许她会以为我想要的是钱,勒索这件事自古以来最常见的主题就是钱。如果玛吉真这样想的话,她就错了。不论我要的是现金还是银行转账,都会留下一个存入账户在那里,那可是一颗地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爆炸,我没那么傻,等着人家顺藤摸瓜。

  “准备一个最大号的旅行箱,明天凌晨三点,到建设村五栋404,箱子里装什么我会再通知你。”

  发完这条短信,我再次关上手机,换了卡,哼着歌轻松地离去。不难想象,玛吉会有一副怎样难看的表情。

  建设村五栋404,前年有一家三口在冬天里因为煤气中毒而死;去年变成出租屋后,又有一个年轻的大学老师心脏病发作死在那里;今年上半年,更是有个年轻女生在那里遭遇入室抢劫,女生反抗时被歹徒刺死。从此那个地方成了学校附近著名的鬼屋,尽管租金一降再降,都没人够胆去住,骇人听闻的传言甚至影响了那一整栋楼,有人说,即便是三伏天进去,那栋楼都是阴森森的。整个建设村里只有五栋的住户最少,正好成为我计划中的首选之地。

  我再看了一遍手机中的视频,玛吉,等着我,送你一个午夜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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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三点,传说中阳气最弱、阴气最盛的时刻,人的意志力和精神力在生物钟的运转周期上也是最薄弱的时刻。我白天睡了整整一天,此刻神采奕奕地守在一个漆黑的角落里,这个位置是我精心选择的,可以看到整套房子里的动静。

  天气有些闷热,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了,今夜的风有些大,吹得外面的树叶摩擦着沙沙地响,月光惨白地投射进来,在地面上投下难看的树影,远处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尖厉的猫叫,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时间正好到了三点,“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一个脑袋慢慢地探了进来,朝四周张望着。那个影子我一看就知道,是玛吉。她蹑手蹑脚的,身后还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午夜就是安静,我甚至能听见玛吉紧张的心跳和呼吸的声音,她一定觉得有些奇怪,空气里有奇怪味道,那是久不住人的房屋的霉味、浓郁的血腥味,还有淡淡的香味,不是檀香,而是那种烧给死人的香。当然,这些都是我事先准备好了的。

  玛吉一定是有些害怕,一个人这么晚到这样闹鬼的房子里来,谁都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她迟疑着久久不肯进门,我在角落里用已经设置成静音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她:“进屋,不要关紧门,留一条缝。”

  也许是不要关紧门这点,让玛吉稍微感觉放松了些。她按照我说的,真的进了屋,并且把门留了一条缝。她四处张望着,手握成紧紧的拳头,我看见,她手上有个闪着寒光的东西。

  哼!想暗算我。我从鼻子里喷出一口冷气,又发了个短信给她:“扔掉你手里的东西。”

  玛吉收到短信后,显然惊慌失措,她当然不会想到我是怎么知道的。她顺从地扔下了手里的东西,那东西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我看见,那是把刀。

  失去防御武器的玛吉全身缩成一团,看着她抖得像秋天里最后一片挂在树梢上的叶子,我简直要笑出声来,真是太解恨了。

  “走进卧室,然后把带来的东西一张一张全部烧完,烧的时候心要诚,要不停地说对不起。”我又发出了一条短信。

  玛吉拖着旅行箱进了房间,借着微弱的亮光,她看见了两件简单破败的家具,还有一张落满灰尘的写字台,写字台上摆着两个白色瓷盘,盘子里有些水果和馒头,盘子前有一个香炉,里面有三支正在燃烧的香,烧给死人的那种香。盘子的后面是一幅大大的黑白照片,相框上还挂着黑纱,照片中一脸凄苦表情的赫然是那个被玛吉撞死的老大妈。这样的摆设,显然是灵堂。

  相信玛吉此刻更加想不到匿名发信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了,不要钱,不要物,要她来死人灵堂烧纸钱。我看见她狐疑的目光,她一定是在猜测,究竟对方是不是老大妈的亲人。她迟疑了片刻,动手从旅行箱里拿东西出来,厚厚的一摞,上面印着数目巨大的面额,没错,那是烧给死人的冥币,我让她准备了整整一箱子。写字台上有打火机,玛吉把纸钱点燃,一张点燃另一张,扭着腰肢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脸,在她身后的墙上投下巨大的黑影,火光跳动,她的影子就变了形。我听见她很小声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皱了皱眉头很不满意,又发了条短信过去:“大声点儿。”

  玛吉朝四周看了看,手中不敢停下来烧纸,她不敢确定这个地方是安装了监视器还是有鬼,她战战兢兢如芒刺在背,我看见她的脸上有泪,呵呵,她被吓哭了,我必须用手捂着嘴才能不笑出声来,等着吧,你要哭的还在后面。哆哆嗦嗦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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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吉太害怕了,她全神贯注地烧着纸,没有发现她留的那条门缝一寸一寸地被推开了,一个黑色的人影闪了进来。

  一只手重重地落在玛吉的肩膀上,把她惊了一下,她回过头,惊喜万分:“是你!范离,你怎么找来了,你不放心我是吗?我怕极了,可我不敢告诉任何人,你来陪我就好了。”玛吉的话说得语无伦次,完全没有注意到此刻的范离脸上全是阴森冰冷的表情。

  “我没想到,真的会是你!”范离的声音阴沉中透着彻骨的冰冷,他揪着玛吉的脖子,像拎一只小鸡一样把她拎了起来。

  “怎么了?范离你怎么了?”玛吉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还来不及多想,两记响亮的耳光就落在她的脸上,零散的纸钱烧完了,整个屋子又回归黑暗,他们就这样僵持着,我有些紧张。

  范离会怎样对玛吉?呵,玛吉撞死了他的亲生母亲。

  是的,那位老大妈是范离的亲生母亲。在我和范离感情最深的时候,他曾经告诉过我,他是在四岁那年被范家收养的,范家的主人没有能力要孩子,但他一直没忘记自己的亲生母亲,读大学后范离离开了家,每年都找机会和亲生母亲见上两次,给她些钱,跟她聊聊天。

  如果我没猜错,出事那天范离是去见他母亲了,而他母亲来学校找他,所以经过了学校附近的小路。没想到,错过的母子竟然从此生死永隔。

  范离和玛吉交往并不太久,所以我想范离可能不会把自己真正的身世告诉玛吉,因为那涉及到继承权问题,而玛吉又是出名的势利。我看见过一次范离生母的照片,后来在报纸上看清大妈的遗像后肯定了她的身份,所以,我布置下了这里,然后把视频发给了范离,让他来这个闹鬼的房子看到真相。我要的,就是让玛吉和范离从此一刀两断,而我,也可以回到范离身边去。

  “我们俩完了,以后你别再来找我。”范离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忽然松开手,转身走了。失去重心的玛吉重重跌落在地,发出一声闷闷的如空心烂木头的声音。

  范离决绝地走了,门被很大力地关上,巨大的回响震动了整栋楼房,也把我藏身的柜子门震开了一条更大的缝隙。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玛吉捂着脸在哭,她不会看到我的,她也不会明白为什么范离会这样对她,虽然她也有很多男生追求,不过,范离无疑是最好的,人帅,成绩又超好,我和范离好的时候她就一直在觊觎。

  一条透明的鱼线缓缓落到了玛吉的脖子前,她还在捂着脸哭,没有发现我正在她背后,哭吧,将死之人当然该哭。我一咬牙收紧了鱼线,毕竟是第一次杀人,手法并不熟练,我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拉,使劲地拉。玛吉在我手下像一只被人抓住的蚂蚱,两条腿拼命蹬着,两只手扯着鱼线,企图呼吸。我不会给她机会的,我用膝盖抵住她的背,用起力来就更顺手了。两分钟后,我松开鱼线,玛吉像一条煮熟的面条一样瘫软在地。

  离开之前,我把那张手机卡藏在破砖缝里,既然这个游戏已经结束,这张卡也就没有了意义。我把玛吉装进她带来的大旅行箱里,拖到散发着臭气的护城河边。漆黑一片,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其实这一带不仅午夜没有人,就是大白天人们经过这条臭水河也是捂着鼻子敬而远之的。浑浊的河水一口就吞下了箱子,然后吐出两串泡泡,像打了两个馊了的饱嗝儿。

  玛吉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松了口气,心头的大石头终于卸下了。

  我扔了鱼线,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网吧,在那里我早就开了包夜的卡座。

  我说过,我是个脚踏实地的人,稳妥的人,不会有人知道我去过那个闹鬼的房子,并且做了些什么,我租那间房子的时候都是用假的身份证,我甚至在每个手指头上都抹了一层透明指甲油,这样不会留下指纹。我小心翼翼,我运筹帷幄,我终于成功了!我高兴得一连几天都睡不着,我就要和范离又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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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吉的失踪并没在学校里造成多大影响,她以前就经常这样玩消失,然后每次回来都告诉大家其实她去旅游了或者去了外地购物。

  可是,范离的表现显然不像我估计的那样,没了玛吉在身边,他看见我时还是有些冷漠。虽然我一次次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为了买他爱吃的早餐,我可以在小店前排半个小时的队,为了等他一起去图书馆,我可以不顾别人的眼光站在男生宿舍楼下等好几个小时。

  一天,两天,一个星期,我有些沮丧,他看见我,再也热不起来了。

  终于,小米很为难地告诉我,她看见范离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了,那个女孩是其他系的,据说是个高干子弟。

  不,我不相信这会是真的,范离是爱我的,我们都是彼此的初恋,我们是全年级成绩最好的学生,我们走在一起最般配,他甚至可以告诉我他隐藏最深的秘密。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爱我,只是,他暂时还没走出玛吉撞死他亲生母亲的阴影而已。可是,就是这样也不能再欺骗自己了,那天,范离当着所有同学的面,拒绝了我。他说:“别耽误时间了,我们不适合,你会找到比我更爱你的人。”

  我是被小米搀着走回去的,我的双腿几乎没了行走的力气。怎么会这样?我为了能和他在一起甚至杀了人!可他,却一句“我们不适合”就打发了我!原来范离现在需要的是那种对他未来有帮助的人,没有了一个玛吉他还会去找另外的玛吉,而我,什么都帮不了他。我几乎要绝望了,这感觉比当初范离跟玛吉好了更痛苦。我躲在蚊帐里,不吃不喝也不和任何人说话,把自己关得像条作茧自缚的虫子。

  “滴滴……滴滴……”就在我最痛苦、最低潮的时候,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我知道那晚你干了些什么。”这句话后面是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

  我回过去:“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此刻多么希望对方就是“剖开的心”那样只是恶作剧的人,一个没有真凭实据没有我把柄的人,但是,我想错了。对方发来一个视频彩信,那是我在那个晚上勒死玛吉,把她装箱扔进河里的情景,画面有些泛红,而且距离也不很近,看得出是用红外夜景摄像模式拍下来的。

  该死!我竟然被人偷拍了!

  我哆嗦着删除了这条彩信,然后环顾四周,还好,宿舍里的同学都不在。

  “你想要什么?”

  我发了一句回去,我是孤儿,我没有钱,也没有家人可供别人勒索,所以,绑架和敲诈的话对方应该事先调查清楚。

  “你现在立刻去那个晚上你杀人的那间屋子里,我会告诉你怎么做。”对方很快就发了回来。

  我稍稍有些迟疑,不过还是按照那人说的赶紧去了那间屋子,虽然很好奇,也很不甘心,不过我没有别的选择,我是个成绩和纪录都很好的大学生,即便没有了范离将来还是有美好的前途在等着我,万一对方把视频传了出去,我辛苦挣扎奋斗了20年的人生很可能会被破坏掉。

  我步行的速度有些慢,几天来没吃什么东西,有些头晕眼花。我的口袋里揣了把水果刀,万一有什么不测,也不至于完全被动。

  我上楼前,仔细地看了看身后,没发现有跟踪的人,可还是感觉背后一片冰凉,分明有人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我,就像当初我注视玛吉一样。我慢慢地上了楼,然后进了那间闹鬼的屋子,一切都还是那天的样子,有些破败,凌乱不堪,只是桌上的水果和馒头都发了霉,散发着更加难闻的气味。但窗户却被厚木板全部封了起来,没有了光线,屋里暗淡得像防空洞。

  “把大门反锁,你的手机卡从门缝下面塞出去。”短信在我踏入屋子后准时发来。

  搞什么鬼,如果我把手机卡扔掉了,那怎么和对方再联系?虽然犹豫,我还是照着做了,把大门反锁,然后,取出手机卡,塞出门缝去。

  我没有马上走开,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在用锁锁着什么。一定是那个人来了!我趴在地面上,我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跟我做这个黑色游戏。门缝下面出现了一双脚,一双熟悉的脚,怎么会是她?

  “小米!怎么会是你?”我拍着门,大声喊道。

  “别怪我,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既然你要死了,就让你做个明白鬼,也算对得起我们姐妹一场的感情。”小米的声音有种冰冷的陌生。原来,我和小米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当年父亲落魄时和我们的母亲分手后,我们被送到了福利院,也许是我们长得并不像,所以没人知道我们是姐妹。但是三个月前,我们的父亲找到福利院去了,他现在过得好了一些,来找我们了,想把我们认回去。

  “爸爸家并不是很富裕,所以,我想,他只需要一个女儿,所以,我一直没告诉你,不过你放心吧,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的,让他感受到两个女儿的幸福。”小米漠然地说:“我不忍心亲手杀了你,所以,你在这里等待自然死亡吧,我算过了,你饿了三天了,明天的这个时候你大概就喊不出声了,屋子里的水闸和电闸都被我关了,现在是你自己反锁自己在里面,一个星期后我会来把外面的锁带走,到时候我再把你的杀人视频放到网上,就算没有遗书你也算畏罪自杀了,正好你现在还失恋了。别浪费力气呼救了,你早就知道,这栋楼都没什么人住。”

  声音越来越小,我听出小米已经走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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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第一次感觉到滚烫的泪也可以让脸有刺痛的感觉,那是绝望的泪,一串串挂满我的脸。

  “我知道那晚你干了些什么。”我不该轻易尝试这个危险的游戏,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我无力地坐在地上,没有力气呼喊救命了。但是,我不该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是的,不该!

  我忽然想到,我还扔了一张手机卡在这里。我在黑暗中摸索着一条又一条砖缝,指甲被砖磨破了,鲜血淋漓,但我已经顾不上了,我必须救自己。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近乎疯狂的办法。我把找到的卡插进了手机槽里,开始给每一个我认识的人发短信,我想,总有一个心虚的人会被我撞上吧,不论谁回了短信,我只要对方来帮我撬开门外的锁,然后……

  手机的开启照亮了漆黑的屋子,我颤抖着按下按键,屏幕上爬满了又黑又大的字。

  “我知道那晚你干了些什么。”

  “我知道那晚你干了些什么。”

  “我知道那晚你干了些什么。”

  “我知道那晚你干了些什么。”

  ……

  发表于《男生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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