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个政客终于作古,见到圣彼得,他会对这位天堂守门人说些什么呢?抱怨有多少人没有去投票?请求上帝让时光倒流,回到关键时刻,让投票站一直开着,这样一切都会大变样?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会直视着他,告诉这个老混蛋他被炒鱿鱼了。
当天夜里稍晚,他就给她打了电话,“玛蒂,来一趟好吗?”
“弗朗西斯,我很想来,真的很想来,但你屋子外面不是人山人海吗?”
“来晚一点,人就都走光了。”
“那么……厄克特夫人呢?我可不想打扰她。”
“好几天前已经回乡下去了。”
临近子夜,她才轻手轻脚地走进剑桥路的前门,关门之前确定没有任何人在看。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有点鬼鬼祟祟,好像在做什么亏心事,但另一方面又充满期待。
他十分缓慢地脱下她的外套,然后很近地看着她。她觉得气氛很奇怪,突然情不自禁地在他面颊上留下一个吻。
“对不起,”她脸红了,“只不过是为了……祝贺你。有点不太专业吧,刚才。”
“你可以这么说,玛蒂。但我可没有不高兴。”他哈哈大笑起来。
很快两人就在他的书房落座,带着裂纹的古旧皮具之间流转着一种略带阴谋的亲密感。他们手里各拿着一杯威士忌。
“玛蒂,我听说你最近很调皮啊。”
“你都听说什么了?”她警惕地问道。
“挺多的,最大的一件是你惹恼了格雷维尔·普雷斯顿。”曾少年
“哦,那件事啊。恐怕我是跟他闹翻了。”
“恐怕?”
“格雷不登我的任何文章。我被封杀了,他要我跑去写些花花草草之类不痛不痒的东西。”
“那也很不错嘛。”
“全世界都在变化,我参与不进来,还叫不错。特别是……”她有些犹豫。
“特别是什么,玛蒂?看得出来你很困扰。”
“特别是遇到那么重大的事情,不道德的丑闻。”
“你说的就是政坛常态嘛。”
“不,不仅仅是政坛常态这么简单,要丑陋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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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愿意的话——一五一十地跟我讲讲,就把我当成个神父吧。”
“不,我永远也做不到,弗朗西斯。”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看见我就想起你父亲?”
“只是你的力量而已。”
她的双颊略微发红,看上去有些害羞。他报以微笑。玛蒂眼前的房间突然间充满了各种旋转的色彩——他那水晶般透明的蓝眼睛;打着旋涡的琥珀色的威士忌;深色的旧皮具;紫色的波斯地毯。在这子宫一般的寂静中,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她举起酒杯,他又往里添了酒,心里清楚她来这儿就给事情起了个头,现在必须做个了结。
“我觉得有人在故意针对科林格里奇。”
“真是个引人入胜的话题。”
“泄露的民调,泄露的信息。我觉得帕丁顿的地址也是陷害,这意味着……”
“意味着什么?”
“股票交易也是有人栽赃陷害的。”
厄克特看上去惊呆了,好像有人突然压紧了他的脸,“但是为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除掉首相啦!”她大喊起来。她现在这么明白,而他却这么迟钝,真是令人沮丧。
“但是……但是……是谁呢,玛蒂?是谁呢?”
“罗杰·奥尼尔是其中的关键人物。”
“罗杰·奥尼尔?”厄克特嘲讽地大笑起来,“那他究竟能从这一切中得到什么呢?”
“我不知道!”她单手握拳捶打着皮沙发,感到一筹莫展。
厄克特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坐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慢慢展开每一根手指,用大拇指抚摸着小小的手掌,“你很苦恼。”
“我当然苦恼了。我是个记者,现在有本世纪最大新闻,但没人愿意帮我发表。”
“我觉得你太苦恼了,思路都不清晰了。”
“你什么意思?”她觉得被冒犯了。
“罗杰·奥尼尔,”他重复道,语气里全是轻蔑,“这个男人连自己的日常生活都控制不好,怎么可能策划这么复杂的一场阴谋呢?”
“我也注意到了。”
“所以呢……?”他用鼓励的语气引导着她。
“他肯定是和别人合作的。这个人权势更大,官位更高。可以从首相下台这件事中获益。”
他赞赏地点点头,“肯定有另外一个人,在操纵着奥尼尔。”他正把她推向一条危险的道路。但他心里清楚,玛蒂最终会靠自己的力量到达目的地。此时他最好牵着她的手做领路人。
“所以这是一个很有手段和动机的人,可以控制奥尼尔,也能接触到敏感的政治信息。”
他带着越来越浓厚的欣赏看着她。她不仅仅有张漂亮的脸蛋,而且一旦上了路,判断和推理的能力简直惊人。走到这条路的尽头,她终于看清前方的风景,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这个人肯定一直和首相不和,跟他对着干呢。”
“符合这个条件的有很多啊。”
“不!不!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只有一个人完全满足条件。”这个发现让她兴奋得气喘吁吁,“只有一个人,泰迪·威廉姆斯。”
他坐在沙发上,下巴松弛下来,“我的天哪,这真令人震惊。”
现在轮到她紧紧握着他的手了,“你现在能理解我为什么苦恼了吧。这么棒的一个报道,格雷连碰都不碰。”
“为什么呢?”
“因为我证明不了,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我现在算是黔驴技穷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弗朗西斯。”
“这是我今晚叫你来的其中一个原因,玛蒂。你的日子不好过,我觉得我也许帮得上忙。”
“真的吗?”
“你需要给普雷斯顿提供点别的,他没法抗拒的东西。”
“那是什么呢?”
“厄克特竞选活动的内部报道。谁知道呢,我甚至可能会赢呢?如果我赢了,那些之前帮助过我的人在佛里特街就能节节高升。我向你保证,玛蒂,如果我赢了,你的帮助肯定尤其功不可没。”
“你是认真的吗,弗朗西斯?为了我?”
“当然啦。”
“但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的双眼被笑意点亮,接着又变得严肃起来,深深地看着她,“因为你是个特别好的记者,玛蒂。因为你非常美丽——说这个不算冒犯吧?”
她抛出一个风情万种的浅笑,“你完全可以这么说,但我不可能发表任何评论。”
“还因为,玛蒂,我喜欢你,非常喜欢。”
“谢谢你,弗朗西斯。”她往前斜了斜身子,吻了他,这次不是在脸颊上,而是嘴唇。但她立刻又受惊地退了回去,“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做的。”
他站在原地没动,稳如磐石。她又吻上他的双唇。
已经很晚很晚了,凌晨一点过了很久,玛蒂已经回到自己的家。而厄克特却离开家,回到了下议院的办公室。秘书早已清空了烟灰缸,洗净了酒杯,摆正了坐垫。他离开的时候这里还人声鼎沸,现在却死一般寂静。他关上门,仔细地锁好,来到四个抽屉的文件柜面前,越过粗壮结实的保险杆,伸手放在密码锁上。他拨了四次转盘,来来回回的,直到听到轻微的“咯哒”一声,保险杆落在他手中。他把这东西放在一旁,打开了最底下那个抽屉。
抽屉嘎吱嘎吱地打开了,那里面装满了文件,每一份文件上都有一名议员的名字。每一份文件里的材料都足以让那个议员颜面扫地,甚至锒铛入狱。这些都是他小心翼翼从党鞭办公室的保险箱里取来的。他用了将近三年的时间积累起这些秘密,这些愚蠢到家的行为。
他跪在地上翻看着一份份文件,终于发现自己想找的东西了。那是一个厚厚的信封,上面已经写了地址,并封了口。他把信封放在一边,关上抽屉,又锁上了文件柜。习惯性地仔细检查了一下,确保保险杆和密码锁合上了。
他没有径直开车回家,而是来到索和区破烂的地下市场,找到到处都是的摩托车送信人。他把信封留下,用现金付了钱,嘱咐对方一定要送到目的地。当然,如果他就在下议院投递要方便很多,那里有这个国家最有效率的邮政局之一。但他可不想让这个信封上出现下议院邮局的邮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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