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拿术说来神秘,其实毫不复杂。
那是一种反生理机能的制人术,道理非常简单。
比方说,胳臂往里弯是天生的生理机能,你只要抓住对方的手往外弯,对方就会服服贴贴任你摆布了。
擒拿术碰上姜步虚这种怪手,必定无用武之地。
嗤一声裂帛响,有某些东西被他抓裂了,而且指尖触及宁种令男人中电的物体,这种物体他不算陌生。
当了四年大掌鞭,跑遍了大江南北,接触过不少各式各样的人,当然包括女人。要说这四年中,他的手不曾碰触过女人,那是笑话,也是欺人之谈。
一阵香风入鼻,听到女性悦耳的惊呼。
他斜移八尺,怔住了,左手,有一幅嫩黄色的轻绸。
一个半裸的动人女性服体,呈现在眼下。
半裸女人也惊骇地楞住了,忘了有所反应,大概是事出意外,刹那间失去反应力。
那是一个年轻而成熟的黄衣裙女郎,上体的华丽大袖绸衫被劈胸抓裂了,装饰用的流苏小坎肩也破裂坠地。
敞开了动人心魄的酥胸,里面的胸围子也断了一条肩带,露出大半部羊脂白玉似的胸怀。
“你……你你……”女郎终于惊魂初定,急急拉破衫掩盖胸前的尴尬,涨红了动人的秀美脸庞,羞、急、怒种种表情极为丰富。
“抱歉……”姜步虚也脸红耳赤:“你这种从背后接近的身法,快得像鬼……像变化,是十分犯忌的事,不能全怪我。”
“你……你还怪我?”女郎大发娇嗔。
“好好好,不怪你。”他将破绸帛一举:“这……这怎么办?”
“你……”
“好,我要这个活阎罗赔,都是他惹的祸。”他丢了绸帛:“他身上的百宝囊中,一定有金银。”
正打算走近躺在地下的活阎罗,女郎却有意无意地挡在活阎罗面前。
“我是一番好意,你却用撕衣来回报我?”女郎扳起毫无威势的脸,反而更增三分逗人心乱的风情。
“你的一番好意?”他一楞。
“你这样问口供,拙劣得很。”
“这……”
“我打算帮你问:我有一千种妙手段,要那些所谓不怕死的人乖乖招供。”
“很抱歉,你应该早些打招呼……”
“好吧好吧!不怪你就是了,哦!我认识这位活阎罗,你把他给摆平了,真了不起呀!”
看清女郎小蛮腰所佩的剑,装饰华丽必定是名贵的利器,必定是在江湖走动的新秀女英雌,认识横行天下的活向罗并非奇事。
“他太过自信骄傲,被我用小巧手法摆平的。”
“我帮你问口供,你贵姓?”’
“我姓姜,姜步虚。”
“哎呀!轰动江湖的鬼神愁。”女郎惊喜地叫:“幸会,幸会,我姓辛,出道三年,无拘无柬遨游天下,不时管些不平事,昨天一到开封,在客店就听到江湖人士谈论有关你的事,沸沸扬扬毁誉参半。”
我就是闻风出城看热闹的,来晚了,赶到白杨坡,人早已散了,好哇!活阎罗是天人共愤的宇内双凶之-,把他交给我……”
“辛姑娘,恕在下打岔。”姜步虚摇头苦笑:“我与活阎罗无仇无恨,各逞意气引起些小是非,那是我和他的纠纷,姑娘务请直身事外,人不能交给你……”
“我要定了!”
辛姑娘强横地说,左手掩住破衫,右手一伸,春笋似的五个纤纤五指半屈半伸,似乎手上有轻雾涌发,要用手来硬的了。
这期间,他鼻中一直嗅到阵阵醉人的幽香,以为是这位人生得美,而且爱美的辛姑娘,身上所发的幽香品质高雅,并不足怪。
他脸色突然一变,感觉出体内起了异常的变化。
辛姑娘的手刚伸出,他身形一晃。
“哎呀……”他突然失声惊叫。
蓦地,身形骤起,一跃三四丈,去势如电射星飞。
“咦?”
辛姑娘伸出的手僵住了,也讶然惊呼。
躺在地下的活阎罗,早已停止呻吟,蜷曲的庞大身躯正在放松,像一堆死肉。
姜步虚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树林荆棘里。
“不可能!”辛姑娘向他消失的树林断然宣告:“那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却是发生了。”
晚霞满天,黄昏将临。
在一处旷野里,姜步虚用五岳朝天坐式运气行功。
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他克服了常人决难克服的困难,撑过最艰难的时刻,从生死关头中挣扎,硬把踏人鬼门关的一条腿抽出来。
好倦,好,意识模糊,整个肉体皆需要安息。
但他的理智,却严厉地警告自己,不可安息,假使一懈怠,就会昏迷不醒,那就永远在地狱里安息了。
凭他的常识,像他这种内丹已成的人,三五天不眠不休,也不可能感到极端的困倦。
就算快死了,快要到了生命的尽头,也不可能意识模糊陷入即将昏迷境界,练内丹的人向人间告别;通常是安评地坐化的。
那么,身体内一定被某种异物所侵害,才会发生这种可怕的变化。
他也炼丹,对药性有深入的了解,所以,向他施放迷香的人诡计难逞。
体内的异物不是迷香,那是他可以肯定的事。
那又是什么?
毒物?
在场的有两个人,活阎罗和香喷喷美丽肉感动人情欲的辛姑娘。
活阎罗已经被他整治得像条病狗,绝对耍不出什么新把戏,没有机会施放致人于死的毒物。
而且,这老凶魔根本不玩毒。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辛姑娘在用毒物计算他。
果真是貌美如花,毒如蛇蝎。
那有香喷喷的毒物?他却碰上了。
无色无臭的毒物已经够厉害了,利用香味来引诱人的嗅觉自寻死路,才真算厉害的上品毒物呢!
真气再三甚至再四再五聚而复散,总是在紧要关头被意识朦胧所打消,要不是他求生的意志极为强烈,早就放弃聚气的努力了。
一个时辰的生死挣扎,他已可有效地控制意识,克服了困倦和昏迷的感觉,从灰暗的地狱门跨出阳世,跨入晚霞的金亮光芒下。
他已经浑身僵直,大汗澈体,衣裤直可以拧出半盆汗水来,身体因僵直蹦紧而不住地颤抖。
困难仍未度过,仍须继续努力。
右前方人影人日,左后方也传来踏草声。
两面都有人接近,而且显然皆以他为目标。
有前方的人距离较近些,速度加快了。
他打坐的地方遍生丛草荆棘,由于他的身材高,头部高出草梢,接近至百步左右的人,如果留心察看,不难发现他的头部。
白杨坡之会,人都走散了,失伴的人在各处寻找同伴,是十分正常的事。
来人即使接近至百步内,看到他的头部,也很难及早认出来是他,所以接近的速度并不大快。
显然,接近的人也提防碰上敌人,不想冒失地奔近察看。
他难免有点焦急,怎么这样巧?只要再等片刻,他就可以用练内丹的超世内功,涤尽排除躯体内的毒物了。
只要毒物在起初的毒发时期,要不了他的命,他就可以控制毒物超越生死难关了。
那些道行深厚,在深山绝地修真的玄门高士,就具有这种能耐,毒蛇猛兽烟瘴劫难何足道哉?
真要命,来人终于发现了他。
“咦?是你这小辈,你在搞什么鬼?”这人的嗓音他不陌生,正是在茶亭计算他的两老鬼之一。
这位老鬼当时并没出手,出手的那位客卿,在白杨坡以天雷掌绝学,重施故技向四海游龙下毒手。
但被四海游龙一剑破天雷,把老鬼气得羞怒而逃掉了。
另有一个人,活行尸冷寒,七大畸形人之一,有名的真正血腥屠夫。
“他好像快要死翘翘了。”活行尸可布的面孔出现狞笑,道:“他这鬼样子,还能搞出什么鬼来?”
“唔!好像他真的去死不远了,气色灰败,身躯出现回光反照式的颤抖,是被打伤的,错不了。”客卿自以为是地下结论道:“也许,是被副会主所打伤的,如此,副会主可能就在这附近。”
“不能让他死在这里,把他带回去处治。”活行尸乖戾地说:“在咱们这些人间主宰的手中,死活必须由咱们主宰,我带他走。”
“好,我来对付这两个人。”客卿警觉地向前一指:“光线不对,不易看清是什么人,咦!好快的身法,他们看到我们了。”
两个人来自西面,背后是快要接近地平线,霞光万道的落日斜阳,光芒刺目生花,因此客卿与活行尸,只能看到急掠而来的模糊人影。
“唔!是一男一女……哎呀!”活行尸突然吃惊地、不自觉地退了两步:“四海游龙……”
宝蓝色的身影冉冉而来,快逾电火流光,另一位是一身绿的孟姑娘,速度也是骇人听闻。
在满天霞光迎目映照下,远看是黑色的,近了才分辨出是宝蓝和绿色。
活行尸上次在十里亭,用绝学向四海游龙行致命一击,反而被四海游龙用绝学回敬,几乎送掉老命。
如今一看清宝蓝色的身影,便感到心惊胆跳。
惊叫声高亢,里外也可以听清。
“是你这死了一半的活行尸,在这里行凶吗?”
飞掠而来的四海游龙,由于顺光可以远眺,听到叫声,便已看清相貌可布的活行尸。
在开封的人,都知道鬼神愁姜步虚,是四海游龙的死对头。
“老夫正要替你杀掉鬼神愁。”活行尸心虚地说:“不要过来……”
四海游龙与孟姑娘,已到了两丈外止步。
这位客卿的武功修为,大概比另一位同伴高不了多少,同伴在白杨坡一招落败羞怒遁走,有目共睹事实俱在。
因此,看到四海游龙出现,难免有点紧张。
“小辈,你管闲事未免管太多了。”客卿沉静地拔剑出鞘,意在阻止四海游龙向活行尸攻击。
客卿一顿又道:“白杨坡本会与正义锄奸团会晤,阁下冒大不讳出面捣乱已经过分,还在附近搜索惹事生非,你眼中还有咱们风云会在?哼!”
“在下不在乎风云会是什么东西,你给我让开滚到一边去。”四海游龙与客卿打交道,目光却死盯在狼狈的姜步虚身上。
他虎目一转,转投在活行尸脸上:“是你把这小子弄成这鬼样子的?凭你?老鬼怪,你给我听清了,我与这小子的过节,我会和他亲自了断,用不着你越俎代庖,你凭什么说要替我杀掉他?我用不着你讨好我,哼!”
活行尸真有点胆怯,也愤火中烧,咬牙切齿解开衣内所缠的勾魂铁链,这次,可不敢倚老卖老,不敢赤手空拳用阴煞大潜能攻击了。
“混蛋!你以为老夫真怕你啊?”活行尸愤怒地拂动着称为勾魂链的粗铁链,作势攻击:“胜得了老夫的勾魂链,你再猖狂尚未为晚。”
“你上吧!这次绝不饶你。”四海游龙傲然地说:“你那九成阴煞大潜能御链,还不能成气候,不必打肿脸充胖子,接我一剑!”
声出剑发,剑递出风雷乍起,豪勇地走中官正面强攻,身剑齐进,似乎无数火树银花向前进射,剑势之猛烈无与伦比。
双方各怀绝学,二次相逢,当然全力卯上,以绝学行决定性的雷霆一击。
铮铮两声暴震,火星直冒,勾魂链封住了两剑,沉重的铁链,竟然无法震偏那轻灵的长剑。
风雷陡然强烈一倍,剑虹如经天长虹排空而入。
勾魂链已被震出偏门,变招也力不从心,无法及时收回封架排空而入的猛烈剑虹。
斜刺早飞出一道剑芒,客卿看出危机,不得不出手抢救活行尸了。
“卑鄙!”一旁的孟姑娘咒骂,闪电似的跟上,剑发流星赶月,剑尖如影随形到了客卿的后心。
客卿不敢不回身自救,撤招过来,来一招回龙引凤,连封带打要破招回敬。
很不妙,孟姑娘用的是诱招,先一刹那沉剑,孟家的幻剑名不虚传,连虚招诱招也中含诡变杀着。
噬一声裂帛响,划破了客卿的长衫下摆。
“该死!”客卿怒叱,剑的速度陡增,争回了先机,力划鸿沟急急沉剑。
铮一声清呜,孟姑娘被震得侧退八尺。
双剑接触,谁的御剑内力强,谁就是胜家。
孟姑娘剑术虽然奇幻绝伦,但比内力却相去远甚,双剑无可避免地接触,强弱立时可见。
身形未隐,剑无法收放自如,客卿的剑已排空而至,剑气澈体生寒。
孟姑娘既控制不了身形,也控制不了被震偏的剑.知道完了,只能绝望地等侯长剑贯体。
生死间不容发,斜刺里剑虹耀目,挟风雷而至,是四海游龙。
铮一声狂震,剑气四散。
客卿惊叫一声,飞退丈外。
“你也接我一剑!”四海游龙大叫,身剑合一追击,风雷隐隐中,剑尖前似乎进射出一道霞光。
那是晚霞在剑身上所造成的视力错觉,声势更为惊人。
客卿本待稳下马步接招,还有点不服输,但眼角瞥见不远处摇摇晃晃站起的活行尸,连站都站不稳,像是受伤不轻。
他心中一震,不假思索地一跃三丈,到了活行尸身旁,架起飞掠而走。
二比二变成二比一,一个四海游龙一比一已是胜负难以预料,二比一那是活路?不撤走才是一等一的笨瓜,用救人来作为撤走的藉口,至少可以保全颜面。
“穷寇莫追,老鬼厉害!”四海游龙高叫,阻止孟姑娘追赶。
“这老鬼是何来路?”孟姑娘惊然地说:“剑时间的劲道可怕极了,不能碰,一碰就震得整条手臀发麻,有点像传闻中的罡气。”
“是一种走刚猛路子的乾元功的一种。”四海游龙说:“不但火候比活行尸摔厚,而且可以克活行尸的阴煞大潜能,与他交手,最好不要被他近身行直接狠拼,那会剑折人伤的。”
“看来,风云会这次动用了不少顶尖高手,像是志在必得呢!”孟姑娘收剑苦笑。
“你们已经如愿捣散双方的会盟谈判,会云会算是失败了。”
“但愿如此。”
“咦?那小子呢?”四海游龙跳起来,在附近飞步穷找。
半死不活的姜步虚不见了,像是上天入地无影无踪啦!
附近不可能藏身,但就是不见丁。
“会不会是被风云会的人,乘机偷偷地拖走了?”孟姑娘也在找,一面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可能、这附近绝对没有第三个人潜伏,能将那小子拖走,而逃过你我的耳目。”
四海游龙道:
“可是……人呢?”
“难道他是自己逃掉的?”
“也许。”孟姑娘口气不稳定。
“哼!便宜了他。”
“他会找我们的,我好担心。”孟姑娘犹有徐悸地说:“他居无定所,神出鬼没,我们找他不易,他找我们却方便得很,我……”
“别怕,我会收拾他的,让他来找我好了,我-定可以用绝学埋葬了他永除后患。”
四海游龙信心十足地说:“他被两个恶魔整治得半死不活,而两个恶魔却不堪我一击,你还怕什么?”
“这……”孟姑娘显得有点犹心忡忡。
“走吧!天快黑了,得赶几步进城呢!”
客卿架住活行尸的右臂助力,健步如飞落荒而逃。
“你好像不会受伤?”客卿逐渐消去架力。
“没……有。”活行尸仍有点情绪不稳:得谢谢客卿那解危的一剑。”
“你怎么被击倒了?被剑击倒而不受伤,太幸运了,我以为……”
“击倒我的不是剑。”
“哦?那是……”
“他攻出的剑,被你抢救的一剑影响,手上略顿,我抓住机会躲闪,岂知他左掌一伸,一股可怕的无情劲道.挟奇异的气流呼吼,猛然迎面压到。
我毫无抗拒的能力,头晕目眩内腑翻腾,倒摔出丈外,不知天地何在,这小畜生好可怕,天知道用的是何种神奇秘学?”
“我也弄不清他御剑的内功属于那一派流的奇学。”客卿老脸一红:“老夫浪迹天下四十余载,自信经验丰富见多识广,内外功派流知识颇为渊博,对方一出手,我就知道是那一派流的武功根底,可是,这小子……”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阴笑,入耳清晰直撼脑门,令人闻之毛发惊立,真有点像是鬼笑魂号。
两人大惊失色,两面一人候然转身,剑在手,勾魂链离腰,反应惊人。
又是一惊,也感到心中发虚。
身后不足八尺,只见姜步虚背手而立,不怀好意的阴笑未止,目光灼灼地盯着两人像伺羊的狼。
“少吹牛了,老家伙。”姜步虚不笑了,语气饱含嘲弄:“你混了四十多年,到头来只配做一个不敢露名号的什么客卿,你要是真有本领,不自立门户创门建派才是异数,我鬼神愁出手让你猜三次,看你是否能知道我的武功派流根底,准备了。”
客卿老脸发赤,无名火起,弄不清姜步虚为何知道自己的客卿身分,这番语也挖苦得令人受不了。
“你也吹起牛来了?”客卿咬牙道:“在茶亭,你被敝同伴一掌打得落荒而逃,居然敢在老夫面前大言不惭,你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在江湖玩命的人,都是活得不耐烦的货色,何足为奇?”姜步虚真有无比感慨:
“我干广四年掌鞭,跑遍了犬河两岸,见过无数稀奇古怪的事,遭遇过不少风险,但都能平安无事,所有的凶险几乎都可以预知。
可是,踏入江湖没几天,碰上你们这些各门各路牛鬼蛇神,便一而再碰上致命的凶险,似乎随时都可能被杀丢命。
即使是所谓正道人士,也随时可能兽性发作,不择手段杀人实在是令人愤慨,人的耐性有限,我也不例外,你们如果再用断手卑鄙恶毒的手段要我的命,我将无可抉择地开杀戒,那对你们所有的人,都是最不幸的噩耗。”
“哼!老夫会……”
“希望你们会尊重自己的人格尊严,凭你的所学,光明正大地与在下公平搏斗。”
姜步虚抢着说:“贵同伴猝然用绝学向陌生人下毒手,已经卑劣得不可宽恕,与偷袭并无两样,他是谁?”
“老夫不管他人是谁?”
“你呢?贵姓?”
“老夫甘愿做一个隐名的客卿,就不会宣示名号,你为何要问?”
“知道对方的根底,就占了一半胜机呀!”
“哼!你连一成胜算也没有。”
“证明给我看。”
“拿命来!”
沉喝声中,剑发狠招怒海藏针;吐出一道道杂乱无章的电虹,中间暗藏注了全部真力的电芒,随时皆可能制造致命一击的好机会、对手绝难他辨那一道电芒是致命的一剑,胡乱封架必定上当自暴空门。
可怕的电虹,罩住了赤手空拳的姜步虚。
“刺穿他!”一旁的活行尸兴奋地大叫。
剑浪怒涌中,蛟筋索直像针一样锲入涌的剑浪空隙,更像蛇一样缠住了客卿握剑的手腕。
“起!”姜步虚的喝声似沉雷。
剑浪乍消,电虹崩散,传出客卿一声惊叫,身躯上升前飞。
蛟筋索滑出,重新飞舞。
“叭叭叭!”抽中人体的暴响震耳。
上升飞起的客卿,升至顶点的前-刹那,已经结结实实地被抽了三记,蛟筋索抽在腰、背、臀皮勒肉厚的部位,滋味并不好受。
内家对内家,一鞭-条痕。
“哎……唷……”砰然摔落的客卿鬼叫连天、剑已脱手抛出丈外去了。
活行尸大骇,大喝一声,双掌来一记推山填海,阴厉的罡风狂刮,向姜步虚全力猛袭。
姜步虚不在乎阴煞大潜能,一声狂笑,蛟筋索一圈一抖,阴风四散,阴煞潜能化为冷风飘散了。
活行尸总算争取到宝贵的一刹那,一跳便到了刚爬起的客卿身边,挽了便走。
“你敢走?”一刹那的宝贵时刻消失了,姜步虚已拦住去路,冷叱震耳欲聋。
“放……我们一……马……”活行尸竟然讨起饶来了。
活行尸这为恶一生的岁月中,大概是破天荒第一次向敌人求饶,可知胆气与信心皆已崩溃了。
任何一个自以为功臻化境的人,面对一照面便将更高明高手名宿摔飞的强敌,信心和胆气都会沉落,活行尸也不例外。
这位客卿的武功修为,比活行尸高深得多。
“没那么便宜的事。”姜步虚拒绝让步。
“我……我有消息交……交换。”
“说说看是否值得交换。”
“小魔女是你的同伴?”
“不错。”姜步虚心中一跳。
“还有天涯怪乞师徒?”
“聊可算是朋友。”
“他们被侠义道狗熊们擒走了。”
“废话!不可能。”姜步虚嗤之以鼻道:“他们的小意气冲突,并无仇恨过节,你想挑拨呀?”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咱们有几个道上的朋友.目击其事发生,他们扮成旅客,前后暗算偷袭,侠义群雄扮劫路的,你必须相信。”
姜步虚口中不相信,心中却是一清二楚,的确有此可能,那些侠义英雄们有时是很可耻的。
“好,我相信你。”姜步虚让步道:“如果不是真的,我一定卸掉你的五官和手脚,滚!”
活行尸架起浑身痛楚难当的客卿,亡命飞遁。
接近小南门,红日即将西沉,恰好赶上闭城的时刻,恰好来得及进城办事。
小魔女是他唯一的朋友,现在,他有充分的理由,向侠义英雄们大张挺伐了。
以往,他向孟姑娘挑衅生事,以孟姑娘不主持公道为藉口,理由牵强无法令人心理,所以他所施的压力有限,理不直气不壮游戏而己。
大天雷掌已有多条线索,得加快进行求证了,正好藉小魔女的事,与师问罪把事情闹大,把真正的高手名宿揪出来。
侠义英雄中的两个仙,都具有疑似天雷掌绝学的嫌疑,正好进一步追查,公私两便。
进了城,首先得经过柏家,柏家是侠义英雄们的司令台,目标明显,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宏大的院门外,两名大汉尽职地把守在门两侧。
豪门巨宅的把门人号称打手或恶仆,不三不四的人休想前来生事。
他曾经进出柏家多次,也曾在门外示威。
重施故技,他又来了。
上次来文的,这次来武的。
入暮时分,街上行人往来不绝,两个把门大汉怎知有人打他们的主意?
站在门两侧像门神,成了最显著的目标、漫不经心地观看匆匆往来的行人,没留意街南有人从街边突然快速接近。
站在右面的大汉,总算警觉些,看到突然疾冲而来的人,举动有异,速度也大逾常规。
“鬼神愁!”大汉看清面貌,魂不附体狂叫。
同伴反应迟钝,刚转脸来看,耳门便挨了一劈掌,摔倒便失去知觉。
“你走不了。”姜步虚揪住了魂不附体,要往院门逃的大汉背领。
“饶命……”大汉发狂似的厉叫。
“替我传口信。”
“我……”
“告诉屋子里的人,我三更正准到。”
“我一……一字不漏传……传给大……大爷。”
“好,滚进去传话。”
大汉向前飞撞,撞开半掩的大院门,跌入门内狂叫。
从小南门到姜步虚落脚的小街,必须先绕至相国寺的后街再北折,街尾折入小巷,是必经之地。
也就是说,他在小南门柏家现踪,返回他所租的小屋,所走的路线是一定的,除非他另有他事而改道,不然就非这样走不可。
刚抵达后街口,这一带天黑之后,行人逐渐稀少,往宅区没有商店,连照明的门灯也少得可怜。
前面有一家住宅,居然悬了门灯。
远远地看到灯光,没看到任何行人。
但接近至廿步内,街中心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似是平空幻比处来的,也像是早就站在该处的人,街灯朦胧,视觉出了差错而已。
他的视觉不可能出差错,这人绝不是早就站在街中的。
他心中雪亮,这人现身的身法快得不可恩义,心目中有鬼神的人,真会惊得甸甸下来叩拜现身的鬼神。
不是鬼神当道,而是冲他而来的人,就算是鬼神吧!真的鬼神见了他也会发愁,他的绰号就叫鬼神愁。
这瞬间,他已看清幻现的人足谁了。
轻功宇内称尊的九天飞魔,也在魔道人士中称尊,小魔女的老爹是友非敌。
心中一宽,戒心尽除,泰然向前接近。
看清了九天飞魔的阴森脸色,他又感到心中一紧。
小魔女与天涯怪乞师徒,被侠义道的人掳走了。
他与小魔女连袂出现在白杨坡,他为了想引走活阎罗,以便追查那位用天雷掌的老凶魔底细,丢下小魔女不管,可以说,小魔女被掳,他难辞其咎该负责任。
眼下见了小魔女的老爹,他能泰然自若,毫无愧色地相见?该怎么向他解释他与这件事的因果?
已经接近至十步内,他脚下迟疑。
“你这花花浪子,我女儿呢?”九天飞魔果然发作了,几乎暴跳如雷。
“老伯,她……她她……”他吃了一惊,站住了,不知该如何启齿。
他怎么成了花花浪子?这老魔简直开玩笑,他大事未了,还没有时间去想女人呢!
“我非毙了你这混蛋不可。”九天飞魔见他却步不进,认定他心虚,咬牙怒吼:
“你存心拐带她到处乱跑,存心给我难堪,存心……”
“老伯,讲讲理好不好……”他急急分辩。
“你还有理?好,我给你讲理。”九天飞魔一闪即至,十步距离迈步即及。
他已有警觉,看九天飞魔的神色,那像个给他讲理的人?警觉地向侧移位。
一声怪叫,九天飞魔扭身就是一掌拍出。
他早知九天飞魔的九转神魔功,是玄门正宗的太极玄功,火候将臻炉火纯青境界,连小魔女的火候也可以和四海游龙分庭抗礼,怎敢大意接招?
身形一晃,从隐隐风雷似的掌劲侧方逸走。
“你走得了?”九天飞魔更为愤怒,向他移动的方向连拍三掌。
可怕的掌劲有如排山倒海而至,连绵狂涌风雷大作。
怎能和一个盛怒的人讲理?
他心中一动,走不了?他不信老魔真能飞上九天。
他向下-挫,蓦地形影俱消。
附近唯一的一盏门灯光度朦胧,小巷更是幽暗,九天飞魔目力超人,竟然无法看清他是如何幻化的。
反正没看到逸走的形影,以为他挫马步飞跃上屋走了,不假思索地飞升此面,不禁楞住了。
房屋参差,各处大街有灯光照耀,光度比小街小巷下明亮多多,但看不到动的形影,附近百步内空茫死寂、绝对没有任何形影升降飞跃。
老魔暗感心惊,站在屋角的影中发怔。
“我是真的老了。”老魔心中暗叫。
同时,他也感到愤怒,九天飞魔的轻功宇内称尊,居然被一个初出道的年轻人,轻易地从眼下逃得无影无踪,这岂不是在阴沟里翻船吗?真有点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乃是意料中的事。
“你跑不掉的。”他突然激动地向夜空大叫:“我绝不饶你,绝不……”
姜步虚算是开封的地头蛇,他在任何一处角落皆可藏身,熟悉每一条街巷,假使他不愿现身,连本地的蛇鼠混混也不知他的去向。
他却忽略了,快剑是开封的豪霸,比他更熟悉开封,而且可用的人手多得无法计数。
刚跳落后花园的粉墙,对面不远处,便是看守花园的小屋,黑沉沉地不见灯光。
这是本城古宅之一,李家大院的后花园。
盛暑期间,李大员外一家老小,都前往城外东乡的大农庄去避暑去了,只留下几个仆人照料。
他知道后花园是女眷游玩的地方,极少引人注意,而他认识看守后花园的老仆李三拐,是一个年已花甲,破了右脚的老好人,所以曾经在李三拐这间小屋住了两个晚上,也是他预定重返府城时的落脚点。
他所租来的小房舍,眼下己不宜再居住招摇了。
天刚黑,李三拐应该掌灯的。
一阵寒颤通过全身,没来由地毛发森立。
假使他先前不曾碰上九天飞魔拦截,这时很可能不会突发这种怪异的感觉,必定毫无戒心地进入小屋。
当然,得先向李三拐打招呼。
他仰天深深吸入一口长气,以平抑悸动的汹涌心潮,抄起长衫的下摆掖在腰带上,沉着地越过几处花圃,踏入小屋前的小广场。
小屋黑沉沉,门窗都是大开的,也许李三拐不在屋内,到前面正屋办事去了,因此屋内无人,不掌灯该是正常的现象。
他在场中心坐下,方砖砌的地面徐温犹在。
他用五岳朝天坐式打坐,吸口气全身放松,立即进入物我两忘境界,他成了一个没有生命的石人。
其实,他的神意控制了附近的空间,也就是玄门所谓神游,佛门所谓六识,一种人间世难以令人理解的超意识神技,一种没有先天下秉赋的人绝难修成的异能,因此,有人称之为神通或道术,有人则称之为邪术妖异。
万籁俱寂,花丛修草间的虫呜也似乎全部停止了,甚至连邻街的隐稳传来人声,也在这片刻间断绝声息,静得极为诡秘,似乎有某种神秘的潜能,把这附近的活动声光全部控制成虚无死域。
右后方十余步外的一座花坛下,突然传出擦动枝叶声,然后传出一声惊怖的狂叫,两个人影跌跌撞撞冲出,抱头狂奔而走。
前面黑暗的小屋堂屋里,猛地飞出一把青铜剑,急剧地翻腾,飞越十步空间,锋尖恰好转正,兜胸疾落快速绝伦,近身才发出破风声。
怪事出现了,锋尖突然反转上升,翻腾三匝,喳一声下降,插入砖缝,植立在他身前两尺左右,伸手可及,似是有人在旁隐形操纵。
这一记飞剑杀人绝技,功力火候精妙绝伦,在十徐步外锋尖恰好转正及体,出自飞剑名家之手,绝不是胡乱掷剑唬人的手法。
一声怪啸,四面出现六个人影,形成六方包围,圈子广约三丈方圆,同时出手,他必定为成兵刃集中的力场中心,大劫难逃。
他呼出一口长气,整衣而起。
“阁下,你还不肯放手吗?”他前面的一个黑衫人沉声问,山羊胡已泛灰色,年岁不少了。
“问题是,你们却进一步前逼。”他冷冷地说:“你们,全是一些没有担当,迷信武力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人。我能放手吗?”
“阁下……”
“你们还不满足吗?”他抢先反问。
“什么满足?”
“如意地捣散了风云会与正义锄奸团的会盟大计,免除了你们日后受到他们联盟报复的隐忧,在双方斗智斗力上,你们都棋高一着估了上风。”
“我们有权自保,是吗?”
“不错,任何人都有权自保,你们这些自认为是侠义的英雄的人,当然有权采取任何手段,保障自己的权益和生命,我,也不例外。”
“阁下……”
“你们不以这次胜利为满足,立即开始对付不相关的我以及前来看风色的所谓邪道魔道人士,假如成功,今后你们那些所谓英雄豪杰,便可任所欲为高枕无忧了,你们全力以赴是必然的事。
就算我鬼神愁指天誓日声明放手,你们能作得了主,收了刀剑回转柏家,向你们那些负责策划阴谋诡计的人覆命吗?”
“只要阁下肯随咱们往柏家一走……”
“在下会去的,-定。”
“那就请动身。”那人神气地说。
“在下约定了时间,一定依约前往。”
“在下不管什么约定,阁下一定要随咱们立即动身。”
“抱歉,我鬼神愁是个守约的人,届时自会前往,诸位,你们走吧!三更正,咱们柏家大院见。”
“哼!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在下只好……”
“你已经神气够了,给我滚!”
滚字出口,插在地上的剑突然飞起,像被一只无形的魔手所拔起、飞出。
剑呼啸着、翻腾着飞出,以奇速从那人的左侧飞过,飞出丈外重新贯人方砖地中,发出龙吟虎啸似的震鸣。
一只左耳跌落在那人的左肩,再跳落在脚前。
“哎……”那入惊怖地狂叫,以左手掩住鲜血进流没有耳朵的耳孔,鲜血从指缝流泻而出。
他大袖一挥、风雷乍起,一旋之下,双袖交叉连拂,像是乍雷连连,气旋的爆炸震耳欲聋,直有如夏日的暴风雨骤然光临,风雨连绵,乍雷殷殷。
六个包围的人,连滚带爬摔了一地,刀剑也撤了一地。
“妖……术……”最先狼狈爬起的人狂叫而逃,声如狼嗥,大概胆都快要吓破了。
丢掉左耳的人刚爬起,便被重新打倒,牙关被捏住,小腹也被压牢。
被削落的耳朵,被塞入捏开的大嘴内。
“回去告诉你们的人,三更正鬼神愁准时光临。”耳中听到姜步虚震耳欲聋的语音:
“谁要想不按规矩倚众群殴,一律废了绝不容情,小魔女和天涯怪乞师徒,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最好赶快逃,逃到天尽头我找不到的地方,记住了没有?”
“呢……啊啊……”这人怎能回答?嘴巴里有自己的耳朵塞住,吐不出又不能咽下,吃足了苦头。
等压力一松,首先吐出耳朵,惊恐地爬起,鬼神愁早已不见了。
三更初。
街上行人断绝,夜禁开始,只许更夫和巡夜的治安人员往来。
姜步牵不走街道,飞檐走壁从街屋的屋顶往来,好在开封城的楼房甚少,街道也不太宽,高低差有限,往来不至于太浪费精力。
距柏家大院还有半条街,前面一座房舍的屋脊后,黑影长身而起,共有五个人劈面拦住了。
“请留步。”中间站在屋脊中段镇火塔旁的黑影抱拳为礼:“姜老弟吗?算算你也该来了。
“套兄弟交情吗?”他一跃而至.站在瓦面上脚下轻灵,毫无声息发出:“老兄,我鬼神愁软硬不吃,半途拦截后果自负,我打赌你们拦不住我,赌不赌?”
“你是个赌徒吗?”
“我是一个赶车的,双肩担一口,偶而上上赌场,有时候甚至赌命呢!吃镖行刀口饭的人,谁不赌?我总不能表现得与众不同,对不对?”
“我知道你隐藏得很好,熊局主也算是一代英豪,见多识广,你在他镖局干了四年掌鞭,他居然不知道你是身怀绝技的旷世高手,老弟,不要装疯扮傻,你扮混混的岁月已经结束了,咱们谈谈。”
“唔!你老兄的口气不对,不像是柏家的人。”他有点恍然:“老兄,有什么好谈的?你们已经失败了,那些侠义道的英雄们,勾消了你们壮大自己声势的如意算盘,你们再不见机撤离开封,下一步就很难走了,老兄。”
“不见得,老弟,咱们还没有输掉这盘棋,闲话少说,老弟双拳难敌四手,只要你招呼一声,咱们保证倾全力替你摇旗呐喊,如何?”
“主意真好,可惜我不上当,呵呵!你们副会主活阎罗,是个睚眦必报的货色,被我狠揍了一顿,现在却派你们来帮助我,天知道会发生什么灾祸?在我背后捅一刀?”
“老弟……”
“套用你老兄的话:闲话少说,不过,我倒有件事请教。”
“什么事?”
“救活阎罗那位美得要人命的女郎,是不是你们的十大客卿之一?”
“这……无可奉可。”
“那就算了。”他知道不可能问出结果来,不再拖延:“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行其是最好避免碰头,好来好去,让路。”
“如果……”
“没有如果,再见……”
语音犹在,人已幻化为电火流光,竟然从五人并列的中间空隙穿越,一闪即逝。
五人大吃一惊,像是见了鬼,五双税利无比的眼睛,居然没看清人影,仅感到眼一花,身侧微风飒然,对面的人影不知是如何幻灭的。
“这家伙真的会变化妖术!”打交道的人惊叫:“谁看清他是怎样遁走的?”
“绝不会是土遁,屋顶上没有土。”一个冒失鬼脱门说:“反正……反正一眨眼人就不见了,与这种迹近妖魅的人交手,咱们的胜算机会有多少?”
“绝不会多于两成。”另一人沮丧地说:“老大,咱们要不要跟去混水模负?”
“那不是我们的事,另有专人负责,咱们如果冒失地闯去,天知道会发生何种事故?
免了吧以后咱们最好离开这个鬼神愁远一点,以策安全。”
“而且愈远愈好。”那位冒失鬼一点也不冒失,说的话相当理智:“惹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人接近,早晚会被吓死的。”
“去你娘的!”老大拍了对方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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