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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节

  四海游龙感到愤怒,也感到痛苦。

  与姜步虚见了两次面.都没获得决定性的胜利。

  尤其是第二次,不但毁了一袭心爱的劲装,也受了一些皮肉之伤,鼻破血流污了脸,最后仍然让姜步虚得意地溜掉了。

  他也获得群雄的赞扬,感到光彩,他在大街追逐天下四凶之一的一见魂飞,这个凶魔与风云十杰齐名。

  昊天一剑白云深、刀过无情孙不群,都名列风云十杰,这两杰如想击败一见魂飞,并不是容易的事,恐怕还没有“追逐”的能耐呢!

  最主要的是,他从姜步虚手中,救回孟姑娘,虽然孟姑娘是无我人妖五个人擒住的。

  姜步虚能击败无我人妖五个人,抢夺孟姑娘,这件事也令群雄心惊胆跳。

  元我人妖与一见魂飞狼狈为奸,武功修为不相伯仲。这表示姜步虚的武功修为,比无我人妖高出甚多,目下在柏家的群雄,真没有几个能与姜步虚相抗衡的人。

  乱了半个更次,毫无动静。

  大院重归沉寂,但灯火仍然辉煌,警哨加强了些,贵宾们纷纷返回客院歇息。

  客院有几座小院,贵宾们分散在各处小院住宿;近东那座小院安顿了六位贵宾,四海游龙就是其中的一位,也是年纪较轻的一位。

  武林无岁,江湖无辈;谁行谁就是名人、老大。

  四海游龙在南方声誉鹊起,有他应有的地位。

  初游北地,便追逐凶魔一见魂飞,谁还教轻视他的声誉地位?所以他虽然年轻,却够份量与前辈们平起平坐。

  三更正已过,贵宾们仍然没有睡意。

  三更,是嗜黑族类最活跃的时光,夜行人最喜爱的好时刻,谁敢断定今晚那他青衫人侵者不会重来?

  所以贵宾们心中有事,有事便有点坐立不安,睡意早就被不安的情绪赶走了。

  四海游龙就在小厅品茗,有孟姑娘陪伴,他更不想早早歇息。

  他有好几套宝蓝色劲装,这是他最喜欢的颜色,被姜步虚毁了一套,他恨死了姜步虚。

  今晚,他换了一套同色的劲装,由于搜入侵的黑影而佩了剑,还不想卸除,也许猜想今晚还可以派得上用场,入侵的人很可能去而复返,有佩剑不离身的必要。

  孟姑娘丢了一把剑,也换了一把古色斑烂的好剑,是属于女性使用的轻灵饰剑,不但重量轻了三斤四两,而且短了两个两尺八。

  对面的一套太师椅,坐着另两位侠义道名人:西安神刀门大弟子关中狂客陆南星,与昊天一剑联袂抵达的夺命飞锤晁隆。

  神刀门,是天下武林四门之一。

  天下各地门派林立,真正具有代表性的大门派,门以四门为武林朋友所公认。神刀门与尚义门同列四门之一,声威自然不同凡响。

  神刀门的门主叫断魂刀客陶维扬,亲传五门人极为出色,在江湖名号响亮,甘年来各拥有势力范围,光大门楣替师门增光,局面令人称羡。

  大弟子关中狂客陆南星,在关中的名气平平,但在江湖道上,光芒几乎掩盖了乃师断魂刀客陶维扬。

  三十五、六岁正壮年,刀法之狂,罕逢敌手,也是一个目无余子的狂傲英雄。

  夺命飞锤晁隆是前辈名宿,但与年轻人谈得来,不像昊天一剑那么倚老卖老。

  他与关中狂客颇有交情,因此两人午夜品茗,打算清谈秉灯待旦。

  四海游龙与孟姑娘意气相投,低声倾谈不理会旁人,对夺命飞锤两个人不假辞色,各自品茗谁也不理会谁。

  名气相当的人如果不是有交情的朋友,相处在一起,很可能有是非。

  不久,双方的噪音逐渐提高,这是必然的现象。

  说到得意或失意的事,情绪难免激动,噪门逐渐提高势难避免,也必然引起旁人的注意

  “姜步虚那混蛋,竞然胆敢如此侮辱你。”四海游龙一听孟姑娘说及姜步虚逼她下厨的事,激怒地提高了噪门火爆地说:“我决不饶他,下次碰上了,哼!我一定用绝学送他下地狱!”

  “蔡兄,冷静些好不好?”孟姑娘放低噪音:“如果你激怒,下次碰上了,一定不够灵智清明,不能全力发挥,你会吃亏的。”

  “你放心,下次一照面,我就用让他做恶梦的绝学对付他。本来,我自始就没把他看成劲敌,所以只用平常的武功和他相博。下次,哼!他非死不可!”

  关中狂客有名的狂,愈听愈起反感。

  狂的人有种人侧目的毛病,那就是只许自己狂,见不得别人狂。

  关中狂客就是这种狂人,愈听愈感到不是滋味。

  “蔡老弟打遍大江南北无敌手,想必具有惊世绝学。”关中狂客转首微笑,笑容怪怪地:“本来嘛!所谓绝学。假使珍惜使用,或者挟技自珍,早晚会吃亏的。

  万一对方同样具有惊世绝学,一照面便立下杀手,不让对手有施展绝学的机会,结果如何?蔡老弟假使一开始就用绝学下杀手,何至于血流破面衣衫凌落?”

  血流破面衣衫凌落,正是四海游龙狼狈的写照。

  关中狂客有失厚道,一棍子戳中别人的创口。

  “你多什么嘴?”四海游龙虎目怒睁:“难道说,你老兄也具有惊世绝学,准备与在下分高低,一照面便向在下立下杀手?”

  “呵呵!老弟别生气,咱们是站在一边的。”关中狂客心中暗恼,但脸色却泰然自若:“在下不知道什么叫绝学,有技不传带进坟墓艺从此绝,并不是什么好德性。

  在下练了二十年刀,天下问刀法有千种万种,那算得上绝学?老弟别抬举我啦:

  “

  “阁下说话笑里藏刀,该算是绝学啦!”四海游龙不再激动:“幸好咱们是站在一边的,在下深感遗憾!”

  “遗憾?老弟之意……”

  “在下的意思,是没有各展绝学一搏的机会呀!也许,你我可以来一场赌博。”

  “在下不是赌徒。”

  “不是赌金银,是赌命。”

  “什么意思?”关中狂客粗眉一轩。

  “日后碰上功臻化境的高手邪魔,咱们拈斗上阵,看谁的绝学能在最短期间,将对手杀死;各以三场决胜负,能先后三场皆将对手杀死的人是胜家。

  假使各胜三场,当然难分胜负,那就你我再公平一博,剩下的人是胜家,老兄意下如何?”

  “胡闹!”夺命飞锤一看即将闹僵,只好出面排解:“自己人怎能用这种荒唐的赌法?蔡老弟的绝学,真能对付得了姜步虚?”

  “那是一定的。”四海游龙傲然说:“那小子如果来了,阁下定可大开眼界……”

  厅门口传来一声轻咳,黑影当门而立。

  “姜步虚!”孟姑娘惶然娇呼。

  “说曹操,曹操就到。”夺命飞锤喃喃自语。

  姜步虚青衫飘飘,大摇大摆迈步入厅。

  “你这混蛋真会吹牛,你那有什么狗屁绝学?”姜步虚嘲弄地说:“你那双狗爪子的狗爪功,只会刨地找骨头,只会撕破在下的衣衫,狗屁!”

  “好,你来了!”四海游龙咬牙而起。

  警讯发出了,气氛一紧。

  “我说过要来,当然会来。”姜步虚一点也不紧张:“来等你一照而、使用绝学送我下地狱呀!不要脸瞎吹,十里亭第一次照面,你就用绝学对付我了,也许,你真怀有狗屁绝学,我倒是真想开开眼界呢!”

  夺命飞锤是几个人中,辈分最高的人、不由他畏缩,必须挺身出面打交道。

  “在下晁隆,匪号称夺命飞锤。”夺命飞锤劈面拦住姜步虚,暗中运功戒备:“阁下就是姜步虚?”

  “不错,鬼神愁姜步虚,那就是我。”姜步虚背着手,神色泰然自若:“我听说过你这号人物,毕竟我赶镖车赶了四年,对横行天下的人物多少有些印象。

  你腰间所缠的流星锤链子比传流的锤链长一倍,三丈内锤出夺命追魂,十分霸道。”

  “阁下……”

  “少废话,这里没你的事。”姜步虚摆出高手名宿的嘴脸:“我要和这条蹩龙了断一些事。”

  厅口,第一个出现的人是昊天一剑,住得最近,所以来得最快。

  “姜老弟,你来得正好。”昊天一剑的三角眼阴晴不定,迈步入厅说道:“何不平心静气谈谈?”

  “我不是来和你们谈的。”姜步虚向侧移,避免前后受敌。

  “那你来……”

  “来抢回我老婆。”姜步虚向孟姑娘一指,笑容邪邪地:“好像她不守妇道,与这条蹩龙亲亲蜜蜜……”

  一声怒吼,四海游龙愤怒地逼前两步,在丈外一掌吐出,绝学出手了。

  姜步虚外表泰然自若,但暗中早作提防,事先已知道四海游龙要用绝学对付他,他怎敢大意?

  他刚想接掌,突然发现四海游龙眼中,倏然涌发的异芒可疑,心中一动。

  他已经领教过对方的爪功,知道对方所发的怪异劲道十分诡奇。

  假使这种诡奇异劲加强,或者变异,那么,很可能出现无可抗拒的真正“绝学”,威力很可能石破天惊。

  在不了解对方底细之前,贸然用自己的绝学接招,万一抗拒不了,结果如何?

  知已不知被,是兵家大忌。

  意动神动,他也丫掌吐出。

  双方相距近丈,同以神奇的掌力遥攻遥接,行家一眼便可看出,他两人的内功修为,必定已修至化不可能为可能的超凡境界了。

  能将掌功发于体外,伤人于三尺以内,已经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因为以掌发出,劲道不可能聚于一点进发,劲道扩散威力必定减弱。

  所以掌功伤人于三尺以内不难练成,三尺以外便劲散功消,近丈伤人,根本无此可能,恐怕只有传闻而无事实可证了。

  两人相距丈外发掌,连昊天一剑这种高手中的高手,也认为两人是在开玩笑,摆架子唬人。

  夺命飞锤和关中狂客,更是心中冷笑,这算什么儿戏?摆样子唬行家,岂有此理。

  还好,两个高手已在姜步虚现身时,暗中默默行功戒备,并非全无防备。

  两人的掌吐出,一无风声,二无异啸,真像遥相比划,更像用虚招制造续攻的好机。

  刹那问,灯光摇摇,潜劲陡然爆发,气流加速形成隐隐风雷,怒涌的气旋像是龙卷风。

  夺命飞锤和关中狂客首当其冲,强烈的气旋斜涌,涌向远在丈外的两人所站处,看出异象,被引偏的强烈气旋已经及体。

  “砰葡!”夺命飞锤和关中狂客,倒摔而出的身躯,凶猛地背部撞上墙壁,墙壁摇摇,厅柱也有摇动现象发生。

  似乎整座大厅,正受到强劲狂风的摧撼,灯光偃而复明,令人动魄惊心。

  吴天一剑疾退至厅口,几乎被门槛所绊倒一

  四海游龙马步一虚,几乎随被引偏的劲道冲出。

  姜步虚脸色一变,眼神呈现困惑与惊疑。

  “你这小子使奸!”四海游龙怒叫,吸口气待发第二掌,左掌搭上了右小臂,右掌向外一翻。

  姜步虚确是使奸,不硬接而用上了神奥的引力术,虽然表面上看是正面直向发掌接招,其实用上了斜走引力的妙着。

  夺命飞锤与关中狂客,吃足了苦头。

  四海游龙向外翻的手掌,将发未发的瞬间,姜步虚眼中困惑与惊疑的神情,也在急剧改变,斜立胸前的手掌,也向外一翻。

  身后,突传出轻而急的长剑出鞘声。

  身后唯一的人是吴天一剑,这位功臻化境,剑术通玄的风云十杰之一,用剑攻击必定狂猛无匹,如果在背后袭击,想得到必定更为可怕。

  双方功力悉敌,加上超尘拔俗高手用剑夹攻,即使是三流人物,也可以计算出必然的结果。

  他已别无选择,生死决于电光石火的一念之间。

  一声长啸,他身形一晃,风生八步,整座大厅在啸声中飘摇,灯火乍明乍灭中,人影倏然隐没。

  四海游龙的掌,就在这瞬间吐出,隐隐风雷声比先前的一掌稍强,但排山倒海的暗劲潜流却猛烈一倍,大厅似乎陷人滔天狂涛中。

  昊天一剑光芒四射的长剑,也在这一瞬间吐出一道电虹,剑气破空声有如金石错呜,令人闻之毛发森立。

  位于掌劲剑气汇聚中心的姜步虚,已经先一刹那消失无踪。

  一股依稀难辨的淡淡青烟,流泻出大关的窗口。

  不是青烟,是姜步虚,逸走的身法太快,所以误认为青烟。

  掌劲与剑气一进而散,罡风劲流徐徐静止。

  “你走不了!”四海游龙大叫,身形乍起,也幻化为淡淡的宝蓝色轻烟,穿窗而出倏然隐没。

  厅口涌现五六个人,来晚了半步,只看到逸走的淡影。

  “这两个年轻人,到底出于何处高人门下?”迈步入厅的伏魔剑客骇然变色:“就算是出身于绝世高人门下,也不可能修至这眼凡境界。诸位,今后切记不可逞强,与他一比一玩命,太危险了。”

  “幸好四海游龙是咱们一边的人。”感到浑身酸痛的夺命飞锤脸色苍白,语气中仍饱含惊恐:“也只有他,才能挡住姜步虚。”

  “难怪这条龙狂,他真有狂的本钱。”气色更差的关中狂客惊然说:“幸好我没惹火他,我真挨不起他这种不可思议威力万钩的巨掌。”

  “所以他怀剑进入庐山,我就知趣地回避他呀!”昊天一剑苦笑:“贺老哥,得设法控制这条龙,假使他拂袖而去,目下咱们没有人挡得住姜步虚。”

  “恐怕只有孟老哥,才能设法留住他。”伏魔剑客贺世荣的目光,落在孟姑娘身上:

  “念慈侄女,四海游龙可曾透露他是何人门下弟子?”

  “他一再表示艺自家传,侄女也不便追问。”孟姑娘摇头表示所知有限:“据他说,他所练的内功心法,属于至阳至刚,聚劲一击,可按石成粉于三尺内。”

  “不可能是至阳至刚。”夺命飞锤是内功行家,行家的话可信度高:“发时毫无霸气,触及对方的劲道才进发隐隐风雷,是属于阴极阳生的玄门先天气功,仅余劲就让我无法抗拒。假使用来御使兵刃,宝刀宝剑也会在他的兵刃前崩碎,可怕!”

  “我只担心那个姜步虚。”关中狂客说:“四海游龙太过浮躁,对付不了他。”

  “老天爷!但愿双仙两位前辈能赶快前来。”伏魔剑客沮丧地说:“不然,咱们只好先妥作安排,以三对一的阵势暂且应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比一,谁也应付不了他,老夫耄矣!”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明显地呈现惊容,心情沉重。

  四海游龙恨透了姜步虚,他有充分怀恨的理由。

  姜步虚不但侮辱他喜爱的孟姑娘,甚至毫无顾忌地登门抢人。

  他那一掌威力骇人的绝学,被姜步虚用巧劲引偏误中自己人,使他脸上挂不住,这比输招更难堪。

  追上屋顶,姜步虚的身影已远在第三进房屋的瓦面。

  “不杀你此恨难消!”他怒叫着破空飞跃而进。

  姜步虚的身影,消失在屋脊后。

  看不见屋脊后的影物,他不顾一切循屋势狂追,直追至柏家大院的最东端,仍不肯罢休,飞越一条小街上空,跃登邻舍的瓦面。

  姜步虚的形影早就消失了,他只是冲动地盲目追逐.根本不知道姜步虚的去向。

  连越九栋房屋,眼角余光瞥见右首不远处另一座屋顶,一个黑影从瓦脊右端升起。

  他以为是姜步虚,不假思索地飞跃而进。

  黑影也发现了他,颇感意外地停立观望。

  “流光遁影,高明!”黑影喝采,银铃似的噪音极为悦耳。

  不是姜步虚,是女人!

  他的怒火仍在燃烧,发现追错人,本该消去敌意,放弃攻击陌生人的愚蠢举动,但他正在火头上,而且已从这一面的屋顶飞扑,三丈余空间眨眼即至,情势已控制不住,仍然狂野地冲落,左爪已光临黑影的头部。

  “该死!”黑衣女郎惊骂,问不容发地斜移丈外,乘势拂出一掌回敬,出手捷逾电闪,闪避的身法更是神乎其神,硬从他的爪下脱出。

  “噗!”一声轻响,他感到右胁一震,挨了一记重掌,被震得偏离落脚点,几乎失足摔跌出脊角的鸱吻外。

  脚一沾瓦面,他无名火发,大喝一声,一掌向远在丈二左右的黑衣女郎拍去,激怒中用上了绝学。

  黑衣女郎并不认为远在丈二外发掌是唬人的,能将绝顶轻功流光遁影练至化境的高手,不可能在丈外发虚掌唬人,这一掌必定非同小可。

  由于先前一掌反击得手,未免得意戒心不足,也兴起强烈的好胜念头,一声娇叱,双掌来一记推山填海硬接,采的虽是守势,却表现出后续猛烈反击的气慨,身形前倾跃然欲动。

  这瞬间,身侧人影从檐下窜升,贴瓦栈射到。

  “保住心脉……”急喝声在同一瞬间入耳。

  黑衣女郎还来不及会意转念,但吐出的双掌倏然一顿,可怕的怪异劲道,已排空而至,自己所推出的掌劲回头反走,而且与对方强压的劲道合流,汹涌而至势如排山倒海,一切反应皆晚了一刹那。

  直撼内腑震力极为狂猛的劲道刚及体,但觉浑身一震,接着身形被另一股力道所带起,神智恍惚中,耳听风声呼呼,大片青瓦爆裂散飞声同时入耳,身临急剧浮沉,身上的痛楚急剧增加。

  “我非宰了你不可!”耳听四海游龙发疯似的咒骂,但咒骂声倏忽远去。

  室中一灯如豆,散发出柴草的霉味。

  这是一间柴房,堆放了不少柴草,仅近门便有地方回旋。

  灯就搁在门旁,不至于接近易燃的柴草。

  黑衣女朗被摆放在散满碎枝草屑的狭窄地面,任由姜步虚全神贯注检查全身的经脉。

  女郎仍在半昏迷状态,苍白的秀脸不时涌起忍受痛苦的表情。

  她是小魔女丘姑娘,九天飞魔的爱女,潜山长春谷惜春宫的小宫主。

  那一身黑色劲装,把美好的身材衬托得玲珑剔透,浑身绽放出动人的青春气息。

  “很古怪。”姜步虚一面检查一面惑然自语:“决不是阴柔的邪功所造成的伤害,每一条经过胸腹的经脉,都有震得经脉变形瘀血的现象,阴柔邪功只能使经脉萎缩封经闭穴。可是,那条蹩龙发掌的景象,的确是阴柔的怪劲,怎么会出现相反的伤害现象?

  真怪。”

  “我……我要……要死了……吗?”小魔女昏昏沉沉地嘎声问。

  “很难说,我正在替你做澈底的查验。”

  “查……查不……出……”

  “放心,我一定可以找出问题所在来。”

  “我……我好难……受……”

  “那是一定的。”他苦笑:“身前的每一条经脉都受损,真会痛得要人命。只要能确实分辨出及体的内功是阴是阳,就可以用对症的手法疏解或导引。”

  “能不能两……两样都……都试……”

  “胡说!你不要命啦?手一下即使不起反作用,也会毁了附近的经穴,你希望日后做废人吗?”

  “可是……”

  “你知道有更高明的人施救吗?我会带你去,但必须在一刻或两刻时辰内施救,不然……”

  “你……你……”

  “必要时,我会死马当作活马医。”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得看你的造化了。

  唔!有苗头了。”

  “怎……样了?”

  “极泉有异。”他分别拉起姑娘的左右手,分别伸两指探人撕开的衣袖缝内,先左后右探索两肘窝:“极泉穴是血脉出入胸膈的通道,血浮涌扩张而流速加剧,可疑的是温度并没倍增。告诉我,你是不是隐隐感觉出于呕烦渴,而不感燥热?”

  “是有……有一点。”

  “手少阴心经如果受到阳罡内功所损,将导致血脉迸流;反之,则血脉回注心坎。

  我要先用太极自然衍化疏引功,找出温度为何不增的原因,就可以判断那家伙的内功根底了。”

  “我……有救了……”

  “也许。记住,不要抗拒痛楚,全身放松,全神贯注作细水长流的吐纳,你一定可以度过难关。小姑娘,信任我,和我合作。”

  “我……信……任你……”

  四更天。

  全城在沉睡中。

  姜步虚拈起油灯,开启柴门。

  “只要你不跳跃打斗,必可平安回家,我不送你了。”他一面向外面观察一面说:

  “这里是小南门外,吹台东侧半里地的一座农舍柴房。”

  “我……我浑身虚软,你……你不送我……”小姑娘躲在他身后,娇怯怯地说。

  “我还有事未了……”

  “还是要去抢女人?”

  “别胡说!”他熄了灯火:“不关你的事。哦!你怎知道我抢女人?”

  “开封城耳朵尖的人都知道,我就是去……去看热闹的,没想到……”

  “没想到,热闹没看成,碰上了那条蹩龙,几乎送了小命。你们这些人就是闲得无聊,好像碰上闲事不管,就活得不耐烦。”

  “人家……”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我送你回去,是不是住在十里庄?”

  “你怎么以为我住在十里庄?”

  “你就是那天化装为村姑的多嘴婆。”他调侃小姑娘:“喂!你贵姓?”

  “我叫丘明月,很俗气是不是?”

  “圆姿替月,不错呀9好像叫月的姑娘们,都长得白白胖胖的,你却像香扇坠一样的小美人,应该叫星什么的才名实相符。喂!你走不走?”

  “走就走,我住在东大街的大梁老店。”

  “哎呀!那岂不是要进城?”

  “大概是的。”

  “烦人。”他苦笑。

  “又怎么啦?”小姑娘躲在他身后偷笑。

  “这座千百年来你争我夺的瘟墙,城墙高有三丈。”他大发牢骚:“想爬上去得爬上老半天,累死人。带着你这位大姑娘偷越城墙,碰上巡城查夜的丁勇……”

  “那一个丁勇奈何得了你?连鬼神见了你都发愁。至少,你曾经把我平平安安带出城,对不对?”

  “多嘴婆!走吧!”

  “再叫我多嘴婆,我……”小姑娘大发娇嗔。

  “你本来就是多嘴婆,你又能把我怎样?”

  “你……可恶……”

  两人一面斗嘴,一面往外走,像是两个熟悉的玩伴,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老邻居。

  早膳后不久,宝蓝色的身影出现在小巷的小屋前。

  四海游龙穿得更光鲜,佩了剑,声势汹汹堵住了大门。

  身后,孟姑娘也一身黛绿,佩了剑,女英雌的形象同样鲜明。

  两人走在一起,真堪匹配,男的英俊魁梧,女的美艳婀娜,可算是一双壁人。

  “姓姜的,你如果不出来,在下可要破门打进去了。”四海游龙嗓门像打雷,威风凛凛,满脸怒容:“今天不是你就是我……”

  大门开处,姜步虚青衫飘飘泰然踱出门外。

  “你送回我那烧锅的,我会原谅你三次。”他嘻皮笑脸,笑得邪邪地:“昨晚你这狗娘养的好狠,出手就想要我的命,但我不怪你,男人为了争女人,不择手段是正常的事,谁的头被打破,不必怨天尤人。喂!你还真像一个送亲的呢!”

  比起四海游龙来,他在英风豪气上差了一段距离,距离同样英俊魁梧人才一表,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叱咤风云的英雄豪杰。

  但他那份潇洒飘逸的风华,四海游龙就万难企及了。

  巷子两端,早就有少少看热闹的人静候好戏上场,其中有不少侠义道名人,有地方的城狐社鼠。

  九天飞魔一家老少六男女,也占了一席地袖手旁观。

  他这番酸甜苦辣皆备的嘲弄话,引起一阵哄笑。

  小魔女丘明月倚在乃母身畔,狠盯着明丽照人的孟姑娘。

  她身外侧站着支棍怪笑的天涯怪乞师徒,老少俩的起哄怪笑声特别刺耳。

  这段时日所发生的正邪斗法事故,江湖朋友大多了然,姜步虚突然冒出来,以第三方受害者的立场,向侠义英雄们报复,获得除侠义英雄以外的人士同情。

  似乎,正邪勾心斗角的风波,已经不是当前重要的大事,他反而成了众所瞩目的目标啦!

  一个盛怒激愤的人,与嘻皮笑脸的人斗口,稳输不赢,必定会走上必然要走的老路:

  动武。

  “我要你把所说的每一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咽回肚子里!”四海游龙凶狠地举步逼进:“昨晚你逃得快,今天你除非会飞天……”

  “哈哈!你少臭美,昨晚你人多势众,我鬼神愁不得不让你充人样,今天在这么多英雄好汉面前,我不信还有那些狗娘养的有脸一拥而上。我不会飞天遁地,你这条鳖龙也不会飞腾变化。喂!敢不敢打赌?”

  “混蛋……”

  “你不要鬼叫连天,在这里和我比嗓门。”

  “你这……”

  “我准备和你赌,采头是孟家的千金。”他的嗓门也够大:“谁最后站在这里耀武扬威的人是赢家,采头就是这人的。

  算起来吃亏的是我,她本来就是我的老婆,用老婆做来头和你赌,丢人现眼挨骂的是我,你说吧:赌不赌?赌你一定是大输家。”

  “喂!快答应吧!”有人起哄怪叫:“这可是天掉下来的大便宜,决不可能有第二次了。”

  “好,我就和你赌。”四海游龙下不了台,非答应不可:“反正你是死定了……”

  “是吗?你不要太过自信了,我鬼神愁早就准备对付你的宝贝,你注定了是大输家。”

  “荒谬绝伦!”九天飞魔怪叫声如沉雷:“你两个混球简直岂有此理,就不怕让人笑掉大牙?胡搞!”

  四海游龙一咬牙,急冲而上,掌伸出了。

  “宝贝来也:“姜步虚与高采烈怪叫:“打!打!打……”

  他的左手大袖中,藏了一大堆两寸长,两寸粗的木炭,喊一声射出一段,一段连一段的连绵不绝。

  本来份量轻的木炭,飞行时却传出隐隐风雷声,可知劲道与速度必定极为猛烈。

  一步错,全盘皆输,四海游龙自以为是英雄,做梦也没料副他会用上了赖皮打法,措手不及。

  黑忽忽的物体满天乱飞,怎能不怕打?

  木炭一触掌劲,便碎成粉末,黑粉满天飞舞,片刻间,漂亮的宝蓝劲装成了灰装,英俊的脸蛋成了尉迟恭的黑脸,而且双目难睁,肺部吸入大量炭粉,嘴巴咽喉同样难受。

  “打!打!打……”叱喝声也连绵不绝。

  四海游龙闹了个手忙脚乱,有苦说不出,一而再前冲,都一而再被木炭逼退。

  轻脆的木炭面积大,击中身躯根本不可能造成伤害。

  但在姜步虚手中发出,就成了可没石贯甲的利器,击中身躯木炭炸爆成粉,但可怕的劲道已经先行人体,直撼内脏痛入骨髓。

  四海游龙发疯似的拍打连绵而至的木炭,仍然先后被五段木炭击中胸腹,每中一段,不但身形不稳,马步也动摇,进一步却退两步,狼狈万分。

  “这条蹩龙上了大当,栽得好惨!”有人叹息着叫:“十赌九输,他是不该赌的。”

  “快拔剑!”旁观的许门主大叫:“用鱼跃龙门身法必能近身。”

  鱼跃龙门是双手御剑平伸,斜跃再平飞凌空扑击,对方可攻的部位只有顶门和双肩,但有剑伸在前面形成护障,笔直地平飞冲刺,一跃便可近身,近身木炭便无法使用了,确实是值得一试。

  可是,四海游龙没有机会拔剑。

  “啪!”一声响,炭粉爆飞,木炭不可思议地锲入双掌布下的铜墙铁壁,在四海游龙的嘴巴开花。

  上次被打得鼻伤血流,这次嘴巴遭殃,嘴唇出现裂痕,炭粉猛往口中钻。

  “呃……”四海游龙连退三步,小腹下又挨了两段木炭,受不了啦!

  一声长笑,姜步虚趁他马步大乱的机会,袖底飞出一条牛筋长索。

  他是掌鞭的大行家,对运鞭学有寸精出神入化,长杆鞭本来就是一根丈八长绳,可以远及三套车的领路健骡,如臂使指极为精妙。

  骡车与马车不同,通常分为一至三套车;一套,指一匹骡拉动的车;两套,两匹骡一前一后;三套,三匹骡成一路。

  这是说,三套车前后三匹骡的长度距离,足有两丈以上,长鞭指挥第一匹健骡,没有熟练的运鞭技术决难如意。

  所以一个熟练的大掌鞭,在赶车行业中的地位颇高,玩鞭的技术优劣也决定待遇的高低。

  四海游龙眼前朦胧,眼睛早被炭粉掩塞,双目难睁,那知道脚下有变?更没料到姜步虚能在两丈外攻击他。

  牛筋索破空抖出,矢矫如龙到了下盘,索头闪电似的急绕,奇准地缠住了右脚,凶猛的劲道传到,速度与劲道皆达到神奇境界。

  “龙飞了!”姜步虚怪腔怪调怪叫。

  四海游龙右脚先起,手舞足蹈斜升飞翻精采绝伦,“叭哒”怪响声中,摔飞出丈外狼狈万分。

  孟姑娘一闪即至,拔剑情急救人,剑光如匹练,奇准地砍断了再次光临四海游龙脖子的牛筋索。

  四海游龙一跃而起,剑终于出鞘了。

  “两打一,狗屁!”有人大叫。

  “哈哈哈……”天涯怪乞狂笑:“四海游龙,你是个大输家,有目共睹。”

  姜步虚的牛筋索长有两丈余,断了一半,丈余长反而更具威力。

  索到了孟姑娘的下盘,速度增加一倍。

  孟姑娘已来不及收势沉剑,本能地飞跃而起闪避。

  在她后面的四海游龙却遭了殃,这次被缠住了左脚,砰一声再次摔倒。

  双目难睁,手上即使有龙泉太阿,也成为废物。

  四海游龙只能强忍着激愤,利用听觉和姜步虚死撑。

  对远在丈外攻击出神入化的牛筋索,毫无防卫的能力,手中的剑确是成了废物,爬起发疯似的挥剑布下绵密的剑网自保。

  如此死撑,能撑多久?

  孟姑娘疾降而下,围魏救赵挥剑猛扑姜步虚。

  “也给你三分墨涂脸。”姜步虚怪叫,木炭再次连续飞射。

  孟姑娘怎敢重蹈四海游龙的覆辙?攻势半途中止,向左急急绕走,立即脱离保护四海游龙的有利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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