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晓色朦胧,旅客是动身时光,车马向北奔驰时,负责监视的人感到一头雾水,然后惊慌失措,发出十万火急的信号,车马已经远出三里外了。
出其不意,回头返奔府城,这种出乎意外的举动,的确让那些牛鬼蛇神不知所措。
人都乘夜赶到前途埋伏去了,根本不可能在一天半天中把人召回。
所有的人,都是在府城得到风声,知道官府要捉人,因而被迫急急忙忙,陆陆续续撤走的,不可能集合大批人手,在途中抢夺王若愚,人少又不敢妄动。
张姑娘的声威,在峪山已经表露无遗,而且人手众多,十个八个人追上动手,很可能把命送掉,所以只好等候夭黑歇息时,再大举袭击。
结果,死了不少人。
现在,又匆匆忙往回追,同样来不及集中人手,徒呼荷荷。
电剑公子二十余名男女,留下一个人照顾断了腿的罗兄,夜间被九幽门那位可能是侠义道名宿,夺命一锥欧不群所惊之后,匆匆返回住处,连夜南奔赶到前面去,另订妙计等候好机。
得到消息时,他们已经远出三十里外了,群雄一窝蜂往回赶,电剑公子一群人也不例外。
一去一来,相差了六、七十里。相差最远的人,甚至有百里以上。
近午时分,他们在路旁的一座小村店打尖午膳。这里,距龙门镇远在二十里外。他们赶得很急,坐骑将要力竭啦!
村旁的小店有三家之多,先到的已经有二十余位英雄好汉,当然都是一些颇有名气的高手名宿,在江湖颇有地位的人物。
至于他们是不是两条龙或九幽门的人,就无从知悉了。
真巧,他们到达时,金眼太岁和四随从风雨雷电,比他们早来片刻,店伙刚将酒菜送上。
“哈哈!你们也赶回来了?”金眼太岁怪笑,举手打招呼:“过来坐,我做东。”
“正打算叨扰你一顿酒菜呢!”电剑公子毫不客气,拖了飞龙剑客和寒梅就座,八个人正好一桌。
其他的人略一客套,另占了两桌叫酒菜。”在正式冲突你死我活之前,双方仍算是见面点头的朋友,在峭山,双方就曾经走在二起。客套一番,敬了一轮酒,客客气气表面相当融洽。
“真要赶到洛阳去?”金眼太岁问:“显然追不上了,这时他们该已接近府城啦!”
“郝庄主,你愿放弃吗?”电剑公子不作正面答复。
“当然不愿。”
“所以,非到府城不可,不是吗?”
“我不想超过龙门镇,在香山一带等候机会。”金眼太岁但然他说:“老实说,我真有点招惹不起大野狂狮,在他的地盘内撤野,会遭殃的。”
“我准备到城东的白马寺去等,或者到金塘故城找朋友暂住。”电剑公子胸有成竹,说出自己的打算:“我相信王若愚身上的毒,不可能扫:出,张姑娘必定会带他去找解毒的专家、往东走开封的可能性甚大,肯定不会再南走汝州,这条路不好走。”
“他娘的!这个小女人怎么这样厉害?”金眼太岁不理会寒梅在座,粗活脱口而出:
“居然把许多高手名宿风云人物,耍得奔南逐北团团转。”
“一定是百了枭婆的鬼主意。”剑公子恨恨他说:“老果婆是人精,阴狠恶毒,诡计多端,这一手还真够绝,有效地脱出天罗地网。”
“那小女人真的非常厉害。”飞龙剑客是敢承认失败的人,对张姑娘其实也有好感,至少姑娘曾经在龙门镇,帮助他脱出穷家三友的魔掌:“她那些侍女与男随从,决不是咱们这些江湖龙蛇所能对付得了的,咱们最好不要公然向她下手。”
金眼太岁曾经与穷家三友,为了王若愚的事发生冲突,知道飞龙剑客在龙门镇,与穷家三友周旋的经过,自然而然地产生同仇敌汽的念头。
“不论公然或暗算,凌兄,你都不便向姓张的小女人下手。
当初她在嵋山,其实并没亏待你和神刀夭匝,你没向她报复的理由。”金眼太岁居然有恩怨分明的气概:“假使要向穷家三友讨公道,在下会站在你的一边。”
己少废话啦!咱们的目标不是穷家三友,那三个老混蛋老卑鄙,也不值得咱们费心机。”电剑公子把话拉回正题:“咱们要查出藏宝图到底落在何入手中了。找王若愚,只是必要手段中的一部分。他在洛阳放出消息,居然说有三份藏宝图,又居然说另两份分别在黑龙和九幽门手中,咱们找他求证真假,并非专门图谋他。哦!郝庄主,你曾否发现夺命一锥欧不群的踪迹。”
“晤!三天前在洛阳,我曾经在洛阳东关看到他。”金眼太岁但然说,撇撇嘴:“这种良命侠义的混蛋,不会是参与夺图而来的,根本不必理会,也不值得费心机防备他。也许,他是来找大野狂狮攀交情的,这混蛋专会趋炎附势,结交名人高手以抬高身价,标准伪君子真小人一个,哼!”
“那就对了。”电剑公子冷冷一笑。
“什么对了?”金眼太岁不明所以惑然问。
“他是九幽门的人。”
“什么?可能吗?”金眼太岁拒绝相信。
“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电剑公子将昨晚几乎挨了一锥的事详说了,最后说:“侠义英雄暗中参加黑道组合,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白道名宿改行做强盗,也平常得很呢!你不必大惊小怪。把这个人弄到手,必定可以刨出九幽门的根底来,因为这混蛋的武功与声望,在江湖极有份量,在九幽门的地位,必定相当高。”
“咦!刨九幽门的底,对你有何好处?”金眼太岁颇感惊讶,“咱们这些人,暗中和黑道组合斗法较劲,或许胜任愉快。
公然挑衅讨公道,就太过愚蠢自不量力了。你可不要和他人真的玩命。老弟。”
“了解对方的根底,可以顶作防范呀!”电剑公子不介意对方的惊讶神色:“九幽门也参与夺图,据说他们以往曾经洲有另一张。按悄势,九幽门已经与咱们有了严重的利害冲突。
多了解他们一分,便可多一分胜算,至少可以提高警觉,仪防他们偷袭暗算呀!”
店门外蹄声急骤,有三匹健马向北急驰而过。
飞龙剑各足向门而坐的,店门外的驻马场不大,店距、道仅三二十步,在店内可以看到官道的动静,往来的旅客、在眼下。
“他娘的!说曹操曹操就到。”飞龙剑客几乎要跳起来。
“是穷家三友三个老卑鄙,他们也往回赶了,最好追上去,托他们毙了出口怨气。”
“是啊!追!”金眼太岁欣然叫,立即找来店伙,用荷叶包了还没吃完的食物,不可理会电剑公子,带了四随从动身飞骑急赶。
“冬悔为人含蓄,很少与人交谈,也许她是女流,不便与这些粗豪的大男人打交道。
她是最冷静的旁观者,已看出金眼太岁井非真的意在追逐穷家三友,而是借故离去,以摆脱电剑公子这些人。
金眼太岁也是参予夺图的人,与电剑公子当然有利害冲多,表面上大家和和气气,保持表面上的礼貌,一旦面对决定性的时刻,必然会拼个你死我活。
电剑公子敢向九幽门挑衅,哪在乎他金眼太岁几个人?
目下电剑公子的人,多了四五倍,一旦谈得不愉快,反脸成仇,那就麻烦大了,乘机脱身是情理中事。
因此,她心中暗笑,并没介意,这位大名鼎鼎的雄风庄主是个胆小鬼。
厅角一桌有五名食客,一直就留心电剑公子这一面的动静,把所订的话,皆听了个字字入耳。
就有人介意他们的话,有两个中年佩刀的人,拎起凳旁的包裹,离开同伴出店走了。
金眼太岁并作真的要赶上穷家三友,远出里外便缓下坐骑,不时左顾右盼,察看路两侧的茂密树林。
山野中林深草茂,人隐身在内神不知鬼不觉。
又远出两里左右,风神发出一声暗号,往路右的树林一指,随即策骑入林。
是一处山脚的茂林,一株合抱大的树干上,有人用利器砍了一个斜十字,似乎是闲得无聊的依夫,信手在树上砍了两刀,并无其他用意。
五人牵马入林,三入看守坐骑,金眼太岁带了风神,悄然深入。
草长及肩,林下的视界有限。
两人循有人曾经走过的空隙走了百十步,分枝拨草的遗迹清晰可见,可知先前经过这里的人,为数不少。
前面传出一声忽哨,金眼太岁也回了一声低喝。
草声鞍箭,钻出两个村夫打扮的中年人。
“哦!是郝庄主,难怪知道欧老兄的信号。”他们脸有病容,显然曾经化装的中年人抱拳行礼:“在下姓李,李三,幸会幸会!”
“哦!李兄,久仰久仰。”金眼太岁客套地回礼,当然他知道李三不是真名:“欧兄呢?咱们曾是朋友,因此知道他落脚的信记。”
“我知道。”李三点头:“很不巧,欧老兄刚走,追踪三个飘忽在这左近的可疑灰衣人,从左面山腰走的,何时返回无法逆料。郝庄主有急事找他吗?”
“在下可以转达,要不请庄主在此等候。”
“事情并不急,在下也不能等,只好请李兄转达了。”
“在下必定把话传到。”
“请告诉他,有人认为他是九幽门的人,可能打主意从他身上挖九幽门的底,务必要他小心了。在下与他交情不薄,不希望他受到暗算或陷害。”
“哦!谁认为他是九幽门的人?”中年人眼中厉光暴射,不安的神情显而易见。
“电剑公子。”
“晤!这个浪得虚名的小混蛋剑客,他身边的人愈来愈多了。”
“李兄,欧兄真的是九幽门的人吗?”金眼太岁忍不住追问,这是十分犯忌的事。
两条龙与九幽门,都是故作神秘的黑道组合。除了少数几个首要人物,有意无意地透露身份名号之外,其他的人必须严守秘密,除非夜间出动,白天出动也必定化装易容。
但平时散处,以原来的身份名号活动,万一在组合内的身份暴光,便不许白昼活动了。
要探问某个人是不是两条龙九幽门的爪牙,确是十分犯忌的事,对方将毫不迟疑加以否认,白问了。
“这怎么可能?”李三但然微笑:“欧兄是江湖上名号响亮的侠义人物,决不会暗中参,”九幽门这仲黑道组织。他这次暗中跟踪江湖群雄在左近活动,用意是冷眼旁观群魔乱舞,如无必要,他不会出面打抱不平主持正义,毕竟这次聚会的群雄太多太强,他还不够出面管闲事的份量呢!”
“那我就放心了。”金眼太岁如释重负:“保持令名不易,一失足便万劫不复。我是江湖枭雄,连我也不敢沾惹两龙一门。请转告他,小心电剑公子谣言中伤陷害。告辞。”
“在下一定转告。庄主好走,不送。”
送走了金眼太岁,两人回到休息处,另有两个人在冬树下进食,看打扮便知道是同伴。
不远处系有四匹坐骑,有鞍袋,有马包。
树下摆了不少食物,四人是在这里进食的。
“怎么一回事?来人是谁?”倚坐在树下的一位同伴问,没流露关心的神色。
“金眼太岁。”李三席地坐下,抓起烙饼准备进食:“来找欧老兄示警的,说电剑公子已猜出欧老兄是本会的人,要欧老兄小心,他两人早年出道时,是很要好的朋友,各有各的局面,表面上彼此回避,暗中却有密切往来,好意传警,颇够交情。”
“你没告诉他欧老兄已经先走了吗?”
“无此必要,反正晚上见面再转告就是了。”
“不一样的,你会误事的。”同伴正色说:“咱们奉命在这里等人,何时离开还不得而知。让他去找欧老兄,可以争取时效,让欧老兄早些在心理上有所准备,消息愈早知道愈好。
你知道吗?”
“老哥,不要把事情看得那么严重好不好?”李三用不以为然的语气说:“曝露身份,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任何秘密组织,人逐渐增加,活动日渐频繁,决不可能长久保持秘密,最后终将走上化暗为明的路。这种事迟早会发生的,何必大惊小怪?”
草丛中传出一阵阴笑,草声箭籁,两个青衣佩刀人快速地钻出,现身时已接近至丈外了。
四个人丢掉食物跳起来,而且刀剑同时出鞘。
“嘿嘿嘿……”那位三角眼佩刀人拔刀在手,狞笑慑人:“晚发生不如早发生,早些暴露身份说不定可以保住老命呢!
看来,夺命一锥确是你们九幽门的人了。诸位化了装易了容可否亮你们的真名号。”
“混蛋’你们是什么人…李三吃了一惊,扬剑厉声问。
“神龙。”
四人又吃了一惊,警觉地徐徐散开。
“你说过,化暗为明的事迟早会发生,确是事实,天下没有永久保持的秘密。”三角眼佩刀人继续说:“现在我要知道贵门主,到底是哪一位惊天动地的人物。同时,我要知道贵门与黑龙之间的情势,你们是不是订了什么秘密协议?”
“去你娘的!”李三破口大骂:“在下不会告诉你任何事,少做你的清秋大梦。你们神龙卑劣无耻,只会躲在暗中玩弄阴谋诡计。黑龙恨你们入骨,在熊耳山抢夺神力金刚,黑龙损失惨重,誓在必报。本门不需和黑龙订协议,你们神龙本来就是公敌。来吧!看你们两把刀,凭什么敢向咱们挑衅。”
“刀来了……”三角眼佩刀人大叫,刀一举火杂杂冲进作势抢攻。
另一同伴也一声长啸,挥刀直上。
李三四个人以为对方真要用刀拼命,不约而同大喝一声,两个对付一个,挥剑两面夹击。
糟了,两把刀突然下降,刀尖贯入草地,狂野的刀光乍阻。同一瞬间,两人四手齐扬。
八道冷电破空,是八把寸小飞刀。飞刀出手,重新拔起插在地上的单刀。
双方挥刀剑进攻,一方突然中止而发射飞刀,已经几乎面面相对,毫无闪避的机会。
“嗯……你……你好阴……毒……”李三的胸腹,两把飞刀柄触目惊心,脚下止不住冲势,踉跄向前冲出丈外,咬牙切齿厉叫。
“我要口供!”三角眼佩刀人刀隐时后跟进,左手一伸擒人,抓住李三的背领。
李三背领被抓,身形后撞,撞势极为凶猛,背部贴上了三角眼佩刀人的前胸。
“哎……”三角眼佩刀人浑身一震,叫了一声,一咬牙,将李三向前一推,刀光一闪,把李三的顶门劈开,刀也被头骨卡住了。
“救……我……”三角眼佩刀人,抱住腹部蛾曲着突然残倒。
李三已先倒了,刀仍留在头顶。他的左肘,吐出的六寸肘刀沾满了鲜血,并没弹回时套内。
这种时刀其实不能算刀,倒有八分像尖刺。全长一尺,可吐出六寸刃。
从后面擒人如果贴身用双手抱,必定被这种时刀贯入左肋;入体六寸,创口比刀口粗大,内脏必定一团糟。
阴毒对阴毒,同归于尽。
五个人在地上挣扎叫号,只有一个站立。
是另一位佩刀人,生了一个大鹰勾鼻,站在被时刀致命一击的濒死同伴身边,摇头苦笑。爱莫能助。这种可怕的创口,在荒山野岭哪能救?
“吕兄,我抱歉。”这人向仍在呻吟的同伴说:“你安心地去吧!”
“补……我……一刀……”
“我……我背你走……”
“啊……”吕兄最后叫了一声,身躯开始放松。
刚俯身打算将尸体拖起扛上肩,猛地将人丢掉,一蹦两丈,转身时刀已在手。
两女一男站在尸体旁,冷然盯着他冷电湛湛。
两位女的好美好美,而且年轻,穿了水蓝色绣了花边的骑装,曲线玲成,引人遇思。小蛮腰的佩剑装饰华丽,百宝囊是特大号的。
男的英俊雄壮,一表人才,与两位美女极为相衬,郎才女貌十分出色。
“咦!你们……”鹰勾鼻佩刀人脸色一变,知道有点不妙。
三个人接近他身侧,他竟然一无所觉,直至人影近身,他才发觉警兆,怎能不惊?
如果反应慢了一刹那,必定落在对方手中。
“我知道你这个人。”最美的隆胸细腰女郎,指指他再指指尸体:“还有他,他是毒手飞虹。你,闪电手马麟。你们都是飞刀的名家,黑道的豪霸级人物。”
“姑娘。你想怎样?”闪电手马麟不想多废话,先了解处,境最重要。
“在江湖你们有颇高的地位,有你们应享的尊荣,居然不惜羽毛,投入恶名昭彰的黑道组织,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何苦来哉?”
“废话少说,你……”
“本姑娘不同与你这种人打交道,你们互相残杀不关我的事。你是神龙的人?”
“你怎么知道?”闪电手厉声问。
“我是跟踪这四个人来的,你们打交道我一清二楚。原来我以为他们是黑龙的人。想向他们打听一些事。”女郎语气平和,但已看到闪电手眼中浓浓的杀机。
谒发对方的底细,对方产生杀机是意料中事。
“你知道黑龙?”
“我有朋友在黑龙地位颇高。”
“你是……”
“我不再与他们有往来,但他们的人消息灵通。”
“这是掩耳盗铃的手法,你仍然与他们有牵连。你贵姓芳名?”
“我姓许。你处理同伴的事吧!唯一可做的事是把尸体带走,他已经死了。”
“你们死吧!”闪电手沉喝。
其实,喝声未出之前,左手已发出三把飞刀。
喝声出口,丢下刀再次双手齐扬,又发出两把刀,真有闪电般快捷,五把飞刀先后形成刀网,像是满天雷电,飞刀翻腾发生急剧闪烁的眩光。
三个人影倏没倏现,现身时已到了他的左右侧方,相距仅一丈左右,像是幻形术,而且剑已在手。
他大吃一惊,五把飞刀白用了。
已来不及再取飞刀,急急拾取脚下的单刀。
来不及了,左侧的许姑娘手中剑光芒一闪,立即倏然隐退。
他觉得左颈侧一震,触及冷冷的物体,然后浑身猛烈抽搐,丢刀向前一栽。
左颈已被割裂,连颈骨也裂了一半。这是说,他的颈已断了一半。
“你该死!”许姑娘收剑冷冷地说。
从此,江湖上少了闪电手与毒手飞虹两个人,他们都是飞刀圣手。
这一带山野十分偏僻,六具尸体始终不曾被发现。
你打我杀,为名利个个奋不顾身。
有人死去,有人投入,看谁是最幸运的人,看谁才是藏宝图的最后得主。
其实,得到藏宝图,并不等于是亿万珍宝的得主,珍宝还埋在庐山某一处地方,按图发掘也未必能顺利挖到。
位于府城司徒坊的东都老店,是府城闹区首屈一指的旅舍,一些过往的大官小官,如果在府城小有逗留;比方说,至伊王府谒见伊王国主,就不愿住入西关的周南驿馆,住在东都老店方便些。这座大旅舍,可不是普通百姓小民住得起的,食宿费之贵,也是首屈一指的。
张卿云姑娘带了一位恃女,在安乐窝雇了一乘大轿,一轿抬入东都老店,要了两间上房安顿。
姑娘人生得美,穿得华丽,落落大方,处处流露出名门淑女的风华,全店的伙计,都把她当作途经洛阳的千金小姐看待。
司徒坊大街北面,不远处便是王府前街。在这里,没有人敢在店中撒野。
落店用的是真名实姓,关系上却成了表兄妹。
店伙不过问他们是不是,一表三千里,反正他们分房居住,行止不伤风化,路引的记载也是真实,真不真很难查证。
梳洗毕,第一件事便是央请店伙请高手郎中。
郎中是本城大有名气的儒医。
店伙雇轿子把郎中请来,诊断的结果,是感染急性时疫,开了性近虎狼的药材单方,说一声听夭由命,不住摇头叹息走了。
这位名医刚返回家中,便有人登门请教,详细盘问患者的症状与病征,这才满意地离去。
郎中向不速暴客所透露的是:患者王若愚体内贼去楼空,中气若断若绝,即使不死,也将病榻缠绵、一年半载绝对难起沉菏。
这表示患音返奔府城,是由于病势危急,不得不返回府城求医。
打听消息的人放心了,至少王若愚并非真的病危。
老店设备齐全,店伙送来了炉罐灶炭,给旅客在房中煎药,一切不用店里的仆妇操心。
已经是起更时分,店中忙碌非凡,上房中却静悄悄,但灯火明亮。
张卿云姑娘亲自掌灶熬药,坐在床口和王若愚闲聊。
药罐不需照顾,所熬的药不是用来吃的,他的病状是装出来的,郎中上了他的当。
“若愚兄,你猜他们会不会来?”姑娘毫无愁容,她时王若愚所估计的病情有信心,落店的目的是避祸与调养,她耽心的是计算他们的人是否会来下毒手。
“近期间不会。”王若愚肯定地说:“大野狂狮与本地豪强,该已得到消息,会加强戒备,密切注意大批牛鬼蛇神潜抵府城。官府仍在大捕嫌疑犯,那些人不敢冒被捕的风险前来下手。”
“官方的治安人,对付不了超等高手呀!”
“大野狂狮那些人就有此能力。”
“他会与官府合作?”
“那是一定的。河南知府必须利用大野狂狮这种人。府与县的知府、知县老爷,治安的责任极为沉重,王府的人如果受到骚扰,惟知府、知县是问。亲王国主如有三长两短,第一掉脑袋的就是知府、知县老爷。所以,府县的大老爷们,趴须使用一切合法或非法手段,控制地方上的豪强,利用这些豪强来应付重大事故。”
“哦!你知道这些官场上的事?”
“何止是知道?我就是受害人。”王若愚不胜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你是受害人?”姑娘大感惊讶。
“对,我是受害人,为了寻找什么藏宝图,我被迫浪费了年余大好光阴,在江湖玩命,有苦说不出。其实,这根本不关我的事。”
“若愚兄,我听不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真不便说……”
王若愚甚感为难。这件事还真不便透露,万一走漏了风声,他就不易找到劫图灭门的凶手了,不可能在期限内交差啦!
“你不是也志在藏宝图吗?”姑娘不死心,不理会他有难言之隐,迫不及待地紧逼追问。
“没错,但并非为了获得藏宝回去庐山挖宝。神力金刚的确有一份图.但不是我要追查的那一份,所以我放了他,白忙了一场。”
“这也不能说你是受害人呀?”
“如果府城发生了重大血案,而又牵涉到江湖人,那么大野狂狮决难脱身事外,官府会设法迫使他担起追凶的责任,他就成了受害人,必须费尽工夫,披星戴月追查凶手,多少会受到牵累。我,就是当地官府迫诱,天涯海角追查凶手的受害人,明白了吧!”
“哦!我明白了。”姑娘嫣然一笑,颊旁绽起笑涡,表示心中真的很愉快:“只要知道你不是为了挖宝,我好高兴。”
“我也以为你是为了挖宝呢!看来你我都把对方看错了。
呵呵!我道歉。”
“难怪你离开金门山,便拒绝和我同行。”姑娘白了他一眼:“你还笑?你悄悄走了我好难过。我家与世无争,不取不义之财。我只是一时好奇,有意捉弄那些人而已。贪心鬼都该捉弄,是吗?”
“小丫头,你不能这样任性呀!这世间,每个人都在贪,你怎能捉弄每一个人?你老爹要你出来历练,决不可能要求你多管小是小非,对不对?”
“说来容易啦!在夭下各地,我游历了将近一年,从来就没碰上大是大非,无聊透了。”
“所以你兴头来了,一有机会就插上一手,胡闹。不过,还好。”
“什么还好?”
“你这一胡闹,我才有机会认识你呀!这一连串的是非,使我们成为患难相共的好朋友,我好高兴。”王若愚由衷地说,不再嘻皮笑脸。
“你承认我们是好朋友?”姑娘看着他。
他又笑了,知道小丫头又有花样了。
“呵呵!除非你不承认。”
“我当然承认。”姑娘将纤手伸至他眼前,笑吟吟地作出拿来的手式。
他倚坐在床头,盯着眼前的美好小手呆了一呆。
“你干什么?”他笑问。
“我的剑穗。”姑娘唁唁笑:“不要说不是你摘走的,好朋友的东西你能偷?”
“天大的冤枉,我哪敢偷大闺女的剑饰?只不过顺手牵羊,送上的东西不拿白不拿。小气鬼,是你送到我手中的,那就是我的了,不给。”
“真的不给?”姑娘忍住笑盯着他。
“当然不给。”他也忍住笑正经八百。
“那么,今晚没有鸡,没有肉,甚至没有汤水。”
他正在加快复元期间,需要大量食物补充体能,吃起来像饿鬼,而肉类是补充体能的最佳食物。
姑娘亲自督促店伙供应食物,指定蒸的的火候,十分挑以,如果不是客店佯样不缺,她真会亲自下厨。
“拜托拜托,不刁难好不好?”王若愚用手膀碰碰她的手肘:“找是另有用意的。”
“什么用意?”
“我知道你的逸电剑,被神龙的人夺走了。”
“真气死人了,在金门山,妖女又夺走了我另一把剑。连之两把剑,真丢脸。”她并不在乎掉剑,但难免有点气愤。
“我会替你把逸电剑夺回来,再把剑穗佩上,如何?”
“这……不行。”她急急谣头。
“卿云……”
“你不要再招惹神龙了,我宁可不要那把剑。”她正色说。
“仇敌愈少愈好,我不要你受到伤害,你……”
“你真笨哦:你被他们用诡计擒住,而又能安全地脱身。
他们肯放过你吗,更不可能轻易地放过我。就算我们不敢招惹这条龙,逃得远远地,这条龙依然会天涯追踪,明暗俱来,誓获我们而甘心的。我敢保证,昨晚陆续袭击的几批暴徒中,一定有神龙的爪牙在内。”
“若愚,似乎我们真的四面楚歌,处境十分恶劣,我好耽心。”她极感不安,绞扭着双手表示心情紊乱。
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右掌背,轻拍了几下。“你该替他们耽心。”大手最后紧握住她的手,坚定有力,语声更坚定有力。在我不知道另有两张图在这些人身上之前,我用玩世的态度和他们玩,不在乎输赢,不介意无伤大雅的伤害,因此除非万不得已,我下手有分寸。现在,我已经有了追查目标,哼!”
她听而不闻,完全忽略了王若愚这番话中,所含歹的凶兆,和透露的无边杀气。她的心完全放在握住她的纤手的巨掌上。巨掌传来的那股莫名的热力,让她的心跳平空加快了一倍。她不但不退缩,本能地,紧握回应,浑身涌发难以言宣的悸动,脸红到脖子上了。
畏缩变成热,初期的畏怯之后,激发了亲和的激情,她浑忘一切,慌乱地体会身心的变化,根本没听清王若愚到底说了些什么。
总算最后那一声哼,把她拉回现实。
“你……你说什么?”她惶然问,但反而扭头回避他。
王若愚发觉她的失态,看到她满脸红霞,和她怯怯的羞态,心中一跳,赶忙松手。
可是,反而被她重新握得紧紧地。
“等我恢复精力,我要他们好看。”王若愚怦然心动,不再加以重叙,另起话题,“我家在宁国府,也属南京,那地方山水崎丽,在地方上王家颇有地位。即云,你仙乡何处”
“哎呀!我也是南京人呀!”姑娘眉飞色舞娇呼:“安庆府许多地区都是入迹罕至、禽兽成群的渺无人迹丛莽,前往游黄山的人并不多,猛兽伤人的事时有所闻。”
“我听说过,有猛虎,有巨猿,有金毛吼……”
“猛虎和金钱豹真不少,没有猿,只有成群的大野猴。传说中育一头活了数百年,迄今仍在的白猿,我没见过。金上吼其实是一种可在树上活动,专吃猴子的土豹,比像野猫差不多的石虎大不了多少,四尺高的大青猴,见了它便发僵,任由吞噬,实在很怪异。”
两人倚坐在床口,隅喝低语款款清谈,不时传出笑声,从童年往事至江湖见闻无所不谈,无拘无束,男女的距离逐渐拉近,感情直线上升。
恃女小春隐伏在邻房的窗下,留意附近的动静。
一夕无惊,平静无事。
早膳非常丰富,由店伙中的仆妇直接送人姑娘的房中。
姑娘打发仆妇离去,这才悄悄地携人王若愚的上房。
如果让有心人,知道王若愚能吃能喝,就瞒不住人了。
一个中毒己深,奄奄一息的人,哪能大吃大喝?那就不是病人了。
膳毕,她提了食匣出房,刚忻入长廊,迎面来了一位相貌威猛,留了黄虬须的中年人。
“张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这人拦住去路,神色倒还和气。
她心中有数,没感到惊讶,在关林她就认识这位大豪。
河南府的地头神,本地区的仁义大爷,一度曾是江湖之豪,声誉极隆的侠义道名刀客,享誉江湖半甲子,迄今盛名不衰的大野狂狮符元吴,亲自找她,气氛不寻常。
“这附近没有闲杂的人,请赐教。”她胸有成竹,不亢不卑,风度不差,像淑女,也像女强人。
“王老弟真的行动不便?”大野狂狮不再客套,单刀直入问上正题。
“是的,追魂女魅的七步追魂针,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形,能保住命已经是奇迹了。”
“闲云真人与追魂女魅都死了,显然已经无法取得妖女的独门解药。”
“是的,只能听天由命。”
“不能到外地找解毒的人吗?”
“不可能找得到,前辈。”
“总该试试,碰碰运气呀!雇轻车或小轿赶路,不会累及病人的。”
“前辈的意思,是赶我们走吗?”
“群魔毕集,跃然欲动,天知道他们的耐性有多久?老实说,谁也防止不了超绝的高手行险一击。老夫责任重大,无此能力提供保护,愿尽全力护送诸位远出府境外,姑娘务请见谅。”
“很抱歉,前辈。”她断然拒绝,“目下正是王兄生死关头,车马劳顿一定会要了他的命。”
“这…”
“给我三天工夫。三天之后,不论王兄的病势如何,我一走带他早离疆界,以免累及前辈。”
“可是……这三天中,那些入……”
“前辈是一代豪侠,请保持豪侠风骨,肩担道义。要不就请前辈置身事外,让他们来好了。”
“好,三天。”大野狂狮虎目中神光四射:“三天后一早,老夫亲送诸位就道,远送出府境,老夫的宝刀仍可派用场。你很了不起,姑娘,再见。”
堂堂一代豪侠名宿,居然对晚辈主动抱拳施礼,转身昂然大踏步离去。
“谢谢前辈周全。”她由衷地道谢。
三天中,不论昼夜,皆有不少神密人物,在店内店外走动。
所有投宿的旅客,皆经过专家的盘诸审查。
姑娘所住的客院,左右的上房皆不许旅客投宿。
三天后离境的风声,早就传出了。
这不啻明白地表示,客人将如期离境,警告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千万不可在这三天中妄动。
至于客人要往何处走,无可奉告。
河南府地居天下之中,所以也称中州,官道四通八达,客人可以从任何一方离境,远走高飞。
如何等候拦截,就得碰运气是否能等得到了。
最后一夭的四更未,东都老店的警戒人员,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最困难最凶险的时间总算度过了,夭一亮将人送走,就没有他们的事了。
大野狂狮、中州双奇、三眼灵官这些首要人物,每天晚上都亲自出动,在东都老店坐镇。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会不辞辛劳,亲自巡视一番。
四更天二过,不可能再有不知死活的人前来行凶了。
大野狂狮与三眼灵官,挟了刀剑出了店门,缓步沿大街南行,要返回家中准备动身事宜,要兑现他护送客人离境的承诺。
街上静悄悄鬼影俱无,静得可怕,远处传来零星的更拆声,五更起更了。
“你不必去了。”他向三眼灵官说:“我有十二个人随行护送,我不信他们敢和我拼骨。”
“不,我一定要带人跟去。”三眼灵官咬牙说:“那些人如果对咱们有所顾忌,怎敢声势汹汹在咱们这里撒野?肯定会把你也算上,走不了三二十里,就会群起而攻,我不甘心,我等他们撒野,哼!”
街右的屋顶,飘落一个长衫飘飘的人影,悠然飘落,轻如鸿毛,缓缓而降,似乎没有重量。
轻功纵落要快不难,要慢可就不易了。
两人大吃一惊,有毛骨惊然的感觉。
一声刀啸,大野狂狮沉不往气,首先拔刀。
“多谢两位前辈呵护盛情。”这人抱拳行礼:“容图后报。”
“咦!你……”大野狂狮又是一惊,但收了刀。
“晚辈请两位前辈收回金诺,不必送晚辈动身离境。么么小丑跳梁,晚辈应付得了。”
是王若愚,哪像一个快死的人。
“老弟,你没病?”大野狂狮大感惊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晚辈已将奇毒逼出体,幸脱险境。如无诸位前辈争取三天的时间,晚辈将铁定任由他们宰割了。”
“有关请老弟离境的事,老夫深感惭愧,事非得已,务请老弟体谅本地人士的困难,天下各处亲王国主王城所在地,都有这忡困难,那些龙子龙孙的安全,干连许多人的身家性命“我懂,前辈。”王若愚打断大野狂狮的话:“这几天,前辈出动无数人手呵护,铁肩担道义,风骨鳞峋,这种情谊不敢或忘。日后当专程趋府一申谢忱。天一亮晚辈动身,恕晚辈无法趋府当面辞谢了。”
“别讽刺我了,我这样做,难免给人假仁假义的印象,你能谅解情势不由人的苦衷,我就感到心满意足了,老弟,打算往何处走?”
“仍由龙门南行。”
“老弟,南行山区荒僻……”
“荒僻才能让他们放心大胆行凶呀!”
“老天爷!你知道到底多少人图谋你?外面谣传藏宝图已经在你身上,每一个牛鬼蛇神都认为你就是可挖的金山银山。
往东或往西……”
“晚辈不能逃避,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日后,所以让他们有机会彻底了断。”
“对付得了吗?”
“那是一定的。”
“他们人多。”
“愈多愈好。”
大野狂狮从这简单单的四个字中,感觉出似乎有一股强劲的无边杀气及体,只感到浑身冒起鸡皮疙瘩,做伶怜打一冷战。
三眼灵官同样有毛骨悚然的感觉,倒抽了一口凉气。
“老弟小心珍重。”大野狂狮郑重叮咛。
“刚刚两位前辈关注,容图后会,告辞。”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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