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百户在食店捉拿可疑奸宄盘诘,是偶发事件,仅检查食客随身携行物品,是否有可疑的犯禁物,没收了刀剑暗器,马匹和马包仍然在食店前。
并非有计划的搜捕,因此并不理会坐骑到底是何人的。
第一个返回榆沟集的是曹世奇。
这里距三郡主暂时歇息的小村大宅,已经远在五六里外了,食店照料马匹不敢擅自处理。
他脸上的红肿并没有消,仍然有点走样,这种外表所受的扑打伤,短期间不易消失,身上的打击伤不他的内腑,所以仍然显得生龙活虎。
向小食店买了些酒菜,用荷叶盛了装入小柳条篮,准备夜间赶路的食物,正式昼伏夜行以减少麻烦,而且必须及早通过真定府南下。
这条大官道是非多,他有抄间道南下的打算,即使远走几百里也是值得的。
他不想和半官半匪的官方法治人士打交道,更不希望卷入皇室斗争的犯天条漩涡里,逃灾避祸是求生本能之一。
还没准备停当,一剑三奇偕两位同伴赶到。
“老弟台,何不一同动身?”一剑三奇的态度友好客气,“多几个人,是否安全些?”
“人多目标也明显,一个人脱身也容易些。与官方的这些人周旋,人多派不上用场,他们的人更多,反抗必定遭殃。”他拒绝同行,语气坚决,“我得找人打听消息,看哪一条路安全。”
“这一带城镇,江湖朋友无法生存,你能找得到人打听消息?”
“找乡民询问呀!我会尽量避免与江湖朋友接触,以免被他们出卖。”他扳鞍上马,急于离开,“诸位最好赶快离开,恐怕各方人士都在找咱们这几条漏网之鱼,再落在他们手中,那就死定了。”
他越过官道,找到一条向东的小径,一口气远出五六里外,在一座叫周村的一家民宅歇息,在大树底下埋头大睡,养精蓄锐,准备夜间动身。
他向一剑三奇说的话,绝非危言耸听。
九个人死里逃生,看守与行刑的五个人全死了,三郡主即使不想追究,汉府的爪牙们岂肯甘休。
他们落在三郡主手中而不死,罗百户与其他负责治安的人,必定以为他们是三郡主的人,日后碰上了,结果将令人不寒而栗。
没有外人在场,罗百户便敢向哼哈二将下毒手。
哼哈二将是汉王府的护卫,是正式的军官,要不是三郡主率领大批爪牙赶到现身,飞刀暗器将毫无疑问朝哼哈二将集中攒射。
另一个食客被杀,原因就是那人的身分已被罗百户发,那人才是罗百户的主要搏杀目标。
罗百户的人,一直就怀疑其他的食客中,还有汉府派来的神龙密谍在内,来不及仔细查出线索。
如果再捉住九个仍然平安活着的人,肯定会使用雷霆手段迫取口供,逼死错杀几个人,在这些便衣办案的来说,根本算不了一回事。
不久,蹄声得得惊醒了他的白日梦。他在晒麦场旁的老槐树下大睡,挺身坐起便看到三匹马踏入晒麦场。
他心中略宽,来人没有立即的危险性。
三骑士看到了他,下马牵了坐骑向他接近,在右首另一株槐树下系妥坐骑,笑吟吟向他示意。
是两男一女,化了装易了容的三位食客。
他们自称姓张、姓李、姓王。姓张的中年人,曾经在食店与他打过交道。姓张的向他透露,山东又有人准备造反。
最令他心生戒心的是:姓张的向他说,皇上该传位给这位二殿下汉王。
至今,这三个人是同情汉王造反的。而且,很可能就是三郡主的爪牙。
“赶来向你道谢的。”姓张的笑容可掬,“没想到曹老兄深藏不露,能屈能伸。如无老兄援手,所有的必定尸体已寒了。”
他已经站起退到树旁,预留退路,小心翼翼。
“别放在心上。其实他们也死不了,是吗?”他神色泰然,语气不怎么的友善,“我这种在天下南来北往的人,必须深藏不露,能忍则忍,不才不至于到处与人结怨争闲气,不能屈能伸将在江湖寸步难行。”
“呵!老兄话中带刺。”
“在下无意刺人,只希望诸位不要来打扰。我是一个被卷入是非的无辜倒楣鬼,不想再惹来刀剑加身,张老兄,我说得够明白吗?”
“老兄请勿误会。”
“误会?算了吧!你我心知肚明……”
“我知道,你把我试探你的话当真了。”姓张的打断他的话,“那时,我疑心你是神龙密谍的人,没料到汉府的三郡主来了,几乎误了大事。老兄,情势严重,我的人无法及时赶来,所以我向你求助。”
“向我求助?助什么?”
“助我对付三郡主那些人,把他们赶走,或者一举铲除。你能在举手投足间,杀掉武功超绝的高手,只有你才能对付得了那些人,我的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了,公私两便,相邻你也有强烈的报复念头。”
“正好相反,我不但没有报复的念头,而且惊慌害怕,躲得愈远愈好。”他坦然地说,“如果能胁生双翅,我早就飞到天尽头逃祸避灾啦!就算我吃了一千颗豹子心老虎胆,也不敢卷入这场风波。张老兄,你知道我这种人的处境,不要再试探了,好吗?”
“老弟台……”
“不要用任何理由做借口,我不会改变心意的,你饶了我好不好?”
软的说服无效,姓张的脸一沉,要来硬的了。
“你也许知道,我可以征用你。”姓张的一字一吐,口气霸道:“我有这种权势。”
“我这种人夫不收地不留,你的权势奈何不了我。”他也脸一沉,虎目神光炯炯,“强迫我这种人加以鹰役,你将发现所付出的代价,大得你承担不了,那将是一场大灾难。你们走吧!留一分义,以免恩将仇报,说出来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们走吧!张叔。”叫王大嫂的女郎看出他的不快,看出再拖延下去的危险性,“这位曹兄胆小怕事明哲保身,不堪大任。我们所要的人,是真正勇敢剽悍,有志气有抱负的英雄豪杰,他不是。”
轻视表情可见,讽刺口吻十足。
“对,你们要的是英雄豪杰。”他的嘲弄味十足,不介意对方讽刺,“我不是。我只是一个自由自在,无牵无挂,兴之所到,在天下鬼混的浪人。志气与抱负在我来说,那是自欺欺人的玩命愚行。诸位,不要逼我,尤其不要用权势来逼我,那不会有好处的。”
“好吧!道不同不相为谋。”姓张的向后退,已看出潜在的危机,看出他的眼神有异,“我们不会对你不利。请记住,如果有任何事故发生,我们是站在你一边的,希望你能平安顺利脱离险境。”
“谢谢你老兄的盛情。”他眼中的杀气消失了,泰然地道谢。
如果姓张的看不出危机,再进一步用权势相逼,就会激发他的强烈反应,因为他一直认为,这三位仁兄仁姐,很可能是三郡主方面的的密探。
三人失望地转身,向另一株槐树下的坐骑走去,刚将缰绳挂妥,便听到急促的蹄声。
“咦!”姓张的惊呼,“他们是跟踪我们而来的,大事不妙。”
村四周皆是青葱的麦田,偶或有些高茎作物,正是马匹可以尽量放蹄飞驰的原野。
三方面都有马匹狂冲,踹毁不少麦子。远在里外,便可看清骑士的轮廓,不是黑就是白,色彩鲜明。
半点不假,是三郡主的男女爪牙,男的穿黑,女的穿白,一看便知。
三人不约而同扭头回顾,曹世奇已经失了踪。
“从村后走。”姓李的急急上马。
“村后也必定有人,咱们被包围了。”姓李的脸色大变,语气惶气,“我们真该撤走,或者与三大营的人会合的,不能在田野里受到围攻,躲到村里去,房舍可以藏身,也利于搏斗,走。”
村落中房舍散乱,有各式各样的建筑,不但易于藏匿,必要时也可据险死守。
坐骑不要了,三人向村中飞奔。
三郡主逼迫罗百户,接收俘虏时,人数将近六十名,数量上比罗百户多了不少,因此不敢灭口,付不起灭口的代价。
人已经分散,连哼哈二将也不在。她带了十男十女,亲自追逐姓张的三个人。
小村有近百户农舍,除了住宅之外,仓库、柴房、碾房、牲口厩、猪栏羊圈禽舍……到处都可以藏匿,出动三两百人手,也不见得能遍搜每一角落。
她坐镇村中心,十男十女分类两批,逐屋搜索,先威吓村民,逐屋将村民赶出,再入屋搜寻,进展得相当缓慢,眼看天色不早,沉不住气了。
村中鸡飞狗走,乱得一塌糊涂。
这是最笨搜寻手段,人手太少怎能搜村?
林中心的广场,是村民的活动中心,四周栽了老槐,可以看到四面八方的村中小巷道,任何一方有所发现,皆可快速地前往处理。
她身边只留下一男一女,担任警卫与传递指示。
汉王两度拒绝就藩,一直就在南京开府。南京的官民,把汉府的人看成毒蛇猛兽。
他所私自豢养的三千名死士刺客,也是他勒索官民敛财的工具,曾经把两个卫兵马指挥使亲自下手击毙,无法无天。
他有九个儿子、三个女儿。南京(那时称京师)人把这九个儿子称为太岁,女儿叫夜叉。
十四年谋害太子的阴谋败露,各种不法罪行大白天下。永乐大帝勃然大怒,囚入西华门将废为庶民,太子涕泣抢救他这个凶残的老弟,保住了他的藩王的身分。
十五年就藩安乐州,南京人莫不额手称庆。
他老哥太子登基之后,情到义尽,手足之情可感,完全抹去他的叛逆罪行。
目下他的长子安置在京师,以汉世子的身分,结合他的昔日部属,收买有异志的文武大臣,每天以十批信使往来,将朝廷的动静去飞报安乐州。
安置神龙密谍在京师附近各府州活动,羽翼将成。
其他八个儿子皆封郡王,依次是济阳王、临淄王、昌乐王、淄川王、东齐王、任城王、海丰王、新泰王。每个王都不是好东西,各拥有众多的谋士刺客。
三个女儿有两个已有婆家。三女封乐陵郡主,目下已经二十二出头,仍不想找仪宾(郡主的丈夫称仪宾),比九个兄长更喜欢舞刀弄剑,带了一群男女死党,在山东京师各地逍遥。
只有她的死党,称她为三郡主。各地的官方人士,称她乐陵郡主,乐陵是她的封地。
仇恨她的人,背后里叫她母夜叉。夜叉是妖神,女的夜叉最美。她的确美丽绝伦,而且会法术。
搜屋的速度太慢,她女暴君的个性终于爆发了。
“传话下去。”她焦躁地向男女两随从怒叫,“再片刻搜不出人,给我放火焚村。”
在山东,她兄弟姐妹就曾经多次一怒焚村。但这里是真定府,属京师。
真定府是天下两大练兵站之一,平时足有十万兵马驻留,她竟然要在真定府放火焚村,果真是无法无天,任性妄为。
两位随从忠心耿耿,只知道服从,怎知道焚村的后果?也可能知道女主人令出如山,不会接受规劝,乖乖向两侧的巷道奔去。
“郡主令下,片刻后举火焚村。”震耳的两面轰传。
“片刻后举火焚村……片刻后举火焚村……”各处转伟的叫声连绵不绝。
哭喊声大作,村民大乱。
村中房屋散乱,也零星生长着一些果树。
九名男女是一组,逐屋搜寻藏匿的人,接近村东侧的一座农舍,农舍左侧是结实累累的桃树五六株,树上藏匿着姓李的中年人。
刚将农舍的十余名男女老少赶出宅外,举火的叫声传到。
这一招好毒。除非被追搜的人现身,不然全村化为火海将无可避免。
其实这一招也极为拙劣,藏匿的人与村民无亲无故,犯得着为了保护村民,而把自己的命送掉?
何况二十人搜村,根本无法搜索每一栋农舍,藏匿的人,很可能早就从田野撤出远走高飞了。
曹世奇毙了五个人,救了八位难友一走了之。八难友已取回被没收的兵刃,兵刃本来就堆放在厅角的壁根下,因此姓李的人手中有剑。
“快准备引火物。”一个黑衣年轻人向同伴下令。
姓李的钢牙咬得死紧,缓缓拔剑出鞘,作势向下跳落,要现身放手一拼。
桃树本来只有他一个人,岂知身形刚准备纵落,身后伸来一双大手,扣住了他的右肩,持剑的右手立即发僵,身躯也感到一震。
“你们不要妄动。”耳中听到熟悉的语音,“我先和他们打交道。”
他扭头号回顾,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
曹世奇坐在他的身后的横枝上,几乎贴身并坐,像是平空幻化出来的,这是决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在树上躲藏了许久,不可能身边多了一个人而毫无所觉,任何外加的一两斤重量,树必定出现晃动,而曹世奇却坐在他身后的横枝上,人是怎么来的?
只有妖魅鬼魂,才会民生这种现象。
曹世奇向他咧嘴一笑,像羽毛般向下飘落。
一声长笑,吸引了不远处的九男女。身影似流光,向村中心飞掠。
九男女同声大叫,急起狂追。
一眨眼间,掠走的流光倏然消失。
三郡主站在广场中心,留意男女两随从绕场外各巷口高声传令。
红日高悬西半天,距日落约有一个时辰,大地清明,视野清晰,她却无法看到身后的景物。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似乎声音发自耳畔。
她反应超人,倏然转身剑已在手。
“咦!是你。”她讶然惊呼,接阗发出召集人手的警啸。
她认识曹世奇,被她最先整治的人。
曹世奇脸上的红肿消失了,恢复了被她整治前的本来面目。
“你是愈长愈美丽,也愈来愈狠毒了。”曹世奇脸上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说的话也令人难解,“小时候你横蛮、凶悍、残忍,长大了似乎更为变本成厉,更添加了狠毒。天老爷可以做见证,这世间并不亏欠你什么,你为何如此仇视天下良善的百姓?”
男女两随从奔到。片刻,其他十八名男女也陆续到达。二十一个男女,形成大包围。
三郡主用手势示意,阻止男女随从们动手。
“你这个人说话,似乎语无伦次。”三郡主冷然注视这个屹立如山,说话似有感慨的人,语气冷森毫不激动,“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口气可疑。”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曹世奇的语气平和,虎目却焕发严厉的奇光。
“第一眼我看到你,似乎受到一种特殊感觉的撼动。”三郡主凤目中,第一次见面时的光彩重现。
“也许,触及你遥远的一丝记忆。”
“什么意思?”
“将近十应该算是遥远了。”
“将近十年?”三郡主一怔。
“是的,将近十年。十年,不是一段短岁月,你从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长成即将告别金色年代的美丽女人,依然对凌虐弱小杀人放火的罪恶勾当乐此不疲,你到底想向世间索取些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
“十年前,南京燕子矶,记得吗?”
三郡主眼神一变,狠狠地盯视着他。
“那天,你的你六哥。”曹世奇的语气飘忽,脸上的神情也飘忽,“朱瞻坪,好像现在他封了东齐王,对不对?你兄妹俩带了八家将游矶,逼近十二名游客投矶自杀。那地主是一些想不开,对人生绝望,冤苦无处可申的人,跳矶自杀的归宿地。但游客不是去自杀的,你们却逼近他们全体自杀。”
“哎呀!你……我记起来了……”
“你应该记起来了。”
“你就是那个穿一袭青博袍老不死身边的那个少年。”三郡主的凤目中杀机怒涌,“你一个少年,就打昏了我八家将,狠狠抽了我两耳光,把我六哥打掉五颗牙齿。该死的东西!
那就是你。”
“没错,那就是我。”曹世奇淡淡一笑,你们耻万人手,穷搜南京城内城郊,整整搜了一个月。其实我一直就住在龙蟠里。我承认我怕你们这些龙子龙孙。所以,这十年来我一直就在天下各地流浪,避免被你们查出根底,尤其避免在南京逗留。因为南京的乡亲们知道我这个人,早晚会你们查出的我的身分。”
“你叫曹世奇?”
“当然是化名。”
“你该死。我曾经发誓,要把你的根底挖出来,灭你的族抄你的家……”三郡主愤怒的大叫大嚷,剑升到出手位置。
“像你祖父杀绝方先生方孝孺十族一样?你算了吧!你永远找不到我这个人。等你老爹走了狗运,有幸宰掉你的堂弟太子之后,篡位当了皇帝,也不见得能找得到我的影子。何况……”
一黑一白两个人影,以令人目眩的奇速,悄然从他身后扑上,四双手像八爪鱼,连抓带拖要将他扑倒擒捉,无声无息甚至很难看到人影,侧方旁观的人,只看到黑白的光影一闪,便已近身了。
结果,人影倏地分开。
白影斜飞,砰地一声摔出两丈外,几乎把扼守在外围的另一个白衣女人撞倒,滚了两滚立即昏厥。
黑影却躺在曹世奇脚下,爬伏不动像是死了,是一个黑衣年轻大汉,佩剑已到了曹世奇手中。
变化太快,旁观的人的确无法看清变化。
四周传出惊呼声,被曹世奇不可思议的身手吓了一大跳,接着传出愤怒的叫喊,十八名男女跃然欲动。
曹世奇一脚将昏迷不醒的年轻大汉,踢得滚出两丈外,拔剑出鞘丢掉鞘,试拂了两下。
“三郡主,制止你的人妄动,尤其不要倚众群殴,那会激发我的野性。”曹世奇面对三郡主的剑尖,毫无升剑防备的意图,剑垂身侧泰在自若,“我很少用剑,除非必须用剑以解决困难。”
“原来你是所有的人中,武功最超绝的一个。”
“也许吧!十年前我就证明给你看了,你那八家将都是力可搏虎豹的力士,我三拳两脚就把他们摆平了。你这人,也许比八家将强些,人数也多了两三倍,但结果将是一样的。三郡主,带了你的人,走,不要再残害这些可怜百姓,好吗?”
“我要你。”三郡主一字一吐,每个字都阴森冷厉,“十年前的账,一并结算。”
“我没欠你什么,这世间也没欠你什么!”曹世奇不介意对方冷厉慑人的神情,“十年前,你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少女,下令推游客落江的却是你,所以我掴了你两耳光。
你个性横蛮狠毒,错不在你,而在你老爹你祖父的家教所使然,你朱家的血脉中有天生嗜血的遗传。那与我无关。
我忍受你残暴的手段伤害,因为我不想卷入你们相互杀戮的血腥漩涡,而且你无法真正伤害得了我。
现在,你居然残害这些可怜的村民,你不得不出面阻止你做出这种天人共愤的罪恶勾当……”
一道电光猛然迸射,三郡主忍无可忍,受不了他的胡说八道,剑发似雷霆。
剑势就控制了他,各种慑人心魄的奇异潜劲锁定了他,这猛然迸发的一剑,任何身手超绝的高手也难逃大劫。
异象出现了,已经化为光芒的剑尖,距他的胸口仅三寸左右,他的身躯似已飘浮离地,附在剑尖前与剑形成一体,与剑的速度似已协同一致,不可能接近分毫,这三寸距离有如天地之隔。
剑光迸射出丈外倏然静止,三郡主稳下马步,剑并没收回,剑尖前三寸,曹世奇的胸口丝纹不动.
“你以神御剑的火候不错,真的不错。”曹世奇徐徐后退两步,脱出剑尖的控制范围,“天下间论武功拳剑,有你这种造诣的人,不会超出十个,可惜神意太过凶厉,我能先一刹那历史学家出来,你伤不了我,走吧!以免引起我再次惩戒你的念头。”
“咦!你……”三郡主花容变色,似乎无法接受一剑落空的事实。
“你要考验我的耐性了……”
三郡主已经打出手势,包围的阵势立即发动。
十八名男女同时发动,黑白两色人影飞旋游走,风生八步,雾起四方,眩目的五彩闪光,配合连续爆发的风雷,把整座广场,在顷刻间变成不测的可怖魔域,谁也不知道这些声光来自何处。
眩目的五彩光华,从三郡主身上发出,把曹世奇的身影笼罩住,像鱼网罩住了鱼。
三郡主的外形,也似乎在刹那间改变了,发髻自散,长长的秀发扬起如飞蓬。
本来眉目如画的美丽面庞,却变成双目扩大如灯笼幽光外射。
脸色由红润变成青灰,血盆大口露出森森利齿,右手剑左手爪,挟风雷与异啸,狂野地飞扑而上。
不是美丽的女夜叉,简直就是传说中极端丑恶如猛兽的男夜叉。
曹世奇的身影,在各种怪异力道压迫下萎缩、变异、下挫、崩裂。
片刻,又片刻,各种光影隐没,烟雾徐徐消散。
十八名男女合围阵势保持完整,右手剑左手有小幡或绣带,封锁依然严密,不可能有人突围而出。
三郡主恢复原状,仍然美丽高贵,她变幻的神奇,委实让胆气不够的人吓破胆。
所有的目光,都在搜寻地面的异物。
没有残肢血肉遗留,没有碎衣帛散布,更没有碎骨残血溅洒。
一把剑插在地上,入地尺余,是唯一留存的物体,那是曹世奇夺来的剑,他并没有使用。
另一件物体是剑鞘,就搁在剑旁。
“怎么可能?”三郡主盯着直立的剑发怔。
先前被打昏的一男一女,早被同伴拉到一旁救治,人救醒了,但内伤不轻,浑身脱力,双脚发软,无法加入布阵,在一旁歇息。
“启…启禀郡…郡主……”那位坐在远处,气色甚差的白衣女郎叫,“小…小婢发…发现,有…有异样的淡光,从…从这一方面逸散的,但…但不像是…人……”
“追!”三郡主跳起来发令,“是他,他用遁术逃掉了,追上去用炼魂阵炼化了他。”
说追便追,带了一男一女先走,从那位女郎所指的方向,三个人似凭空化虹飞走了。
北面一座农宅的屋顶,姓张的三个人爬伏在脊后,居高临下目击广场所发生的变化,胆气直线沉落,跳下去拼搏的勇气完全消失了。
“我敢打赌。”自称王大嫂的女郎地说,“这个女暴君三郡主,一定是唐赛儿的门人。
同时我也敢肯定,唐赛儿与手下十仙女,一定藏匿在安乐州汉府。”
“那又怎样?我们能撼动得了他们?”姓张的叹了一口气,“本部的人根本不能入境,所派去的人一去无回。更不可能潜入汉府调查,查无实据师出无名,咱们只能光瞪眼,走吧!须防她们去而复回。”
“这姓曹的真像个鬼魂。”姓李的想起曹世奇出现在身后的事,仍有毛骨悚然的感觉,“连他也见机不战而逃,我们哪配与三郡主动刀动剑?”
“二十一比一,他不逃才是天下一等一的大白痴。”姓张的摇头苦笑,“我们如果能与他们一比一拼个平手,已经难能可贵了。”
三人溜下屋,一溜烟走了。
二更天,新乐城在沉睡中。
这是一座小得不能小的县城,全城只有六七条街巷,建有高不及丈的土城墙,怎么看不像是一座城,南北两门相隔不足一里,县衙门还真像一座土地庙。
大官道从城西绕过,形成一条小街。官道上不时有赶夜路的旅客,成群结伙而过。
曹世奇跟在一队骡车后面,共有七辆载货的骡车,十余名骑士鱼贯跟在军队后慢慢赶路,无意超越,猜想可能是骡车队的货主或保镖,跟在车后照料防范意外。
车辚辚马萧萧,打破了夜空的沉寂。他以为混在车马队中,便可避过监视者的耳目。
他已有完善的防险准备,重要的物品盛在百宝囊,日常用品改成小包裹挂在鞍旁,鞍后的马包是睡具和衣物,必要时可以丢弃。
十余名骑士,有一半是与他一样的夜间赶路旅客,走在一起安全些,心照不宣,同道的旅客应该互相照顾。
路两旁的二三十家小店,门窗紧闭暗沉沉,门灯已经熄灭,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
一家小店前面的遮阳棚下,两匹坐骑隐藏在内,偶或可以发现马尾拂动几下,如不留心,决难发现有坐骑隐藏在内。
路对面的另一家小店门外,老槐树下的暗影中,也隐约可见拴了两匹鞍辔齐全的健马,鞍上没有人。
第一声警啸传出,前面里外有灯火闪烁。
车队的主事人,发出一声信号。三位骑士策马超越车队,向前飞驰。
曹世奇后面的一位骑士,将佩刀也改系在背上。
“你们发现警兆了?”他扭头问。
“是的。”骑士相当镇定。
“冲你们来的?”
“不知道。按理无此可能,咱们运的是杂粮。”
“县城附近会有劫路的?”
“本来不可能有,但已经发现了不寻常的警兆,必须严加防范,小心撑得万年船。”
曹世奇心中一动,放松缰绳,健马蹄下放慢,逐渐落在最后面。
车队的速度加快,押运的人神色愈来愈不安。
天宇中云层厚,星月无光,大地黑沉沉,路两旁的行道树黑压压地一无所见,如果有灯光火光,十里内都可看到,夜间看似遥远,其实距离相当近。
一星火光出现,然后接二连三出现摇曳的火光,那是特制的圆形气死风小灯笼,通常使用作夜间行走的的照明工具。
在前面开道的两骑士,被五名黑衣人拦住了。
路两旁的行道树上,挂了七盏小灯笼,灯笼上绘有七星血红图案,平空增加不少神秘气氛。
“所有人车,接受检查。”拦路的人厉声宣布,“缉拿逃犯,抗命者格杀不论。”
夜间赶路也不安全,人多势众的一方,可以广布天罗地网,断路是相当有效的手段。
车队后面,曹世奇并没跟来,早已消失在半里外的沉沉夜幕下。
沿途布下检查哨,逼被追逐的猎物现身,再加上向各地策应的快速打击人马,那需要多少人手?
三郡主曾经现身的人,总数不超过六十名。
但曹世奇心中有数,这个女夜叉有出动大批人手的能力。
京师,有汉王世子(长子)裹胁文武大臣。
山东的德州,甚至首府济南,最少有五卫兵马的指挥使,是汉王的心腹。
真定卫的指挥使,就是汉王往昔辖下的大将。
当年永乐大帝南下抢夺乃侄的江山,汉王先后统率过十万精兵,是永乐帝的精锐前锋,也是第一个率军冲入金川门的人。
现在,这些他曾经统率过的将领,明里效忠洪熙皇帝,暗中仍然支持他。
一年后,汉王果然举兵夺取乃侄宣德皇帝的江山。山东的名将都指挥使荣靳,准备夺取济南策应。
真定各卫的指挥使共有三卫,两个千户,首先成立五军都督府,配合汉王的兵马北进。
三郡主借调真定卫军相助,是理所当然的事。真定的几个卫军指挥,都是她老爹早年的得力部属。
曹世奇总算知道情势严重,不能从官道行走了,悄然从东面的田野东行,进入东面的太行山尾闾丘陵区,准备远出百里外抄小道南下,比原定的行程远了三倍。好在他并不急于赶路——
天涯孤萍扫校,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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