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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赵雍墓距城北仅两里地,更鼓声隐隐可闻。

  三更末的更鼓声传到,斗转星移。赵雍墓的四周荒坟间,三十余名身披白袍,戴了头罩的怪影,纷纷向墓台前的草坪集中。

  只片刻间,便在赵雍墓前布下了暗含章法的阵势。以墓台为中心,成半弧形席地而坐,八方各有一人,远距五丈面向外戒备。

  不久从西面通向坟场的小径出现了三两成群的人影。显然,这些白袍人早已在四周潜伏,甚至早已将整座坟场予以搜遍了。

  四史初的史鼓声传到,先后已到了十六个黑衣人。第十七名是黑旗令主,以后还有人陆续到达。

  正西把守的白袍人,同最先到达的三名黑影,发出一声奇异的信号。三个黑影在三丈外止步,由中间的黑影回答了三声信号,然后低声道:“南路会友符钦,奉命前来听候差遣。”

  白袍人让往一旁,也低声道:“符会友请进,会主已到了。”

  黑衣人全部一色劲装,带了兵刃,在墓台前留下的半弧形空隙中落坐,一个个神色肃穆,一言不发。连同先到的三十二名神秘的白袍人,共有四十九名之多,龙虎风云会的重要人物,几乎精英齐集,算是近来最大的一次盛会了。

  月黑风高,夜色朦胧,远处树林中飘来淡淡的尸臭,平添三分恐怖,加以三十二名白袍怪人的形影像是僵尸幽灵,附近又是荒冢圯墓,所以更是令人毛骨悚然,此情此景,委实使人涌起此身已在阴曹鬼域中的感觉。

  鸦雀无声,除了四周八名担任警戒的白袍怪人不时走动外,其他的人皆席地而坐,不言不动。久久,面南背北而坐的白袍人,用特有的尖厉刺耳嗓音徐徐地说:“这次大会延期举行,诸位不必追问原因了。这几天来由于大地之龙的出现,本会在梓潼折损了不少得力弟子,事出突然,几乎令本会措手不及,想不到此人竟然成了本会的心腹大患,此人不除,后果堪虞。因此,本会主召开这次大会,一方面是对付大地之龙,一方面对付已到达成都的天玄剑那一群自不量力的匹夫。日下他们巳启程北来送死。因此,咱们必须早作提防,决定下手铲除的良策。”

  会主右首的一名白袍人缓缓接口道:“启禀会主,在未正式派任弟子之前,务请追究黑旗令主今晚为何仅单身前来赴会的像故。”

  黑旗令主坐在大漠之狼符钦的下首,安坐不动。

  会主的目光,凌厉地落在黑旗令主的身上,冷冷地问:“叶坛主,金剑龙镖与天南三剑的老大为何不来?”

  “他们需接应由各地赶来的盟下弟兄,无法抽身。”黑旗令主不动声色地答。

  “贵盟的弟兄,一早便离开梓潼,秘密撤走,目下何在?”

  “梓潼城风声甚紧,为免招引对头的注意,不得不撤离。”

  “谁授权给你擅自将人撤走的?”会主冷笑着问。

  “会主并未限制黑旗盟弟兄的行动,没说过不许离城。”

  “哼!本会主清楚地记得,在顺庆亲自下令要你带人在城中候命,你敢曲解本会主的法旨?”

  “属下并未曲解会主的法旨,不然便不会前来与会了。”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叶坛主,你已得到小罗山的消息。”

  黑旗令主点点头,沉着地说:“属下不否认。”

  “你有何打算?”会主阴森森地问。

  “属下正在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正要请会主指示。”

  “我只问你的打算,和如何为难法?”

  “属下的家小已落在天玄剑之手,委实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你早已存心观望,因此将人撤出梓潼,是想趁机叛会,是不是?”

  “属下如果存心叛会,今晚也就不会前来了。”

  “那是你因为体内奇毒未除,不得不来,是吧?”

  “事已至此,会主想必知道属下的困难所在。”

  “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还是死心塌地为本会效力,勿生他念好些。你的人撤至凤凰山,已在六指琴魔杜护法一行二十六人的监视下,任何人也休想妄动。”

  “哦!原来会主已有周详的打算了,但会主故意遣走六指琴魔,难道他就不会从属下的盟友口中得悉人质已被天玄剑救走的消息么?”

  “本会主已有周详准备,丹扎活佛在他身畔寸步不离,严禁他和贵盟的人打交道,只等动手令下动用他的天雷琴足矣!他永不会知道小罗山的事。小罗山内主坛被大地之龙所挑,只有你盟下的弟兄知道。本会主早已知道你派有弟兄在内主坛卧底,你撤出梓潼之前,本会主已有提防你叛会的大计。目下正值用人之际,本会主不追究你的过错,已是法外施仁,你该知道自爱才是。昨日大地之龙放出小罗山被毁的消息,凡是曾听到这消息的人,本会主已经全部加以处决了。外主坛在五妇山的弟子,以及在此地驻守的北路香案会众,六十九名全部都就地处治,不留活口,以免扰乱弟子们的心神。而你却未受牵连,原因是留你有大用,本会主已是大发慈悲了,你必须知道感恩才是。你的子侄落在天玄剑的手中,他们不会为难你家小。本会主已派人相机救人,你必须为本会尽忠效力,不许胡思乱想。今晚会后,你不必回凤凰山了。如果你不知好歹,存心叛会,不但你和贵盟的弟兄大祸立至,本会主也将下令给救人质的弟子,一举屠尽所有的人质,决不宽贷。去,叫在外面已被监视的天南三剑的老二老三参予大会。你三人今后追随在本会主身边,不许擅离。”

  黑旗令主驯顺地站起行礼,应喏一声,向西便走。不久,带了神剑高文湘、和魅剑颜展鸿大踏步转回。后面,一个披黑袍戴黑头罩的人紧跟不舍,直至三人参见会主就坐之后,方悄然退去底入夜幕之中。显然,外围还有不少警哨监视看每一角落,外人委实不易接近坟场。

  外围警哨位于坟场四周,相距会场仅百十丈,人数众多,全是被黑袍戴黑头罩的高手,监视网十分周密。但天色太黑,想全部封锁亦颇易:正南和正北两面,两批黑影正逐步深入,小心翼翼地接近透过了外围警戒网,渐渐接近了坟场。每个人的右臂上,各缠了一幅白布,蛇行鹭伏形如鬼魅。

  除了在会场外担任警哨的八名白袍人之外,二十四名白袍人以会主为中心,向两侧成半弧形延伸。看不见他们的真面目,无法分辨他们的身份。

  黑旗令主挪了挪七星剑,沉着地问道:“请问会主,属下奉命追随在会主身旁,那些盟下的…”

  “你盟下的弟兄,用不着你关心了。天玄剑和白衣神君等人,这两天内可能赶来,届时蟠龙剑客薛护法,将率领你属下的盟友与他们一拚。”

  “他们不会听命的……”

  “你可以放心,他们会听的。你们三个人将以新面目出现,死心塌地的为本会尽力,由你不得。符会友给他们每人一颗易心变性丸。”

  大漠之狼应声在怀中掏出三颗青色丹丸,递过说:“叶坛主,这些丹丸保证不是毒药,服下啦!”

  黑旗令主脸色一忧,凛然地说:“不是毒药,在下拒绝吞服。”

  大漠之狼脸色一沉,阴森森地不悦地说:“叶坛主,不必推三阻四耽误时刻,时光宝贵着呢,天明之前,咱们将大举歼灭大峪山主一群死囚,会主还得计议和安排一劳永逸的大计,没空和你穷罗嗦了,拿去吞下。反正服下后有百利而无一害,死不了的,大惊小敝对你没好处。”

  不是毒药而是易心变性丹,这是一种可改变性情的奇药,耳鼠解毒丹可能毫无用处,黑旗令主岂敢吞服?当下便待站起,大漠之狼巨掌一伸,手臂横过中间的神剑高文湘,闪电似的按在黑旗令主的肩上,叱道:“不许妄动,由不了你,吞下。”

  黑旗令主想反抗,但力道难发,按在肩上的掌重有千钧,大拇指已扣在肩上井穴上,反抗无力。

  神剑高文湘见大漠之狼的手横在胸前,显然对方根本没将他天南三剑放在心上。他脸上露出阴冷冷的笑意,左手一抬,半分不差地扣住了大漠之狼的曲池穴,冷笑道:“符兄,有话好说,何必动手相迫?”

  大漠之狼的呼吸像是停住了,他浑身刀枪不入,不怕点穴术的打击点制,这时却被功力相差甚远的高文湘所制住,浑身像被电掣,气血自散,身躯麻木,想挣扎已力不从心,不由他不惊,久久方恐惧地叫:“你……你放手……”

  “咦!”会主倏然站起,讶然惊叫。

  同时站起的还有两个白袍人,他们原在右面下首的末端,在头罩和白袍的掩饰下,除了少数心腹之外,其他的人不可能分辨出他们的本来面目和身份。

  但由坐次看来,在三十二名白袍人中,他俩的地位该是最低的两个。

  其他的人都怔住了,大漠之狼符钦的艺业,在所有的知名特殊会友中,虽不是最高明的一个,但在武林中已算得是超群人物,在塞外声威远播,在中原也大名鼎鼎,比中原的十六高手名宿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也许和黑旗令主不相上下,但比天南三剑可说高出多多,为何在神剑的手一触之下,竟然会毫无抵抗之力?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黑旗令主和魅剑及时站起,急退三步离开原地。

  大漠之狼身侧的一名青衣老人,猛地一声沉喝,身躯斜扭,一掌向大漠之狼身侧的神剑劈去。

  神剑右手一带,将大漠之狼用来□掌,接着右脚从大漠之狼的身下蹬出,“噗噗”两声闷响,青衣老人收招不及,一掌劈中已浑身发软的大漠之狼脊心。同一瞬间,神剑的一脚也踹中青衣老人的胸腹交界处,胸骨应脚尽裂。

  神剑飞跃而起,喝声“快退!”三人身形似电,火速退出三丈外,变生仓促,众人不及阻止。

  会主大喝一声,首先冲出。右下首早已起立的两个白袍人,身形如白虹经天,比会主更快,一闪即至,喝道:“站住!走得了么?”

  神剑已领先退出五丈外,一声虎吼,左手疾扬,正西闻警转身意欲拦截的白袍警哨“啊”一声狂叫,冲倒在地。

  “我断后,先撤离险境。”他向黑旗令主两人沉喝,让在一旁。接着撤出紫虹闪闪的佩剑,向追到的第一名白袍人挥剑截出。

  “铮”一声暴响,双剑相交,两人同时向左飘退八尺。

  “咦!”白袍人讶然叫,又道:“你……你是…”

  神剑定下身形,哈哈狂笑,大声道:“长春子,别人无恙,咱们二度相逢了。我,大地之龙,现出你掩藏在头罩下的真面目来吧。”

  十丈外,火光乍起,坟场边缘的荒林中,接二连三燃起了三二十支明晃晃的桐油火把,上百名老少一线排开,吼声震耳:“谁要群殴,咱们奉陪。”

  “天上有七星,大地黑旗盟”右端的四五十名黑衣人齐声怒吼,声如天雷狂震。

  双方相距五六丈列阵,中间,中海摘掉黑髯,抹掉脸上的易容物,脱掉外衣,露出本来面目。紫色劲装,腰上有插了飞刀的皮护腰,火光下,威风凛凛,豪气飞扬。他身后,黑旗令主和魅剑徐徐后退至黑衣盟友的阵中。身前,被称为长春子的白袍人屹立不动,左右多了三名白袍人,后侧是头罩两侧绣有金龙朱虎的会主。会主身后,龙虎风云会的人左右列阵,双方剑拔弩张,恶斗一触即发。火把的毕剥声打破四周的沉寂,火光摇摇。

  会主拔剑出鞘,举剑尖厉的叫道:“大敌当前,生死存亡在此一举,弟子们……”

  话未完,南端的黑暗树林中,突传来“叮咚”两声弦响,踱出三名灰衣人。中间那人赫然是六指琴魔,一手抱着他的天雷琴。左面那人是天玄剑,左手挟了负责监视六指琴魔的丹扎活佛。大和尚一身红袍,在火光下极为触目,像条死狗般被挟在胁下,浑身软绵绵地。右首那人,是大名鼎鼎的大峪山主九天大鹏雍仁杰。

  接着,西北角二十丈外的荒冢中,火光再明,白衣神君首先现身,领着十二名大峪山的英雄,高举火把向左右闪开。中间,徐徐站起一个银髯拂胸的老人,和一个发髻如银的老太婆。两人身后,共有五十余名男女,其中有长春子一手所组成的英雄会中三十余名武林名宿,有男有女,有僧有道,全被请来了。一群人像一阵风,掠刮而来。

  “四绝秀士,缥缈仙子!”几名白袍人失色惊叫。

  被唤为长春子的白袍人突然向后掠走。中海一声长啸,跟上大喝道:“长春子,要想逃么?”

  白袍人一声怒啸,回头猛扑,剑动风雷骤发,放手抢攻。

  “铮铮铮铮……”震耳的双剑交击声连珠暴响,似电的光华和淡淡紫虹急剧地纠缠,人剑难辨,攻势奇猛奇疾,罡风剑气直迫两丈外,沙石草叶纷飞,旁立的人皆向后急退。

  中海连退丈余,仍未抢回主动。他赶忙定下心神,用上了壶中痴所授的保命三招,再退了八尺左右,终于稳下来了,加上他的如意身法相辅,更见神奥,但见他轻灵地移动,追电剑信手挥洒,身前人余的空间中,封得风雨不透,对方宛若万道光华的剑影已笼罩了他,却无法攻入他所封的空间中,看上去他的处境极为凶险,不明内情的旁观者俱不由替他捏一把冷汗,紧张地注视着斗场。

  四绝秀土脸色紧张,但仍沉着地向身后的同伴说:“诸位朋友,可认得天机剑法么?请留心细察这位白袍怪客的攻势,招招指向心坎,剑上带有罡气所发的特殊厉啸,说明他就是长春子。瞧,另一位白袍人,八成儿是长春子的大弟子湖海散人。如果诸位仍对老朽的话怀疑,那一位认为功力可以和湖海散人匹敌的朋友,可和他打打交道,不怕他不露出狐狸尾巴来。”

  没有人上,他们都被眼前的恶斗吸引住了。

  六指琴魔来势甚缓,在五六丈外便接过天玄剑手上的丹扎活佛。

  “杜护法,用天雷琴先制住他们。”会主情急大叫。

  六指琴魔冷笑一声,在四丈外止步,手一振,丹扎活佛的尸体凌空而飞,飞越四丈空间,“叭”一声摔在一座坟顶上,骨碌碌地向下直滚,恰好在会主的脚下停住。

  他冷冷地说:“会主,老朽奉命监视黑旗盟的人,遇上了两位故友,丹扎活佛竟然胆大包天在老朽身后暗算,禁止老朽与故友叙旧,所以老朽将他破了气门,断了他的任督两脉,带他前来听候会主处治。”

  “先制住这些人……”。,。

  “不!老朽不听你的了,舍甥已有手书交由施老弟带来,他已经快到成都了。天雷琴老朽不想动用,但如果有人妄想逃走或者胡乱出手,自然又当别论。会主,目下天下群雄皆已到齐,正是你死我活放手一拚的大好机会。七曲山落魂崖的毒计,不必指望了,洞庭王已带了数百名弟兄,到那儿替你善后啦!你不该因大地之龙在梓潼闹事,而离开七曲山前来送死的,替长春子卖命打江山的大计落空了,找缥缈仙子报仇的事也难如愿,老朽真替你惋惜。”

  他的话声有如沉雷,故意说给众人听的,微顿又说:“练武人练至化境,彼此的功力艺业相差不会太远,今晚咱们这些人艺业大都势均力敌,在场的人如果不愿拚命,尽早言明,可退至正西远出五丈外。但贵会的白袍高手,皆是元凶首恶,必须下场,施老弟给你们公平一决的机会。老朽言尽于此了,谁想乘乱逃命,他必须先死。天雷琴可制百丈以内的人,没有人能在瞬息间逃出百丈外,最好不要以身相试。事已至此,毒娘子,何不现出你的真面目?”

  会主袍袖一挥,霸道的三种暗器像是满天花雨,同三人射去,人影亦动。

  三人突然向后退,“叮咚”两声弦鸣,会主刚冲向外侧的身躯,蓦地晃了两晃停住了。

  三种暗器全落在三人的先前站立处的坟顶上,悉数落空。

  六指琴魔冷笑一声,接着说:“毒娘子,像你这种残忍的举措,如果能成事,岂不是老天爷无眼么?你和长春子勾结的阴谋,瞒不了天下人的耳目。你所用来控制会众的龙虎金丹,已经成了废物。大地之龙带有大批解药,早已准备解救被迫从贼的人,控制的人质又被救走,你不必再指望有人替你卖命了。老朽不愿杀你,偌!你的死对头缥缈仙子蓝大嫂,正等候向你索回火烧木莲花苑的血债呢!”

  丙然不错,缥缈仙子正站在一座坟头上,手中的宝剑光华摺摺,泰然地接口道:“毒娘子,以往老身认为冤家宜解不宜结,三番两次放你逃生,想不到你偌大年纪,依然难以或忘,阴魂不散地死缠不休,至死不悟。老身一念之慈,不知枉死了多少无辜,你如不死,天道何存?你我该作个了断啦!你的毒剑歹毒绝伦,一手三暗器武林闻名丧胆,银刃皮背心可辟宝刃,难道说,还怕老身胜得了你?上吧,老身等着你。”

  双方答话,最远处三名白袍人以为机会到了,悄然脱下头罩和白袍,向后飞窜。

  “叮咚咚”一阵直震心脉的琴声响起,三个家伙“呃”一声轻叫,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翻滚呻吟着。

  “谁再敢考验我六指琴魔?”六指琴魔冷冷喝问。

  相距在十六丈外,三个家伙居然被琴音所制,把所有的人镇住了,一个个毛骨悚然地注视看逐渐停止挣扎的同伴。

  会主扭头向和中海激斗的白袍人看去,那儿正展开凶狠无比的激烈拚搏,飞腾着的剑影令人望之心惊,剑气的撕裂声和撞击声惊心动魄,不易看出到底谁可稳占上风。表面上看来,中海的紫色剑影似乎施展不开,但有惊无险,不管攻来的光华是如何凶猛,却始终无法契入他用剑影形成的护墙。一旁,一男三女四个青年人,正紧张地注视着斗场,狂丐则在一旁压阵,阻止四个青年人插手介入。

  她长吁一口气,毅然脱掉头罩,撕掉白罩袍,现出了庐山真面目,赫然是曾在顺庆凤山胁迫中海的邹瑞月。

  接着,四名白袍人也脱下伪装,是两男两女,男的是文英、文彦;女的是玉芬、玉芳。上次文英左肩井挨了中海一飞刀,大概伤势已经痊可。玉芳化名瑞华,上次左胁背也挨了一剑,伤势也好了。四人在她左右分立,徐徐撤剑。

  她向缥缈仙子迎去,咬牙切齿地说:“我毒娘子今天又栽在你手中,没话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一生心血,尽岸东流,你我恨重如山,必须有人剑锋饮血,肝脑涂地,至死方休。”

  “主母,让奴婢们先上。”玉芳沉声道。

  毒娘子长吁一口气,也许是天良发现,也许是发觉大事已去,报应临头,黯然地说:“不上枉死何益?趁我还有一口气在,逃命去吧?”

  文英扭头回顾,向后面的人大叫道:“诸位当年入会之时,曾对天盟誓,在香堂发下洪誓大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目下本会的大敌已至,正是生死关头,理该奋力同心除歼这些跳梁小丑以竟全功,为何畏缩不前!坐待良机……”

  “小贼住口!”

  一名花甲黑衣老人怒叱,接着说:“毒娘子用毒药控制咱们的性命,扣押家小作为人质,迫咱们替她卖命致死,你认为咱们是甘心情愿的?哼!咱们留一分情义,不起而报仇雪恨,已便宜了你们,你还敢提当年入会的事?多年来,咱们竟然不知道会主就是为人所不齿的毒娘子,被奴役多年,委实不甘心。朋友,咱们反抗的时辰到了,宰掉那些狗腿子贼爪牙,方消心头之恨……”

  话未完,十五名黑衣人中,倒有十三名同声应和,呐喊一声,拔兵刃作势向白袍人扑去。

  “且住!不需诸位相助,正如九江豪客陈老先生所说,留一分情义。诸位在一旁袖手旁观可也。”六指琴魔用直薄耳膜的嗓音大吼,阻止众人动手。

  二十五名白袍人中,突然响起一声暴吼:“拚了!”声落,二十五人对齐向东面突围逃生。

  六指琴魔哈哈狂笑道:“众叛亲离,末日已至,你们仍图作困兽之斗,果真是至死不悟,报应临头,哈哈!通通给我留下!”

  一阵奇异的琴音破空疾飞,宛若千军呼号,万马奔腾,令人闻之神智大乱,气血直冲脑门。

  “杀!”白袍人中,响起凄厉的怪吼。

  天玄剑这一面的人,已经向后退出,白袍人先前口叫“拚了”,其实却是向后逃命。火光下,二十五个人神智昏乱地乱冲,在琴音中互相残杀起来,刀光剑影飞腾,惨叫厉吼声惊心动魄,逐渐向东移。

  大峪山主撤剑跃出,奔向和中海狠拚的圈子,同在旁仗剑戒备的另一名白袍人冷笑道:“湖海散人,如果老夫所料不差,那晚夜袭大峪山有你阁下一份,该你还我一个公道了。穿长袍戴头罩碍手碍脚,何不脱下来放手拚个你死我活?”

  白袍人不再发话,三把两把脱掉头罩白袍,露出本来面目,果然是湖海散人。他自知必死,反而冷静下来,一声豪笑,剑幻千道虹影,飞扑而上。

  另一面,四位名宿截住了文英文彦和两女。毒娘子的毒剑发出可怕的厉啸,和缥缈仙子接上了。

  中海仍和白袍人狠斗,两人浑身大汗,剑势仍然凶狠无比。他开始易守为攻了,势均力敌,他已看出白袍人早想脱身,因此不顾一切展开反击,缠住对方不许撤离,冒险进击剑势逐渐发挥电剑的神奥威力,他达到目的了。

  “啊……”惨号声乍起,文英兄弟俩几乎同时被杀倒地。

  “躺下!”叱喝声如沉雷,接看是一声凄厉的尖叫,玉芬的剑抛出三丈外,人亦向后倒。

  缥缈仙子和毒娘子已换了五次照面,各攻了近十招。老太婆毕竟不愧称前代三大高手之一,手中剑夭矫如龙,攻势极为狂野辛辣,进退间轻灵而又凶猛,每一剑皆锐不可当。毒娘子更为泼辣,仗着胸腹有银兜背心保护,毫无顾忌地放手抢攻,抱必死的念头,奋不顾身狂野地进迫,剑尖前的淬毒虹影给予对方无比的威胁。

  缥缈仙子直待对方锐气已竭,方一声冷叱,但见光华在侧方扭曲地闪动两次,突然下沉,横飞,人影一闪,她已侧掠八尺外。身形一定,倏然举剑遥指,冷然待敌。

  毒娘子斜刺里冲出丈外,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脸色极为可怖。她的左膀外侧,自肘至肩裂了一条大缝,鲜血如泉向下直淌,这一剑伤得不轻。

  “你的手脚和头部,同样禁不起一击。”缥缈仙子冷然说。

  “哼!”毒娘子厉叫,再次飞扑而上。

  双方接触前的刹那间,彩虹针像一阵暴雨,断肠镖破风厉啸,银河之星幻化出不住闪烁的光芒,向缥缈仙子罩去,人亦随后扑到。

  缥缈仙子早有防备,身形之快,宛若电光一闪,便已在三种暗器射到之前,向后飞退三丈外,接着突然折向,危极险极地从暗器之前移开了。

  “着!”毒娘子厉吼,身形急转,剑出天机剑法的绝招“孕育万机”,如影附形追到,手下绝情。

  缥缈仙子突然挫身迎上,在行将接触的刹那间,贴地旋走,不正面接招,一声冷叱,光华一闪,旋出丈外。毒娘子绝招落空,她的身法没有缥缈仙子快,几乎无法看清对方飘忽如烟、如虚似幻的身影,自然摸不清对方从何方接招和闪避。她“哎”一声惊叫,踉跄的向前冲出,左手向后全力扔去,三枚银河之星脱手飞射,人亦向下挫倒。这瞬间,她居然在右膝已毁的困境中扭转身躯,右手的毒剑全力掷出,一声厉叫,在倒地的一刹那,一掌拍中自己的天灵盖,方砰然倒地。

  缥缈仙子正紧张地躲避三枚银河之星,没想到毒剑接着射到,想闪避巳没有机会,只好一声沉喝全力一剑击向毒剑。左掌疾挥,击落了三颗银河之星。

  “嗤”一声厉啸,一颗银河之星划过她的左腿外侧。她踉跄站稳,火速探手怀中取出一颗丹丸和一包药散,急急将药散敷上创口,吞下丹丸,注视看毒娘子已寂然不动的尸体,长吁一口气说:“些须怨仇,至死方休,你这是何苦呢?我一念之慈,未能除恶务尽,以致枉死不少无辜,罪过罪过。”

  “吴兄,留这丫头一命收毒娘子的尸。”天玄剑大叫。

  和玉芳恶斗的吴兄一声怒吼,“铮”一声暴响,震开玉芳的剑,跟踪契入,但见电虹一闪,剑尖贯入玉芳的咽喉。他跃退八尺,收剑歉然地说:“施老弟,谅我。如果留下她,日后将不知又得枉死多少无辜,有道是除恶务尽,千万留她不得。”

  玉芳的尸体直挺挺地仰面倒下,手中仍死死的抓着长剑。火把通明,照耀得坟场敖近红光闪闪。荒坟中心,只有两对高手舍死忘生狠拚。大峪山主大发神威,把湖海散人迫得八方闪挪,岌岌可危。

  中海逐渐取得优势,愈战愈勇,将电剑心诀发挥得淋漓尽致,奋勇进击气吞河岳。

  远处,二十五名白袍人已经无声无息地躺在荒坟间,血腥触鼻,仅不时传来一两声间歇的痛苦呻吟。琴声已止,六指琴魔安坐在一座坟头顶端,木无表情。

  “啊……”惨叫声惊心动魄,湖海散人以手掩胸,踉跄向前走,倒拖着长剑,走了五六步再仰天发出一声厉号,突然仆倒在地。

  大峪山主徐徐走近,用剑翻动老道的身躯,注视片刻,方收剑掉头而去。

  只剩下中海和白袍人了,人群在北西南三方形成半弧形的人墙,径约二十丈,远远地屏息注视着两人的恶斗。火光熊熊,看得十分真切。两人却慢下来了,但每一剑仍然凶猛绝伦。白袍人剑上所发的罡气不再凌厉,只能在进击时方可发出了。

  中海得两仪心法之助,先天真气生生不息,刚柔并济,真力不虞匮乏,加以他年青力壮,先天上已占尽□势,久斗反而对他有利。

  两人浑身已被汗水湿透,雾气蒸腾。白袍人袍罩湿透,举动反而受到阻滞。四更已尽,城中隐隐传来了五更的更鼓声。

  在西面的雍玉、素素、银凤、和吴玄霜四个少年男女,双手握得紧紧地,脸色苍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斗场。狂丐也紧张万分,但仍能在旁照顾他们,不许他们加入。

  四绝秀士神色凛然,同身侧的两名少年男女低沉地说:“小璧、云笙,你们留心龙小扮的剑术,自古英雄出少年,他才是当今之世,武林中的奇葩,江湖的顶尖儿人物。你们不但要学他的艺业,还得学他的为人。今晚,如果他不在场,任何人也休想接下老贼道十招。”

  “外公,你老人家也……”云笙问。她正是雍玉的妹妹。

  “外公老了,不然也不至于躲到大凉山避世哪!”四JUE秀士无限戚慨地抢着接口。

  “铮铮!”中海架开攻近七坎的两剑,立还颜色,也回敬了攻向心坎的两剑,豪气勃发地叫:“长春子,脱下碍手碍脚的头罩和单袍,在下给你脱的机会。”

  他向侧飘掠八尺外,又道:“在下这把剑,阁下是否认得?”

  白袍人四面环故一匝,一咬牙,知道大事去矣!不再故忌,立即拉掉头罩,撕破妨碍行动的白袍。火光下,现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天哪,果然是长春子。”四绝秀士左右的英雄会名宿们,几乎同声惊叫。

  “他本来就是长春子,鞑酋伯颜猛可的堂弟。”

  四绝秀士朋洪钟似的嗓音接口,稍顿又道:“武夷山排云山庄的庄主伏魔剑客吴世安爱子,夜游神吴济慈,是第一个揭破贼道阴谋的人,吴家也因此家破人亡,百余名老少几乎全部毁在贼道手中。而伏魔剑客早年在庐山却是老贼道的救命恩人。瞧,与施姑娘并肩而立的小泵娘,正是伏魔剑客的爱女,她志切复仇,投身在擒龙客的妻子金花五娘手下任青锋四女,想候机接近贼道,报不共戴大之仇。她成功了,虽不能接近贼道,但这次大破小罗山,全是她的功劳,不然,咱们不会有今晚的机会,六指琴魔的天雷琴将是令咱们进入坟墓的可怕利器。”

  远处的吴玄霜目龇欲裂,突然举步走出。

  狂丐伸手虚搁,急叫道:“姑娘,不可造次。”

  玄霜停步,扭头低声道:“龙大哥的功力,比贼道不相上下,恐怕在三两个时辰之内,也无法收取贼道的性命。请让我出去在一旁咒骂这贼道,以便扰乱他的心神,让龙大哥要他的狗命。”

  狂丐沉吟片刻,脸露喜色点头道:“妙极了,但你得注意,千万不可接近至四丈以内。”

  “我理会得。”

  玄霜咬牙切齿地答,举步便走。相距五丈左右,她厉声叫:“长春子,你这恩将仇报猪狗不如的畜生,认得我吴玄霜么?”

  长春子一声长啸,便待扑上。中海哈哈狂笑,截住道:“接招!贼道,前年火烧排云山庄,双云老贼道便是死在龙某手中的。可惜你跑得快,不然你同样是死。排云山庄的冤魂,正在九泉之下等你向你索命呢。”

  两人再次交手,凶狠的搏斗惊心动魄。

  玄霜退后八尺,站在一座坟头上,尖叫道:“贼道,想当年,你在庐山五老峰伤在路老前辈剑下,眼看就要倒毙在沟渠之中,先父从死神手中救你回生,你也曾亲将信物交与他老人家,说是作为日后报恩的见证。妖道,你是怎样报恩的?带领双云恶道,火烧排云山庄,百余名老少尸横火海,鸡犬不留,你还有心肝么?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妖道,你这禽兽不如行同猪狗的畜生,你有何面目见天下英雄?你还有脸活在人世?你还有脸替元鞑子在中原夺江山?你这种人还有脸驱使天下英雄替你卖命么?家父在天之灵,正高高在上等看看你受报,要看看你受到乱剑分尸的惨烈报应。”

  她声泪俱下,语声凄厉,旁观的人无不动容。长春子却心中大乱,焦躁不安,立萌退意。一声怒啸,狂攻十二剑之多,抢夺了东面空隙,一跃两丈,脱出了圈子。

  东面十丈外,琴声悠扬,六指琴魔不知何时已坐在东面一座墓碑顶端,冷笑道:“长春子,你真力将竭,还能禁得起天雷琴的魔音一击么?”长春子身形一晃,冲势倏止。这瞬间,中海追到了,喝声如沉雷:“长春子,接长春员人的追电剑!”

  长春子如中电极,一声长啸,人旋身一剑狂挥,光华一闪,暴响震耳,两人硬拚一招,双方齐向侧飘。

  “追电剑在何处?”他厉声间。

  中海振剑发出一道悠长的龙吟,笑道:“剑虽易色,难怪你这假冒长春真人弟子的名道竟如此眼拙,居然认不出这把剑?你曾经花了不少岁月,致力于寻找这把剑,以便招引长春教的人替你卖命,岂知这把剑却在龙某手中。天下间能击破你护身罡气的剑只有这把,这也是你寻找此剑的原因之一。在数者难逃,你的死期已至,还不自绝以谢被你坑死的万千亡魂作甚?”

  长春子脸色铁青,一声怒啸,疯狂进招,先前他对中海的剑并无多少顾忌,这时心中悚然而惊,不得不分神留意中海的剑了,无形中便失去了三分斗志。

  “铮铮铮铮……”中海奋起神威,开始硬接了,两把神剑接触,爆发出令人心血下沉的震鸣。

  “哼”中海豪迈地大喝,找住机会贴地抢入,紫芒洒出如虚似幻的淡淡虹影,身形加快。

  长春子急退两步,剑向下沉,一声怒吼,斜身挥剑。“铮铮!”暴响震耳,硬了两剑。

  中海的剑向上扬,左身露出了空隙。

  “着!”长春子得意地大叫,剑跟踪契入,光华骤吐。

  “哎呀……”三位姑娘骇然大咀,情不自禁急奔而出。

  “着!:“是中海的吼声。紫虹一闪,他身形疾转,人影乍分,双方冲出丈外。中海的胸口靠心坎的右方,鲜血缓缓沁出。长春子脚下不稳,左腰胁鲜血如泉,从三寸长的裂口中喷出,灰劲装腥红一片,他一手掩住创口跄踉止步。中海一声长啸,再次飞扑而上。”铮铮!”双剑发出震耳的清鸣,长春子连退五六步。

  中海如影附形跟进,一声沉叱,绝招“飞电沉雷”出手,紫虹先在外围扭曲闪动,最后从中突入。“铮!”一声崩开长春子从中宫攻向心坎的一剑,紫虹倏隐倏没。这瞬间,人影闪电似的分开了。

  “哎……”长春子连退七八步,摇摇欲倒地叫。他胸口的七坎穴冒出了鲜血,从破襟缝直喷尺外。

  中海的右肩井下方,也出现了一星血迹沁出衣外。他举剑迫进,沉声道:“你也算得是一代之雄,难道要龙某杀你么?”

  四周除了火焰的呼啸外,鸦雀无声,死一般的静。

  长春子踉跄站稳,高踞在赵雍墓的顶端,鹰目炯炯举首向天,仰天吸入一口气,再扭头四顾,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呻吟,挣扎着举剑,长啸一声,疯狂地大叫道:“天亡我,并……并非人谋不……不臧。”声落,反手持剑,左手握住剑身猛地刺入自己的丹田大穴,浑身一阵抽搐,猛烈地喘息。

  四周的人纷纷收兵任入鞘,脸色沉重,对这位掀起江湖狂风巨浪行将死去的一代袅雄,默默致上哀思。中海收剑入鞘,徐徐后退。

  长春子摇晃了片刻,突然双目一翻,直挺挺地仆倒,滚落在墓前的石碑下。

  天玄剑缓步踱出,沉重地说:“诸位,咱们替他们收尸,明日午间,城南长卿山下见。”

  素素急奔而出,情意绵绵地挽住浑身有汗有血的中海,和银凤搀住他温婉地说:“大哥,苦了你了,快到林中歇会儿。”一面说,两女凤目中泪下如雨。

  “我……我确是需要休息了。”中海脱力地说。

  玄霜姑娘向东跪下,放声大哭,不停低唤看死去亲人的名讳,令人闻之心酸。

  长卿山,距城南只有五里地,传说中原称神山,山上的神窟是司马相如读书的地方云云。山东麓有一座相如祠,附近住有百十户人家,这就是群雄预定聚会的地力。

  辰牌未,洞庭王和数百名好汉从七曲山赶来了。他这次出其不意直捣落魂崖贼巢,贼人措手不及。长春子和毒娘子苦心孤诣所布下的大罗地网,反而成了贼人葬身的坟墓,一夜之间,在洞庭土数百名志切复仇的勇土门奋勇拚搏之下,死伤殆尽,仅逃走了几个在外围放哨的机伶鬼而已。

  人多好办事,由四绝秀士岳婿两人作东,在相如祠的后面山林摆下了盛筵,举行庆功大宴。

  席间,中海和狂丐成了众所瞩目的风云人物。如果没有狂丐运筹帷幄巧妙安排,也就不会有一举尽歼元凶巨魁的机会。假使不是中海缠住长春子,天雷琴对老妖道影响不大,一场混战,不知要枉死多少人,胜负难料,还不知鹿死谁手哩!

  宴罢,由四绝秀士即席提出数点善后的计划。可以说,这次盛会,乃是大劫已消之后,水陆群豪的一次善后会议。首先,他指出江湖精英所剩下多,为保全武林潜力,必须让江湖平静下来,以便恢复元气,以龙虎风云会为戒,今后切不可再兴风作浪,组帮筹会皆足以引起骚动不安。至于各人今后的打算和出处,希望小要再在江湖中鬼混,天下之大,何处不可找安身立命之处?他毅然宣布大峪山的英雄们,分别安插在西倾山和大凉山一带,斩荆被棘开拓边地,做化外之民,强似在江湖上打家劫舍玩命。至于中原各地扫清龙虎风云会余孽的事,则交由天玄剑和白衣神君主持。在川陕的地盟上,则由五行剑召集镖局的朋友善后;并立即清查前来四川死在梓潼的江湖朋友遗骸,先期掩埋,再分别通知他们的家属,在七曲山和赵雍墓附近,建灵安葬以慰死者于九泉。他和女婿大峪山主一群好汉,立即启程入陕,直趋西倾山,沿途铲除长春子所布下的秘窟。湖广迄东南一带,则请洞庭王负责。兵贵神速,事不宜迟,必须在明晨展开行动。

  事先,老一辈的人已有默契,三丐对江湖情势极为熟悉,奔走策应的事,交由神驼和鬼丐负责。狂丐则另有要事,尔后方会合他们奔走江湖善后。

  末牌初盛筵结束,天玄剑将解药散发给需要的人,送别急于上道的朋友,不关紧要的人纷纷互道珍重赋归。

  神祠后的小屋中,老一辈的人另有一番计议。这次是商讨中海的报仇大计,和有关他的日后安顿事宜。以情势论,他不可能再在故镇落业生根。同时,他坦率的表示自己不是江湖人,不愿在江湖中闯荡,希望凭自己的医道自创天下。

  报仇的事,必须加紧进行。龙虎风云会败亡,黑旗令主及时反正,九阴吊客在顺庆失踪,这些消息必定传得甚快,笑面青狼郜老贼派在各地的爪牙,定会将消息迅速地传到道州,老贼也必定闻风举家逃匿。尽避横江白练已经先期前往布置,但仍须及早赶往行事。这件事还得劳驾狂丐,有他老人家运筹惟幄,万无一失。

  谈到中海的日后,洞庭王有一番高论。他申明手下的水旱群豪即行洗手,安置在湖广偏远之地。和湖滨的三不管地带,各以渔辨牧樵谋生,吃一碗干净饭。中海如果不嫌弃,他希望能请中海在沅江县的富裕地带安置,改名挂牌行医,彼此之间也有个照顾。他说得极为诚恳,中海无法推辞。

  天玄剑爱上了昭潭的风光,他表示不再返回江西天玄小筑老家。他自我嘲解地说:一方面是避仇,一方面是和中海的住处相距不远,互相之间有机会多亲近。

  黑旗令主表示返回施州之后,解散黑旗盟。施州附近的原始山林沼泽,足以养活数十万人丁,何必再在江湖冒风险?

  最后谈到中海的婚事,他已没有亲人,狂丐不管他肯与不肯,倚老卖老的替他作主,由回春居土和大峪山主任大媒,订下了天玄剑和洞庭王的爱女。他请六指琴魔乘返回福建魔□之便,护送吴姑娘返镇省母并安灵。

  计议停当,他向中海哈哈狂笑道:“老弟,不要埋怨咱们这群老不死的多事,妄自替你安排一切。放心啦!三个臭皮匠,凑成一个诸葛亮;保证可以包君满意,也算是尽了咱们朋友们的一番心意。洞庭王不再做强盗,而且素丫头也不许可你让那丫头飞掉,你不肯也得肯,是么?哈哈!看今年腊月梅开,咱们喝你一杯好酒,祝你们小三口花好月圆,你总不会撵咱们走路吧?哈哈!”

  中海脸红耳赤,讪讪地说:“老爷子,小侄岂敢?其实,小侄对禹老伯……”

  “什么?你好意思叫禹老伯?废话!放心,洞庭王不会怪你的,天下间真喜欢有个强盗岳父的人并不多见,他之所以洗手改邪归正,弃王位而不顾,这是他的高明处,不然怎会得到你这位乘龙快婿呢?废话少说,我老花子也累了,好好休息一天,明晨咱们好上路。今晚我可不能安睡了,想起明天你要把我老花子化装易容变成九阴吊客,不由我不恶心。见鬼,可否手下留情,到湖广再改装?”

  “如果每天赶二百里,小侄不反对。”中海答。

  “一句话,每天二百里以上,我保证咱们比郜老贼的狗腿子快,误不了事。可是,你最好请示请示你那两位花不溜丢的准夫人,若她们每天赶二百里吃不吃得消。”

  次日,东方发白时分,一行人赶向成都。他们全换了装,掩去本来面目。

  在成都买舟下放,直下湖庭,从湘阴起早,舍舟就陆飞步南下。

  踏入永州府地境,已是夏未时分了。

  沿途,狂丐的朋友早已等候多时,接到人大喜过望,立即隐起了行踪。两年多了,华山村景物依旧,只有些少人事变迁而已。第一家兼卖酒食的小店,依然是两年前的风光,只是门柱上的对联换了而已。

  小店到郝大爷的府第,相距仅有一二十丈,站在店门外,可以看到郝家的院门,门前的广场四周绿树成荫,枝头上蝉声摇曳,两头黄狗爬伏在院门前的石阶上养神,三五个村民在各处走动。院门半掩,可以看到院内映掩的花木,整个村中显得极为安祥静宁,草木不惊。

  午间的阳光热得令人难受,六月盛暑,道上行旅稀少,大都找地方歇脚等候凉爽些再走。

  一个敞开胸襟的青衣大汉,从北向南赶程,背了一个小包里,腰带上插了一把匕首,洒开大步踏着午间的酷阳进入村中。这人长像甚是凶猛,左额角拉下一条三寸长的刀疤,右颊长了一块三寸大小毛茸茸的青色胎记,双目冷电四射,身材雄伟,足有八尺以上的高度。胸部古铜色的肌肉如坟如丘,结实得像一头雄狮。

  他冷然地打量着左右的村舍,用不太友善的目光扫视看街道两侧工作着的村民,越过小店,直向郝家的院门走去。距院门还有十来丈,还未到达广场中心,两条大黄狗便汪汪大叫。接看院门大开,走出一个仆人打扮的中年人,站在台阶上向走近的陌生人注视,喝退了狗,静待变化。

  陌生大汉风尘仆仆,在阶下止步,点头打招呼,问道:“老乡,这儿可是华山村郝府?”

  健仆讶然打量着来人,半晌方说:“不错,正是敝处,尊驾是……”

  “在下姓钟。来自四川,受朋友之托,前来向郝爷致意,尚请通报一声。”

  “哦!请至客厅待茶。”大汉不再多说,随着仆人踏入院门,通过前院的花圃,直趋大厅。另一名仆人肃客就坐,奉上香茗。

  不久,第一个踏入厅中的是郝大公子俊明,身后带来了两名健仆。双方站起行礼,锺姓大汉不等对方客套,剑眉一轩,摇头道:“兄台不是在下要见的人,可否请贵主人出厅相见?在下有事在身,急需动身前往道州哩!”

  俊明堆下爽朗的笑容,说:“钟兄请稍坐片刻,兄弟郝俊明,请问钟兄……”在下有事求见郝爷孟明。”

  “那是家父。家父有事前往泥江口,不久当可赶回。钟兄远道而来,急也不在一时,如果急急启行,岂不显得舍下太过慢客了么?”

  “郝兄有所不知,在下确有急事在身,不能久留。既然令尊不在,在下只好与郝兄商量了。”

  “请问……”

  钟姓大汉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过说:“在下两个月前从四川动身,敝友谭兄将这封书信托在下转交令尊亲启。说是他受一位江湖朋友曲嘉荣亲嘱,务必将书信递交令尊。他自己无暇前来湘南一行,所以托在下顺道前来投递。除书信之外,并另有口信。”

  俊明接过手书,脸色变了,急急地问:“钟兄,口信说的什么?”

  “曲兄说,『东窗事发,速作打算。』就这两句,在下也不知有何用意。”

  “姓曲的与姓谭的有何关连?”俊明焦急地问,声音变了。

  “听说是八拜之交,义同生死,在下与谭兄虽没有过命交情,也算是共患难的知交好友。”

  “钟兄在何处得意?在四川……”

  “对不起,怒难奉告。总之,在下是亡命而来。不怕老兄见笑,在下是逃出四川的。你老兄不是江湖人,自然不知江湖事,四川早些日子闹得天翻地覆,江湖上实力最强大最强悍的一群人,几乎死伤殆尽,被一个姓龙的人斩除得鬼哭神号,四川已令我这种江湖亡命容身不得,在下见机得早先行离开,要到粤西重创基业,另谋发展。曲、谭两兄身不由己,他们无法离开四川,恐怕……唉!恐怕凶多吉少,不说也罢。书信传到,在下总算了却一场心愿,不能久留,就此告辞。”钟姓大汉沉静地说完,站起告辞。

  俊明脸色十分难看,似乎忘了送客,艰难地坐起,喃喃地说:“姓……姓谭的?似乎没听说过这个人……”

  钟姓大汉听得真切,扭头道:“老兄不知道姓谭的人?哦!也许在下找错了地方。这样吧,书信请仍由在下携走就是。”

  “不!不!书信收信人确是家父,不会错的。”

  钟姓大汉沉吟片刻,扭头便走,信口说:“既然是令尊的书信,在下不管是否递错,反正在下已无暇在湘南逗留,更无暇再找收信人了,就放在尊府算啦!”声落,人已出厅,扬长而去。

  晚间,泥江口至华山村的中段一座山林中,一栋采药人留下的破草屋内,一灯如豆,聚集了十二名奇形怪状的男女。他们是中海一群人,除了中海之外,其他的人全换了装易了容。狂丐成了吓人的九阴吊丧客屈长华,横江白练是牛头,雍玉是马面。两位姑娘一是吊死鬼,一个是老孟婆。狂丐的两位朋友是黑白两无常。银凤的两名侍女是女鬼。另两位雍少山主的侍卫,扮成披头散发手执刚叉的鬼卒。十二个人围坐在破草屋中。假使有村夫闯入,不被活活吓死才怪。

  昼间传信的人是中海,他化装易容成了姓钟的陌生人。华山村四周,不分昼夜,皆有狂丐的朋友潜伏,监视着村中的动静。这些人共有三十六名之多,皆是横江白练带了狂丐的信物,到道州和水州府找来的高手,在这儿已潜伏了两个多月啦!

  圈子中间铺了几块木板,摆了不少酒菜食物。狂丐大碗酒住口中灌,干了一碗酒,大笑道:“哥儿,别担心,老花子敢用人头保证,那老狐狸必定往道州逃,逃到粤西再改姓埋名另起炕灶,不信等着瞧。老狐狸有大批金银珠宝,必定舍不得丢弃。同时,他的家小也决不会丢舍,因此他定然拖男带女溜之大吉,正好便宜了咱们。”

  “小侄认为,还是直接了当杀入宅院,岂不万全?”中海不放心地说。

  “那怎么行?在村中杀人放火惊世骇俗,到底不是光彩的事。难道说,你就不想替故镇的亲朋留一分情义?村中出了血案,老狐狸又是里正,想想看,乱子闹得多大?诛连入罪之下将有多少人要破家?忍耐些,不出三天,保证你如意,带着人深入丛山数十里,将尸首让野兽里腹,一干二净,该多好?让他们多活三两天吧,急什么?哈哈!吧这一碗,贤侄,宽心些。”

  同一期间,郝府的内厅中,郝家的老少一个个脸色死灰,像是大祸临头。

  厅中人不多,老太爷郝孟明,长子俊明,次子俊亮,老夫人,再加上两位名义上叫教师爷的人,他们是郝老太爷早年的八拜兄弟。其他的女眷和仆人,早已奉命迥避了。

  郝孟明脸罩重忧,左手拿在书信不住发抖,额上沁着冷汗,用不正常的声音说:“真糟!四川的胡老弟至今未见有书信到来,不知消息如何,真教人焦急。”

  “大哥,这封书信到底是真是假?”一名教师爷问。

  “书信的落款确是屈兄的化名,想必不致有假。他在书信上说悔不该让上次请来下手的双头蛇探出了内情,双头蛇在麒麟山庄被小畜生抓走,招出了他,可能已透露了内情。目下小畜生已钉住了他眼看无法脱身,只好先期将书信留交拜弟谭元,以便及早要咱们准备应忧。”

  “我的天!小畜生一个人便把龙虎风云会闹得乌烟瘴气,咱们几个人如何应变?当年他孤身返镇咱们就已不能对付,目下他知道了内情,这……这……”另一名教师爷恐怖地说。

  “爹,我……我们该……怎么办?”俊明脸无人色地问。

  “希望小畜生不知内情。同时,我相信屈兄必定够朋友,断不会招出当年的事。”郝老太爷硬着头皮说。

  “爹,俗语说:人心似铁,官法如□;又道是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屈叔又不是铁打的人,江湖人的迫供术,比官法不知残忍多少倍,他……他……”

  郝老太爷情不自禁打一冷战,突然近乎虚脱地说:“三十六着,走为上策;咱们走。”

  “走?”

  “是的,走得愈远愈好,找一处偏僻处所,重头干起。”

  “往何处安身呢?”俊亮问。

  “只有往南逃,到粤西赤练蛇江兄处重创基业,如果往北走,万一碰上小畜生从四川赶来,咱们岂不是飞蛾扑火,羊入虎口?”

  “小弟倒有另一条路。”一名教师爷建议说。

  “贤弟有何高见?”

  “只们一些值钱的珍宝,向东逃至宁远县或新田堡。”

  “那不是太近了些?”

  “由于太近,才不至引起小畜生的注意呀!”

  “那……不行,风险太大了。再说,把其他的珍宝丢弃,那怎么行?”

  “难道说,你要把所有的人和珍宝全带走不成?一天走不了百十里,浩浩荡荡,那岂不等于是将脑袋提在手上么?”

  郝老人爷一咬牙,断然地说:“明晚准备小船,尽量多装珍宝,只带家小,其他的人不让他们知道。到道川起早,越都庞岭进入粤西。快!今晚便准备,明日不动声色,晚间上船。”

  一切就此决定,一夜之中便整理停当。郝老太爷忍痛丢弃了大批花了半生心血弄来的财物,以及二十年所买来的人笔田地,说不出的懊丧,痛心已极。

  但性命要紧,不由他不硬着头皮撒手丢开。

  次日平安无事,郝府一切如常。二更天,宅中所有的奴仆婢女全被毒药毒死,连守门的狗也宰了光。郝家一门老少十二人,加上四名教师爷和两名亲信,从村后上了船,悄然驶上了鬼门关。

  华山村到泥江口,只有四五里的水程,按理,不消一个时辰,定可到达泥江口;夏日水涨,上航困难,但一个时辰尽被了。可是,离村小到两里地,糟了,小船的中舱突然漏水,而且漏得相当利害。船到江心补漏难,郝老太爷急得要上吊,逃命的事十万火急,家中有八条船,偏偏选上了这条倒霉的破船,岂不把人急死!急也没有用,船不能不补,想派人回头换一条船,谈何容易?

  将珍宝搬移过船,也得花半天工夫,船靠了岸,几个人七手八脚抢修。怪!船是新船怎么会漏?但焦急中,而且是黑夜间,谁也看不出是被行家弄了鬼,只顾拚命用木片竹钉塞漏。一修修至天际泛现鱼肚白,糟透了,一面修一面漏,东面的裂缝刚修好,西端先前修好处又漏了,直修至天色将明,不但没修好,中舱却多了半舱水,船逐渐向下沉。

  时衰鬼弄人,郝老太爷只好认命,痛心疾首地丢弃了大部财物,除了女人和小娃娃,每人打了一个包里带上,急急找路走上官道。他已经毒死留下的奴仆,天亮后必定惊动村民,目下是有进无退,别无他途。他们必须在天色大明前离开泥江口,以免被人认出他们的身份,而且只有到泥江口才能弄到船,在这一带山野中只有野兽不见人烟。

  快到泥江口了,黎明前的阵黑光临,阵黑一过,晨曦便会接踵而至。他们到了一座山脚下,郝老太爷心焦地叫:“快走!跋两步,必须在黎明前越过泥江口。”

  蓦地,身后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他吃惊地扭头一看,依稀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在后面大踏步向前赶。他心惊肉跳,颤抖着向教师爷们低叫道:“周贤弟,灭口。”

  周贤弟向路旁一闪,低声道:“你们走,交给我。”

  来人大踏步而来,刚越过周贤弟埋伏处,周贤弟陡起发难,单刀来一记“力劈华山”手下绝情。

  来人背后像是长了眼,右闪、旋身、出手,闪电般抓住周贤弟的右腕一带,左手疾伸,“二龙争珠”硬生生剜出周贤弟的一对眼珠子,冷笑道:“在我九阴吊客面前献宝,你该死一万次。”

  “啊……”周贤弟杀猪般狂叫呼号,跌出丈外挣扎哀叫。

  前面的人大吃一惊,郝老太爷拔剑相候,叫道:“手下留情,是屈贤弟么?”

  来人奔到,夜暗中,他那吓死人的狞恶长像,已说明了他是九阴吊客屈长华。他似乎一怔,讶然道:“咦!你不是郜大哥么?老大!昨晚小弟夜入尊府,不见有活人,感到心灰意冷,正想赶到道州去打听呢,你……”

  “唉!一言难尽。贤弟,你的书信是怎么回事?”

  “大哥接到书信了?”

  “是的,昨天刚接到……”

  “糟!怎么谭兄弟如此误事?那大地之龙已从双头蛇口中知道大哥是杀害他父母的主凶,已经追踪下来了。都怪我不好,也是那双头蛇多事,他不知从何处打听出是你是主谋,竟向大地之龙招了供,你……”

  “我接到你的手书,心中害怕,只好及早逃走。贤弟,那大地之龙当真追来了么?”

  “瞧!那不就是大地之龙来了吗?”九阴吊客向山坡上一指,沉声道。

  微曦中,三丈多的山坡草丛中缓缓站起中海愤怒如狂、咬牙切齿的身影,浑身白,缠白头巾,俊目中像要喷出火来,站在那儿像个幽灵,直薄耳膜的声音传到:“郜仲康,你也有今天。”

  “宰……宰了他,宰……”郝老太爷凄厉地叫,颤抖着向后退。

  蓦地,响起一声娇呼,有个女人叫:“中海哥,饶……饶命……”

  那是俊亮的妻子叶春华的声音,也是中海小时候订下的妻子。中海心头一惊,注视看向他呼叫的女人。十年岁月悠悠,他已不认识这位儿时的妻子了。

  但看光景,他已猜出是谁啦!他深深吸人一口气,冷静地说:“春华妹,听说你替郜家留下了一子一女,你抱了走吧!二我请人送你回家。今天,你是唯一目击报应的见证人。也许你不知道,我的双亲是被他们害死的。我之所以被流役边塞,也是他们所赐,起因仅是我爹爹未能及时药治他家的死鬼老三。老爷子,请送她母女俩离开。”

  假九阴吊客飞步奔上,春华哀叫一声,蓦尔昏厥。狂丐不管三七二十一,挟了她抱过已惊倒了的二个儿娃娃,化阵狂风飞走了。惊呆了的郝老太爷神魂入窍,突然向北撒腿便跑。

  路旁鬼影一闪,两个黑白无常突然出现,厉叫道:“那儿走?快往枉死城报到。”

  “天啊!”郝老太爷厉叫,腿一软,仆倒在地。

  俊明兄弟俩也清醒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他们顾不了任何人,向南忘命飞逃。

  眼前鬼影乍现,四个女儿一字排开,齐声叫:“拿命来!时辰已到。”

  两人正想向东逃,东面矮林中牛头马面当道,钢叉闪闪生光,惊得他俩心睹俱裂,厉吼一声向女鬼冲去拚死夺路。但相距还在丈外,两段树枝一闪即至,击中了七坎穴,砰然冲倒在地。四个教师爷奔出三丈外,被草中暴起的两名鬼牢一一击倒。十六名男女老少,一个个被绳索困牢,交由从华山村赶来的三十六名狂丐的朋友带上,走上丛山峻岭。

  第三天,道州衙门半夜三更来了四位不速之客,那是俊明的妻子,和她的一儿一女,男的十岁,女的五岁,另一个是俊亮的小妾。她们躺在衙门前,人事不省,直待天色大明,方被兵勇发现。救醒后,她们说出了十年前后的惨案始末。据她们说,本来她们也难逃大难,幸得大地之龙在行刑前大发慈悲,饶了她们妇孺的性命。

  华山村血案几乎闹翻了天,郝老爷子毒死了奴仆二十四人,死有余辜,家产全部充公,州大人法外施仁,不追究遗孤们的罪责。同时行文天下,捉拿凶手龙中海归案。天下茫茫,龙中海确像一条可飞腾变化的神龙,江湖朋友皆不知道他的下落,他的名号,直至百年后还传诵人口。

  半年后,沅江县湖滨的一座大宅,挂起了“神医龙腾”的招牌,主人的医道了不起,附近的土着对他奉如神明。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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