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生仓卒,奇快无比。
玉面狐仙一声娇笑,急冲而上。
香珠变招袭击,恍若电光石火,迅速绝伦。按理,任何高手在毫不及防之下,即使功力高出数倍,也来不及招架躲避,即使是练了可用真气闭穴的气功高手,也不可能立即聚气行功自闭穴道,得手自在意中。
可是,安平已先一步知道她们的阴谋,早已行功聚气,提高警觉,有备无患,岂会上当?他托开点向期门的细指,香珠屈肘进击,他只消将小臂稍沉,便可将肘挡住,狠招无所施其技。
他的小臂下沉、推臂、撤步、左手出劲,反抓住香珠的腕脉,真力倏发。
同一瞬间,他的右手原本托住香珠的左外肩,这时向里收,不偏不倚,抓住了香珠的左手曲池,向内发劲,香珠抓住剑把的手软了,剑便无法拔出啦!
玉面狐仙到了,还不知爱女已经被制,一声媚笑,一掌向安平的右颈根劈去。
香珠也在这瞬间作困兽之斗,用上了狠毒的奇招,右膝疾抬,疾撞安平的下阴。这一记如果击实,安平死定了。
岂知安平反应超人,对近身相搏术经验丰富,这刹那间,他已扭转身形。不论男女,下阴皆是要害,一击即毙。是腿膝最好的目标.因此与人贴身相搏,行家决不会暴露下阴的空门,封闭的最佳办法便是扭身,形成侧方接触。
他收右腿,身形右转,不但避开了香珠的致命一击,也避过玉面狐仙劈来的一掌。
不止此也,他双手用劲一带一推,单足着地的香珠禁不起他的神力推带,身不由己,撞向一掌落空的玉面狐仙。
玉面狐仙大惊,向左急飘闪避。
安平右手五指真力倏发,猛地一带,拉脱了香珠的左臂肩关节,手起掌落,“啪啪”两声暴响,在香珠吹弹得破的脸蛋上,来上两记阴阳耳光。左手一带,伸左脚相绊。
香珠一声尖叫,“蓬”一声跌了个仰面朝天。
玉面狐仙大惊失色,奋不顾身飞扑而上,左掌右指疯狂进攻,拚命了。
安平冷哼一声,飘退八尺,冷冷地说:“回去告诉五湖浪子,少拿你们这种浪女人来献宝。夏某顶天立地,不会被女色所迷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对女色亦然。夏某并非不爱女色,但决不是你们这种荡妇淫娃所能迷惑得了的。”
玉面狐仙守在爱女身畔,不敢上扑,气得粉脸铁青,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失声咒骂道:“姓夏的小狗!老娘发誓要将你擒住,誓报今日你信口雌黄侮辱老娘之恨。”
“夏某是吓不倒的,请放心。”安平冷冷地说。
“你已插翅难飞,水里陆上,皆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你送死。”
安平向码头上扫了一眼,心中恍然,原来渡船没有艄公,原因在此。他冷笑一声,说:
“夏某闯过了无数天网地罗,至今活得好好地,不劳耽心,在下这条龙你们是困不住的。好好照顾那位小姑娘,她的右肩关节脱了臼,左手曲池穴被制。接臼不难,解在下所制的曲池穴,你得用其气冲穴术,得花不少工夫,不必追赶在下了,后会有期。”
说完,向两人挥挥手,举步向三岔路口走去。
他机警绝伦,不走码头走陆路,用意在预留退步。从玉面狐仙的口气中,他知道水陆两途皆埋伏有人,但水路必定较陆路安全,不然对方根本用不着将渡船的篙和桨取走,显然水性高明的人不多,对方的重点在陆而不在水,那么,他必须先走陆路,将所有的人吸引至陆路方向拦截,使对方误认他要从陆路脱身,尔后便可转由水路撤走了。
他向分道处大踏步而行,路两侧危机四伏,绕过半里外的坡脚,进入了埋伏区,踏入对方布下的天罗地网中,危机来了。
小径从坡脊中穿越,两侧的小山坡凋林散落,也有长青的小松柏林,草深及膝,下了几天小雪,掩覆不住这些枯草,里面极易藏人。
已知有人埋伏,他反而定下了心,只是在对方未现身之前,精神有点紧张而已。
转过一处坡脚,他向两侧坡度徐缓的凋林草莽看去,心说:“这些地方极易设伏,但也易于脱身,他们为何要在这地方设伏?怪事!……唔!大概他们请来的人艺业高明,认为我必定脱不了身,我得小心些儿。切不可被他们缠住。”
他往前走,目光落在前面十丈余一株巨树后,树干下方,青袍袂迎风飘扬。
“有人藏在树后。”他想。
树后的人迈出一步,现身了。那是一个身材瘦长,脸上无肉的古稀老人,灰髯飘飘,神色冷峻,腰系一把古色斑斓的长剑,自剑至剑鞘,绿油油的十分岔眼,几颗绿宝石闪闪生光。
瘦老人含笑现身,笑容很特殊,令人看了,油然兴起毛骨悚然之感,似是俄狼看到猎物时的模样。
“安排窝弓擒猛虎,撒下金钩钓蛟龙。”瘦老人背着手踱出小径,欣然地高吟,其声高亢刺耳,阴森森地。
“且逗他们一逗。”安平想,回身便走。
北面坡上的凋林中,不老书生飞掠而下,厉叫道:“慢走!你把那两个村姑怎样了?”
“宰了。”安平大声答,向南面的山坡上奔去。
前面林前人影乍现,李天虹屹立林前叫:“诸位请稍侯,由李某问问他。”
安平认得这位李帮主,但心中并不害怕,扭头向东走。
东面先前他经过的小径左右,五湖浪子带了七名大汉一字排开,五具蟠龙连弩已将退路隔断。
他心中暗惊,转向西面瘦老人把守的地段急走。
糟了,前面除了瘦老人之外,两侧的林影中,十余名老少一个个先后现身,散处在附近的树林中,并不欺近,仅把守住各处方位。
向南看,李天虹的附近。蟠天苍龙的鼻尖裂了一道大疤,咬牙切齿地领着雩山四雄一字排开,手中绰了一把沉重的鬼头刀,原用的三尺六寸的大剑大概丢掉了。除了这五个人外,还有四个脸色阴沉的人,一个个倚树而立,等候他冲上突围。
向北看,不老书生疯狂地追来。西北角,林影中排列着十六名穿绿棉袄的高大半百年纪的壮汉。
“且向西走。”他向自己说。
西面的瘦老人仍站在原地,含笑等候着他。
不老书生快赶到了,这家伙可怕。
他突然展开轻功,向老人的右面三四丈处急射。
瘦老人好快的身法,急截而出,长笑道:“老夫杜万山,请留步。”
他吃了一惊,原来是五湖浪子的父亲,愧荫庄三山小隐的主人瘦灵官到了。这一位三剑二刀五亡命的三剑之一,三堡五庄十二寨的五庄之一的杜庄主,父是英雄子好汉,今天全来了。竟然纠合这许多武林高手江湖名宿,向他这个武林后学大举设伏围攻。
他无名火起,切齿叫:“不要脸!老王八蛋无耻。”
瘦灵官杜方山不怒反笑,截住叫道:“老夫有话问你,留步。”
安平一掌劈出叫:“夏某不耻与人交谈。”瘦灵官左掌斜劈,身形欺上,右掌发似奔雷,当胸推到,令人气血窒息的掌风,排山倒海似的袭来,好浑雄的内家掌力。如被击实,大石头也会碎裂。
安平撤招出左掌,也疾推而出,“蓬”一声大震,劲风四荡,人影乍分。
瘦灵官疾退三步,脸色一变。
安平退出丈二左右,左手有点麻木,脚下一虚,几乎滑倒。
“我怎么这般愚笨?身入重围,大敌当前,我为何要和他们全力相拼?”他自己说,后悔不迭。
瘦灵官一面追上,一面向快追近的不老书生叫道:“宋兄,请勿冲动。这儿是兄弟的地盘,何不快至码头看看尊夫人的下落?”
不老书生置之不理、恶狠狠的仍然急射而来。
安平一声长啸,寒影剑出鞘,身剑合一急冲而上。
瘦灵官冷哼一声,迎上,拔剑、接招,绿虹跃目,三剑之一的绿虹宝剑隐发风雷之声,迳接急射而来的淡淡的光华。
“铮……”龙吟乍起,人影倏分,风平雷息。
瘦灵官侧飘八尺,安平则多退了四尺以上。
安平心中骇然,又碰上了一个比不老书生相差不远的高手,也是持有不怕寒影剑的绿虹剑主人。
“接招!”他大吼,再次扑上。
不老书生到了,急冲而上撤剑叫:“杜庄主,让给我。”
三剑行将接触,寒影剑的光华突然不进反退,幻化成一道长虹,向南面的山坡上飞射。
“你走得了?”瘦灵官大叫衔尾急追。
不老书生也跟踪便追,势在必得。
安平不愿被缠住,一个不老书生他已经吃不消,再加上一个仅比不老书生稍差半分的瘦灵官,他更居劣势.只消被对方缠住便死定了,必须及早脱身。
他运用机智脱身,扑上时凶猛无比,摆出要拼命的姿态,瘦灵官和不老书生皆上了大当,全力接招,他却乘机撤招退走,展开绝顶轻功向西南角突围,两起落间,便拉开了三丈以上距离,瘦灵官和不老书生便无奈他何了。
远出十余丈,前面草丛中升起一个手持大斧的大汉,怒吼如雷地叫:“好小子,还认得我霹雳斧丁威么?留下命来。”
是潼关相遇的手下败将来了,他向左侧突围。
“拦住他。”瘦灵官大叫。
霹雳斧大喝一声,挥斧急截,来一记“吴刚伐桂”,凶猛地砍到。
他不进反退。突然右肩一扭,左冲的身躯反向右撞,挫身撞入从右方出招的霹雳斧怀中,一斧落空他已到了对方的身前。寒影剑上架,抵住斧柄,左手一掌削在霹雳斧的右肋上,顺手抓住对方的腰带喝声“去你的!”
霹雳斧“哎”一声惊叫,大斧脱手扔出五丈外,整个人向下飞去,砸向急掠而上的瘦灵官。
他像是破空而飞,向上疾升,进入了树林,立即向左面急走,意欲绕出码头方向脱身。
埋伏的人纷纷现身,圈子急剧地缩小,有人叫杀,有人叫丢剑投降,有人喝令留下性命。他不顾一切突围,定下心神觅路脱身。
瘦灵官被霹雳斧的身躯一阻,落后了四丈余。不老书生更远些,约有五丈左右、远着呢!论轻功,这些人皆望尘莫及。
正掠走间,前面人影一闪,李天虹,迎面截住,相距五丈外便大喝道:“这是李某的地盘,不许争功。人是我的。”
喝声中,他的四名弟兄在左右树后闪出,同声叫:“两位庄主请留步,人是李大哥的。”
瘦灵官和不老书生略一迟疑,竟然站住了。
安平也站住了,他已看出有苗头,扭头叫:“喂!你两个匹夫为何不敢追来?”
不老书生冷哼一声,正举步向前走。
李天虹举步向安平接近。瘦灵官和不老书生也向安平走来。李天虹的四名帮众,亦自左右迎上,七个人将安平围在核心,形势一紧。
不老书生虎目凶光暴射,在两丈外止步,冷笑一声,向站在安平前面的李天虹沉声问:
“姓李的,你是不是太傲慢了些?”
“这是李某的地盘,你讲不讲理?”李天虹也沉声反问。
“老夫不管是谁的地盘。”
“李某却不许任何人入侵。”
“你知道老夫是谁,敢如此无礼?”
“李某知道阁下是前摘星庄的庄主。不老书生宋奎,用不着神气。”
“你李天虹一个无名小辈,竟然不将宋某放在眼下,老夫认为你有意挑衅。”
安平立即抓住机会,大笑道:“原来你阁下就是丧家之犬不老书生,难怪上次不敢通名,自称小生。露尾藏头的向夏某叫阵。分明是见不得人的货色,还敢妄自托大通名吓唬人呢。”不老书生勃然大怒,急冲而上,口中低声咒骂。
东北角山坡下,五湖浪子正率领弩手赶来,老远地便大叫道:“诸位前辈请息怒,以免便宜了夏小狗。”
李天虹位于正东,不老书生在西,安平居中。不老书生咒骂着冲上,虽是冲向安平,同时也等于冲向李天虹。这些老一辈的名宿,一生中只知有己,不知有人,而且都是名利双收的高手,对名之一字极端重视,珍逾性命。名与气像是双胞胎,互相关连。为珍惜一世声誉,决忍不下被人轻视或侮辱的一口恶气。李天虹这次挟忿外出,找寻知道他的底细。拷问蟠天苍龙的夏安平,极不愿意安平落在他人手中。同时,他要盘安平的底,更不希望有旁人在场,以免泄漏他的秘密,因此,这次赶来加入拦截安平的大举,他坚持要划分埋伏区,各划地盘,以免混乱,其实是为了他自己的便利。
至于不老书生和瘦灵官,与安平并无深仇大恨,只想看看安平的艺业,因此并不反对各划地盘,一方面是不愿和小辈动手,一方面是珍惜自己的声誉,一大堆武林名宿,围攻一个刚入道的后生晚辈,毕竟不是件光荣的事。
可是,不老书生发觉乃妻和爱女也未能得手,而且下落不明,不由他不恼怒交加。再加上安平说他们死了,他愤怒得失去了理智,首先不理会瘦灵宫的警告,追人瘦灵官的地盘。
瘦灵宫对不老书生有些顾忌,因为不老书生艺业比他高明,不愿因小事而结怨,所以一笑置之。可是,他与安平换了一掌,拼了一剑,表面上他占了上风,但暗中他却悚然而惊,方知爱子五湖浪子的话不暇,安平小小年纪,已有如此高深的造诣,只需假以时日,武林中将是安平的天下,老一辈的人不用混啦!这一来,他动了杀机,未加思无便赶下来了。经李天虹一叫,他碍于颜面攸关,只好止步,不再侵犯李天虹的埋伏地段。但李天虹的话太过不留余地,藐视不老书生,也等于是藐视他瘦灵宫,这口气委实难以忍受。所以不老书生愤然而上,他也毫不迟疑地跟上了。
他俩至今仍不知李天虹的真正身份,只知是蟠天苍龙招来加盟绿林的高手而已。李天虹早年是十六英之首,与江湖朋友多少有些往来,一度是江湖中的风云人物。但自从隐姓埋名暗中创帮活动后,与江湖朋友断绝了往来,近二十年的岁月,他已经进人了中年,往昔的英俊脸容,已被岁月所带走,不但音容已改,连举止也变了。除非剥了他的衣衫,看到他胸前所刺的蓝燕子,不然谁也不知他就是蓝燕子蓝永祥。
李天虹这次逼蟠天苍龙带他追踪安平,曾严厉地警告蟠天苍龙,决不许可透露他的身份,蟠天苍龙怎敢说?本来。他听说五湖浪子之所以擒捉安平,是为蟠龙堡办事,心中油然兴起反感,他对蟠龙堡积恨甚深,岂肯替蟠龙堡卖力?因此,他根本不希望旁人前来打扰他和安平的事。
他眼看不老书生冲来,冷哼一声。喝道:“先接李某几把飞刀。”
声出刀出,五把飞刀成梅花形射出,幻成出五道淡淡的银虹,向冲来的不老书生射去。
安平已在他发刀的前一刹那,退后两步让出空间。
不老书生只看到五颗银星冉冉而来,倏然止步,勃然大吼道:“雕虫小技,简直献丑。”
他以为五柄飞刀是同时到达的,因此举剑便绞,卖弄神奇剑术,绞出五道剑影,迎向五把飞刀。
槽了,五柄飞刀齐发,看上去速度相等,其实却参差不齐,近身时便突然有先有后。
“叮叮叮!”三把飞刀触剑爆折,剑上的劲道委实惊人。
“嘎嘎……”刺耳的金铁相错声同对暴响,两把飞刀贴剑错入,一上一下,上射左胸,下刺小腹,一闪即至。
不老书生大惊,再挥剑已不可能,一时大意,立陷危局。幸而艺臻化境,经验老到,百忙中左手全力拍刺胸的一刀,身躯左扭。
“噗!”掌拍中刺出的飞刀,刀身断裂,断了的刀尖仍偏向而飞。“唰”一声掠过他左外肩,肩衣开缝。
同一瞬间,“嗤”一声厉啸,护体神功未能将射向小腹的飞刀震落,飞刀擦右胯外侧而过,袍袂也裂了一条缝。
不老书生气得七窍生烟。也悚然而惊,疯了似的挺剑前扑,咒骂道:“狗东西!老夫要剥的你的皮。”
李天虹已和安平交上手,四名帮众同声怒啸,左右齐上,“铮铮”两声剑鸣,左面的两名帮众接了不老书生两剑。不老书生退了两步,两名帮众飞飘八尺。二比一,不老书生略占上风而已,可知这两名帮众的造诣,足以和目下老一辈的名宿高手论短长。瘦灵官绿虹剑一挥,向右面迎来的两帮众大喝道:“正主儿逃掉了,不可自相残杀,快追。”
安平冷眼旁观,留心察看李天虹飞刀的手法,旁观者清,看了飞刀飞行的劲道,他悦然喜悦地自语道:“我明白了,果然巧妙。”
他看破好机,立即及时撤走。
岂知身形刚动,李天虹已一剑挥到叫:“你给我站住……”
“铮铮匈!”两人在电光石火似的杀那间,拼了三剑,最后一剑锋刃相错,火星飞溅,人影乍分。
李天虹的剑锋,被削掉七寸长的一条缝刃。
安平侧跃八尺,撒腿急走。
李天虹狂追,大吼道:“那儿走?纳命!”
相距丈五六,安平的身法捷逾电闪,飞刀不易追上,必须追近至八尺以内方易奏效。李天虹全力一跃,安平刚起步,为了不让安平脱逃,急于杀人灭口,他发出了飞刀,估计安平所走的路线,五把飞刀一闪即逝。
安平似乎背后长了眼睛,起步纵出并未用全力,仅及丈余,身形便倏然着地,脚尖一点,身躯横窜五尺,恰好闲在一株巨树后,喝声“打!”回敬一柄小飞剑,身形似电,一跃两步,向东如飞而去。
李天虹的五把飞刀估计错误,射错了方向,全部落空。这瞬间,安平的小飞剑也到了。
他经验丰富,不上当,如果应付小飞剑,便追不上啦!斜冲八尺,奋起狂追。这一来。
起步等于自动拉远了八尺。相距已在在两丈外了,仍然被小飞剑所阻。
李天虹早年的绰号叫蓝燕子,可知轻功必定超尘拔俗,可是与安平相较,他仍然棋差一着,愈追愈远。但与不老书生和瘦灵官相较,他仍然遥遥领先。
安平全力施展,快逾流星移位,向东飞掠。
正急掠间,前面出现了蟠天苍龙和雩山四雄的身影。
“拦住他!”李天虹大叫。
蟠天苍龙已被安子吓破了胆,脚下反而迟疑。
雩山四雄听到李天虹的叫声,激起了刚才受辱的愤火,不但不加阻拦,反而向侧让退。
安平如飞而至,向蟠天苍龙大骂道:“恶贼!这次要剁下你的狗头。”
蟠天苍龙心向下沉,不由自主打一冷战,下意识地伸手摸摸被安平割破的鼻尖,吁出一口长气,向侧仆倒,滚出丈外,让出退路。
安平飞跃而过,仅三两个起落便远出十丈外,穿林越野而走,将所有的人全扔在后面了。
五六丈后,追得最快的是李天虹。其他的人纷纷呐喊,足有五六十人之多。潮水似的在后面追赶,逐渐接近了江畔的码头。
安平奔上小径,奋神威纵跃如飞,接近了凉亭。
凉亭中已不见玉面狐仙母女,不远处的码头附近,横七竖八的躺了四具尸体,鲜血将薄薄的积雪染得一片腥红,怵目惊心。他吃了一惊,脚下一缓。后面有人大叫:
“湖口双蛟,马当江神,快拦住那小辈。”
一无所有的渡船上,突然站起一个灰施人,像貌奇丑,手中的乌金盘龙杖闪闪生光,发出了震天长笑,叫道:“湖口双蛟已死沉江底,马当江神八条水上好汉,四名尸横码头,四名已喂了鱼鳖啦。哈哈哈哈……”
“糟!是山海夜叉。”安平脱口叫,心中暗暗叫苦。
山海夜叉的水上功夫,比鄱阳王高明得多,号称天下第一条水上凶魔,有这家伙在,从水路脱身的希望已绝。
“冯兄别让他上船。老天,你是怎么跑到船上捣蛋来了?”远处追来的蟠天苍龙大叫。
山海夜叉哈哈狂笑,向安平招手道:“夏老弟,还不上船!”
追兵将近,安平已无抉择,不加思索地奔上码头。
山海夜叉一把拉断缆绳,放下盘龙杖,架起双桨,一声长笑,渡部徐移。
安平飞跃而上,小舟突然破水直射江心。
下游不远处,四艘轻舟向上急航,游龙剑客一群人快到了。秋冬水浅,水流湍急,上航困难,相距仍在半里外,势难遇及。
“冯兄,你……”岸上群雄乾瞪眼,蟠天苍龙气急败坏地大叫,上气不接下气。
安平收剑人鞘,心中有点紧张。虽说他的水性相当高明,但对手是水上第一位凶魔,他不能不紧张。
山海夜又所用的桨,竟然是他先前所制,藏在码头旁草丛中的有主之物。
山海夜叉对他咧嘴一笑,怪声怪气地说:“老弟,你这人的气度和风标,我山海夜叉不仅心折,更令老夫自惭形秽。谢谢你,老弟。”
“谢我?”安平惑然问。
“当然谢你,谢谢你对老夫的信任,毫不犹疑地登舟,没将老夫当作仇人看待。老弟,也许我这人看不开,死要面子。如果你不上舟,便是不信任我上次对你说改邪归正的话,我真要羞愧得跳河自尽。”
安平叹口气,苦笑道:“不瞒前辈说,小可已无路可走,不得不上哪!”
“哈哈!尽管你这般说,我同样感到舒服。”
五湖浪子站在江岸上,大叫道:“冯前辈,将船向下游放,下面是家父的船。”
山海夜叉哈哈狂笑,扭头向岸上大叫道:“老爷生长在海边,不爱金银爱杀人,从今洗净血腥手。海角天涯任逍遥。哈哈!咱们青山远在,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冯老狗,你……”
“小王八蛋!老夫记下你今天骂老夫的话,别碰在老夫手上算你走运。碰上了老夫要剥你的皮。”
山海夜叉凶性大发,破口大骂,忘了刚才他说洗净血腥手的话,真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船已过了江心,向对岸划去。
“老前辈,对岸是否有他们的人?”
“当然有,但请放心,大概全躺下了。”
“老前辈全把他们宰了?”
“不!不!可不是我,别冤枉好人。”山海夜叉急急地说。
“那……”
“是你那两位护法保镖。”
“黄泉二魔嘛。”
“他们也来了。”
“不但他俩位来了,刚才码头上那四具尸体,如不是紫云娘和她的爱女曼如姑娘出手相助,我也无法夺船助你。”
“哦!她们人呢?”
“有我在水中接应,他们放了心,走了,到赣州会合银汉双星。”
“老前辈怎知小可今天有难?”
“说来也是一个巧字。上次分手后,我想来想去,认为你这人值得交朋友。我不必说那些歌功颂德的废话,只知能交上你这位朋友,是我山海夜里的光荣。因此,我开始找寻黄泉二魔,希望他俩为我说几句好话,让我也跟着你闯荡江湖,体会体会行侠仗义的滋味,看看我这人是否还有药可救。是否真能改邪归正重新做人。我找到双魔,双魔也为了找你,急得团团转。缥缈鬼魔口上不留德。一天到晚嘴上不停,把九地人魔骂得坐立不安。”
“咦!他俩人有成见么?”
“不是,只因为九地人魔吹牛吹得离了谱,他说你决难逃出他的追踪,偏偏把你追丢了,怎能怪缥缈鬼魔骂他?最后还是九地人魔出主意,不再在吉安守株待兔,三人结伙南行,沿途找寻你的下落,却一无所获,音讯全无。”
“终于被你们找到了。”
“今早鬼使神差,在对岸的村落中找食物果腹,碰上了几个小辈。你道是谁?原来是马当江神手下的几个小贼,负责控制这一面的渡船,双魔不与任何人打交道。我却和水贼们有交情,一问之下,问出了你的下落。”
“哦!原来如此,这一面的渡船没动,你是怎样过江的?”
“那还不简单?双魔负责清除附近的人,我脱了个赤条条地,用油布包了衣裤.从储潭泅抵对岸,碰上了马当江神和湖口双蛟,他们正在弄走这两具窝囊桨。我心中犹豫,以一敌十,我山海夜叉无此能耐。正在为难,却发现一旁还有紫云娘母女潜伏。我知道她母女是你的朋友,便将她们诱离现场,现身说明来意。她母女俩对我不信任,要不是我对天发下洪誓大愿,她们还不相信呢。最后商量的结果,是我出面夺船,她母女在旁暗袭,只消片刻,十个水贼-一授首,轻而易举的将船夺下了。她母女知道贼势浩大,不敢在码头相候,退在南面的山坡上,非必要不敢出面相助。双方说好的了,你一上船,她们便走,托我向你致意。”
谈说间,船已靠岸。岸旁的矮竹林传出两声低啸.山海夜叉一跃上岸向竹林叫道:“怎样?还是我山海夜叉有办法吧.出来呀!”安平一跃而上,低叫道:“两位老前辈不必现身,快走。”
双魔接着安平,喜极欲狂,顾不得埋怨安平偷溜,说声走,便钻入竹林,四人如飞而去。
从府城东北面人城,必须经过东桥。那时,东西两桥皆在城北,跨越章贡二水,都是浮桥,并未设闸管制行人,但守桥官派有兵卒把守桥两端,负责管制交通,天黑城门关闭。浮桥也就同时禁止通行。这两座浮桥,控制了入城要津,料想贼人必定派有眼线,在桥头监视着往来行人。
只消进入城中,便不怕贼人们生事了。九地人魔主张直接进城,山海夜叉却持相反意见。
山海夜叉是蟠天苍龙的好友,对贼人的动静当然清楚,绿林好汉们与安平并无怨怨可言,蟠天苍龙之所以和安平过不去,完全是意气用事,说不上深仇大恨,可虑的是蟠龙堡的人。安平在玉笥山坏了蟠龙堡的大事,狄少堡主和五湖浪子必欲置安平于死地而后甘心,不惜召集各地朋友,前来助拳,人多势众防不胜防。老夜叉认为,安平决不可公然活动,避免入城张扬,最好是化装易容,避免落人对方监视之中。
他们暂时落脚在县东的长兴乡平固镇,住在一家小客栈中,先休息两天,暂避避风头。
这两天,山海夜叉够朋友,他诚恳地向安平建议,认为必须改弦易辙,和蟠龙堡的人周旋。他认为,被动逃避决不是办法,必须予打击者以打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方可令对方知难而退。他详加分析利害,希望安平毅然拿出决心来,主动寻找恶贼们一决,穷追猛打坚锲而不舍。对方人多势众,但决不会整天呆在一块儿,必有分散之时,各个击破当无困难。目前,黑道朋友对安平极为同情,白道英雄也大多不齿蟠龙堡的所为,可以说,天下豪杰归心,处处可获助力,只要安平放出消息,必有攘臂而起的江湖朋友出面相助,何苦独善其身处处受制?
老夜叉在双魔身上下功夫,说服了双魔,三个人集中力量,向安平出主意,由双魔侦查恶贼的落脚处,山海夜叉则去联络江湖朋友,提供恶贼们的消息,搜集贼人们一切有关的动静,然后由安平主动地去找他们算帐。
安平也有点不耐,被蟠龙堡的人迫得渐渐按捺不住,再经三位老家伙不断地嘀哈,不由意动。但他提出条件,必须等他赣州事了,再找蟠龙堡的晦气。至于到赣州有何贵干,他仍然绝口不提只字.为了遵守对逸凤的诺言,他决不吐露到崆峒山找警幻仙子的消息。
得到安平的许诺,三个老家伙立即展开行动要求安平在店中再小留三天,让他们四出设法活动。
第二天,安平在店由留下一封信,要店伙留交三个老怪物,信上只写了四个字:“五日后见。”。
府城四周,有四座大镇,属赣县管辖,平固镇是其中之一。另三镇是章贡合流处的合江、大由乡的七里、章水乡的杨梅渡,这四座镇三日一市,市期十分热闹。他动身的日期,恰是平固镇的市期,从府城来贩货的商旅甚多,他夹在市里的客商人群中进入了府城。
赣州,这是赣南的第一大城,山水秀丽,人杰地灵,东、西、北面有章贡相护,南面引水为壕。城周十三里,城墙高有三丈余。城门有十三座之多,但目前已封闭了六座.由于盗贼蜂起,城中大军云集,东西两浮桥派有官兵把守,万一匪警,拆掉浮桥。贼人想攻城委实困难。城中备有三年粮,想围城久困亦非易事。百十名草寇想混入城中作乱,保险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踏入城中,安平知道他已经安全了。
他在城东南落了店,店距府学舍不远,是相当幽静的地方,远离闹区,便于等候逸风前来会合。
府学舍前身原是安天寺,从前是赣南第一大丛林,梵宇连云,气象万千,里面的殿堂禅室极多,如以间计,共有二千六百间,占地极广,登上舍利塔,既能俯瞰全城风光,更可远眺城南的山水。
府学原设在城东的紫极观,成化四年方迁至安天寺。安天寺目前叫做景德寺,里面还住有少数僧侣。学子的员额只有二十名,却占了偌大的一座寺院,因此,平日显得冷冷清清。
站在店门向景德寺观望,好半天也看不见半个人影。
他在街上转了一圈,以便招引逸凤前来会合。
城中龙蛇混杂,他竟公然外出招摇。
他住的是二进院西首的上房,上房的旅客,可以吩咐店伙将饭菜酒食送至房中,午间,他独坐在房中思索所领悟的剑术,但始终定不下心来,思路纷坛,心念不专。也许是近来经历的风险太多,一旦身入安全境地,反而心中难以安静下来。他想得很多,想到至今还未得到柳姑娘的确实消息,心中极感不安。柳姑娘是否真落在北丐的手中?金带银剑是否确在为柳姑娘的安全奔波?万一北丐不承认此事,怎办?是否诉诸武力?是否需向两派的门人报复?这一切难题困扰着他,令他心中紊乱已极。如果找到了警幻仙子,怎办?如何启口?假使仙子不承认九江夜盗名单的事。如何处理?如果承认了,找她算账?如何算法?迄今为止,他还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再就是有关剑术的困扰。先后遇上不老书生、瘦灵官、李天虹这三个剑术名家,他们的艺业已臻化境,内力修为亦臻炉火纯青的境界,经验丰富,剑术通玄,他的排云剑法竞然无法占得上风,寒影剑也遇上了足以抗衡的宝剑,即使寒影剑稍占优势,也被对方浑雄的内力修为所抵消。从上次储山交手的景况看,他已看出新参悟的七散手剑术倒还可用,难在自己至今仍未能运用纯熟,再就是万一剑术失效,必将自陷危局,相当冒险,何时该用,何时可用,皆煞费思量,这些疑难困扰着他,令他心中烦躁巳极。
他陷入沉思中,脑中却很混乱,店伙将午膳送来,他居然一无所觉。
送酒饭的店伙。是个三十余岁的壮年人,一双大眼光亮明澈,人也生得结实清秀。他将酒菜摆好,双手在转裙上拭抹,然后一手挟了托盘。向在一旁出神的安平咧嘴一笑,眨眨左眼。
安平视若未见,茫然直视。
店伙一怔,好奇地俯下身仔细打量安平的神色,“咦”了一声,拈起一根竹著扬了一扬,低叫道:“夏爷!”。
安平吃了一惊,一蹦而起。
店伙也吃了一惊,手一震,竹箸滚翻着飞向安平的身前,失手下堕。
安平本能地向侧一闪,伸手接箸,另一手抓向店伙的手肘。
店伙扭身闪开,居然反应奇快。
安平抓住了落箸,却抓不住店伙的手肘。这瞬间,他脑中灵光一闪,暗叫道:“是的,武林中有所谓袖箭背装弩一类暗器,专用在交手时相辅兵刃之不足。军伍中,有所谓枪中夹刀鸳鸯阵。令人防不胜防,紧要关头便会令对方顾此失彼。刚才我既防竹箸,又想抓人,事实却无暇兼顾,接住箸却无法擒人。我的剑短,势须近身,假使我左手随时可以拔出屠龙断犀匕,在对方招架寒影剑时突然出手,那……。哦!那岂不是不够光明么?但……但……如果我事先警告对方早作防范,他们便怪我不得了。如非生死关头,我决不使用就是。”
他的目光,落在店伙的脸上,神色渐复,笑道:“伙计,你的身手不错嘛!”
店伙疾趋房门,向外张望片刻,转回笑道:“好说好说,兄弟冒失了。”
“兄台……”
“在下姓乐,名秋。匪号是八卦刀,银剑是家师叔。”
“哦!阁下……”
“奉家师叔所差,厕身客店前来向夏兄禀报消息。”
“令师叔不知有何指教?”
“北丐师徒今晨动身西行,可能至南安府,随行的人中果有一位小姑娘,姓柳,不知是不是夏爷所寻找的柳姑娘。家师叔巳和金带欧前辈前往追踪,特差兄弟前来请示,请教夏爷是否跟随前往。”
“北丐往西行,还是向南走?”
“确是向西行。如果夏兄需等确实的消息,不久当有信息传来,届时兄弟自当前来禀告。”
安平略一沉吟,说:“在下目前无法分身,须小作勾留,尚请见告,谢谢。”
八卦刀乐秋向两侧虚指,低声道:“左是蟠龙堡的人,右是两个行踪可疑的鼠辈,小心了。”说完悄然出房而去。
兵荒马乱,城中风声鹤唳,官兵不分昼夜,不断在各地巡逻,谁敢在城中生事?他不在乎蟠龙堡的人,也不愿在崆峒山事了之前找他们的晦气。草草膳罢,他等候着逸凤前来。
未牌时分,他听到外面院子里有一个小孩的口音说:“我要找人嘛,偏要进去……”
“伙计,你忙你的,小孩子嘛,别管他,交给我好了。小朋友,来,告诉我你要找谁……”
语声渐退,隐不可闻,脚步声往前院去了。
他先前并未在意,接着心中一动,抓起寒影剑塞入衣下,抢出房门。
院门边处而个穿棉袄的人,正挟持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娃娃向外走。
“且慢,等一等。”他脱口叫。
两人扭头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挟着小娃娃推门进入前厅。这瞬间,小娃娃的衣袖内,飘下一个纸方儿。
安平急步追赶,推门向厅中扫了一眼,厅中有些客人利用大厅做赌场,闹成一片,两个大汉和小娃娃的身影不在其中,似乎平空消失了。
他正想进入厅中,眼角看到地下的纸方,心中一动。信手拾起,火速打开一看,怔住了。
那是一张药局用的单方纸,上面写着:“明晨已牌初,城南三十里席帽山黄仙石下见,此致三东主,知名不具。”落款处,画了一只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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