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西龙山西南行约三十里,便是本县胜境峨岭。贼人终于在峨岭追上了他们。
峨岭,位于龙泉西南四十里,也称鹅岭,势插云霄,上多巨石,是本县的名胜区。著名的峰头有二,集云峰和石人峰。名池叫仙鹤池。有一座飞云洞,深邃幽僻,萦回两三里,居民不敢深入,据说内有山魈野鬼在内兴妖作怪。
艾文慈与两位姑娘在西龙山引多臂熊捉了半天迷藏,然后转折而行,入暮时分方到了峨岭,后面追的人也就陆续追到。
三人成竹在胸,有恃无恐,在山北的一座村庄找食物,填饱肚子买了些酒菜干粮,向村人说是要西上湖广至桂东访友。这里是入湖广的山道,向村民打听道路并不困难,村民告诉他们,要到桂东,要走西北的龙奄隘;向西八十里是并塘滋,再五里便可到桂东。路不好走,千山万壑,崇山峻岭中食宿不便,带着女眷最好别冒险,遇上强盗倒没有什么不得了,丢掉行李金银小事一件,碰上了猛兽,可就得呜呼哀哉。另一位村民不以为然,好心劝他们说:“老表,碰上强盗可不是小事,丢掉行李金银同样危险,没有盘缠还不是死路一条?老表的两位女誉美得像天仙,说不定会被强盗留下做压寨夫人,砍下你的脑袋喂老虎山猫,那才叫惨,不去也罢。”
艾文慈淡然一笑,谢过村民的忠告,无可奈何地说:“不去不行,后面有人追杀,不去是死去了或许可以活命,我们要碰碰运气。追的人快到了。请诸位行行好,包庇些儿,不要说出我们的去向,我们先到山里面躲一躲,明早再走。”
村民在那些江湖凶枭们威迫盘问之下,怎守得住秘密?三十余名先到的恶贼,立即兼程入山急赶。后到的人,也分批进入分布在山外围要道埋伏。布下了天罗地网,追捕的网逐渐收紧。
次日一早。大总管金面阎罗匆匆带了一批高手赶到。
这家伙年约花甲,生得雄壮高大,相貌凶猛,满腮金黄色的虬须,险部的汗毛又粗又长,也是金黄色,映着日光,似乎脸上反射着金芒,这就是他的绰号由来。绰号既称阎罗,便可知道他的为人了,性情之残忍凶暴,可想而知。
金面阎罗见到了副庄主多臂熊,执礼似乎不够恭顺,略一请问经过,便用不满的口吻说:“区区三个中了毒的小辈男女,咱们出动了六七十名高手,居然劳而无功,岂不笑话?”
多臂熊冷冷一笑,说:“当然,这得怪本副庄主无能,但愿大总管马列成功,大功一件。”
“人仍在山中?”金面阎罗已看出副庄主脸色不豫,不好再迫,转过话锋问。
“在,本副任主已封锁了四周出路,势难逃过咱们的监视。咱们准备入山遍搜,大总管可以任择人山的方向。”
“属下暂时不能出动,副庄主也不必这时动身,庄主约可在半个时辰内赶到,咱们必须在此恭迎。”
“庄主也赶来了?那……山庄由何人照顾?”多臂熊惊问。
“庄中有胡、冯两位副庄主照顾。本来庄主早就来了,却发现邢知府调动兵马,赣州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再加以这半月来,先后赶来赣州的那些浪得虚名的白道群丑中的潜山山樵、天都老人、阴阳判官、九霄仙客等等顶尖儿人物,纷纷往左溪赶。最后,终于打听出那一千五百名官兵与一千名壮民,奉秘令出剿左溪。”
“蓝寨主天凤自从立寨左溪之后,奉宁王密旨暂时停止劫杀。邢知府似乎没有进兵左溪的理由,此中有诈。”多臂熊变色叫。
“副庄主认为……”
“左溪不属赣州属南康,邢知府凭什么出兵左溪?”
“前哨确是向南康县出发,南康府的推官亲率兵勇前来迎军,难道有假?”
“哎呀!糟!”
“糟什么?”
“如果他们半途移军南下,直取信丰,既然有白道群丑参与,显然其志在大风山庄,岂不糟了?庄主中了狗官调虎离山之计了。”
金面阎罗嘿嘿笑,撇撇嘴说:“庄主雄才大略,还劳驾你费心?咱们大风山庄不是贼寇,所在地又不是天险,还用得着两千五百官兵民壮大举进剿?庄主早有安排,已有万全准备,一面派人随军哨探,一面派人兼程赶往左溪、通风传警讯。庄中戒备森严,严防意外。
庄主处理停当,方启程前来。”
“庄主不该在风色紧急之秋离庄的,胡、冯两位贤弟言过其实,不堪独当一面,这……
不好。”
“哼!副庄主难道可独当一面?连三个小辈……”
“大总管,我不愿和你抬杠,我得赶回去。”
“但……庄主快到了……”
“我得阻止庄主前来,三个小辈也用不着劳动庄主的大驾。”
“副庄主,你该知道那三个小辈的重要。文文慈可以控制中原一剑,崔双双可按制玉龙,逸绿可以迫潜山山樵就犯。如果不重要,庄主岂会亲自赶来主持?”
“有什么事能比保全基业重要?”
金面阎罗淡淡冷笑,说:“即使你能拼老命以五百里脚程赶回山庄,也该是两天以后的事了,大风山庄真有危险,你也赶不上啦!你要走请便。”
多臂熊颓然坐倒,咬牙嘶声激动地叫:“完了,大势去矣!”
“副庄主以杞人忧天的谣言,摇动军心土气,是何居心?”金面阎罗沉声问。
多臂熊长叹一声,逐渐冷静下来了,沮丧地说:“大总管,兄弟知道自己有许多地方不如你,你有你值得骄傲的地方,你想升任副庄主的意念,已经等了多年了。这次大风山庄不管是否有事,兄弟一定将副庄主的职务让给你,在庄主前一力推荐你的才干,相信你一定胜任愉快。咱们暂且放下这件事。你说得对,这时劝庄主返庄,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且先将熟悉山区的向导找来,以备庄主质询。”
“中原一剑有消息么?”
“已到了泰和,脚程骇人听闻。他那两名仆人居然也功臻化境,背了一个人如行云流水,相当可怕。”
“庄主对艾小狗估计错误,以致功败垂成,极感愤怒,庄主到达时,副庄主说话尚请小心。”金面阎罗假惺惺地说。
“多谢关照。”
正说间,远处传来了一声长呼:“庄主驾到。”
远处出现了五个浑身黑的人影,黑头罩只露五官,黑劲装,佩带了黑绸套的剑,浑身乌光闪亮,像五个幽灵。
五个人身材一般高,只从胸襟的图案可以分辨他们之间的异同。为首那人的黑绸头罩额前,绣了一颗钱大的太极图,左有胸襟绣了一条兴云行雨的云龙图案。劲装外多了件披风,除了佩剑之外,腰上多了一把尺八短剑。
另四人胸前绣的图案,分别是风、雨、云、雷。五人的图案,都是以白丝线精绣而成。
“鸣钟聚众,迎接庄主。”多臂熊向手下的弟兄朗声叫。
人大部份已经派出,副庄主身边只有八名手下,加上金面阎罗带来的二十五名高手,声势便浩大了,所有的人在金钟清鸣下列队,迎接这五位神秘客。
副庄主首先将追逐的经过-一禀明,然后述说山势地形、各处拦截的地段、人手的分派、各路搜山小组的搜寻路线等等。据判断,经过一天一夜的追逐,艾文慈三男女似并无毒发的现象,证实中原一剑所说艾郎中已配有压抑毒质的药物,并非虚语。
副庄主禀明一切后,力陈利害,请庄主速返山庄防范意外;此地不需庄主费心,人手已够,艾文慈三男女决难逃出封锁线,山上虽有不少山崖洞穴可以藏身,但在有计划的搜索下,终将无所遁形。再说,三人所带的食物,也支持不了多久,守住各处有限的水源,严密把守仙鹤池,他们还能忍得住饥渴?同时毒发是早晚间事,不怕三人不束手就擒。
金面阎罗则力加反对,认为大风山庄眼线遍布各地,消息灵通。官兵想偷袭根本不可能。假使邢知府的兵马果真半途移军南下,山庄亦可从容撤退,事先已有万全准备,何所惧哉?这里的事有关大局,岂可半途而废?
庄主为人阴沉,很少说话,由于戴了头罩,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你两人不要说了。万里。”他沉静地说。
“属下在。”多臂熊欠身答。
“你留下十二名熟悉地势的人给我,每人带一具传音哨。把其余的人都带走,克期赶回山庄,务必不分昼夜续赶,限后天日出前到达,立刻准备上道。”
“属下尊命。”
“启禀庄主……”金面阎罗惶然叫。
庄主摇手禁止他再说,沉着地说:“副庄主所料不差,我想起来了。邢狗官这次所带的兵勇骑军有一千名之多,而且只带了极少的爬山工具,仅携轻装。如果进兵左溪,骑军岂利于山地战斗?万里,你赶快准备。大总管,你只留下内外四堂堂主,其他的人由副庄主差遣,一同赶返山庄。我立刻进山,如果顺利,至迟明早便可离开,也许能赶上你们。”
“禀庄主,何不由大总管主持,庄主率领属下赶返山庄,岂不甚好?”多臂熊焦急地说。
“不行,这里的事同样重要。庄中我已有万全准备,即使不幸丢弃,另建山庄易如反掌……”
“重建固然不难,但多年经营的心血尽付东流,以血汗所建立的声誉尽损,无可偿补。”
“如能获得中原一剑、玉龙、潜山山樵三人之助……”
“庄主明监,这机会太过渺茫……”
“什么?”
“庄主只消返回赣州,立即发动骚扰,不怕邢狗官不回兵相救,山庄便可平安无事,为何只图近功……”
“不要说了,我意已决,不许多言。万一邢狗宫确是进兵左溪,你岂不误了我的大事?
快去准备。”
多臂熊长叹一声,不再多言,行礼告退。
“副庄主万事谨慎,似乎胆子愈来愈小了。”金面阎罗冷冷地说。
“这是他的长处,身负决策重任的人,岂能不谨慎?山庄有今天的成就,副庄主功不可没。论运筹帷幄,你不如他。”庄主冷冷地说。
金面阎罗碰了一鼻子灰,乖乖地住口,脸上的神情十分尴尬。
不久,奉命撤走的人纷纷赶至村中会合,副庄主已带了一批人走了,但留下了话,详细指示负责领队的人,分批启程。
庄主带了风、雨、云、雷从右面入山,金面阎罗带了内外四堂堂主走山左,在两名向导的引领下,进入了山区。
留在山区监视的人,十二人分为六组,登高下望监视各方。如有发现则以传声哨指示搜山的人行动。
整整搜了一天,连飞云洞内也搜过了,却一无所获。在仙鹤池附近,曾发现了些食物的碎屑,从饭粒的干燥程度估计,在此进食的时间该在午后。同时,在附近也发现了小蛮靴的脚印。
这证明艾文慈三男女午后曾经在此地进食,人并未离开山区。但把守在池附近的两个人,声言并未发现附近有人影出没。
夜来了,猎人们并未撤走。
被猎的三男女,藏身在飞云峰北麓的石隙中。这是一道经过精工修改过的天然石缝,外面有活动的枯草掩蔽,可由内部控制堵塞隙口的石块,除非用山锄挖掘,不然决不可能发现这里的秘密。
洞狭窄,三个人挤在里面稍嫌窄了些。里面藏有一包干粮,一葫芦水。有两处细小的石缝,可以察看或倾听外面的动静。
他们入山之后,先在各处故意留下一些踪迹。艾文慈对逃避追踪的事,可说经验丰富见多识广,他留下的踪迹,只有老于此道的人方可发现。深信不疑。以留下的食屑来说,事先浸饱了水,且加以巧妙安排,附着的野草随于操的程度而移动,必须等到食屑自然干燥至某种程度;附着的野草方能移开,方能让人看到食屑,十分巧妙。
在追猎的人到达前,他们已进入了中原一剑预先准备好了的石隙,静候消息。曾经有两次发现有人经过这巧妙闭塞的石隙口,均平安无事。
偌大的山区,怪石峰峰,草木丛生,真要搜,即使出动上千人手,恐怕也难彻底搜查每一处地面。
三人半躺在石隙中,挤得转身也感困难。好在已是八月杪,金风送爽,暑热全消,石隙内倒还凉爽,局促些尚可将就。
万一被人发现,那就糟了,能克制玉面神魔的人尚未到来,已经来了的人又不是老魔的敌手,他们三人可就成了坐以待毙的同命鸳鸯啦。因此,尽管他们异性男女挤在一起,恐惧却令他们不安,无暇他想了。
午后不久,艾文慈渐渐有点焦躁,向身有的崔姑娘不安地说:“如果入暮时分杨前辈才赶来,岂不糟了?老魔在夜间足以从容脱身,很难制他的死命哩!”
“如果赶不上时辰,杨前辈不会来了。”双双也有点不安地说。
“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不会的,杨前辈将会在早上赶来。”逸绿平静地说。
“你怎么知道?”他不信地问。
“双双姐也知道。”逸绿笑答。
“我只担心老魔知难而退,机会不再后果可怕。”双双忧虑地说。
“不,他不会走的,这老魔奸滑如狐,而且自命不凡,不将我们找到,他决不肯甘心的。当然,此中另有缘故,令他不肯放手。”逸绿久走江湖,到底甚有见识。
“为什么?”艾文慈困惑地问。
“这……”
“不好启齿?不信任我么?”他追问。
“为了我和双双姐。”逸绿粉颊发赤地说。
“哦!”他醒悟地说:“原来你两人已……”
“杨大侠本来早就希望将我和双双姐送走的,但灵机一动,却把我们留下了。玉面神魔好色如命,这也是他的致命伤。”
“你两人早已和杨前辈商量好了的?”
崔双双噗嗤一笑,接口道:“文慈哥,有许多事你不知道,不是有意瞒你,而是你这人有点固执,恩怨分明,死心眼,不得不瞒住你。”
“怪事,玉面神魔罪恶滔天,天下间白道英雄谁不想将他食肉寝皮?我虽不是英雄,但也不是下流痞棍,为世除害义不容辞,为何要瞒我?”
“原因为何,不久便知,至迟在明晨,自可真相大白,这时告诉你,也是枉然。”
“那……糟透了,我们要在此地躲至明早?”
“恐怕是的,我们……我们只好耐心等候。老天爷保佑,千万别让老魔找到我们。”双双忧虑地说。
“杨大侠的助手尚未起来,我们只能耐心等候,文慈哥,务请定下心。”速绿似乎比双双要沉着,乐观而有信心。
艾文慈脱口道:“老天!此时此地还能定心?”
“我……我和双双姐信……信任你。”选绿期期艾艾地说,浑身燥热。
双方都会错了意,他不假思索地说:“逸绿,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对我所敬重爱护的人,还可以自豪地认为自己不失豪杰本色。我与章小妹……”
“文慈哥,下次带我们去探望章小妹好不好?”双双岔开话题问。
“如果留得命在,我会去看她的。”他低回地说。
这一夜,三人相拥而眠,平安度过了漫漫长夜。
而这一夜中,外面起了变化,几个神出鬼设的黑影,分别将六组潜伏在各处的监视贼人,无声无息地消灭了四组之多。
晓破时分,轻微的脚步声惊醒了艾文慈和崔双双。逸绿修为略差,仍睡得香甜。
时怀戒心的艾文慈最为警觉,醒得最快,猛地挺身而起,突觉身上一沉,崔双双温暖芳香的娇躯压住他,手已掩住他的嘴,附耳说:“不可发声,有人接近了。”
通绿也恰好醒来,遂也附耳说:“准备,有五个人接近至五丈内了。”
三人就细石隙向外瞧,微曦中,看到五个人影接近了乱石崖,正向他们藏身处走来,地面有风化了的碎石,五人脚步虽轻,但无法令脚下不发声响。夜露甚浓,风化碎石上重下轻,一脚下去,怎能不发声?
“老天爷!叫他们快些离开。”逸绿喃喃祷告。
第一个人过去了,第二第个人也过去了,蓦地……。
“瞧,这不是脚印么?”第三个人用手向崖下一指,脱口怪叫。
艾文慈感到心向下沉,暗叫糟了!
三人被困了一天一夜,食物与饮水无缺,岂能不方便?夜间方便必须外出,外出必须脚下着地。草上的露水被踏,便留下了脚印啦!夜间看不见,天一亮便显出清晰的脚印来。
“人藏在这里。”第四个人不假思索地说。
第五个人发出一声长啸,五个人左右一分。
“小辈们还不出来投降?”留在石缝口的人沉叱。
“糟!这家伙是大风山庄的大总管金面阎罗,山庄四大高手之一,我们栽定了。”双双变色低叫。
“你认识他?”艾文慈问。
“认识,谁不认识黑道巨霸金面阎罗,就不算是江湖人。”
“他的艺业……”
“以人比较,冷鹰东方超大概可以接下他三至五招。”
艾文慈知道双双的造诣,认为她的造诣深不可测,东方超固然高明,但他认为双双比东方超要高明些,问道:“双双,你呢?”
“比内力,我可接下他三招。比剑术,支持十招也许可幸运不死。”
“那……百步神拳呢?”他骇然间。
“不相伯仲,他似乎比百步神拳要精纯些。”
艾文慈倒抽一口凉气,心中暗暗叫苦。
金面阎罗突然一脚踢掉掩住隙口的五百斤大石。双手一分,两侧的藤蔓如被罡风所摧,向两面分飞,吼声如沉雷:“滚出来!难道要本座请你们出来么?”
艾文慈将外侧的双双拉向内侧,钢牙一挫,低声说:“是拼命的时候了。突围。我领先,跟我来。”
双双一把拉住他,颤声低叫:“文慈哥,我领先,并掩护你和逸绿妹逃走。”
“不行!”
逸绿惨然一笑,颤声说:“以一比一,我们已无生理,以三比五,更是渺茫。你两人的轻功都比我高明,我领先冲出,与金面贼斗个两败俱伤。你们或许可乘机逃走。”她闭上凤目,垂泪接近艾文慈,又道:“文慈哥,山东别后,魂牵梦萦,两旬聚首,聊慰相思。妾从今别,相见无期。哥,能亲我一亲么?”
他一咬牙,凛然地说:“你我三人今天是生死同命,你们俩有意赴死,我不独活。逸绿妹领先,双双妹在中,我断后。出去时我攻金面贼,双双妹负责左翼,逸绿妹从中间冲越,然后奔向前面的飞云洞。死中求活,你们要听话。”
“我……”
“你必须先走,双双其次,我断后。”
“我要断后。”双双坚决地说。
他伸出发抖的手,将双双挽住,在她的粉颊上轻轻亲上一吻,深情地说:“双双,我有责任断后,千言万语,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你……”
“艾神医是家父。不管你找家父为恩为仇,时至如今,恩仇已无关宏旨了。”他凄然地说,突又在逸绿的颊上亲一亲,突然将她们一推,喝声:“走!”
金面阎罗正待向里钻,蓦地石隙向射出一道淡影,是暗器。
艺业愈高,名号愈响亮的人,在未摸清对方的修为深浅之前,是不愿以身承受暗器的,一是怕被功力高的人所算,一是怕暗器可破内家气功,再就是怕有损名头。暗器从内飞出,金面阎罗倏然暴退。
接着,白影飞掠而出,银芒劈面飞射而至,恍若暴雨般射到。
金面阎罗吃了一惊,大喝一声,双掌一挥,罡风乍起,连挥八掌。蓦地“哧”一声劲啸,两枚金针一枚掠右腿内侧而过,一枚射中丹田要穴。
蓝影与绿影射出,“铮铮铮”三声剑鸣,四名内外堂主截住了双双和逸绿,势均力敌截住了,一个也没走掉。
艾文慈整盒金针已经只剩下两枚了,其中一枚是最长的双龙针,一看两位姑娘全被拦住,不由心中大急,大喝一声,两枚金针脱手射向拦截逸绿的两位堂主,接着拔剑出鞘,扑向截击双双的两个人。
金面阎罗的劈空掌居然未能将射来的金针击落。而且挨了两针之多。要不是气功了得,射中丹田要穴的针必定要了他的狗命。
针着体即被护身真气震落,金面阎罗骇然,也怒火上冲,一跃而上,拔剑挥出叫:“小辈你该死!纳命!”
“铮!”暴响震耳,艾文慈退近丈,刚站稳,剑身突然折断。他感到虎口发麻,被震得气血翻腾,站立不牢。
同一瞬间,截击逸绿的两名堂主倒了一个,被双龙针从右胁射人,狂叫着摔倒。
“住手!”吼声震耳,五个戴面罩的黑衣人到了,前面的庄主沉叱,如飞而至。
艾文慈心中一震,心说:“这人的声音好熟。”
金面阎罗与三位堂主闻声后撤。两位姑娘也退至艾文慈身后。
“大风山庄庄主到了。”崔双双脸色泛灰地说。
“可惜我的日精剑丢掉了,不然金面贼已经尸横八尺,真是天意,”文文慈叹息着说。
九个人半弧形排开,庄主站在中间,冷电四射的目光,冷然向艾文慈三人打量。
艾文慈把心一横,举着断剑上前喝道:“你是大风山庄的庄主,可敢以真面目相见决一死战吗?”
庄主似乎不屑回答,向金面阎罗挥手示意。
金面阎罗跃前一步,冷笑道:“你还不配与庄主说话。谁告诉你这些消息的?说!”
“在下当然知道。”
“知道就好,还不丢剑投降?”
“艾文慈已看破生死,你吓不倒我的。”
金面阎罗桀桀笑,说:“庄主天恩,不究既往,希望你自爱。”
“咱们拼死一战,无话可说。”
“庄主不要你们死,要你们活。你,仍然准你替中原一剑的父弟治病。两个丫头庄主要带走,要她们做庄主的夫人。”
艾文慈冷笑一声,沉着地说:“那一位胸襟绣龙的人,定然是你们的庄主了,叫他上前说话吧。”
“你还不配。”
“呵呵!这是说,艾某尚未叩拜你们的香堂,还不配与你们的庄主说话了?”
金面阎罗反而心中大感诧异,任何人在此生死关头,皆惊恐战怵魂飞胆颤,这小子怎么反而沉着冷静,没有反常的神态流露?迟疑地说:“正是此意,你有何话说?”
“在下要和贵庄主当面解决。”
“除了你立即跪下认罪俯首就擒之外,没有什么事需要解决了。”
艾文慈暗中已有打算,他要激大风庄主出手,作孤注一掷,希望能获得万一的生机,虎目盯视着背手而立的庄主,哈哈一笑,向两位姑娘一指,豪迈地说:“谁不知玉面神魔是个宇内淫魔,你妄想在两位姑娘身上打主意,今生休想。为了两位姑娘,在下不会向大风山庄屈服,为了你这世人所不齿的淫魔。艾某也不会替你们卖命……”
“这些事谁告诉你的?”金面阎罗变色问。
“艾某可不是初入道的生手。”
“是玉龙崔老狗告诉你的?”
“废话!”
“我明白了,原来是崔、徐两老狗老不羞,利用女色策反了你这小辈,难怪。”
“你简直在放狗屁,不是人话。”艾文慈冷冷地说。
金面阎罗大怒,踏进两步,却被庄主身侧的绣云纹图案黑衣人出声喝止:“大总管,不可冲动,回来,庄主有话吩咐。”金面阎罗应声后退,庄主不动声色地以传音人密之术指示片刻。金面阎罗不住颔首,重新回赴原处向文文慈说:“你知道内情并不足怪,大概两个丫头已经将详情告诉你了,本座奉庄主面谕,奉示再给你一次赎罪的机会,命你立即动身去泰和,追上中原一剑将病人带到赣州,你肯是不肯?”
“你说文某肯是不肯?”他阴阳怪气地反问,“你不是什么清清白白英雄豪杰,天涯亡命朝不保夕,大风山庄不但可以保障你的安全,而且可以让你扬眉吐气,保证你有飞黄腾达的一天。目前你已别无抉择,当不至于愚蠢得不知好歹轻率拒绝。”
“你这些话,宁王派在吉安的爪牙已经说过了,而且比你说得更动听,可是艾某却拒绝了。”
“你那时的形势不同,当然必须拒绝,如果你那时答应了,早已尸骨喂了蛆虫,毒性发作,你不死何待?”
艾文慈希望拖延时刻,希望中原一剑能够赶快前来援手,冷冷一笑道:“艾某深感诧异,贵庄既然与宁王通声气,按理该是一家人,为何宁王却争取责庄的人,其故安在?”
“宁王算得了什么?咱们只是利用他而已,逐鹿中原,当然伙伴愈多愈好,等到大局特定,那就愈少愈好啦!彼此心里有数,互相争取高手扩充实力,平常得紧。”
“哦!原来如此……”
“本座不再和你废话,你说吧,肯是不肯?。
“这个……”
“本庄的追魂续命散只有独门解药,即使你配了暂时压制的药物,虽可延迟一些时日,但毒性早晚要发作,除了再服下续命散之外,世间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你配解药,你只有永远替庄主效忠,便可无事。你再想一想,不可自误。”
“你的话说得相当严重……”
“本座所说的是事实,也可以说是警告,给你十数权衡利害的时刻,数尽而不表示意见,本座便动手擒你了,动手时即使你愿就范,恐怕也嫌晚了一点!”
文文慈打量四周形势,心中暗喜。
十名高手中,已有一名被他的双龙针射中,重伤将死,有一名贼人正在照顾重伤的人。
剩下的八个人仅在前面半弧形排开,金面贼独自与他当面相对打交道。后面是先前藏身的乱石崖,左右是矮林野草荒凉的山坡,如果能有超尘拔俗的轻功,只须能将金面贼挡上一挡,两位姑娘便可仗轻功逃命了。
他退向身后八尺左右戒备的两位姑娘身旁。
“二!”金面阎罗的叫数声震耳欲聋。
他将断剑与崔双双的长剑交换,低声说:“我要向金面阎罗叫阵,发动时你和逸绿立即脱身,记住,从左面走,决不可向后逃,后逃是逃不掉的。向左逃,不但出乎贼人意外,而且左面的贼人反而挡住了庄主和右面的人,可以争取一地的先机。”
“你……”双双粉脸泛青,战栗着叫。
“刚才仓卒间接招,被金面贼震断我的剑,一次上当一次乖,他不会再有毁剑的机会了,金面团罗已叫出五数,时不我留。”
“但你……”
“我也许可以脱身,不必替我担心。”
“八!”金面阎罗的嗓音愈来愈震耳。
“快告诉逸绿,我要发动了。”他匆匆地说。
“九!”金面阎罗一面叫,一面徐徐引剑。
他哈哈长笑,亮声叫:“在下答应之前,还得领教你金面阎罗的绝学。嘿!”
叱声中,急冲而上。金面阎罗向侧闪,冷笑道:“数未尽,本座不愿贻人口实。”
金面贼这一闪,闪在艾文慈的左首,无形中接近了两姑娘预定逃走的方向丈余。可以轻易截击两位姑娘。艾文慈一怔,弄巧反拙啦!
赶忙抢着说:“要文某答应,须依艾某一件事。”
金面阎罗不加思索地说:“你说说看。”
“在下立即带两位女伴就道去找中原一剑,不许跟踪。”
金面团罗坚决地摇头道:“这件事不能依你,庄主已属意两位美人,必须将她们带走,她两人关系重大。一个是玉龙的孙女儿,一个是潜山山樵的孙女儿,等敝庄主成为两个老杀才的孙女婿,他们还好意思与孙女婿为难?只许你一个人走。”
艾文慈一咬牙,扬剑大笑道:“哈哈!艾某与两位姑娘名份已定,贵庄主玉面神魔如果今天横刀夺爱,玉龙与山樵怎肯轻易放过大风山庄?快死了这条心。”
金面阎罗一怔,向庄主投过询问的日光。
庄主举手一挥,表示愤怒的神情。
金面阎罗一声冷笑,挺剑大踏步迫进,怒叱道:“小狗你该死,居然敢先吃了这两块天鹅肉,纳命!”
庄主愤怒地举步,奔向两位姑娘。
这瞬间,两位姑娘向左飞掠。
艾文慈也在同一瞬间,喝声“打!”左手一扬,人向前抢攻。
金面阎罗领教过他的可怕金针取穴绝学,不敢大意,本能地身形一顿,振剑护身准备接暗器。
庄主破空飞射,急截两位姑娘的逃向。
六名高手也同时飞跃,斜向截击。
艾文慈并未射出暗器,乘金面阎罗身形一顿的机会,突然折向飞射,向破空跃进拦截两位姑娘的庄主射去,左手连发两把飞刀。
他的轻功举世无匹,金面阎罗又骤不及防,发觉上当怒啸一声奋起狂追,并一剑急截,已来不及了。
“噗噗”两声轻响,两把飞刀全射中庄主的左胁,一触体飞刀便被震落。毫无作用,庄主的护身真气委实精纯得骇人听闻,练气高手所发的普通暗器,也无法及身。
但这两飞刀也发生了意外的作用,把庄主激得怒火三千丈,突然沉身着地,大旋身凶狠地一剑飞点。
艾文慈已料到庄主有此一着,突然身形折向,一扭之下,凶猛前射的身躯以惊世骇俗的诡异姿势,以分厘之差从剑侧一掠而过。
庄主骇然,这一剑居然落空,居然让他像泥鳅一般在剑下滑走,委实令人难以置信,接着勃然大怒,扭身就是一掌,向已超越丈外的背影拍去。
惊心动魄的罡风向前刮出,暗劲发如怒涛,这一掌志在必得,老淫魔羞愤中出掌,力道可想而知。
可是艾文慈全力逃生,一纵之下。也用了全劲,去势如电射星飞。
掌劲因艾文慈的惊人逃走速度而抵消许多,在丈五六方行跟到,劲道大减。
但文文慈仍然禁受不起,只觉背部如被千斤巨锤所撞击,气血一窒,耳鸣目眩,前射的身躯突然加快,到了两位姑娘身后。
“快逃!”他半昏迷地叫。
两位姑娘以为他已跟到,拼了命飞逃。
他双足落地,前冲丈余几乎扑倒。但他神智仍清,求生的本能,激发了他的生命本能,咬紧牙关向前一窜,不管天南地北全力逃命。
喉间发甜,口中发咸,真气在消散,口角有液体溢出。
“我受伤不轻。”他本能地想。
庄主发掌怒袭,身形自然停顿,人未被击倒,不由一怔,忘了追赶。
金面阎罗与同伴拾好到达,金面阎罗惊叫:“庄主,怎样了?”
这一叫,追势倏止。
“追!这小辈居然在我的魔掌下逃生,留他不得。”庄主急叫,向前狂追。
两位姑娘已远出七八丈外,转过前面的山崖去了。
艾文慈也在五丈外,掠走如飞。
前面是山坡、乱林、茂草、怪崖。
庄主追出崖脚,止步扭头叫:“前面是飞云洞,大总管从右面截住去路,他们要向洞里逃。”
前面矮林中人影倏现,中原一剑青袍飘飘,腰悬长剑,含笑步出林外,合掌稽首点头,含笑问:“葛兄,别来无恙?”
所有的贼人,皆骇然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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