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精月华两使者带了五鬼,到了另一栋木屋,屋中有两名侍女张罗,酒席早已准备停当。
五鬼已身入牢笼,身不由已,乖乖就座,他们一早水米未进,先吃饱了再说。
吊死鬼冷大姐敬了月华使者一杯酒,机巧地说:“月华姐,贵教主果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能了然咱们阳世五鬼的一切动静。委实令人佩服。咱们阳世五鬼极少在此间活动,行踪飘忽.自以为行踪诡秘,想找咱们的人千难万难,想不到……”
月华使者格格娇笑,接口道:“冷大姐,白衣龙女不是毫不费劲地找到你了么?”
吊死鬼耸耸肩,有点无可奈何地说:“天香门的姐妹,对咱们阳世五鬼有恩,咱们的行踪,并不向她们保秘。湖广是咱们五鬼故乡,与天香门关系密切,白衣龙女自然知道咱们的行踪。”
“冷大姐,你们这次替天香门出力,暗算了龙骧勇士,你们知道风险有多大么?”
“这咱们到不曾考虑过。”
“南京附近,有一个潜力极大的秘密帮会,天香门早已投入该会效忠,而这位龙骧勇士却是该帮的死敌,你们替天香门……”
“我们并不知该秘密帮会的底细,暗算龙骧勇士。完全为了报答天香门,与其他的人无关。”
“你们并非完全不知……”
“不错,并非完全不知,只是所知有限得很,连他们的帮会名称也不知道。”
“白衣龙女没向诸位说明?”
“没有、咱们也不便问。同时,据咱们所知,白衣龙女并非该帮的重要人物。地位并不高,她也弄不清该帮会的内情。”
“不会吧?”
“真的.咱们已暗中打听过了,消息极为可靠。”
月华使者吁出一口长气,若有所失地说:“如此说来,天香门只能算是该帮会的旁支帮闲而已了、该帮会确是不等闲,为首的人可算得一代枭雄。”
“据说他们的会主在南京、白衣龙女要求咱们将尸体送至南京交与该会的人接收。
当然、出面的人不是天香门的姐妹。”
月华使者淡淡一笑,沉静地说:“家主人正在设法摸清该帮会的底,恐怕得劳动诸位的大驾呢。”
“这个……恐怕咱们才智有限……”
“诸位加入神巫教之后,该帮会届时将与本教直接利害冲突,诸位该预先有所准备才是!”月华使者一字一吐,神色肃穆地说。
黑无常吁出一长气、接口道:“据在下所知,该秘密帮会主要的活动区,以大江两岸为中心,从而向外扩张,扩张并不积极。咱们阳世五鬼投效贵教已成定局,可否将咱们远调南北各地?在此主持地煞坛,势将与该帮会直接冲突,天香门与该帮会关系密切,而咱们又与天香门……”
“天香门已被龙骤勇士所瓦解,总坛与分坛已被拔除,白衣龙女已销声匿迹,即将远走他方避头,你们根本不用顾虑。”月华使者加以解释。
“这个……”
“白衣龙女为何不与你们同行?”
“她……她有事……”
“见鬼,她与一群爪牙,要到荆楚客栈收拾高翔的党羽,已注定了在劫难逃的命运,不死也得脱层皮。”
“什么?”五鬼同时惊问。
日精使者嘿嘿笑,说:“那晚光临高冠山废园的人,除了青城逸士之外,还有一个缥缈魔僧,家主人是第三位旁观者。缥缈魔僧好像是来找人、他并末发现你们设计要捉的高翔,无所发现,便匆匆走了。青城逸士藏身在你们装神弄鬼的大厅后,要不是家主人及时将他引走,你们休想如意。后来他重新返回,追踪在你们身后到了高冠山北麓,还来不及出手拦截你们,家主人再次现身将他引离,最后他知难而退,追赶白衣龙女去了。”
“结果如何?”勾魂鬼王关心地问。
月华使者摇摇头,接口道:“家主人道力通玄,神术盖世,但也不敢说能胜得了青城逸士,那老匹夫的定力确是到了无生久灭境界,很难对付,能引走他已是不易了。”
“在下要请问白衣龙女的吉凶……”
“很难说,据家主人所知.青城逸士早就封剑不开杀戒,但作弄人的本性依然末改。
如果白衣龙女带了人到荆楚客栈不发生意外的话,不至于死在青城逸士的手中。”
“教主不是跟去了么?”
“跟去了,但只到了荆楚客栈、便不再多管,就在江边上船,跟踪你们东下,至于尔后发生的事,便不知其详了。”
“我们能回城走一趟么?”黑无常问。
日精便者脸一沉,说:“请记住,你们已是神巫教的人了,还关心别人的事?咱们自己的事还多着呢。虽则咱们神巫教尚未正式开山立教,教规尚未订就,但任何帮会帮门.吃里扒外列为大忌,希望诸位放明白些。”
黑无常几曾受过这种恶气,凶睛一瞪,冷笑道:“阁下,咱们尚未决定是否投效贵教呢!”
日精使者也冷笑一声道:“黑无常,你居然尚未有所决定、委实可悲。看来,们定然是自命不凡,鬼迷心窍,还未看清自己的处境,不到黄河心不死。好吧,你们走,看你们是否有本事活着离开峥嵘洲,请吧。”
说守举手一挥,两使者同时离开,出门而去。
厅中人声已寂,两名侍女也随后走了。
五鬼互相计议片刻,大家的心意皆相同,不愿向神巫教轻易屈服,他们过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无论如何,必须碰碰运气。
“咱们走!”黑无常语气坚定地发出沉喝。
刚冲出大门,白光一闪,一声雷鸣,雾起云生。身后,房屋不见了,前面,一条大道光亮耀目,两侧奇峰插天,兽吼声震耳。
领先的黑无常大骇,叫道:“白莲会的妖术……”
走在一的勾魂鬼王狂叫道:“后面有一条青龙追来了。”
五人撒腿狂奔,魂飞天外,魄散九霄。不久,他们神智渐昏,已完全陷入迷离的幻境中,不知四周的景物妖物是真是假了。最后,一声轰隆大震,只觉身躯一沉,重重地跌入一处万丈深渊中,立即失去知觉。
醒来,身在地底囚室中,手脚皆被铁链锁住,眼前黑得手不见五指。
黑无常第一个清醒,挣扎片刻,绝望地叫:“这是何处?这是……”
不远处传来了阴森森的语音:“这里是地底囚牢。不久之后,你们将受到五刑的处罚,依次是火水金木土,你们将遍尝五刑,看你们能熬得么?”
“咱们要见使者。”
“使者不愿见你。”
“咱们愿意归顺……”
“为时已嫌晚了,等你们遍尝五刑之后再说。”
“不!咱们……”
“住口!不许叫唤,不然给你勒上马衔。”
黑无常绝望地长叹一声,完全屈服了。
原来接见五鬼的厅堂中,月华使者向一名侍女道:“小春,带几个人去把姓高的埋了,五鬼把这人毒死,委实可惜。”
“是,小婢这就去办。”侍女恭敬地答。
两名侍女拖了高翔的尸体,直奔树林的北端,开始挖坑。
尸坑不大,不能两人同时挖掘,已挖至三尺深,足以空纳-具尸体了。小春在清理坑底残土,一面清理一面向留在坑边歇息的同伴说:“人活在世间、想起来确也毫无意思,生时轰轰烈烈名震天下,死时只占了三尺土坑膏蛆虫之吻,如此而己。难怪主人经常说人生几何,能欢乐时且次乐,不要辜负大好人生。”
铲完最后一铲土,她跨步出坑,不由一怔,叫道:“竹妹,你怎么躲起来了?”
坑旁不见有人,同伴不见了。芦苇包着的尸体,静静地在烈日下曝晒,毫无异处。
她摇摇头,笑道:“可能去方便了,走也该招呼一声哪!这丫头真是个冒失鬼。”
同伴不在,她只好独自动手,丢下铲抓起尸包向坑中拖,突又放下说:“这两天来,听说这死鬼龙骧勇士姓高的,名震天下,江湖声誉极隆,少年英雄,是近百年来唯一能一鸣惊人的年轻豪杰,是四海潜龙的得意的人,我得看看他到底有何与众不同之处。”
她不假思索地揭芦苇,咦了一声说:“老天!好俊的年轻人,如果他不死,主人看了他的相貌,怎舍得让他死在阳世五鬼手中?死后半天一夜,依然如此俊秀,生时岂不更为英俊?可惜哪,可惜……咦!这……”
她脸色一变,突然放手丢下芦苇。
高翔的脸色除了苍白如纸外,与生前非无多少差异。就在小春叫可惜的瞬间、他的双目睁开了。
小春大骇、似乎清晰地看到他咧嘴一笑呢。
“尸变!”小春骇然叫。
她立即伸手急抓泥铲,反应奇快。
尸体已挺起上身,冲她淡淡一笑。
她举起了铲,但打不下去了,高翔的脸色逐渐恢复红润,笑意更浓了,明亮的大眼睛善意地向她注视,神色十分安详。
她的恐惧感迅速地消失,代之而起的是茫然与困惑,不胜惊讶地问:“你……你是死是……是活?”
“姑娘,不必大惊小怪。”高翔平静地说,缓缓站起恬静地一笑。
“你……你没……没死?”
“没死。”:
“你……”
“本来,在下打算将计就计让阳世五鬼带至南京,与那位会主见面的,但却被你们把五鬼诱来,在下的妙计成空.十分可惜。”
“你……你是……”
“在下南京高翔,姑娘,你叫小春么?目下还有转机,希望姑娘与在下合作,坐下啦!”
小春如受催眠,确也是受到催眠,顺从地坐下了,眼开始发直。
“你这里有多少男女高手?”他也坐下问。
“只有十余名。主人身边随行的人,有六待女,与六甲神将,护坛太岁,日精月华两使者等十五个人。加上峥嵘坛的十余人,足够独当一面。”
“随行的十五个人,都会幻术么?”
“是的。”
“你呢?”
“我是六侍女之一。”
“哦!你的道行不高哪!”
“谁说我的通行不高?虽不会呼风唤雨撤豆成兵,但吞刀吐火神术迷魂百发百中……”
高翔心中暗笑,伸手搜身。小春的衣袖,领口、胸怀、裤管、皆藏了特制的囊、包、管、暗器等等,所以携的革囊中,有各式装填入囊、包、管等等秘器的粉末药散。
只花了片刻工夫,他使熟悉了使用的方法,不客气地全部加以没收而且依葫芦佩戴自用。
问完口供。已是已牌时分。
秘坛建于地底,入口处在最后一间木屋的内堂口。一名大汉把在堂口,禁止闲杂人接近。
那位脸色苍白的白衣青年人,大踏步到了堂口。大汉迎出欠身行礼道:“护坛太岁请留步,主人正在行功,请半个时辰后再来,有事请由小的转禀。”
护坛太岁点头说道:“请转禀主人,是否立即向阳世五魔施刑。”
“好的,小的半个时辰后再行禀报。”
护坛太岁转身走了,大汉仍退回堂内。
内堂静悄悄。除了堂门口之外,所有的门面皆关得紧紧地不透光线,加以屋建在树下,光线本来就不够。因此堂内与黑夜相差不远。
大汉在堂上往复走动,虎目炯炯监视着四周,拉长耳朵留神倾听四周的动静。
蓦地,背上突然搭上了一只大手,立即失去知觉。
来人是高翔,将大汉拖至堂口坐下,半掩上堂门。然后回到内堂的案桌上,在桌底的内壁上一阵摸索。
石壁无声地开启。出现一座六尺高三尺宽的门。
他冒险向下钻,进入地道。
下面共有两间秘室,灯光明亮,布置得极尽奢华,所有家具皆是精制品。绣帏锦褥五光十色、
天地神巫是女人,虽有六名侍女听候使唤,但秘室内却不许侍女侍候,甚至不许侍女接近。侍女实际上是负责外事的人。秘室中,有一间是六神将的卧室。所谓六神将,对外称为六甲神将,部是体格魁梧相貌英浚的人。天地神巫用这些壮男为贴身使唤的人,内情不问可知。
六位神将只披了一袭白罩袍,里面不着半缕,围坐在矮床前,目光皆注视中铺张在床的的一张白绢图上。
矮床上,锦褥上坐着天地神巫。她只披了一件五色蝉纱制的长罩袍,动人的美好的丰盈胴体若隐若现,酥乳半掩,粉弯雪股横阵,隔了一层蝉纱,显得更为诱人,更为惊心动魂。
对面是神坛,香烟袅袅,坛上挂了一张巨幅画像,是一个中年人。
天地神巫不住微笑,指点着白绢图说:“这是金陵附近大江两岸三百里内的形势图,所注的人名,使是该地的大户与仕绅,与江湖上有声望的人物,诸位好好记住了。”
一名神将抬头问道:“教主的意思,是不是短期内咱们要到南京建坛?”
天地神巫轻点玉首,说:“该神秘帮会既然能在南京立足,本教为何不能?”
“但……官府查得甚紧,万一官府把咱们看成白莲会的人,岂不是引起轩然大波?”
“你怕么?”
“属下无所畏惧。”
“那就好。咱们只要小心进行,仔细策划,便不怕落入官府耳目,咱们要在南京附近建立数十处香火坛、需要大批人手,这几天我要召集各路使者前来听候调遣,可能要派你们出去游说各地仕绅,男女弟子双管齐下,威迫利诱软硬兼施,不怕他们不就范,至于各地江湖领袖人物,我准备亲自出马加以笼络。”
“教土明鉴,咱们尚未摸清那神秘帮会的底细……”
“我自有主意,这次南京之行,我有把握将他们岁为已用,我相信他们会主动来找我的。只要咱们能在南京站稳脚程,不出一年,收十万弟子决无困难,酒色财气四管齐下,无往而不利。”天地神巫颇为自信地说。
“属下认为,可以透过仕绅,网罗官府中人……”
“那是自然,但那是将来的事,不能操之过急。急必偾事,首先,咱们得敌筹集庞大的活动金银。要在南京生根,须下些本钱的。从明天起。可令湖广各地坛主,每坛须筹措银子三千两,克期送至太平府,咱们要先在太平府建立主坛。”
“请问教主,筹措的期限……”
“不论远近。半个月该够了。”
“但……数目庞大,半月之期恐怕不够哪!”
“不管用任何手段,必须筹妥,三千两银子,不过是举手之劳。”
“是的,各地的弟子该可办到。”
“记住,不许出人命。以免引起官府的注意。万一不慎,也须注意灭口,不可大意。”
“属下将令他们提高警觉。”
天地神巫挥手道:“你们回房去吧,好好研讨图上的人事地物,我要歇息了。”
六神将应喏一声,取了图出室而去。
天地神巫伸伸懒腰,蝉纱散落,玉体横阵,往榻上一躺,随手取过枕畔的玉瓶,取出一颗紫色的丹丸吞服,自语道:“只要青城逸士不在南京碍手碍脚,我将可大展鸿图,何所惧哉?”
蓦地,她清晰地听到有人在耳畔说:“青城逸士在南京久住,不再返川,你要想在南京鬼混,必将永远后悔。”
她骇然一震,娇躯一闪,人已下塌,且已拔出枕下的桃木剑,举目四顾。
她的目光落在一挡住房门的屏风上,开始冷静下来,冷冷一笑道:“能无声无息进入本教主的必室而末被发觉,阁下委实高明,现身。”
声息全无,屏风后毫无动静。
她嘿嘿笑,樱口一张,青芒似电,一柄小飞刀发出耀目青光向屏风飞去,绕至屏后夭矫腾跃。
屏风后没有人,飞刀天功。
“咦!你是人是鬼?”她骇然叫。
“啪!”八盏宫灯突然有一盏自行爆裂,灯碎火熄,颓然下坠。
她大吃一惊,身形疾闪,急抓床边的警号拉绳。
“啪!”拉绳突从对方的藏身处了,扑至床后猛地拉下了床后的绯色长幔。
幔后没有人,百宝橱门闭得紧紧地,里面不可能藏人。但她仍不死心,拉开橱门察看。
“啪啪啪”三盏宫灯几乎在同一瞬间熄灭。
光源毁去了一半,宽广的秘室光度大减。
她知道碰上了高明的对手了,心中一急,向房门急抢,先出去再说。
房门隔了一座屏风,先前她已用飞剑搜过屏风后面了。距屏风尚有六七步,“嘭”
一声响,屏风后有初爆炸,青雾腾涌。
她吃了一惊,不敢再冒险夺门,一声娇叱,桃木剑一挥,樱口一张,喷出阵阵熊熊烈火,登时全室烈焰飞腾,向每一角落卷去。
“啪啪啪!”又是三盏宫灯自行同时爆炸熄灭。
室中只剩下一盏宫灯与神坛上的两盏法灯了,另有一丛星火,那是香炉中的九枝香火。光线幽暗,她吐出的妖火已经熄灭了。
她火速打散一头如云的秀发,正要脱下罩抱改穿法衣,并且先伸手去抓神坛上的法器。
“啪啪啪……”一阵爆响,神坛上的香炉炸裂,法器崩飞,神灯熄灭,火星四射。
“不要枉费心机。”声音似在耳畔发话。
她回身搜敌,蝉纱罩袍一抖,涌起重重淡淡雾,令人目眩神移的玲珑胴体在幽暗的灯光下.更显得迷人,但顷刻间便隐在雾中不见。
“哈哈!你的隐身法道行太浅,像是章鱼吐墨,也像是变色龙借物身。你、正躲在玉色的长帷内。”语音又起,仍然似在耳畔,发声像是附近在她身后一般、可是身后又一无所有。
她开始震惊了,悚然地问:“你是青城逸士么?”
“你猜是不是?”对方答。
她全力搜寻音源,但却一无所获,声似乎自耳畔,到何处去找?
“你在用千里传音术愚弄我。”她切齿叫。
“真的?”
“除了青城逸土,有此能耐的人,天下间屈指可数.定然是你,为何不敢现身?”
“该现身时,你会看到的。”
“你再不出来,本姑娘要用五雷正法对付你了。”
“哈哈!你并不知我藏身何处,而你那所谓五雷正法,只是五枚雷火弹而已。而那五枚雷火弹,目下放在你的法衣中,你赤身露体,那来的雷火弹?”
长帷徐动,她掠向床头的法衣。
“嘭!”火光一闪,青雾弥漫。
她大吃一惊,向侧急闪叫:“你也会使用我的遁影浮烟,是不是本教的弟子?”
法衣失了踪,青雾徐散。
白色的墙壁上,突出现一个白衣人,由于浑身裹在一块大白布内,仅露出头部,灯光幽暗。人贴壁而立.因此只以为是墙上出现了一个人头。
是高翔,他一直就贴壁而立,以白布掩住全身,用暗器袭击灯笼与打击需要毁去的物件,利用得自小春的遁影浮烟移动,戏弄这位裸体教主。
“桀桀桀”他发出一阵令人毛发森立的怪笑。
天地神巫看到他的头了,骇然叫:“你……你不是龙……龙骧勇士高翔么?”
“桀……桀桀……”
“我看过你的尸体……”
“桀桀……”
“你……你确是死……死了的……”
“人怎能不死?桀桀桀……”他发话了。
他不发话倒好,这句话说糟了,天地神巫恍然大悟,听出他的口音,知道他是活人。
猛地一脚踢在锦褥的角边。
“轰隆隆……”上面落下一座铁栅,将房分为两间,把两人分隔开来。
同一瞬间,天地神巫闪身在神坛侧方的暗角中,冷笑道:“你装弄鬼,本姑娘险些被你骗过了。”
高翔丢掉白布,抓住铁栅猛扳。
栅粗如儿臂,是精的所打造,整座栅沉重得像一座山,怎能撼动?
天地神巫向外窜,要抓床头的法衣。
“打!”高翔弹出一枚五花石。
天地神巫身手了得,闻声知警向下伏。
“啪!”五花石击毁了一只大花瓶,劳而无功。
青雾弥漫,天地神巫重又回到了坛角。
“啪啪!”两颗五花石又击在床头、如果天地神巫不退回坛角,而想利用遁形术到床头去抢法衣,必定逃不过五花石的袭击。
天地神巫藉坛角掩身,怒叫道:“把你的兵刃暗器全部缴出,投降便可免死。”
高翔一面留神察看附近是否有机关,一面说:“妖女,你也无奈我何。”
“你已毫无机会。”
“不然,在下可用暗器控制房门,你也出不去,外面的人也休想进来,你这里只有一座门,出不去的。”
“灯一熄,本教主便可出困了。”
“在下即使在风声怒吼中,亦可听出十余丈内飞花落叶的声息,你一个人想偷出此门,休想,不信你可以试试,但你最好不要试,人只能死一次,把老命试掉未免不值。”
“等会儿本教主的人便会前来……”
“来一个死一个,杀一个够本,杀一双我能赚一个,至少也有三五人陪在下进枉死城,在下无所顾忌。”
“好吧,本教主等众弟子前来,用雷火弹将你化为飞灰。”
“在下已死过一次,你吓不倒我的。”
“姓高的.咱们平心静气谈谈,可好?”
“谈什么?”
“在谈判时,你能不能不发暗器?”
“你想造成出去的机会?”
“本教主根本不必急于出去。只想与你说清楚。”
“只要你不移动任何物体,不离开原地八尺以内,在下保证不用暗器袭击。”
“一言为定。”天地神巫说,跨前两步离开坛角,身躯暴露在高翔眼前。双方相距仅两丈左右,她那披着半透明蝉纱的喷火胴体,一无遮掩毫不感羞耻地展现在他的面前,灯火幽暗,室中异香扑鼻,这情景,委实充满了诱惑,令鲁男子心动神摇。
她妖媚地一笑,充满诱惑的粉臂轻抬,俏巧地将及腰长发挽至身后,呢声问:“高翔,我们有过节么?”
“没有。”他小心地答。
“好,杀你的人不是我天地神巫吧?”
“也不错。”
“你找我胡闹,侵入秘室,是何道理?”
“阳世五鬼是你诱来的吧?”他反问。
“不错。”
“在下是不请自来的?”
“这……是阳世鬼五将你的尸体带来的。”
“对,也等于是你把我招来的。”
“你可以走。”
“你肯让我走?”
“那……”
“你如果升起栅,便表示你有放我走的诚意。”
天地从有意无意地移进一步,腰肢轻扭,蝉纱轻拂,有意展露她那丰满的诱人胴体,媚笑道:“你已经进入本姑娘的秘坛,看到了敝教祖师爷的圣像,知道了本教不少秘密,放你走,岂不是有点强人所难?”
高翔还是青春年少,最危险的年龄,食色性也,在这种生死关头,本性已被求生的念头暂时压抑,因此虽面对这位人间尤物,依然能不为所动,但他不否认心中有点抨然,摁下心神说:“形势迫人,当然目下你确是占了优势,你不会大方得将我放走,纵虎归山智者不为,对不对?”
“你明白就好,请教,你想不想找出解决之道?要不要两个其美的解决办法?”天地神巫一面说,一面又移近了一步,酥胸玉乳在晃动间若隐若现。
高翔移开目光,只觉一阵心跳,呼吸一紧,说:“天地神巫,你的话充满了诱惑力哩!”
“好说好说.高兄弟,我倒有两全其美的主意。”
“哦!你这主主意大概很动听,请教?”
“那就是你投入本教,今后你我是一家人。”
“哼!”
“我将待你如上宾,甚至……甚至你我同掌神巫教,以你的才华与武艺,将为未来的神巫教大放异彩,你我共享荣华富贵。”
他淡淡一笑,点头道:“我想、我明白了。”
“荣华富贵四字,不是帮会朋友所说的话。”
“你是说……”
“白道英雄的口头禅是肝胆相照;黑道人说有福共享,绿林朋友说有难同当,帮会说生死与共。”
“我说的话……”
“你的话,与古往今来那些争江山夺社稷人完全相同。”
“你胡说八道……”
“哼!你难道否认是白莲会的人?”
“哼!你……”
“不然就是白莲社的妖孽。”
千余年来,滋生在各地的一种巫教秘密组织,在本朝初称位白莲会,太祖高皇帝就是白莲会的会众,取得江山之后,便翻脸无情大杀白莲会的人。目下,称为白莲社。以后,称为白莲教,那是六十五年后(天启二年),徐鸿儒起兵于山东粱山泊的事。
天地神巫脸色一冷,说:“你必说得那么难听?白莲社有什么不妥?”
“哼!你们这种人,算了吧。”
“本姑娘不是白莲社的人,而是神巫教的未来教主、你别弄错了。”
“哼!在下会弄错?”
“你……”
“李福达李五,是你的什么人?”高翔厉声问、用手向神案上的画像一指,又问:
“说吧,这位是不是你的祖师父妖贼王良?说!”
三十年前,白莲会一位首席巫师在山西作乱,被官府一网打尽,王良伏法,门人李五被充军山丹卫。
李五的本名是李福达,是王良的得意门人。这人雄才大略,目光广大,他一反白莲会专走下层社会的路子、改向官府上流社会进军。
他逃出了山丹卫.逃至陕西改名为李午,与他的义父李越重起炉灶,聚众数千大掠凉州、洛川。所过处血流成河,赤地千里,自称是弥勒佛转世,因此也弥勒教.正式称为白莲社。
这次造反,由于杀掳太惨,而且官兵也及时清剿,因此溃散得也快。
李五及时遁走,改名为张寅,逃至徐沟县、以重金买通该县张姓大族,将他的名字编入宗谱,正式成为张家人。接着,他带了掳掠来的大批金珠,到京师钻门路,捐粟买官,出任山西太原卫指挥,居然做起官来了。
接着,是进一步展开秘密活动。把他的三个儿子大仁、大义、大礼接到太原,以工匠的身分混入武定候侯郭家的侯府,以炼金术取得武定侯的信任,积极发展教务。
李福达父子,满以为从此可以一帆风顺,可以大展鸿图重建白莲社,没料到冤家路窄,碰上了当年的死对头薛良,向官府揭发他的真正身分,从此掀起了漫天风雨。
李福达父子三入同时被捕,本来这件妖匪案十分简单,口供据已成案,只等押上法场挨刀,但他神通广大、利用武定侯爵出面活动、官司从山西打到京师,从嘉靖五年七月打至六年九月,从法庭打到龙庭。
事情真巧、有关的双方大臣,牵涉到皇上与臣下的一笔狗屁账(嘉靖朝大议礼之狱),结果。皇上自己翻案,指那些承审大臣挟私诬服,张寅不是李匪福达.不但放走了李家父子,而且先后杀了承审该案的十余名大臣,另有不少大臣被抄家充军,闹得兴世骚然,天下震动。
目下,李福达越狱仍列为疑案,李家父子失踪,改名换姓在天下各地传教。直至十年后,李大礼的儿子李同的门人蔡伯贯在四川造反被擒,招出李同三代根底,这次方替那些已死的四十余名大臣昭雪四十年沉冤。
天地神巫心中震骇,厉声问道:“高翔,你知道本教多少底细?”
“你的师父定是李大义。他已在十年前到了江南,仍在传弥勒教,你为何要改为神巫教?”
“你懂得很多,好像你也是同道呢!”神巫怒极反笑地说。
“鬼才与你是同道。”他不屑地说。
“高兄弟,你既然知道姑娘的底细,而且你似乎对本姑娘并无恶意,你我没有理由不能成为同道……”
“呸!”他愤怒地吐了一口唾沫。
“你听了,只要你肯点头,你便是我神巫教的副教主,你要什么有什么。你要名,我可以让你名震天下。要利,我可以给你一座金山银山。你要色,我可以替你物色天下佳丽任你快乐。你要长生不老,我传授你驻颜之术不老之方……”
“住口!”
天地神巫格格妖笑,胴体几乎脱出蝉纱,笑道:“小兄弟,你不是圣人,我不信你肯如此绝情地拒绝我,定然是只听说有关我的流言,而末接受到我的答应给你的种种好处,不知其中……”
“你再胡说,在下可要对不起你了。”
天地神巫脸一沉、冷笑道:“你如果点头,天下间的一切都是你的。如果你拒绝,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目下你的处境并不比在下好多少,你……”
“哼!你说吧,我等你点头,等你一句话。”
高翔哼一声,冷笑道:“妖妇,你可以退回藏身的地方了。”
“你……”
“我要发暗器啦!”
“你必须答复,肯不肯一句话。听,脚步声已近,我的六甲神将来了,答时最好慎重些。”
“一万个不答应,你少做梦!”他厉声怒吼。
天地神巫妖媚的色相打动不了他,优厚绮丽的许诺也动不了他的心。死的威胁也不能令他就范,而他的坚决拒绝口吻却把天地神巫激怒得几乎发疯,在他语音未落的刹那间,吐出了电似的青虹,碧绿色光华闪烁的小飞剑,快速绝伦地一闪即至。
高翔沉着地应付,劈空掌力向上拍击,左手一抬,从小春处夺来的、以簧筒发射的回风柳叶小刀破空而飞。“铮”一声响,小飞剑先被内家劈空掌力阻了一阻,向上一偏,来势一缓,就在这略一迟滞的瞬间、被小飞刀所击中。
小飞刀触剑炸裂,小飞剑也翩然坠地。
他左手再扬,一枚五花石出手。
天地神巫闪入坛角,闪慢了些,“噗”一声左外肩挨了一石,皮破血出,蝉纱也被射穿一孔,沾了血迹。
他哼了一声,冷笑道:“你赤身露体,法衣不在身,妖术用不上,桃木剑中有限的几种所谓法宝,至此技穷,妖妇,放聪明些,打开栅门,以免两败俱伤。”
脚步声已近,天地神巫厉声道:“小畜生,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叩门声三响。
高翔心中一紧,暗暗叫苦。
“你还不屈服?”天地神巫再叫。
他全神等敌,虎目炯炯盯亩着密闭的房门。
房门闭得十分紧密,声息不会外传。整座底房间,只有四面隐藏着通气孔向地面伸展,除非上面的通风孔附近有人,不然决难知道室内有变。他冷笑道:“妖妇,外面的人不知房内有变故,便会破门而入,你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果然不错,叩门三次,外面的人得不到任何反应,始用重物撞门了。
一阵撞击,门轰然倒坍,人影冲而入。
天地神巫大叫道:“退出去!灌入离魂仙香……”
“啊……”惨叫声乍起,冲入的两个人摔倒在地,内外大乱。
六名六神将倒了两名,其他的四名闻声止步,不再进入,依言放入一阵无色无臭的离魂仙香。
死一般的静,内外声息毫无。
高翔屏住了呼吸,心中悚然。
他不能再用九阴真气,那会完全失去反抗的机会。同时.诈死的事,可一不可再.再用上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弱点,泄露他练了九阴真气的天机。
人怎能不呼吸?久久,他终于蹩不住了。
紧要关头,门外接二边三丢入十余枚硫火弹,在砰然爆炸声中,青烟与白烟腾升,刺鼻的恶臭令人心头作呕,青绿色的火焰在房门内侧猛烈地燃烧。
终于,他支持不住了。首先,他感到神智散乱,吸入一口气,眼前随即出现异象。
赤裸的天地神巫,正媚笑着张开诱人的粉臂向他扑来,动人心魂的胴体令他神智大乱。
天地神巫的幻影,突然消失了,一条千丈巨龙正排空而来,山岳般巨大的巨爪,从天宇中冉冉而降。
一声咆哮,一头金色的巨狮凌空扑到。
耳中“嗡”一声响,万籁惧寂。他模糊地觉得自己的身躯正向下沉,天地无光,四周一无所见,他向无底深渊急剧下沉。
终于,他失去了知觉。
失去知觉的前一刹那,他似乎听到有人大叫:“有大批船只在洲北岸靠岸,带了弓箭火器的大批青衣人登陆,有上百支火把分布在上风……”
不知过了多久,他知觉逐渐恢复。
尚未完全清醒,耳听到有人在附近说话:“属下无法捕捉活口问口供,他们来的人太多,成群结伙远攻,近不了身,无法查明是何来路。”
“快设法查明;”是天地神巫的愤怒叫声。
“是,届下登陆着手查明。”
“还有,弄几条船跟踪他们的船队。”
“是。”
“洲上火灭了么?”
“没有,已烧近洲南了。”
“洲南为何没有船拦截?”
“属下不知道。”
“你就是一个不知道吗?”天地神巫愠然叫。
“属下……事出仓卒……”
“滚!去办你的事。”
“是,属下在何处向主人禀告?”
“到退谷找我。”
“属下告退。”
片刻,天地神巫向外叫:“船发樊口,不许人打扰我。”
外面有人叫道:“船发樊口任何人不许入舱,发航!”
这是一艘外表极为平凡,内部却相当豪华的小船。舱中铺了锦褥,约有丈余见方。
高翔的目光,落在舱门口媚目带煞的天地神巫身上,冷冷地说:“船入樊口撤至退谷,你是不是有退意了?”
天地神巫已穿了法衣,在他身旁坐下冷冷地说:“神巫教正在积极创建中,有进无退,撤至退谷,乃是以退为进,我天地神巫不是经不起挫折的人。”
他想挺身坐起,但无能为力,浑身已经发软,力道全失,他身上已更换了一袭像道袍般的月白罩袍,别无长物。
“你制住了在下的软穴?”他颓丧地问。
“不是。”
“那……”
“你服了本姑娘的软骨散。”
“哼!你该杀了我的。”
天地神巫格格笑,拉起他的上身,枕在右腿上,轻抚他的脸颊得意地说:“你知道本姑娘的心意了。”
“什么?”
“三十年前,家师祖山西事败,你知道败没的原因么?”天地神巫陷入沉思地问。
“不知道。”
“败在未获得江湖武林朋友的合作,完全把希望寄托在武定侯郭爵爷身上,以为已获得官吏武臣的支持以及地方仕绅小民的拥护,但可扭转乾坤倾覆大明江山。可是,却失败了。那次如果能结合江湖群豪,天下各地同声响应,怎会有败亡的一天?”
“哦!你要从在下身上打主意?”
“不错,你,四海潜龙的弟子,名震天下的龙骧勇士,号召力甚大。到南京之后,你和那秘密帮会化敌为友,那么……”
“你在做梦。”
天地神巫笑道:“小兄弟,你别傻,人生在世,不及时享受荣华富贵,活着也是多余。像你,上刀山蹈剑海,出生入死,到头来即使有幸留得命在、你能得到些什么?你又为什么?你怎不想想、跟随着我该有多少好处?退一万步说,如果你反抗我,便是死路一条,顺从我,你便可获得世上的一切,日后将安享富尊荣何等写意?至少,目下你能得到我,我能给你快乐,能给你满足,能给你……”
“你好不要脸!”他愤然咒骂。
“哼!骂得好。世间事表面上后来神圣,事实却平凡得很,往深处看,那神圣的外表不值半文钱,男女间的事也可以作如是观,要不要脸是说给别人听的,不然便不足以表现自己神圣,等到有那么一天,一男一女……”
“我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女人。”他悻悻地说。
“我当然是女人,是不折不扣,历尽沧桑的女人。哼!你别以为你读了几年圣贤书,一生中一直就在富裕家庭中鬼混。便满口圣贤满口仁义道德,以你自己的尺度来衡量天下人,是是非非皆以你的眼光束绳准。哼!如果你有种,跟在我身边一年半载,我要带你在那些贱民苦力中生活。请你到教坊青楼中结识那些风尘妓女,让你体会那些人的心情,与受那些人所受的折磨与痛苦。我敢跟你打赌,一年半栽之后,你心目中的仁义道德尺度如果不改观,我天地神巫将亲手挖出自己的心肝来交到你手中赎罪,你敢不敢?”
听了天地神巫满怀愤懑的话,他只感到心潮汹涌。是的,他一生中,从未受到穷困的侵袭,从未与贱民们接触、一直就在丰衣足食无虑无忧的环境右长大,南京高家是仕绅,仕绅的地位极受各方尊重,平生不知穷滋味,半辈子不知贱之愁,委实无法体会其中苦况。
但他当然并非一无所知,问道:“不需你带我练哪,在你身边在下便看到了一切。”
“什么?”
“你那些愤世嫉俗的话,并非为世俗抱不平。”
“你胡说!”
“你以为主子自命,并末公平地对待你的仆人与侍女,你那些话不是白说了么?”
“这个……”
“何况你们想颠覆大明江山,并非为了贱民,对不对?为了你自己,你知道要连累多少人?”
“哼!不错,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这才是你的真心话,你没理由去坑害别人。”
天地神巫脸色一变,凶狠地说:“我付出了心血,当然得索取代价,给你说大道理没有用,一句话,由不得你,你只有生与死两条路可走,顽抗对你没好处。”
他冷冷一笑,大声说:“你说得不错,在下读了几年圣贤书,是非的准绳自有分寸。
大丈夫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要命你拿去,要在下屈服,你少做清秋大梦。”
“你真不怕死?”
“哈哈!你这时才知道在下不怕死?”
“我却不信邪。”
“信不信由你。”天地神巫重重地哼了一声、愤怒地大叫:“来人哪!给他准备火刑。”
应声进来了两名高大的神将,四手齐动,将高翔的手脚捆牢在舱壁上,剥光后从后舱取来了一支火把。一名神将欠身道:“刑具备妥,敬候主人吩咐。”
天地神巫冷冷一笑,向高翔厉声问:“说,你归不归顺?”
他也冷笑一声道:“除了杀我,你毫无办法。”
“上刑!”妖妇狂怒地叫。
火焰先拂的脸面,他看到神将脸上残忍的笑意,只感到心向下沉,但脸上涌上刚毅不屈的神色。
“嗤……”火把徐徐伸向他的胸口,终于烙上了。
他浑身的肌肉在抽搐、跳动、颤抖……
“嗤……”左胸吸住了火把。
他一阵挣扎,口角有血沁出。
火把挪开,接着移向他的小腹。
神将的脸上狞笑,愈来愈可怕,火苗闪动,一寸寸接近。
行将烙在小腹上,天地神巫突然叫道:“停刑!”
他呼出一口气,虎目神光一叹。
天地神巫居然叹口气,神色居然有点惨然,媚目中突然出现了泪光,突然坐下抱住他的头,颤声叫道:“高翔,你……你怎么这……这样傻。”
“不……不是傻,人……人就该有……有自己的主见。”他吃力地说。
“老天!你不是大明皇朝的官吏,你……你到底替谁尽忠?”
“我……我替我自己尽忠。”
“我……”
“我不要你怜悯我。”他全力大叫。
天地神巫缓缓坐正身躯,颊旁挂下两行清泪,神色凛然地说:“有骨气的男女,都不需要别人怜悯。我的身世说来很惨,我是个大户人家灶下婢的弃婴,在行将被主人丢入茅坑之前,被邻居的一位洗衣老寡抱走收养,六岁那一年,老寡妇贫病交迫病死在小巷口,我又成为孤女。后来,一位拾荒的老头,带了我拾荒度日。十二岁那年,义父冻死在江边,我成了教坊中一位老妇的养女。十四岁沦落风尘,过那人间地狱的日子。高兄弟,你知道十八年那些日子我是如何度过的么?”
高翔一阵心酸.凄然地说:“不瞒你说,我不知道。”
“十八年,我遇上了师父他老人家。”
“是李大义。”
“是的。他救我出火坑,传授我仙术。”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他黯然地说。
“二十年来,我吐尽了怨气。”
“以牙还牙,但你错了。”
“错不在我。”
“姑娘……”
“我在退谷建了一座安老院,院址距唐代诗人元结与孟士源的隐居遗址不远,安顿了六十余名孤苦伶仃的鳏寡老人。有仇不报非君子,有恩不报枉为人,我的功过是非,我自己明白。”
“姑娘的本性……”
“少提我的本性。”
“我……”
天地神巫徐徐站起,神色肃穆地说:“你是一条汉子,我……我不再伤害你。”
“姑娘……”
“但我做不了主,要留给师父他老人家解决。”
天地神巫说完,向神将挥手道:“把他抬至后舱,替他上药,好好待他。”
末牌时分,船驶入武昌县西的樊口,大樊山下泊岸。十余名男女舍舟登陆,向樊山与郎享山中间的峡谷走去。
两名壮汉抬了高翔,在后面紧跟。
刚进入峡谷,走居前面探道的日精使者脚下一慢,神色不安地说:“禀主人,前面有点不妥,属下前往察看,请在此地稍候。”
“有何不妥?”天地神巫问。
“前面有不少人……”
“废话!此距县城不远,经常有人前来游退谷,有人平淡得很。”
“这些人不像是游谷的人。”
前面右首的山坡上树林中,草森映掩可看到六七个人影,有男有女,但不易看清。
只有一条小径,非走这条路不可。天地神巫说:“好吧,你前去看看。”
日精使者尚未离去,路侧的茅草中突钻出一个大袖飘飘挟了山藤杖的老人,“老巫婆、你才来呀?”
日精使者骇然叫:“主人快退!”
天地神巫脸色发白,反而抡进沉声道:“老鬼,你想怎样?”
老人呵呵笑,拂着山藤杖说:“咱们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你扔不掉我的。”
“你到底想怎样?”
“你认为我不死要怎样?”
“家师已十年不入川,并未惹你。”
“但你在府城却诱我离开高冠山,证明你的胆子可不小。”
“那……本姑娘要办事。”
“你办事就敢惹我?”
“你想怎样?”
“撵你滚蛋。”老人笑嘻嘻地说。
日精使者大喝一声,左手一抖,打出三把小剑,人化狂风向上扑,虎尾鞭像山岳般向下砸。
老人一声长笑,左掌一伸,三把小剑像归巢之燕,飞落老人掌心。
“啪!”老人大袖一挥,花雨回头反飞,漫天飞舞。
所有的人惊叫一声,向后飞退纷纷走避。
“噗噗!”月华使者挨了自己的两朵花,一声尖叫,滚倒在地。
天地神巫飞退两丈、等花雨四散,方敢拔桃木剑反扑。左手一扬,五雷正法妖术施展出来了。
风起云捅、雾气飞腾。五道金芒幻化为闪电、第一道金芒突然爆烈,一声雷鸣,电光四射耀目生花。
老人蓦尔失踪、在雷声狂震中,天地神巫的身影,也消失在雾影内。
对面不见人影,雾中突然出现了无数人马,天昏地暗,日色无光。
蓦地,雾影中传出一声怪笑,“啪”一声响,笑声换了位。
“哎唷!”是天地神巫的叫声。
“揍你!”是老人的声音。
“啪啪!”
“哎唷唷……”
天地神巫的身影,在五六丈出现,花容变色,桃木剑已经不见了。
雾气徐消,人马的身影失踪。地下。有不少三寸长的纸人纸马。
老人像地天地神巫的影子,贴在天地神巫身后,一把抓作她的长发,怪笑道:“即使你真有万千化身,这次也逃不出弥勒佛的手掌心。呵呵……”
天地神巫大骇,右袖后挥向前窜。
老人及时放手,掀动鼻冀,高举夺来的革囊笑道:“离魂仙香,老巫婆、你用错对象了。我老人家已是入土大半的人,从不做白日梦,魂离不了体,岂怕这种迷幻妖香?
呵呵!你的法宝全在老夫手中了。”
天地神巫丢失了革囊,心胆俱寒,厉叫道:“并肩毙了这老鬼!”
不叫倒好.这一回,叫散了胆落魂飞的同伴,大难来时各自飞,五侍女首先溜之大吉向后逃,男的更逃得快。抬高翔的人将担架向下一丢,恨不得多生两条腿,如飞而遁。
日精使者脚下迟疑,不知如何是好。
月华使者右大腿挨了两朵花,逃不掉只好向后爬。
老人一声长笑,一闪不见。
天地神巫惊魂初定,叫道:“青城老鬼走了,你们还不回来?”
一声娇叱,一个绿色身影飞射而至,手中的短剑幻化耀目光华,排空而至扑向神巫。
天地神巫又是一惊,向侧急闪喝道:“什么人……”
光华折向,一闪即至。
她樱口一张,青虹破空而飞,夭矫如龙,急射折向扑来的绿影。
不远处,白色的身影缠上了日精使者。
一名老尼姑站在山坡上,叫道:“李施主,不可伤人。”
一个金刚般的大汉,正一掌向正在爬的月华使者背心作势下劈,闻声收掌向侧一闪八尺。
绿影手中的短剑一挥,“铮”一声暴响,火星飞溅,天地神巫的小飞剑化为碎屑,四散而飞。
天地神巫大骇,脱口叫:“幻电神匕……”
小绿一声娇叱,急冲而上,幻电神匕急挥。
天地神巫向下一挫,惶然避招。
绿影揉身接入,“噗”一声响,一脚踢在天地神巫的左肩上。
天地神巫的左肩,曾被高翔的五花石射伤,怎受得了?“哎”一声惊叫,仰面便倒。
神匕下降,光华如电。
生死须臾,天地神巫难逃大劫。
危急中,高翔急切的叫声传到:“小绿,不可杀她!”
绿影倏止,幻电神匕略偏,仍向下降,但去势已缓。
青烟暴发,风生五步。
“咦!”小绿叫,急退丈余。
天地神巫不见了,神奇地消失无踪。林野悄悄,那有妖妇的人影?
不远处,日精使者被白衣姑娘迫得险象横生,叫吼如雷,虎尾鞭递不出招式、被白衣姑娘的剑迫得团团转。只听一声暴叱,白衣姑娘的剑已刺入日精使者的气门要害,白影一闪,便远出丈外。
日精使者大吼一声,将鞭向姑娘掷去,踉跄掩住创口向后退,摇摇欲倒。
“你快走吧,今后你无法害人了。”白衣姑娘平静地说、她是吕芸姑娘。
小绿不再找寻天地神巫,惊叫一声,向提起上身,上身缠满了伤巾,脸色苍白的高翔扑去。
“小绿……”高翔激动地叫。
“哥,你……”
“我两世为人。”
“哎呀!哥,你……你……”
“受了火刑……”
“天哪!”小绿狂叫,扑倒在他脚下,抱住他大哭大叫。
“不要紧,我受得了。”他定下心神说。
小绿一跃而起,粉脸铁青尖叫道:“谁用火刑伤你?是谁?我……”
“小绿,冷静些,是他们……”
“老天!你刚才却要我不杀那鬼女人。”
“不完全是她的错,冤仇宜解不宜结,她是个可怜的人,算了吧。”他一面说,一面吃力地站起。
小绿急扶他叫道:“不,你坐下,我抱你上船。”
“不必了,我能走动。”
所有的人都过来了,小绿、吕芸、了了神尼、金刚李虹、吕芸的两侍女,共是六个人。
众人过来问好,他讶然问:“咦!你们怎知前来些地救我?居兄天成呢?”
了了神尼笑道:“一切都是青城逸士老前辈的安排。”
“哦!他老人家宛如神龙,大概已经走了。”
小绿接口道:“昨晚你回房失踪。我们大感震动。三更天外面有响动,来了青城逸士老前辈,他老人家赶走了一群不速之客,让我们跟他老人家乘船走。那时恰那江南浪子吴爷来了,老人家命吴爷赶快出动水上的朋友,火焚得胜洲说是要赶兔子。我们迷迷糊糊跟着他老人家走、如此而已。”
“居兄他……”
“他留在府城,其他的人皆不曾跟来,翔哥,你是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诸位请押了这位月华使者到山下码头的小舟中,取回我的衣物、回头再详说。小绿,你陪我入谷走-趟。”
“入谷?你……”
“我走得动,你扶我一把便可。”
“你……”
“请不必多问,走吧。”
了了申尼押着月华使者奔前攀山,小绿则扶了高翔向谷内走,不住焦虑地询问火伤的情形,仍希望阻止他再走动以免影响创口,但他颇为自信地婉拒了。
“你要入谷有何要事?”小绿不放松地问。
“去看看天地神巫。”他简要地和答。
“谁是天地神巫?”小绿吃惊地问。
“就是我要你不杀她……”
“哎呀!难怪她会隐身术,原来是害人的狐狸精.你该让我用神匕杀了她为世除害的。”
“如果不是青城逸士老老辈亲来,你们谁也制她不住,幻电神匕也破不了她的妖术。”
“你……你还敢去找她?”小绿悚然地问。
“我不怕她。”
“你不怕妖术?”
“所谓妖术,只是些障眼法与迷幻术,加上些奇技与一些真本领而已,定力够眼明手快心中无惧的入,妖术无所施其技。我要你来,是因为我可看破她的妖术,你可以克制她的武技,她奈何不了我们俩。”
“哼!我非宰了她不可。”小绿恨声说,胆气一壮。
安老院建在山坡下、倚山面水,老远地便可看到院侧的菜圃,十余位老人与老妇,正在菜圃中工作。门前的大树下,也有十余名老人坐在长凳上聊天,一切是那么安详谧温,好一处清幽脱俗的世外居所。
右侧的山径上,两名健壮的青年搀扶着两名策杖而行的老人散步,有说有笑状极愉快看到有客人接近。一位老人说:“咦!是不是院主的朋友来了?”
高翔与小绿站在院门外百十步的牌坊下,盯着上面的横匾发呆。横匾上刻了五个大字:“退谷安老院”。
“看来,她的话是真的了。”他喃喃自语。
“哥,你说什么?”小绿问。
“是一座安老院。”
“是呀。”
“是天地神巫收容孤苦的地方。”
“像她那种人,会设安老院?”小绿不信地问“她小时候曾经受过老人的恩惠,在荼毒人间逞一己私欲的恶念中、保全了这点人性的光辉。罢了,我们走吧。”
他们的出现,吸引了远处老人的目光。小绿有点不解,说:“你真相信那妖妇的话?”
“我相信。”
“会不会是她利用此地,作为掩人耳目的暗中活动狐窟?如果是,她就罪大恶极了。”
“我想不会的,走吧。”
两人回身离开,走了百十步,路右白影入目,天地神巫从茂林中缓步而出,神色肃穆,庄严在向两人走来。
小绿冷哼一声,手一翻,幻电神巴出鞘,切齿问:“是你用火刑伤了翔哥么?”
高翔拉住她笑道:“小绿,不可鲁莽。”
天地神巫在八尺外止步,不住向小绿打量,久久,轻点玉首道:“仙露明珠,可是太过任性。小妹妹,收了剑好不好?我没恶意,你也伤不了我。”
“哼!刚才我就该劈了你。”小绿悻悻地说。
天地神巫笑笑,指指高翔说:“你肯听他的话,所以你不会杀我的。”
高翔笑道:“小绿妹身手快捷,明师出高徒,缥缈魔僧的徒孙岂会是庸手?当然你也不弱……”
“咦!他是缥缈魔僧的徒孙?”
“你不服气?”小绿扬剑问。
天地神巫困惑地向高翔问:“魔僧在府城要找你的晦气、你原来是你拐走了他的徒孙……”
“姑娘误会了,在下与小绿是邻居……”
“算了,我不管这些事。高兄弟,谢谢你的信任,不进去坐坐?”天地神巫指着安老院问。
“不再打扰了,姑娘可否听在下几句肺腑之言?”
天地神巫长叹一声,苦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已经说过,我是身不由己,我要在些地等候师父前来,这期间,我不会再外出闯荡,也许我将在此地终老余生。”
“姑娘……”
“安老院中,我已留下足够的衣食费用。当然我不会住在安老院中,我要在谷底建一座茅宫,在内忏悔半生的罪孽……”
话未完,路左的树林中传出阴森森的主语音:“孽障!你竟敢存有欺师灭祖的念头、忘了当初的誓言,罪该万死!”
出来了一个脸目阴沉的中年人,玉色长袍,大袖飘飘,目光如电令人不敢正视,颇具威严。
天地神巫盈盈下拜,悚然道:“师父,徒儿不敢……”
“住口!”
“师父……”
“你知道教金律么?”
“徒儿……”
“你犯了那一条?”
“这……”
“说!”
天地神巫打一冷战,俯伏在地,战栗着说:“本教金律第十二律,心存疑义,口出怨言,怠忽职掌而无悔意者。”
“教规如何发落?”
“祖师爷慈悲,金丹解脱。”
“得”一声响,一颗金丹丢在天地神巫脚下。
“赐汝金丹,解脱超生。”语音冷如寒冰。
天地神巫叩首再三,颤声叫:“师父明鉴,弟子并未……”
“住口!为师刚才救了日精使者,他说出你在舟中半途止刑,口出不利于本教言论,有故意纵敌欺师灭祖之嫌,以第十二条金律赐你解脱,已是天大的恩典了,你还敢分辩?”
“弟子……”
“对已窥本教秘机密的人,不是血誓入教,便该毫不迟疑以处决,你主持一方教务,身为未来一方教主,难道就可藐视本教金律?为何要等为师前来解决?可知你已经信心动摇、难负重任,为师只好另择弟子主持教务,慈悲你了。”
天地神巫长叹一声、叩首再四,说:“弟子接受师父恩典,祖爷慈悲。”
说完,伸手捧取地上的金丹,一双美好纤柔的手颤抖得利害,脸色苍白血色全无。
高翔突然跨前两步,一脚踏住金丹,冷笑道:“阁下必定是李大义了,白莲社天南分会的的会首转世弥勒,对不对?”
转世弥勒李大义冷哼一声,骂道:“罪该万死的孽障,死有余余辜。”
声落、大袖一挥,蓦地一声雷鸣,烈火如火岳般压到,热浪迫人。转世弥勒的身影,已被烈火所掩。
高翔舌绽春雷大喝道:“匕取中宫。”
小绿本已惊得花容失色。闻声不假思索地脱手掷出幻电神匕,她不能自己退走,要与高翔共存亡。
一声雷震,罡风似殷雷,烈火四散,人影再现。
天地神巫爬伏在地,浑身战抖。
转世弥勒右手抓住了幻雷神匕的剑身,手指有血流出,匕尖距胸衣不足一分,左手抓住落在匕柄的山藤杖,手在颤抖,怪眼是凶光尽敛,换上了绝望恐怖的吓人眼神,浑身皆在颤抖,在全力抗拒杖上传来的无穷压力。
出藤杖的人人,赫然是青城逸士,右手伸出山藤杖,搭在幻电神匕的柄底,似乎并未用劲,也未搭实,但转世弥勒却被陷了。
高翔大喜过望、脱口叫:“老前辈来得好。”
青城逸士咧嘴怪笑道:“好小子,你的胆子倒不少。你以为这是他的幻术么?愚蠢之至。他袖底藏了一具雷火喷简,被喷中不被烧成烤猪才怪。”
高翔也嘻嘻笑,行礼道:“弟子自然没有你老人家高明,姜是老的辣,经验与见识当然比后生晚辈渊博,不然怎会成为老前辈?”
“哼!油嘴。再就是你以为站在这妖妇面前,这恶贼投鼠忌器,便不敢用真火烧你么?”
“是的,虎毒不食儿。他两人二十年师徒之情……”
“你在做梦,他们这种人,只有利害关系,不讲师徒情谊,甚至六亲不认,平常得很。这把火便是你们三人的催命三味火。”
“因此弟子要谢谢老前辈救命鸿恩。”他再次行礼。
青城逸士摇头苦笑道:“宅心仁慈的人,不配行道江湖。你师徒两人、如果在一块儿蹲在南京,万事不成,因此老夫把你那糊涂师父,禁闭在青城……”
“什么?老前辈你……”
“你慌什么?你师父又没死。”
“这……”
“老夫用计将他和五指飞花俞泰,诱往青城替老夫看守洞座,以免那些魔崽子知道老夫不在,前往捣毁我那几间竹屋。他两人躲在南京,任由那些为非作歹之徒闹得天翻地覆,却视若无睹,罚他们做看门人,谁曰不宜?”
“原来家师入川,俞爷爷也神秘失踪……”
“他们都中了老夫的圈套,被套住了脖子脱不了身。废话少说,老夫已经封剑多年,现在,你宰了这白莲余孽为世除害……”
天地神巫叩头如捣蒜,凄然叫:“老前辈大恩,请……请饶恕家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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