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舞不起来了,一击便露出原形。
“小心粉腿!”张文季怪叫,第二段竹筷出手。
小心粉腿应该是射下盘,但幻化为圆形的竹筷,飞向上盘而且方向也偏了相当大的角度,并非以惊人的奇速直接射向对方的腿部。
当然啦!对面的陈婉贞,不可能看到飞旋的一段竹筷,速度太快了。
只有在侧方冷眼旁观的人,才能看到几乎肉眼难及的飞旋竹筷。
陈婉贞十分机警,经验丰富,断然放弃幽冥鬼舞身法应敌,不闪却退,人影一晃,便退出三丈外去了,随即快速移位,竹筷从她的右膝外侧掠过,吓出一身冷汗。
一声怪啸,张文季飞射而出。陈婉贞不敢再逗留,三两闪便消失在黑暗的矮林内。
“穷寇莫追。”张文季一把拉住随后跟来的荀姑娘,接着道:“你不能免疫,追必定九死一生。要记住,切记不可和她用剑交手,最好能在三丈外杀死她,她的疫毒真的很可怕,连我都几乎送掉老命。”
“我一定可以用一切手段杀死她。”
荀姑娘又咬牙说:“她用疫毒坑害你,真应该在她露面时杀死她。”
“很难,小萱,除非我也不择手段,不然几乎不可能一照面便杀死她,她的幽冥鬼舞身法十分诡奇迅疾,不能凭目力运剑或用暗器杀她,我正在揣摸这种身法,已知道她如何利用身法幻化攻击的心诀了。所以,我要求你不可冒险和她交手拼搏,你的目力难及她变幻的速度,再用疫毒相辅,你的胜算不会超过两成。”
“用双锋针……”
“你只要留心她飘落的脚,就可以估计她幻化的方向了。”
张文季面授机宜:“如果她右足飘落,必定左移幻化,在飘落沾地的一刹那,双锋针射左侧约五个人的宽度,单发或三发,都可以阻止她,甚至射中她,这是她幻化的最高速度,当然她也可能不向左幻化,而改向后退,但如不是碰上真正的强敌,她是不会后退的了。”
“像你一样的强敌?”
“不错,她知道禁不起我全力一击。”两人回到石桌,重新进食。
“我们今晚进去吗?”荀姑娘问。
“不,人毕竟不是铁打的,他们依村死守,藏匿在各处用暗器袭击,谁也受不了。”张文季不想冒险,“反正急不在一时,我要把大乾坤手的金银财宝榨出来,早晚我会要他把十几年来积蓄的财富一一吐出,把他的肚子打烂。他骗了所有的江湖英雄好汉,人人都以为他是抢劫四大奸恶的英雄,岂知却是第一大奸严国贼父子的走狗,我绝不放过他!”
“我帮你杀他。”姑娘坚决地说。
“我不想杀他。”
“咦!你……”
“这时杀掉他,他的金银财宝岂不飞了?而且……”
“而且什么?”
“我要找的两条龙,也永远不会出来了。他们躲在江西严家,袁州严家比京都的紫禁城更森严,房屋占了袁州府城一半以上,怎能找得到藏匿在里面的人?所以必须等他们出来,毒蛇出了穴才能打得到。大乾坤手,就是引蛇出穴的媒子。”
“我……”
“你最好去和你的师侄在一起。”张文季拒绝她参与,“早些脱离这场是非,这是我和大乾坤手的事。哦!你该知道你师侄的下落吧?”
“我已经自立门户了。”荀姑娘感到十分失望,苦于无法举出能留在张文季身边的理由,她有她的自尊,不想扮演无人收容的小狗,“她们要前往何处避风头,事先并没告诉我。”
“能找到她们……”
“我不希望被人看成妖女。”姑娘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以往我从不注意任何人对我的看法,也不在意三个师侄的冶荡行为。而现在,我觉得每个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被人瞟上一眼,心里面不好过老半天。”
“小萱,如果你介意别人对你的看法,你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会把你逼疯或者自怜,甚至会走极端。”
“可是……”
“不要可是,小萱。这世间圣人不多,我们都是平凡的人,立身行事只求问心无愧就够了。像我,我不以身为黑道豪强为耻,我做我认为不违背天理的事,不勉强自己做圣贤,别人怎么说怎么想,那是他的事,我不是为了别人的想法而活的。”
“我很在意你对我的看法……”
“你不觉得,我已经把你看成要好的朋友了吗?”
“这……我希望能加入你们……”
“小萱,不要。”张文季正色说,“我们一伙弟兄,办起事来必须讲求配合,权责分明,所以必须有统一事权的人司令,那就有从属之分,马虎不得。朋友与弟兄是不同的,你可以命令弟兄做某件事。却不能要求朋友依利害而照你的意思去做。”
“我明白你的意思。”
姑娘颇感失望:“你有各式各样的朋友,保持普通的友谊。像我这种朋友,萍水相逢,在一起偶或经历一些风险无伤大雅,但难免顾虑人言可畏,有损英雄好汉的形象……”
“我在建立黑道豪强的形象。”张文季抢着说,“一直就相当成功。不错,我有各式各样的朋友,黑道白道绿林无所不包,必须保持普通的友谊。一个豪强,必须避免与各方的朋友走得太近,以免被人误会高攀或笼络以抬高身价。太岁张就是太岁张,我希望保持这种友谊。重要的是,我太岁张的朋友,绝不是为非作歹卑鄙恶毒的真正邪魔人渣。”
“这……”
“咱们在江湖玩命的人,各有前程各有方向,没有利害冲突就是朋友,今朝相见明日天涯,一旦牵涉到利害关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就是现实人生,江湖朋友最好不要违反这自然的规律。如果受不了这种冷酷的现实环境,不如乖乖放下刀剑,回家做安安分分的善良百姓,以免在江湖沟死沟埋。小萱,我希望你今晚就离开,不再过问这里的事。大乾坤手党羽众多,对你三位师侄仍具有潜在的威胁,有你在她们身边,也多几分安全保障。”
“我告诉你,在你和大乾坤手的事,尘埃未落定之前,我是不会丢下不过问的。”一向温顺的荀姑娘,用坚决强硬的口吻郑重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跟着你,我会知趣保持距离的。”
“小萱……”
“我会走。”姑娘一赌气,放下碗筷飞奔而走。
张文季一把抓空,只好摇摇头苦笑。
三更初,寒意甚浓,山上不时传来惊心的兽吼声,这附近也不断传出令人毛发森立的枭啼。
树杆旁悬挂着的灯笼,发出朦胧的幽光,夜风萧萧,灯笼不住摇晃,四周的树林草丛暗影摇曳,不时有小兽觅食窜走。
把这四周衬托得幽邃深空,似乎鬼影幢幢,倍增夜间的恐怖。
人如果没有房屋居住,活得一定十分艰难。
张文季倚坐在大树下,似已梦入华胥,他生活在山野,这里比起他往昔生活的丛莽,简直像是天堂,无需担心受到毒蛇猛兽的袭击。
难怪他毫无顾忌地沉沉入睡,没有安全上的顾虑。
石桌上,仍摆放着食具,四只残肴仍在的菜碟,一只汤碗,一个酒葫芦。盛食具的竹篮,放在一张石凳上。
半里外的绿杨村黑沉沉,不时传出几声犬吠。
没有人前往村中骚扰,大概知道进村是十分危险愚蠢的举动,那里面早已布下死亡陷阱,闯进去不知要枉送多少人的性命。
张文季当然不愿进去冒险,没有黑夜中硬闯死亡陷阱的必要。
他堵在村口,给予村中人心理上的威胁相当沉重。
行疫鬼使曾经出来找他铩羽而归,应该不会有人再出来和他谈条件了。
他睡得相当熟,而且传出鼾声。
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坐在树下倚树而睡,头部端正,怎么可能有鼾声发出?练气有成的高手,即使四仰八叉平躺,也不会有鼾声。
蓦地卷起一阵阴风,地面沙尘飞扬,大堆的枯叶飞舞,刮地滚翻发出有如铁链曳地的怪响。
灯笼猛地摇摆,灯光闪烁明暗不定。
一阵灰雾拂过,袅袅四散,可嗅到令人作呕的怪味。
睡姿依旧,鼾声依旧。
片刻,路对面传出鬼声啾啾,空间里隐约可从风声中,听到令人心向下沉,毛骨悚然的兽吼。
灯笼摇摆更烈,秋风飒飒寒气更浓。
睡姿依旧,鼾声依旧。
由于灯笼挂在侧方,他倚坐在树下,体积不大,像成了树干的一部分,灯光只能照到他的侧方,如不留心察看,不易看清他的形影。
他的鼾声,表示他的确存在,形影朦胧,十余步外便不易看出他的形影轮廓。
两道青虹夭矫而起,挟隐隐风雷破空电射而至。
鼾声依旧,但他的睡姿有了改变,下滑了两尺余,只有头部倚在树脚上,身躯四平八稳依然沉睡不醒。
青虹贯入他的头顶上方,锲入树干突然迸发出两阵青烟,锲入时似有火光一闪,风雷声倏然消失。
是两把纸剑,长仅七寸,贯入五寸左右,露在外面的两寸长纸剑柄,恢复纸形,寒风一吹,软绵绵的随风抖动,怎么可能贯入树干的?匪夷所思。
假使他仍保持先前倚坐的睡姿,两把纸小剑将奇准地贯入他的胸口。
一阵阴风狂卷而至,一股黑气贴地飞旋,枯叶纷飞向树下吹落,灯笼内的暗红色火焰突然变为绿色,天昏地暗倍增妖异诡谲的气氛。
石桌上的餐具猛然飞起,爆烈声入耳惊心。
一声惨号,阴风黑气倏散。
树下,沉睡的张文季平空消失了。
一个暗灰色披头散发,手中有一根招魂幡的人影,仆倒在石凳上,把食篮压破,身躯仍在抽搐,被碗碟碎片在身上造成百十孔创口,鲜血正在急剧迸流,片刻便成了一个血人。
小径上,站着大乾坤手和霸剑天王与一个面目阴沉的黑衣人,并肩而立脸色惊疑不安。
灯笼的光芒恢复正常,不住迎风摇摆。
“朱姑娘……”大乾坤手急叫。
“她……死了……”霸剑天王骇然低声说,他是领教过张文季神奇武功的人,“她失……败……了。”
石桌前,张文季的身影突然幻现。
“对,她死了。”张文季指指趴在石桌上的血人,血人的抽搐正慢慢减弱,“是个女的,不是那个什么陈婉贞,会使用五鬼阴风追魂大法,道行比陈婉贞要高些,没抓住真正全力施展的机会便死了。我想,她步向鬼魂关的魂魄,一定后悔不已,她真该和我面对面打交道,再施展平生所学和我一决生死的。”
大乾坤手三个人一闪即至,逼近至丈五六左右并肩屹立,剑已在手,显然要三比一和他面对面打交道,随时都可能三剑齐出。
“我曾经和某些人打赌,赌你不敢和我像英雄一样公平决斗。”张文季并没撤剑,继续用托大的口吻说,“他们认为你已经丧失了勇气,信心也不足,年纪愈大愈贪生,你只敢命令一些爪牙送死。但我赌你敢,至少你终于勇敢的站在我面前,证明你过去的十余年,表现得很有种。喂!你敢吗?”
激将法有时相当管用,大乾坤手被激怒了,举手一挥,霸剑天王与黑衣人立即向后退。
“小辈,太爷就给你一次公平相决的机会。”大乾坤手厉声说,“去你娘的!你算什么东西?太爷不与你计较,你以为真胜得了太爷手中剑……”
“应该说太岁张胜得了你的绝技大乾坤手。”张文季大声抢着说,“你的剑术难登大雅之堂,你威震天下凭的不是剑。”
一声剑吟,他的七星剑出鞘。
大乾坤手的剑也是品质极佳的宝剑,在灯笼幽暗光芒的映照下,反射出刺目的光华,比七星剑更高一品。
两人不再客套,一拉马步,森森剑气陡然迸发,剑上传出隐隐龙吟,两人都用无上内劲御剑,看谁的内功修为火候精深。
两人都是当代的风云人物,声威相等同是一代之雄,可以预见将有一场可怖的,势均力敌的龙争虎斗,决定性的你死我活淘汰性杀搏。
一般说来,声威相当的豪霸们,如非必要,皆有所顾忌不愿作决定性的生死相搏,平时尽量避免碰头。
因为一搏之下,即使能保住老命,也将丧失既有的声威与地位,不得不接受被淘汰的命运。
大乾坤手接受挑战,张文季颇感意外。
但看霸剑天王与黑衣人退出两丈外,而且收剑入鞘,也就相信大乾坤手确有接受挑战的诚意,不再生疑。
双剑遥指,杀气涌腾,双方都不作移位争取空门进手的打算。
事实上绝顶高手拼搏,不可能有空门暴露,必须以雷霆万钧的威力强攻,逼对方暴露空门再行致命一击,走位虚张声势寻暇蹈隙,不但浪费精力,而且一天半天也分不出胜负来的。
张文季立即感到无形的压力骤增,对方慑人的气势极为猛烈,他悚然憬悟误估了大乾坤手的实力修为。
对方一直不出面与他打交道,并非被他太岁张的声威所慑,而是有人可用,认为凭手下的爪牙就可以对付他,不需亲自出马。
主将亲冒矢石临阵,是兵家大忌,虽则可收鼓舞士气的效果,但如有三长两短,必定一溃不可收拾。
大乾坤手有大批爪牙可用,犯得着亲自与他生死相搏,把一生辛苦建立的威望作孤注一掷?
一旦非亲自出马不可,这个强盗头头终于挺身而出,气势磅礴非同小可,仅凌厉的杀气,就足以让对手胆落,给予对手精神上的压力极为沉重。
张文季一直就把大乾坤手看成劲敌,尽管在九华期间的杀搏,大乾坤手一直就不曾正式与任何人交手,看不出真才实学的修为程度。
果然所料不差,大乾坤手真是他的劲敌,凭这时所呈现的慑人气势,就知道名不虚传,表现在外的骠悍狞猛霸气,已足以让任何一个高手名宿心中懔懔。
刚提高警觉,蓦地雷电排空,大乾坤手发起空前猛烈的攻击,身剑合一抢制机先,剑出手已看不真切剑的形状,只看到幻化为可怕的电光猝然射到。
速度与劲道是二而一的综合体,没有劲道哪来的速度?招架的人如果劲道稍弱,不但招架不住,甚至连闪避的机会也没有,一击便可致命。
“铮铮铮!”他险之又险的封住了大乾坤手极为猛烈的三剑,剑接触时,所爆发出的火花远迸射出两尺外,双方御剑的劲道可想而知。
两人换了方位,势均力敌。
身形稳下,马步一沉,两人的剑上,似乎仍可看到电气火花闪烁。
夜间观看两人的外形,真像妖魅般慑人心魄,似乎两人不是用剑搏斗,而是一双妖魅在用诡奇的器械斗法。
一道电光激射而出,张文季反击了,风雷骤发,有如雷电排空。
“铮!”大乾坤手封住了这一剑,扭身侧旋左手疾伸,手臂似乎平空增长了一尺,五指也各伸长三寸,排开迸发的凌厉剑气,巨爪光临张文季的右胯。
乘势贴身反击,这一爪神乎其神,速度目力难及,潜劲一发有如排山倒海,任何一个指头沾体,皆可能造成致命的伤害。
张文季早已说过,手比剑厉害。
他的左手,就在这电光石火似的刹那,从腹前斜伸至右胁下,向下一拂。
双方都快,完全以神意周旋,毫厘的错失,很可能造成决定性的结果。
指尖拂过大乾坤手的掌背,这一爪急袭被张文季料中了。
传出怪异的异物扫刮声,与劲气撕裂的怪响。
大乾坤手飞退丈外,大喝一声,宝剑的光华激射,“铮”一声接住衔尾追袭如影附形的一剑,向侧急射丈外,恰好退在霸剑天王与黑衣人身前。
左掌背有指尖扫刮的遗痕,立即红肿。
张文季紧迫追袭无功,不允许对方喘息,再次剑发似雷轰电掣,毫无顾忌招发流星赶月追袭,他已主宰了全局,攻势连绵气吞河岳。
“你死吧!”大乾坤手厉叱,剑挥向射来的电光,以引力术错开贯中宫的剑尖八寸,左手虚空攻出一记倒转乾坤,爪劲形成可怕的从上绕下的强烈气旋,要将人翻转旋摔,这才是威震江湖的绝技大乾坤手。
同一刹那,霸剑天王扑上,拔剑、出招,以惊人的速度从右侧猝然急袭。
同一瞬间,黑衣人也打出三枚双锋针,拔剑、扑上、出招,从左面进击,速度同样惊人。
等于是三面进击,中间形成力场的焦点。
张文季衔尾攻击的刹那间,流星赶月的追袭狠招一发,便知道要槽,已来不及收招止势了。
这是陷阱,诱他深入追击,让霸剑天王与黑衣人乘隙冲上夹攻,大乾坤手没有一比一拼命的诚意。
三比一,他绝无胜算,因为他发招在先,流星赶月这一招仅以大乾坤手一个人为目标,从两侧夹攻的人可以毫无危险地长驱直入。
就算他能击中大乾坤手,也难逃左右两侧的致命一击,他身陷绝境,势将与大乾坤手同归于尽。
死里求生,他断然放弃一命换一命的蠢念头。
真巧,三枚双锋针最先到达。
他用上了平生所学,不但用神意阻住了冲势,而且能在电光石火似的瞬间,用左掌背拨中射来的一枚双锋针,借力向外侧扑倒。
虚影一闪即没,似乎消失在地层下。
大乾坤手所形成的猛烈气旋,在这瞬间及体,传出一声裂帛响,一幅布帛飞旋而转。
左右两支剑随后射到,锋尖指向他隐没的地面。
可是,两支剑似乎力道不足,刺入地面不及三寸,人与剑同时向前一栽。
大乾坤手真走运,左手攻出时人向下挫,感到顶门一震,有物以高速掠顶而过,发结断了不少头发,但发结并没散开,假使身形少挫低三寸,脑袋必定出现一个有脑浆流出的洞孔。
霸剑天王的运气不好,背心贯入一枚双锋针,毫无阻滞击破护体神功,卡在脊骨内没能透胸而出。
黑衣人的运气也不好,左背肋也贯入一枚双锋针,透腹而出,留下前后两个大血洞。
“卑鄙!”后面传出荀姑娘的厉叫。
大乾坤手精明机警,顶门有异便知道不妙,背后有人用可怕的暗器偷袭,转身应付已来不及了,也向前一仆,阴风乍起,贴地飞射而出。
荀姑娘的轻功,仅比张文季差一分半分,比大乾坤手却又高一分半分,身剑合一衔尾飞跃而至。
一声金鸣,大乾坤手半空中扭转身躯,招发回龙引凤,封住了姑娘攻出的飞虹戏日。
论内力,姑娘差了一分半分。
她的电雷剑也是宝剑级的宝剑,所受到的震撼力,剑吸收消去的功能有限,被震得向侧飘落,无法保持紧迫接触的距离了。
大乾坤手也向下飘落,终于看清只有荀姑娘一个人,一声厉吼,挥剑疾冲而上。
同一瞬间,绿杨村方向有三道黑气,幻化为三道淡淡的灰虹,挟阴风隐雷破空而至。
荀姑娘没发现灰虹,大喝一声迎上扑来的大乾坤手。
灰虹先一刹那到达,彻骨剑气似寒冰。
她这才发现身上的灰虹,更发现剑气及体。
“我完了!”她心中狂叫,已来不及自救了。
光华升自地层下,正确的说,升自霸剑天王的身侧地面。
“铮铮铮……”
电光激射,剑气迸爆似殷雷。
她已被剑气压得真气一窒,头晕目眩力道虚脱,等于是先一刹那受到四股猛烈的剑气重压,她怎能承受得了?
仅前面的大乾坤手的剑气,已让她有点承受不住,女人先天上就不宜与大乾坤手这种高手男人硬拼。
这瞬间,她感到一只大手,连腰带背挟住了她,身躯在昏昏沉沉中斜飞、升腾、疾射。
她并没昏厥,耳听风声虎虎,也听到剑气激起的风雷声在身后追随,眼前一暗,已脱出灯笼光芒映照的现场,不知身在何处。
但鼻中嗅到的熟悉体气,令她心中一宽。
“他还健……在…”她脱口虚脱地叫。
这是山林深处的林间小屋,是看山人偶或在这里住宿的小茅篷。
东面二三里的山脚下,就是黑沉沉灯火全无的绿杨村。
两人躺在干草堆中,山林中的兽吼枭啼此起彼落。
“这里安全吗?”荀明萱用肘碰碰他的手膀,“我觉得相距太近了。”
“近了才安全,笨女孩。”张文季语气轻松肯定,“他们做梦也没料到,我们绕村而过躲到此地来,目下必定在村东村南一带穷搜,小心翼翼仔细留意每一处可能藏人的地方,即使出动一千人,也搜不了一两里地,哪有余暇搜到此地来?”
“到底是些什么人?剑气之强烈无与伦比,连大乾坤手也劲发如雷霆,以往我低估了他,好险!”
“三个人,虽然他们来得太快,天色黑暗难辨面目,但以他们的修为估计,我已经知道线索理出头绪,有脉络可循,我并没低估了大乾坤手,他的表现我丝毫不感到意外,意外的是他依然没有和我一拼的勇气,布下陷阱用突击夹攻的手段玩阴的。”
“猜得出那三个人的来历吗?”
“一个是天殛真君莫子虚,另一个是他四门人之一,大弟子炼魂修士田寒。”张文季肯定地说,“他们是从池州来的,没赶上九华风云。十方瘟神已证实那些黑衣人,所使用的双锋针来历,那正是天殛真君的第二门人,勾魂使者刘彪的双锋针。四门人两男两女中,勾魂使者在江湖声威最盛,也最阴险恶毒,五六年前突然销声匿迹,原来是躲起来训练大量杀手,替大乾坤手卖命。天殛真君与大门人炼魂修士,在道术上用功勤修,声威反而没有勾魂使者高,武功道术却高明得多。”
“他们真像是倾巢而至呢!”
“可能的,天殛真君替门人挡灾是情理中事。”
“那另一个人……”
“很可能是金角黑龙。”
“黑龙帮副帮主洪斗?”
“可能是。这家伙见机逃出云雾谷,并没远走高飞逃回江西。云雾谷三妖仙都死了,不会有人责备他临危弃友,重新再暗助大乾坤手,也是情理中事,也可能引领大乾坤手投奔江西严家,他们这次奔池州,只要一上船,船就可不受威胁直驶江西袁州了。转回来对付我,这家伙知道我目的在他,所以志在得我而甘心,却又不敢明里和我一拼,今晚他们情急奋起一击,几乎成功了。”
“张……爷,都……都是我坏事……”姑娘甚感难过,自怨自艾,“为了我,你失去那条龙……”
“小萱,不要自责。”张文季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柔声说,“如果没有你击倒霸剑天王,与那位黑衣人,三剑齐下,我脱身的机会不多于三成。”
“不要安慰我了。”姑娘按住他的手紧贴在颊上,“事实上你一剑挡住了三个可怕的名宿……”
“我用遁形术躲在尸体旁,用意是脱身而非制敌。事急奋全力一击,在他们的剑气重压下,七星剑寸断而碎,几乎震散了我的内丹。老实说,就算我的修为再深一两分,也挡不住他们三剑齐下致命一击,除了逃走,真的毫无希望。”
“这……老天爷,你的处境……”姑娘不胜惊惶。
“放心啦!呵呵!”张文季宽心地笑,“他们不可能三个永远走在一起睡在一起,早晚会落单的。一比一,他们差得远;一比二,我也有五成胜算。我已经知道他们的底细,该担心的应该是他们。而且他们不敢公然露面,如何能公然追逐我制造联手一击的机会?当然啦!我必须制造他们不敢公然追逐的大好情势。”
“如何制造?”
“拂晓时分。”
“拂晓?”
“对,拂晓。”张文季语气中充满杀机,“我要让他们不敢大摇大摆示威;让他们闭上嘴,不敢张开大嗓门,说我太岁张被他们杀得亡命而逃;让大乾坤手那些爪牙们,提起太岁张就望影心惊。”
“哦!你打算……”
“破晓时分,我进村。”
“哎呀,我……”姑娘吃了一惊。
“请你替我去找三眼功曹,如何?”
“去找他?这……我要和你……”
“不,我进村骚扰,而不是拼老命,好玩而已。你去找三眼功曹,要他彻底封锁水路,告诉他,如果大乾坤手这些混蛋乘船跑了,我唯他是问。呵呵!这点忙你不会不帮忙吧?”
“可是……”
“算了,你无法和三眼功曹打交道。”
张文季改用激将法:“以他的江湖地位来说,你根本不配和他平起平坐,你也见不到他,他那些弟兄也会阻止你……”
“我负责把话传到。”姑娘果然上当,“他那些弟兄,最好不要阻止我见他。”
“那就谢啦!”张文季心中暗笑,“好好睡,明天有一阵子好忙呢!”
“有你在身边,我哪能睡得好?”姑娘含糊地嘀咕,蜷缩在他胁下安稳地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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