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头蛇怒火上冲,厉声道:“小辈!你找死?”
“找死,不会在南阳府,老二,你打扰爷们的清兴,快滚!”玉琦弟挥手赶人。
双头蛇忍不下去了,他脱去翠袍递给下人,一面嘿嘿冷笑,一大一小的鬼眼凶光暴射,说:“小辈们,你狂够了,打二爷的人,还敢对我老人家无礼,你们的狗胆生了毛,哼!”
玉琦弟伸出一手,指尖儿伸出袖口,戟指骂道:“你家太爷足迹遍天下,还未见过南阳府的痞氓,派人把住客店,禁止客人外出这般器张的怪现象。你那两个狗爪子是本爷我整治的,正要找你算帐呢,你来得好!”
“小狗,留下名来,二爷我要将你锉骨扬灰。”他一面骂,一面伸手拔剑。
左首大汉桀桀而笑,跨出三步,说道:“割鸡焉用牛刀,二爷请息怒,让小弟擒下他们,带回府中处治。”他双手叉腰,一步欺近两书生,又说:“我,闪电手吴兆样,小辈通名上来,吴爷绝不饶你。”
说着说着,已欺近至八尺之近。
两书生站在台阶下,毫不动容,大哥似笑非笑地说:“我也饶不了你呢!小辈。我,姓庄名棠,草字幼侠。这位嘛!乃是敝人师弟李玉琦。你记消楚了么?嗯?”
闪电手吃了一惊,情不自禁退后两步,张口结舌地说道:“阁下是……是金陵大侠庄前辈……”
金陵大侠仍似笑非笑地答道:“不敢当大快两字。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叫前辈,把我叫老了呢。”
“哈哈……”月洞门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狂笑。
众凶汉吃了一惊,火速转头。月洞门之中,站着一个鹑衣百纳的老花子,倒拖着了条花子杖咧着嘴狂笑,向这儿走来。一面一面说道:“蔡老二,那李玉琦的绰号你可知道?别害怕,他叫夺魄金环,上啊!”
李玉琦哈哈一笑,冲着逐渐走近的老花子说:“尹老哥,夺魄金环浪得虚名,唬狗也不成,哪有你亡命花子的名头响亮?”
“别捧我,瞧!人家就不答应啦!要砸我的名号哩!”老花子突然一伸杖,“叭”
一声脆响将扑来的一个大汉点得向侧一旋,一杖扫在他的肥臀上。
“哎……”大汉狂叫一声,向前一仆,将路旁的花花草草,压得稀哩花啦。
双头蛇一听三人的名号,吓了个胆裂魂飞,任何一人他也吃不消,何况三个?
楼上窗内的逸云,一看老花于现身,使说:“亡命花子来了,这一架看不成啦!”
“哦!在湖广官道中,直至大珠台,他不是曾找过我们麻烦么?”姑娘说。
“也幸有他,不然芸姐姐性命不保呢!这庄棠和李玉琦又是何许人物?看来名头够响。你看双头蛇吓傻啦!”
“那是武当俗家旁支,一代雄才王一瓢的亲传弟子。”
“王一瓢?不是一怒脱离武当,替武当创一百零八子奇门点穴术,擒点二术前无古人的王师父王一瓢?”
“正是他。武当正统人才凋零,旁支反而生机勃勃,与武当山断绝往来,良可慨叹。”
正说间,下面局势又变。月洞门人影俊现,出现了三个身材魁伟,身穿天蓝色劲装的中年人拥簇着一个身穿灰袍,提着护手拐的阴沉脸色老者。
“是阴风客易城,昨晚挨了我一掌,好得真快啦!”逸云轻声说。
“老凶魔不是说过前途见么?果然又见着了。”姑娘说。
双头蛇一看老魔和三个中年大汉,如获救星,叫道:“俞老弟,你来得正好。”
最左的大汉大踏步走近说:“是蔡兄么?这些人……”他向金陵大侠师兄弟一指。
“哈哈!凶神恶煞全来了,马鞍山俞家三煞,加上九华阴风客,真够唬人哩!李老弟,大事不好!”亡命花子打着哈哈,向台阶下一站,阴风客易城嘿嘿笑,说道:“哦,是亡命花子尹成,怪不得生有一张臭嘴,滚过来,我老人家要教训教训你。”
“姓易的,你来,咱们先较量较量,看你是否够格说教训人的话么?”夺魄金环点手叫,一面将长衫下摆掖在内面腰带中,向前踏出四步,含笑相待。
阴风客看他文绉绉不像武林人,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一裂嘴,阴森森地说道:“年头愈来愈不像活了,一些后生小子专向老一辈的人叫阵。挤命要创名号,不像话!小辈,你是谁调教出来的狂小子?嗯?”
“老狗,你少问两句成么?你那两手玩意阴风掌,只配拍苍蜗托大,又有何好处?
老乌龟可活千年,仍然是个乌龟,绝不会变人……”夺魄金环李玉琦连骂带损,真绝,不留余地嘛!
“反了1你这小狗……”阴风客狂怒地大叫,便待上前。
“易老且慢,待兄弟料理这小畜生。”俞家三煞的老大伸手虚拦,独自上前,双手缓缓提起沉步欺近。
夺魄金环不怀好意地笑笑,说道:“马鞍山与九华地藏王倒近在咫尺,理该同气济恶,马鞍三煞三剑联手,极少单打独斗,自诩天下无敌,怎么你老大一个人上?嘻嘻!
异数,异数!”
“收拾你这无名小卒,用不着三剑联手。”俞老大嘿嘿笑,伸手便抓。
“俞老弟小心!他叫李玉琦。”双头蛇急叫。
俞老大如此轻敌,他怎能不急?
可惜慢了!“叭”一声响,俞老大只觉人影一晃,一爪落空,挨了一记清脆耳光。
这一耳光真不轻,他没想到这小书虫会有那么高明,骤不及防,闪不开一掌。幸而他在百忙中伸手护脸,身躯后飘,只挨丁四个指尖,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只觉眼前金星飞舞,口中发咸,踉跄退了三步,方听清双头蛇的叫声。“李玉琦”
三字一入耳,他知道这一耳光挨得不冤枉。
“让开,咱们宰了龙宫湖的狂小子。”俞老二大吼。
夺魄金环家住长江北岸龙宫湖,距马鞍山不过三百里,算是近邻,但是双方从未见过面,仅知名号,故而见面不相识。
锵啷啷剑啸刺耳,三把长剑同时出鞘,在叱喝声中,马鞍山俞家三煞同时腾身猛扑。
夺魄金环声色不动,在怀中掏出一个海碗大金光闪闪的奇怪金环,环成椭圆,护手是活的,有一根白金链可以套在手腕上。外表上看,像是玩具。
他将衣袖往上一撩,现出手腕上一截蛟皮护手套,将白金链扣环,扣上护手套的钩链。
白金链长仅尺余,但护手套内却暗藏机巧,可以射出一段天蚕丝的长短,金环可以飞射一丈二尺之远。要不知这套中之变,定然一命难逃。
他那小金环可以内外崩出八把断金切玉的小刀,可以用来切割锁拿,端的灵巧辛辣,十分难缠,栽在环下的人,确是不少。
但见金芒一闪,人影疾射,向三煞迎去。
三朵剑花幻出无数银星,向左右急射而至。
金芒蓦地一涨,劲风怒号,响起一声声剑吟,人影乍合乍分,三煞各退五步。
夺魄金环屹立中间,而含冷笑,他手中金环变了,环外现出八支小金刀,像一个小轮,在发出夺目光华。
俞家三煞的三支长剑,剑尖下一尺处,锋刃缺了一道伤痕,其大如豆,深有四分。
“再接我一环!”声出人闪,金环疾吐。
三煞同声暴吼,三面分袭奋身枪攻。这次他们小心翼翼,三支剑进退配合得天衣无缝,阵势相当稳扎。
阴风客戟指金陵大侠,厉声叫道:“轮到你了,小辈,撤下剑来见过真章。”
金陵大侠不疾不躁,慢腾腾地抄起长衫下摆,现出腰中紧贴腰肋的长剑,将衣快纳入腰带,不温不火地拔出一把银芒闪烁的长剑,徐徐越过激斗之处,向阴风客走近道:
“久不动剑了,手生着呢!姓易的,你上,你那护手拐听说了不起,也许我庄幼侠今天得埋骨南阳府,请啦!”
“你是南阳的庄幼侠,王一瓢的高足?”阴风客正色问。
“说金陵好听些;金陵庄幼侠,正是区区在下。快上!别废话了。”
“邪魔外道,有什么了不得?哼!让你三招。”阴风客故示大方地说,其实他心中凛然而惊。
“庄某心领了,接着!”他抢前两步,若无其事地挑出一招“天地分光”,这是武当的八封剑法起式,但在庄幼侠手中使出,已经有些不同了,分剑之际,只有径尺的振幅,看去没什了不起,不起眼。剑上发出的剑气,也似乎少之又少,声势并不骇人。
王一瓢乃是武当俗家弟子中,惟一能承张三丰的绝学,且更能发扬光大的弟子,超尘拔俗的一位奇人。
他不容于武当玄门正统,一气之下绝口不提武当二字,埋首深研绝艺,将原来的招式加以更神奥的变化,大有青出于蓝的趋势。
武当的绝学一-掌,以往不传俗家弟子,但王一瓢得天独厚,早已领悟其中秘奥,自己苦研有成,另创一种专破内家气功的摧心掌,也就是后来誉满武林的“绵掌”。
金陵大侠庄幼侠和夺魄金环李玉琦,皆是他亲炙二十年的得意门人,一身绝学比起目下武当掌门追魂三剑玄同,虽不高亦不会低。所差的仅是火候而己。
阴风客也知盛名之下无虚士,剑到,他护手拐向上微扬,向左跨了两步,将剑闪过右侧。
“咔!”金陵大侠一声叱喝,银星一沉,突又斜掠而出,但见银芒飞射,八方齐至,捷通电闪,由异宫转到离宫,剑气刺耳锐啸,将阴风客罩在银芒之中。
“铮铮铮”连声锵锵交鸣,剑拐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问,竟连交三次,双方各退三步。
“哈哈!咱们换了两招,你早该不让的。”金陵大侠笑吟吟地说。在这生死交关之际,他仍然轻松之至。手中银星徐扬,又待进击。
阴风客羞得鬼脸泛赤,也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话说得太满,说是让人三招,岂知只让了半招,便被迫得还招自保。这一交手,他可不敢小视年轻人啦!吸入一口长气,大吼一声拐起风雷乌光漫天彻地,展开抢攻。
亡命花子呵呵笑,花子杖一指双头蛇,叫道:“蔡二爷,我老花子替你割掉多出来的蛇头。打啊!”说打就打,杖一扬,一步抢出,抡杖便扫,这招很俗,叫做“庄家打狗”。招俗,可是罡风怒号,变化莫测。
双头蛇向后疾退八尺,拔出长剑大吼:“孩儿们上!毁了他们。”
他这一叫,所有的走狗呐喊一声,一拥而上。
正在大乱,楼上西廓下,突然现出一双俊美的少女,袅袅婀娜到了栏杆前。前一位一身粉黛美得教人心跳,长裙曳地,云鬓高挑,真美,只有二十年纪。后一人一身翠绿短罗衫,同色长裤,同色腰帕,头上梳着双丫髻,像个俏丫环,同样的美如画里真真,罗衫薄,浑身曲线令人望之心动神摇。她手中捧了一个花盆儿,盆中是温室中培育出来的水仙花。
一到栏杆口,似被下面的凶狠厮杀惊坏了,俏丫环“哎呀”一声惊呼,花盆儿向外一翻,盆中水石沙花一齐向下掉。
下面,正是阴风客,还有一个俞大煞,他们但听娇呼之声,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水、右、沙花,连着那花盆儿,已经从天而降。
当两名少女现身廊下时,房内的逸云和如黛,由那轻盈的足音中,已听清有人走近。
在他俩凑近窗格向外偷观的瞬间,花盆已经掉下去了。
“是他们!”逸云低声说。
“谁?”如黛诧然问。
“桃花宫的女妖。”
“你怎么知道是桃花宫的女妖?”
“由眉梢眼角的表情,和那故意做作的神态,没错儿,淮是她们,虽然我对这两人陌生。”
这时,下面局面已经大变,阴风客和俞大煞刚被迫得退了三步,退到了阶下,那花盆中的水石,恰好从天而降,阴风客功力甚高,他双目盯牢金陵大侠,但耳中已经听到娇呼声,知道有物件由头上掉下,猛地向左一闪,攻出一拐便待飘开。
金陵大侠面对精舍,已看清怎么回事,他哈哈一笑,一剑截出,在水石骤落的瞬间,人已晃身暴退。
阴风客不知就里,刚止住身形一拐扔出,突觉顶门凉,成了落汤鸡。
俞大煞更糟,花盆落势奇急,他感到头顶有物破空而至,本能地一闪熊腰,一掌挥出。
“啪嗒”一声巨响,花盆被掌风一带,一下子砸在他的右肩上,像只千斤巨锤给了他一下重击,他只觉浑身筋骨一松,几乎坐倒,剑也差点儿脱手,花盆体积不大,怎么竟然有这么重?
在花盆滚下阶石,“啪”一声碎片爆裂的瞬间,金芒一闪,已经闪电似的掠过他的胸前。
俞大煞本能地向后一仰身,倾余力一剑挑出,他想拼两败俱伤以便自救,拼了。
夺魄金环利用水石飞溅,二煞三煞一怔神间,不顾水石的威胁,向大煞突下毒手,剑由下腹挑到,他身形疾退,而手中的金环,反而脱手向前飞出。
金环疾射疾攻,“呼”一声又攻向二煞,链长一丈余,抡向二煞肋下。
来势太急,二煞无暇思索,左足急撤身形半旋,一剑振出。
三煞被水珠和植花的沙石溅了一头,吃了一惊,退了三步摔掉脸上水珠,突见二煞遇险,赶忙挺剑急上。
这不过是眨眼间事,说来话长。在大煞惨叫一声扔剑倒地的瞬间,几乎同时响起一声“喀嚓”,金环已经将二煞的长剑锁住了。
“撤手!”也同时响起夺魄金环的叱喝。
金环一旋,带着夺来的长剑,飞射三煞面门,“呛呛”一声双剑相撞,震出无数火花,硬生生把三煞震得横飘五步。
大煞滚了两个翻身,他胸前开了一个轮形大缝,鲜血如喷泉涌出,眼见活不成了。
另一面,阴风客也被金陵大侠迫得团团转,怒叫如雷,只有还手之功。
花盆给了他沉重一击,一头一脸全是水。金陵大侠怎肯放过这个机会?狂野地连攻五剑,着着抢制机先。凶猛如狮,锐不可当。
楼上的少女这时反而不惊啦!扔落花盆的妞儿突然嘻嘻一笑,娇滴滴地说:“小姐,看啊!他们在干啥?”声如黄莺儿在唱,甜极,哪有半点儿惊态?
小姐也微微一笑,粉颊旁绽起两个迷人的笑涡,随即脸色一正,像是发嗔,说:
“鬼丫头你把店中的名贵水仙砸了,呆会儿又得多费唇舌,打中了下面那几位爷的金玉贵躯,看你怎么得了?”
丫头一噘红艳艳的小嘴,说:“不怕,谁叫他们喊打嚷杀,吓坏人嘛!还得找他们赔呢。小姐,别怨春儿啊!”
“都是你有理,鬼丫头!等会儿看你么办?”
两人正在装腔作势胡扯,楼下已云散烟消。
在阴风客被迫得怒叫如雷之际,亡命花子一枝花子杖成风八面,矢矫如狂龙闹海,像暴风雨君临怒涛,点打扫劈招招辛辣,把双头蛇和一群走狗打得落花流水,鬼叫连天中,老花子的狂笑八方飞扬。
阴风客一看不对头,连封五七剑撤至台阶之上,他怒冲冲地闪开金陵大快狂野的攻势,一面叫:“姓庄的,咱们往后瞧,这笔账我老人家给你记上了。”声落,左手剑诀变掌,运掌猛挥,阴风一吐的瞬间,他已抢到另一侧阶下,喝声“走”,使上了院墙。
俞二煞乘夺魄金金环对付乃弟的空隙中,脱手打出三枚枣核镖,挟起大煞的尸身,大叫道;“三弟快走!”
金环咬实剑锋,飞扫三煞肋侧,枣核镖已到了,分上巾下电射而至,夺魄金环自保要紧,右手一带环链,身形急退三步,闪开三枚枣核镖。
俞二煞向后一仰身,用金鲤倒穿波身法向后急射,双足一落地,便上了墙头,他叫: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姓李的,咱们后会有期。”
兄弟俩带着乃兄尸体,消失在墙的另一面。
双头蛇一声厉啸,人已窜抵月洞门。
“双头蛇,别走!把你的走狗们带回。”亡命花子收杖让开,亮声儿叫。
双头蛇向手下一挥手,用怨毒的眼神狠狠地盯了三人一眼,向楼上两个女郎一咬牙,转身默默地走了。
众恶贼七手八脚,背起了五名奄奄一息的受伤同伴,不敢吭气,忿急地走了。
金陵大侠兄弟俩,抬头向两女一睬,他俩大概有点迷惑,花盆怎会突然落下来的?
夺魄金环心中更是不解,花盆不大,被大煞的掌风阻了一阻,仍然击中大煞的肩上,打得踉跄而退,几乎栽倒,这力道岂同小可?
他俩惑然地打量两女,那是极不礼貌之事,两少女突然粉脸红得像烟脂,用袖半掩粉面,羞答答地转身走了。
两人也发现了自己失态,赶忙收了兵刃,迎着施施然而来的亡命花子抱拳行礼。金陵大侠笑道:“尹老哥来得正好,敢情是为了……”
老花子赶忙摇手,说:“此非说话之所,到你俩的住所一谈。”
三人跨入精舍,转入最北而一间客房中,掩上门落坐毕,老花子不客套,开门见山地说:“两位老弟是应贵派之邀请;前往陕西太白山庄助拳么?”
金陵大侠长叹一声,黯然点头道:“想当年先师仙逝之时,也曾留有遗瞩,武当的帅门长辈虽然对家师多不谅解,但饮水思源,不可或忘。嘱本门弟子有二事必须永铬不渝。一是不可与武当山的玄门师兄弟为敌,一是日后武当山有难,必须倾全力相助。日下武当山已陷入困境,也许要自此万劫不复,我俩岂能不遵师父的遗嘱,袖手旁观?”
亡命花子点头道:“此举实属明智,为师门为武林道义,正应如此,但不知你们邀了多少人呢?”
“本门师兄弟人数虽多,但大多有家室之累,不宜全部出动,故为数不过二十余人。
今由敝师叔飘萍生,施世全正在传信召集门中人,我俩先行探道,绕道南阳想请-位与师门有深厚交情的长辈相助,岂知却毫无音讯。”
老花子又说:“这次金面狂枭有恃无恐,而且有周全准备,在华山附近要道中,由祁连阴魔出面,率领一群凶神恶煞,截杀那些不肯合作的一流高手。两位入陕之时,请多加小心,如需老花子助一臂之力,愿一尽绵薄,此非老花子不自量力,还望两位休怪。”
“尹老哥言重了,小弟正需老哥鼎力相助。”
老花子探怀取出一块黄竹片,上面烙有一根花子杖的图案,交到金陵大侠手中,正色说:“老花子出动丐门小兄弟,分散各地监视太白山庄的行动,在潼关直至太白山,皆布有眼线,祁连阴魔等人的行踪了如指掌,为免沿途耽搁,避开拦截,请将此脾出示本门弟子,他们使可为诸位领路抄小道避开拦截。
金陵大侠谢道:“谢谢老哥关照。”
亡命花子道:“时日不多,咱们后会有期。”他站起身。
金陵大侠忙道:“相逢不易,何不小酌三杯再走……”
亡命花子道:“花子还得接应各地友好,日后还有一醉的机缘。此地不可久留,今明两日,伏牛山的大援将到,你们俩打了双头蛇的人,他们不会甘心。而且我得去找我一位小友,少陪了。”
金陵大侠道:“老哥的小友是谁?”
老花子道:“就是顺起江湖,大闹贵武当派武昌玄都观,神剑伽蓝华逸云。”
“你找他的用意何在……”金陵大侠困惑地问。
“听说他已往这条路上来了,同来的有小百花教主和扫云山庄周大侠的女公子,我要告诉他一件十万火急的消息,而且,这一次太白山庄推举盟主大会中,金面狂枭第一要对付的人,就是华逸云老弟。假使无人及时夺回佛道同源金像,佛道五派必在金像的驱策下,共同对付华逸云,这乱子闹大了。”
夺魄金环接口道:“请尹老哥转告华逸云,希望在太白山庄会期之前,我们能衷诚合作,粉碎粟老魔的阴谋诡计。”
老花子道:“我确有此意,但不敢启口,惟恐两位误会,因他曾与贵派屡次……”
金陵大侠笑道:“老哥所虑甚当,可是其中详情,我们早已了若指掌,我们不怪他。”
“那就好,我该走了,后会有期。”
老花子沿至武胜关官道忿急地迎去,可惜已经无法会见了。逸云和如带就在楼上嘛!
他算是白跑了一趟。
金陵大侠师兄弟俩计议了许久,决定不再在这儿惹事生非,犯不着和伏牛山的小丑纠缠,便收拾一切准备起程。
刚收拾妥当,房门外已传来了一轻一重的足音。金陵大侠向师弟一打眼色,整了整衣襟严防以待。
“笃笃笃”轻轻的扣门生一响,两人才放了心。
“进来!”夺魄金环说。
房门悄悄地揪开,外面现出一个小店伙,后而跟着一个美丫头,正是在楼廊下惊得失手跌落花益的俏丫头。
她羞答答地垂下螓首,向小店伙说:“谢谢小哥,我自去求两位爷。”她福了一福。
小店伙计手足无措,红着脸退去。俏丫头低着头,用那甜美的银嗓,怯生生地说:
“小婢春儿奉家小姐所差,前来恳求两位公子爷;可否容春儿禀报?”说完,裣衽深深行礼。
两人不由一怔,金陵大侠愕然问:“区区与你家小姐素昧平生,不知有何事相商?”
俏丫头仍低垂螓首,落落大方地说:“家小姐姓柳,名如烟,祖籍陕西临潼,随老爷宦游宜昌。年前老爷仙逝任所,直至今日始能束装返回故里。我家小姐在昨晚投宿此店,岂料店家突然通知,说是南阳府什么土霸二爷有令,禁止客人离开南……”
金陵大侠不用往下听,就知是怎么回事,插口道:“柳姑娘是否急于赶路?”
“正是此意,刚才见两位爷神勇,赶跑恶贼,定然是肝胆豪杰,侠义英雄,家小姐嘱小婢前来恳求二位公子爷,仰仗两位鼎力,拯救我一行六名深闺弱质,逃离南阳府,此恩此德,没齿不忘,但不知两位公子爷可否屈驾援手,拯救我等脱离魔掌么?”
俏丫头如泣如诉,幽幽地诉说,并不住掏出腰肋下幽香阵阵的绣帕儿,轻抹眼角泪珠。那情那景,足以令人心弦为动,义愤填膺,不由你不入彀中。
金陵大侠和夺魄金环,全已年过四十,只是修为有素,看去不过二十余岁。他们都是有家有小且是侠义门人,当然知道一群深闺弱女在千里迢迢的旅程中,所遭遇的困难是如何的险恶,不由他们不激起同情心和慨然相护的英风豪气。
可是他们也不是鲁莽之人,不由低首沉吟,互相用目光向对方征询意见,末敢遽答。
俏春儿半晌不见回答,急得泪珠如泉,她用罗帕掩面,饮泣着缓缓跪下了,凄切地说:“两位公子,爷如不仗义援手,小婢与小姐定然一场悲惨,死活皆难,那蔡二爷……”
夺魄金环突然剑眉一轩,沉声说:“师兄,咱们怎能见死不救?””
金陵大侠似乎也有决定,向俏春儿伸手虚招说:“姑娘请起。请转告你家小姐,如果方便,能在片刻后起程的话,我兄弟送你们出城。”
俏丫头喜得连忙叩头,抬起泪痕满脸的俊俏脸蛋,说:“谢谢两位公子爷金诺,定当徐图后报,请问恩公尊姓大名,小婢即禀知小姐前来面谢。”
“不敢当,请即行收拾,我兄弟在前厅相待。”
俏春儿缓缓站起,喜孜孜地走了。
不久,两位书生挽着包裹,后面跟着六名俏丽出尘的少女,除了那位柳如烟小姐外,每人挽了一个包裹,步出精舍。走上通道,直趋月洞门。
楼上房中的逸云和如黛,正在依偎着喁喁私语,听足音一起,便相挽着走近窗边向外瞧。
“唉!又有两位英雄落水,可惜!”逸云慨然一叹。
“她们真是桃花宫的妖女?”姑娘问。
“怎么不是?我进过桃花谷,曾经看过不少女郎,虽然我不知道她们姓什名谁,却知道那位在楼上现身,打扮得像小姐一般的女妖,是防守桃花宫的裸女之一,我对记忆力有自信,不会带的。”
“那……我们该不该管?”姑娘抬头问。
“祸福无门,惟人自招,我们管不了这许多。如果他两人心地光明,俯仰间可对天日,看他们的定力和造化了。我们的事也够紧忙。让他们自生自灭!”
姑娘目送一行人消失在月洞门外,说:“哥,你得将你和芸姐闯桃花谷的详情说出来嘛。”
“说就说,可不准打岔。”-
当晚,两人度过了缠绵甜蜜的一夜,他们忘了欢乐之后,会有什么难以收拾的后果,只记得说不尽的绵绵情话,道不完的海誓山盟,除了他们之外,一切都不存在了。
而在这一夜中,远在南召的芸姑娘与方夫人一行,尽落入了桃花仙子之手,正式成了桃花宫的党羽。
桃花仙子挟制着碧芸,以逸云的生死作为钳制她的手段,并许以帮助她们扫伏牛山庄,毁灭太白山庄群魔的诺言。这天下午她们便抄小道到了南召,晚间按址找到了方夫人之所。
方夫人也是迫不得已,在威迫利诱之下低头,从此,天魔地煞两夫人的名号消失在江湖中,正式沿用她们昔日名号,撤去了狰狞可怖的面部化装,还为本来。
天魔夫人仍称花蕊夫人宇文珠,地煞夫人当然回复为百花教主伍云英。
但她们正式使用桃花宫特殊的首饰桃花簪和绣有金桃花的衣衫,却不穿桃花宫的大胆三点式装束。
另一桩桃花仙子许她们的条件,就是不用她们牺牲色相,而且她们的手下十二星宿,也严禁与桃花谷的女子过于接近。
事实上桃花仙子这一路人马,主要是盯紧逸云,不需要招揽武林朋友,所以施展色相的机会几乎没有。
从那晚俘获碧芸起,桃花仙子待碧芸可说视同亲妹,她在芸姑娘口中,获知逸云的一切详情,加以与师姐玉罗刹分手之际,玉罗刹的肺腑之言,像暮鼓晨钟不住在她脑海中翻涌,她的观念正在慢慢转变之中。
从此,她决定遵照师姐的吩咐,全力为争取武林盟主的打算,方面在逸云方面下功夫,她要恩威并施,非俘获逸云这小冤家绝不放手。
第一步,她得助百花教主扫荡伏牛山庄,恩威两字,先以恩字打先锋。
收百花教主为羽翼,可以作为要挟逸云的一步好棋,也可以是用威的初步功夫,未雨绸缪,她已获得主动。
这方面她进行得十分顺利,推心置腹善待百花教主母女俩,略使些儿手段,便获得了她们的谅解。
可惜!冥冥中自有安排,破坏她全盘计划的人,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合该引起轩然大波,武林遭劫。
桃花仙子也够幸运的,逸云给她带来了后半生的幸福。这事下文自有交待,暂时不提。
这天一早,她们准备停当,急驰伏牛山庄,大举进袭。她们已有用详的准备,要在白天里一网打尽元凶。可是她们却不知,伏牛山庄已经到了许多高手,实力之强,几乎令她们深陷泥沼不克自拔。
伏牛山庄,在河南湖广陕西这一带,大大的有名,那是一座森罗殿,黑道朋友的歇脚站,江湖妖孽的逃捕薮。伏牛五霸不但是坐地分脏的大盗,也是独往血案如山的黑道霸才,名义上,他们听命于桐柏山黑道盟主太叔权,实际上并不如此,他们与陕西太白山庄互通声气,狼狈为奸,交情如同水乳。
太白山庄名义上,并不是绿林黑道,实际上比绿林大盗可恨,太叔权虽是黑道盟主,却无权过问这种半开门的枭雄。
但太叔权与金面狂枭交情深厚,无形中也就与太白山庄串同一气,故亦与大庄主五阴鬼手申天豪之师,五毒阴风汪修全,交情非泛泛,无形中默许他们在暗中胡作非为。
巳牌末,自南召至伏牛山庄的入山小道,蛇焰箭腾空乱舞,号角声不住往里传。
南召刚设县治不久,城小得可怜,比平原地带的一个村镇只小不大,在祟山峻岭中孤零零地委实够清苦。
出西门十来里,山径傍着李青河,向西面崇山峻岭中婉蜒而上,进入万山围绕的小河谷。
伏牛山庄,在南召西面八十里左右,位于河谷的尽头,一座平坦的高原上,庄的后左右三方有三座险峻的小山峰,上面筑有碉楼土寨,互成犄角,拱卫着山庄,俯瞰着庄前入庄要道,也挡住四方可以入侵的险要。
山庄面积纵横各里余,形成一座圆形的大堡,高有四丈余的雄伟堡墙上,岗哨密布,碉楼林立。墙根下,利用天然地障,挖了一道宽有五丈,深有四丈的护庄河,泄洪道在正东庄门外侧,流入河谷形成天堑。
秋后水干,由河底至寨墙顶,全高有八丈余,要往上爬的话,除非变成壁虎,寨墙上守望的岗哨林立,刀枪鲜明,如临大敌。
是的,大敌至矣!听,凄厉的告警角声,绵绵不绝向内传,不时报来入侵者的行踪。
桃花仙子、高唐神女在前,她们一行共有二十四名之多,所有的人,全都穿得极少,形同裸女,一件胸兜儿,一条短小齐腿根的奇妙短裤,只在颜色上有所分别而已。每人在那只堪一握的柳腰上悬着长剑,肩上披着一条桃花丝巾。
后面,紧随着如意道婆,巫山怪姥,和已恢复明艳照人的本来面目,与十八年前相差无几的花蕊夫人,百花教主。最后面,则是碧芸八女,她们都是一身雪白罗衫。
这是一路清一色的娘子军,声势极壮。
那美丽的崔荑,则率领着桃花宫的壮男,由另一条偏僻的小径,已先到达了山庄的南面,待机而动。
百花谷的十二星宿,则由高一鸣率领,也先期疾趋山庄之北,候机攻入山庄中。
花蕊夫人潜伏在左近已有不少时日,二十年之前她曾是山庄的贵宾,所以对牛伏山庄的一切秘道,了如指掌,所分派的两路奇兵,早已在晓色初见之际,已秘密地到了山庄外围,候命抢夺山寨的碉楼防寨。
天空中,一头金鹰在云际翱翔,盘旋在伏牛山庄的半空中,悄然地监视附近百里内的动静。
进山四十里,山径愈来愈窄小,也愈为险峻,逐渐沿李青河河谷向上盘升。
走在最先的桃花仙子,突然一举粉臂,人影疾闪,高唐神女已率领了另十一名女郎,超前三四十丈,向前搜进。如意道婆一行,则落后二三十丈,在后跟进。这一来,娘子军分成三段,前呼后应,可以不致遭突然的伏击而同时陷入陷阱。
碧芸和如霞走在最后,她俩在八女中情感最深,两人也都怀有心事,黛眉深锁默然赶路。
良久,如霞突然发出一声轻喟。碧芸突向她偎近,伸纤手握住她的玉掌,幽幽一叹道:“大姐,你可是为一鸣大哥担心?”
如霞默默地轻点螓首,紧紧回握,说:“是的,五妹,不知怎的,我的心已飞到他身边了!他们只有十二人,要夺下北堡断敌归路,假使贼人全力突围,唉!我……我怎能放新?”
“大姐,入庄之后,我们宣攻庄北,可以联手拒敌,你不需太过担心。俗语说:关心则乱,大姐,你该冷静些啊!”
“五妹,你还不是心有所虑呀,说真的,逸云弟和黛妹妹真能赶到么?”如霞反问她了。
“我想会赶到的。唉!我真不希望他们赶到。”
“为什么?五妹,你令我感到困惑了。”如霞愕然问。
“桃花仙子志在布恩,助我们铲除五霸,要博取云弟的好感,我怎能不知?又怎能愿意?仇恨不能拉近人的距离,恩惠却能消除人与人间的敌意,我……我心乱如……”
“五妹,你该有自信,云弟是人间麟凤,你也该对他绝对信任,当日在桃花宫,我冷眼旁观云弟确可称得上是人间奇男子,恩怨分明的大丈夫,绝不会被桃花仙子所惑的。
五妹,我担心的事却不在此。”
“大姐,你有所指?”碧芸诧异地问。
“云弟外表温和,而且心地慈和,这是无可置疑之事。但从你的口中,我知道他的所行所为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情,值得我们担心。”
“什么事实?大姐,说啊!”碧芸惶然问。
“就是他的性情值得警惕,内心潜伏着火山般的感情。乎时他绝不会任性杀人,但为了你和黛妹,他会做出任何行动,任何后果从不计及。五妹,这种人可爱时十全十美,万一感情无从发泄,其可怕的程度不堪设想,所以,你得善为处理,不然……唉!不说也罢。”
碧芸只听得浑身发冷,毛骨悚然。她想起在神医太岳的木搂中,逸云怒毙山海夜叉和吸血骷髅的怒吼,在青龙岭发现黛妹妹的绝刻留字,那狂狮一般的疯狂厉啸,和咬牙切齿的可怕誓言;还有在玄都观中,桃花仙子挟持自己迫他就范之际,他那狂野暴怒情景,岂只是疯狂而已?
这些前尘往事,在她脑海中一一显见。她惊然而惊,假使有那么一天,或者是黛妹妹有了三长两短,那会发生多可怕的事啊!
她想得很多,也很遥远,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她想到自己已落入花桃仙子之手,而且报仇雪恨之事,危难重重,生死不可逆料,万一有变,岂不大祸立生?她愈想愈心惊,神情大变,说:“大姐,云南大理府有桃花仙子的暗桩,我们也有各地驿骑,我想借重她的信鸽,带讯大理府。”
“五妹,有何急事?”如霞不解地问。
“世上有三个人,或许可以止住云弟的野性。”
“谁?”
“他的两位恩师,和童子拜三老山的九幽异人夏世炎。”
“他的两位恩师不是双足已断,九幽异人绝不出江湖么?”
“为了云弟,他们会亲自出山的,他两位恩师双足已断,但武功仍在,骑马当不会有困难。”
“五妹,你想得太多了。”
“防范未然,事在必行,大姐,你知道此次太白山庄之行,危险相当大,生存的机会不多,万一他因此而爆发野性,那……那多可怕啊!”
“唔!有此必要,而且将三位宇内奇人请出,也许会在群雄火并中,消灭武林浩劫呢。”
“大姐,你同意了?”
“是的,距会期还有二十九日,可能来得及。”
“我即准备书信,迅即用信鸽传出。”
“傻妹妹,目前怎行?今天我们要是不死,明日再说吧!准备了,前面动手啦!”
除了如意道婆和巫山怪姥外,十位美人儿全是一身雪白罗衫,紧身同色裤,鹿皮快靴,背剑挂囊。百花教主的鬓旁,戴着一朵白绒花。碧芸的左臂,缠了一段黑纱,她俩人竟然戴孝而来,可见已存下了拼死之念了。
十二个人身形候止,向四面一散,留意前面的激斗,候命展开行动。
前面确已发生事故,双方动手了。
原来高唐神女一马当先,已进至伏牛山庄之东二十里地,算是进入了山庄的势力范围。凄厉的号角声,已经传出庄中开始拦截的讯号了。
这一带只有一条小山径,人马可以畅通,右面是悬岩峭壁,左是小小的乾奇河床。
在双峰峡峙中,现出了一座小关隘,两峰悬崖之上,各有十余处以巨木编成的木排,排上置了许多磨盘大的巨石,用巨索牢住,无数藤蔓已将木排垒石掩住,外表不易看出。
关隘是一座土石堡,倚山而筑,俯视着小径通道,端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入。
关前面,一排展开一十六名斧手,全是重家伙,气势汹汹抱刃屹立,中间,是三名一身劲装宝剑映日生光的中年骠悍大汉迎面挡住去路。
当他们一看清迎面而来的半裸女人,全都膛目结舌,半边身子都软啦!
中间大汉强抑心神,一扬手中剑,喝道:“站着!什么人?说!”
高唐神女桃腮微绽,酒涡儿深,乳波儿颠,臀浪儿摆,一笑三魂销,再笑七魄荡,风情万种款款而前,以那令人骨软筋酥的甜嗓儿,娇声嗲气地说:“唷!怎么?就记不起本姑娘了么?真是贵人多忘事哩!”她那勾魂摄魄的水汪汪大眼,送过一阵阵令人忘掉人间何世的迷人秋波。
大汉一怔,迷迷糊糊恍恍榴榴地说:“唔!小娘子,你可是百花教主的……”
“百花教主是我的小妹嘛,你倒还记得呢!”高唐神女不住媚笑,一步步扭近。
大汉双目睁得像对大铜铃,死盯着她胸前怒突的半裸玉乳,和那中间深深的乳沟,手中剑垂下了,自中火焰迫人,息气粗重地说:“原来是花蕊夫人,这些年不曾见过夫人光临敝庄哩!”
“噢!这不是来了么?”她突然向前一扑,疾逾电闪。
大汉吭了一声,望后便倒。她那五个指尖儿,拂过大汉胸前,顺手捞过他的剑,左右疾飞。
旁边两大汉只觉香风一荡,眼一花,剑已贯肋而入,浑身一麻,锵啷啷长剑坠地,人亦摇摇晃晃向前一栽。
后面十六名刀斧手本来已神魂飘荡,这时恍如大梦初醒,神魂入穴,一声呐喊,挺刀抡斧向前猛扑。
银芒一闪,长剑在高唐神女手中飞出,向关楼上举起号角凑到口边,正欲传警的一名大汉飞去。
十六名刀斧手向前一拥,只够十二条母大虫做点心,十二柄剑向前冲,惨叫之声随起。
关楼上那擎号角的大汉,胸前露出一段剑柄,号角脱手掉下,人向垛墙上一靠,一筋斗栽下关来,“叭达”一声脑开肠裂。
只片刻间,十六名刀斧手先后倒地,十二名雌老虎也先后上了四丈高的关楼,杀声叱喝声雷动。
关隘失守,但沿关隘之西百十丈隘道上,看守石垒的小贼并末被波及,只听一声大吼在崖上响起:“放!”
两侧崖上响起阵阵雷鸣,石雷在两侧木排上向下一倾,挟惊天动地声势向关前猛砸而下。
可惜晚了一步,十二条母大虫已经进了关隘。
高唐神女想由关后扶梯抢上崖顶,可是她也晚了一步,扶梯已经被崖上人弄断,上不去啦!
崖高十余丈,无法飞越,也不可能攀援,想上去谈何容易?但如果不将崖上小碱收始,这百十丈隘路谁敢闯过?铁打金刚也会被石雷砸扁,功力再高也是枉然。
后面的桃花仙子一见前面得手,石雷已封住了隘道,她发出一声清啸,由这一段山坡飞纵而上,像一头大鸟,向右旁抄路猛扑悬崖。
后面里余的百花教主说:“我们抄左侧山峰,上!”
十二条大鸟向上飞纵,手足并用上了左侧山路,直向悬崖安置石雷处扑去。
桃花仙子十二人,也渐渐上了右侧山腹,向布置石雷处飞掠,这一带山壁十分峻峭,但在她们的眼中,算不了一回
“万朵桃花如渤海”,桃花仙子朗吟,剑尖向下急降。
“宇内称雄霸武林”,高唐神女接口唱。她站在正北,青芒耀目的长剑,剑尖也徐徐下降。
百花教主十二人,则在正东“桃花朵朵红”剑阵之后,成半弧形散开,碧芸的龙渊剑,发出阵阵龙吟,夺目光华吞吐,在所有的长剑中特别醒目。
双方愈来愈接近了,已可看清面目了。
空中金鹰一阵急鸣,首先发难,巨翼一敛,以全速凌空下扑。
桃花仙子面上神色不再涌现笑意,她蓦地娇喝:“金儿,去!助崔丫头,这里用不着你。”
金鹰尖鸣一声,巨翅一张,像一阵狂风,冲天而起直射庄内而去。
最先奔到的十余人,都是相貌狰狞的绝顶高手,领先的是二霸百步追魂牛通之师无忧头陀百戒。
这头陀像一头肥猪,全重连毛不下四百斤,身材不但肥胖,而且也够高大,光头满是油光,颊肉下垂,泛着猪肝色,一双金鱼眼大而无当,白多黑少,狮子大鼻,咧着一张扭曲着的大嘴巴,身上穿着敞胸灰僧袍,露出胸腹一丛蜷曲黑亮亮的胸毛,手上挥舞着一条紫金盘龙杖,重量不下八十斤。别看他胖大如猪,却快得像一阵狂风。
左首落后五尺的人,是一个高不到五尺,又瘦又残的半死老头儿,一头白发乱得像鸡窝,猴儿脸,火眼金睛凶光外射,脸上只有一层皱皮。身穿黑布直掇,肋下夹着一条银光闪闪的奇形怪杖,有点像枪,长有五尺,杖尾三尺两侧有锋,扁扁地宽有两寸,杖头半圆,锋尖锐利。这不是杖,名叫鸭舌枪,江湖上只有一个人使用,不但沉重得可当杖用,也可当剑使,只消看见这根鸭舌枪,就知道他是宇内黑道老凶魔中,最狠毒凶恶的天聋矮叟熊捷,谁要惹上他,不啻招惹上了专门收买人命的凶神恶煞。他是恶人屠的师父,有其徒也必有其师,可见一斑。
另外三个人有两个熟面孔。一个是百步追魂牛通,一个,是恶人屠幕连浩。第三个是个青灰面色的大汉,一双阴森森、的眼睛发射出厉光,长像狞恶。他是新近加入位列第五霸的青面狼曹进。
其余人无关宏旨,不多作介绍。
最后那人长像之恶,无以复加,他就是丢掉左耳的毒龙掌潘志。
这家伙鬼精灵,走在最后,一双大袖飘飘。他一面走,一面留意对方是否有逸云在内。
百花教主在阵后,一看清百步追魂牛通和恶人屠慕连浩,只觉百脉贲张。她仰天发出一声尖号,率众女绕过剑阵,向前迎去。
她们刚绕出阵前,贼人已冲入阵中,后到的贼人,已像潮水般的涌到。
山庄的碉楼上,凄厉的号角声阵阵传来,令人气血翻腾,神智麻木,只有一个强烈的意念,杀人!
杀声雷动,刀光剑影与血肉飞腾。
无忧头陀撞入阵中,盘龙杖荡起风雷,一杖向最近一名少女扫去,而且大吼:“妖妇们,你们送死来了!”
少女面含微笑,轻灵地退了五步,胖头陀跟踪抢入,一杖挑出,大喝道:“躺下!”
下字一落,他感到身后冷锋袭到,头陀无暇伤人,反手一杖回扫。
“撒手!”身后响起一声娇叱,接着“铮”一声龙吟倏扬。
他只觉杖后一崩,冰冷的剑气已临肋下。他心中一寒,乘崩势向后疾退。
半分之差肋下几乎开裂,要不是百步追魂将百毒骷髅鞭攻出,头陀不死也得重伤。
桃花仙子一剑未将无忧头陀的盘龙杖崩飞,也心中一凛,骷髅鞭挟着腥风攻到右肋,她冷哼一声撤招挥出一剑。
“嗤”一声,八尺骷髅杖断了三尺,剑芒如电,已临百步迫魂的顶门。
百步追魂心胆俱裂,向地下一伏,侧射逃命。
他怎逃得了?另一个少女的长剑,“嗤”一声在他腿侧掠过,立时丢了一块皮肉,鲜血进流,好险!
无忧头陀飞退丈外,一枝长剑“嗤”一声掠过他的脚下,靴底一分家,他只觉脚底板一凉。头陀功力毕竟深厚,人末落地便一杖扔出,凛凛罡风怒发,身形扭转,始将已临背心的剑震开。
这一瞬间,桃花朵朵红剑阵已经发动,二十四枝宝剑齐飞,已将十余名狠贼困住了。
在无忧头陀遇险的瞬间,阵中已响起几声濒死的惨号。桃花仙子的二十四名少女,无一不是顶尖儿高手,上上之选的奇才,不然她怎敢妄想攘夺武林盟主之位?合二十四人之力,辅以奇奥莫测的剑阵,威力更是骇人听闻,十来名高手落入阵中,不啻羊落虎口。饶你毒龙掌等人功臻化境,以一敌一也落于下风,到了阵中只有挨打的份儿。
只一刹那,便有五名恶贼横尸五步。
还算不错,后面跟来了一众贼人,形成了一大团一拥而突入阵中。
黑道贼人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除了正主儿以外,其余附带掳来的子女金帛,首领有将这些东西优先发给得主的规矩,所以贼人们一见这些千娇百媚的半棵美人儿,贼眼中冒出了火花,以全力向阵中冲到。
人一多,压力大减,但死的人也更多,惨叫呼号之声惊心动魄。
蓦地里响起一声震人心弦的娇呼,那是桃花仙子的。声音:“春雾动魄,暗香惊心。
杀!”
随着喝声,每一个少女的左手中,多了一个绯色小管儿,迎风一晃暗香四荡。
正陷入重围的天聋矮叟,突然发出一声巨吼:“摒住呼吸,快退!抢上风。”
可是已晚了些儿,但见一些如疯如狂的人,丢掉兵刃赤手空拳,目中淫火炽盛,向众女扑去,另一些则闭上眼,丢掉兵刃,摇摇晃晃,咕咚咚一个个先后倒下去。
功力深厚而且机警的贼人,乘机屏住呼吸,在血雨纷飞中急急撤走。
冲入阵中近两百名恶贼,活着退出的不足三十名。
无忧头陀脱险出阵,他用炸雷也似的嗓音叫:“退!到山边收拾她们。”声出,他先后撤。
百花教主十二人,正被四五十人团团围住,满地死尸,血染红了野草,她们也结阵相抗,碧芸的龙渊剑,巫山怪姥的鸠首杖,如意道婆的玉如意,这三件神刃简直比判官勾魂笔还灵光,指东打西所向披靡,人逢人死,刃撞刀伤,好一场凶狠的屠杀。
众贼闻无忧头陀的撤退喝声,纷纷撤走。
倒霉的百步追魂牛通撤出剑阵,被阵外侧方的一名少女在他左胯骨留下一道血槽,走得慢了些。他落在最后,劈面撞上了百花教主。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方夫人粉面铁青,叱喝道:“恶贼!认得百花教生么?”长剑如经天长虹,身剑合一射到。
百步追魂牛通这十八年来,功力增进了不少,但百花教主矢志报仇,艺业更高。两人一照面牛通心中暗叫苦,仅有五尺的骷髅鞭,荡起罡风拼命抽出。
两人都存心拼命,硬拼硬接,响起一声沉重的金铁交鸣,同时退后五步,火花四溅。
按理说,骷髅鞭是重兵刃,轻灵的长剑绝挡不住那沉重的一击,可是骷髅鞭事实上并未占到上风。
“妈,让给女儿。”碧芸已听清乃母的喝骂,挺剑欺近。
“这恶贼是二霸百步追魂牛通,是你杀父仇人之一,别放走他。”百花教主叫。
“恶贼纳命!”姑娘目毗欲裂地叫,一剑刺出。
骷髅鞭百忙中向上一振,一招“灵蛇出洞”劈面直射,以攻还攻,猛袭姑娘胸腔。
鞭长剑短这一招眼看得手。
光华一闪,骷髅鞭又短了一尺,剑气贴鞭射到,疾攻中通脑袋。
百步追魂到底比姑娘高明,手中一轻,他便收招横飘八尺,沉鞭便贴地扫出。
无忧头陀正走间,突觉徒儿没跟来,回头一看,剑阵中长剑飞舞,仍在收拾残局,而爱徒百步追魂却在阵外被两个女郎缠住了。
他大吼一声,回身急急攻到,盘龙杖风雷惧动,攻到百花教主身侧。
百花教主不知厉害,闪身一剑削出。
“挣”一声清鸣,长创飞跌文外,盘龙杖一沉,向下便砸。
“着!”身旁起了一声娇叱,青芒已到了头陀肋下,那是桃花仙子。
头陀要想击劈百花教主,他也会没命,晃肩扔臂向左便迟,远出丈外去了。
碧芸如影附形迫近百步追魂,骷髅鞭贴地攻到,她腾身前扑,攻出一招“指天划地”。
百步追魂正想将鞭梢向上一振,攻击姑娘下阴,手腕刚欲往上抖,无数淡淡金芒已经射入他右肋和腹内,直透肺腑,他大吼一声,丢鞭按住腹肋,踉跄后退。
光华临顶的刹那间,他扭头一看,花蕊夫人正屹立在旁,向他阴森森一笑。
“花蕊金针……”他还未说完,脑袋已被龙渊剑由鼻梁中贯入,剑向上一扬脑袋立即分为两半,脑浆鲜血一进,尸首向后便倒。
无忧头陀眼角中已看清爱徒惨死的情况,斗志全消,满含悲愤劈出一杖,晃身便退。
“走得了么?嘻嘻!”桃花仙子娇笑道。
一道电芒急闪而至,直射头陀后心,头陀果然不凡,他向左疾射丈外,再身躯前扑反向右贴地穿出两丈外。
电芒如影随形,跟着头陀带起的劲风,奇快绝伦迫到,只有一尺距离了。头陀突向下一扑,身躯贴地右射,电芒一沉,却无法再行转折,但那一沉之间,无忧头陀只觉左肩一凉,左耳轮寒气彻骨。
地下,落下了半只耳轮,和几滴鲜血,一把回风飞电录插入地中,仅露出小柄。
无忧头陀无暇顾及肩耳之伤,落荒而逃。
“这家伙倒是了得,可惜!我该发三把的!”桃花仙子惋惜地说,取回回风飞电录,又道:“追!”
一群雌老虎像一阵狂风,衔尾急赶。
山麓密林之前,隔有一道深沟,贼人据险顽抗,双方胶着了,假使要逐个将他们肃清,耽搁时辰太多。
突然,山庄里锣声大鸣。西北两座庄后小山上的碉楼,十二星宿和崔荑率领的男女,已经攻入碉楼中放起一把无情火,将这两条通道堵死了。
桃花仙子突然对高唐神女说:“二妹,我先走一步。”
她率领了四位姐妹,向角形的小山峰掠去,直奔庄门,要向内闯。
堡墙上,一群小贼正待绞起水闸放水,天空中金影急如惊雷,金鹰狂扑而下,小贼们怎吃得消?翅扑爪裂嘴撕一一了帐。
两侧碉楼中射出一阵箭雨,金鹰毫不在乎,凶猛地俯冲腾掠,见人就伤,箭一近身,全都四面逸散,好不厉害?
桃花仙子一行五人,就在这时到了堡墙下。她发出一声清啸,金鹰急掠而至。
离地三五丈,桃花仙子腾身而起,一手抓住金鹰一只钢爪,一手运剑护身,凌空而升,落入庄中。
在短短的时辰中,五个人全由金鹰带入庄中,首先,她们攻入庄门敌楼,杀散把守小贼,砍断飞桥辘轳,和水闸的绞盘,击倒庄门,先行开道。
护庄墙之后,是一块空地,那儿,拥到一批守庄的贼人,空地之后,是一群弓手和一群凶神恶煞,躲在内庄护墙内,向这儿戒备。
护墙上是可透重甲的强弓硬弩,还有力道奇强的标枪,想通过这块空地,委实不易。
内庄楼上,站着大霸伏虎掌凌刚,三霸赤焰阴风柴戊,五霸青面狼曹进,还有两个奇形怪状的老头儿。
这两个老头儿,长像一般,一看就知兄弟俩。尖脑袋,白发在顶端挽了一个道士髻,三角眼吊客眉,勾鼻鹰嘴,腮下无肉,双耳特小,目中发射着令人心寒的冷电寒芒,阴森森像要透入肺腑,看年纪,约在百龄。
两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袭黑袍,腰带上,插着一枝佛手笔,乌光闪闪,长有三尺六寸。
两老鬼一个左手细小而弯曲,一个右手细小而弯曲,像是僵死了,但肩部仍可活动,可以运转大袖。
看了他俩的一个残废的手,那只佛手笔,谁也打了一冷战,变色而走。
这两人是贺兰山的一代凶魔,是孪生兄弟俩,左手残废的先降生片刻是老大,叫左曲老施威。右手残废的是老二,叫右曲老施猛。
在贺兰山,这对难兄难弟把这一带闹了个鬼哭神号,把到贺兰山二带拓荒的人,杀得人鬼皆绝。
贺兰山之南,是崆峒派的老巢根基,崆峒派见这两个凶人太不像话,群起而攻,牺牲了五十余名派中弟子,方将他们赶入山中。不久,两凶魔竟然会同西面龙首山的红衣喇嘛僧龙首上人,把西崆峒下院一把火烧了个不亦乐乎,结下了深海大仇。
数十年来,三个凶魔成了崆峒派背上之疽,十余次凶狠的大火并,把甘凉闹了个乌烟瘴气,汉人裹足不前,将这一大片移民之地,搅得日渐荒凉。
此后双方谁也不愿让步,形成对峙之局。三凶更联合了甘凉之南的祁连阴魔,不时捣乱崆峒四山。这些年来崆峒派的门人极少在中原行走,原因在此。
这次他俩南下,并不是朗月请来的,而是祁连阴魔向他求援,请他俩下山共襄大举,伴同伏牛五霸一同东来,要举庄西迁太白山庄,同时要在回程中,一探熊耳山、扫云山庄的动静,看武林三杰是否有出山的企图。
这两个凶魔能拖垮崆峒派,可见他们的功力,定有超人的造诣和无上的绝艺。加以两人天生残废,心理不健全,仇恨妒嫉之心特重,心肠之毒自不待言。
两人是随五霸一同来的,正赶上这场热闹。起初三面有警,两凶魔还懒得费神,桃花仙子仗金鹰之助,夺获了庄门和外墙,他们可不能不管了。
桃花仙子眼尖,已看出是两个贺兰老魔,心中一凛,便向其余四女说:“紧守庄门,接应方夫人进入,我去会会那两个老魔。”
她掠出庄门,迎面扑来的一群小贼,青芒闪处,血雨纷飞,惨号之声大起。
“是怀玉山的妖妇,是她!”右曲老在门楼上叫。
“真是桃花仙子韩香君,凌庄主,召回你的手下,枉死无益,快!让老夫会她一会。”
左曲老沉声说。
一阵锣响,下面的小贼们四散奔逃。
在极短的片刻间,场上横了二十余具尸体。桃花仙子仗剑屹立尸堆中,仰天发生一阵荡笑。在烈日中,她的桃红色品莹肌肤,发出诱人的惑人媚力,双峰竞秀,柳腰如蛇,那荡人心神的笑声令人心中狂跳。
门楼上,飘下两个高大人影,轻灵地落下墙根,足一沾地,流矢似的向桃花仙子射来,到了三丈外,身形倏止。
“呵呵……”两个老残废也仰天狂笑起来。
笑完,慢腾腾地掣下腰带上的佛手笔,大踏步欺近。
三人各踞一方,相距丈余,左曲老面沉阴笑,向还在吃吃笑的桃花仙子撇撇嘴,说:
“你,可是什么桃花仙子?”
“唔!一点不假。”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在弄鬼。
“丫头,少费劲。明知老夫一生不近女色,少用你那没用的迷魂魔眼。”左曲老傲然地说。
“嘻嘻!老残废,闻名不如见面,你们两人不在贺兰山与草木同腐,到中原是送死来的么?吧!果然名不虚传。”
老残废三字,把两个老怪惹恼了,可是他们的神色末变,内心却恨极,左曲老桀桀一笑,说:“老夫不甘寂寞,确是送死来了,你是否也想与老夫陪葬呢?欢迎之至。”
“也许老娘高兴,会给你陪葬,不过我得警告你,为了你俩一世英名,最好是乖乖地返回贺兰山。”
“风闻你这妖妇,也想参与太白山推举盟主大会,你也算是栗老弟的朋友,为何敢来捣乱伏牛山庄?要我返回贺兰,哼!你是做梦!”
“金面狂枭是啥玩意?伏牛山庄与我桃花谷有怨,你要强出头对你没好处。你走是不走?”桃花仙子的语气转厉,笑容已敛。
“老夫岂是任意呼喝之人?哼!今天你插翅也难飞出伏牛山庄,除非你乖乖投降。”
左曲老傲然一笑,佛手笔徐徐举起。右曲老也不住冷笑,缓缓举笔。
堡门人影飘摇,到了高唐神女和百花教主等众女。
她们一阵猛攻,桃花春雾和空灵临香四面飘荡,据守林中的人迫得只好四散逃命。
天聋矮叟和无忧头陀一看大事不好,只好率领残余贼人,由秘道逃入庄中去了。
高唐神女率领众女,直搏庄门,庄门已被另四女控制,她们全上了堡楼,占住了庄门要道。
眼看内庄场戒备森严,不能硬闯,只好先诛庄中好手,方能全力攻内庄。
高唐神女眼看下面一双老残废要动手,她一声清啸便跃下门楼,向场中飞掠,一面叫:“一比一,有我一份。”
她一扑近,左曲老已突起发难,佛手笔疾伸,一招“仙人指路”攻向桃花仙子。
佛手笔来势凶猛,如山暗劲先至,直迫发肤,贯入内腑,但见斗大的笔花来势如电,罩向桃花仙子的酥胸。
桃花仙子一声失笑,一招“灵蛇出洞”也用点字诀出剑,青芒骤吐,闪电似锲入笔影之中。
两人都出招奇快,疾逾电光石火,谁先变招,谁就失去机先,所以只有硬接一途,各逞绝学响起一声龙吟虎啸,人影倏分,各退八步,手中兵刃仍在发出阵阵锐鸣。
桃花仙子桃腮泛上白点,左曲名额上青筋不住扭曲跳动,脸上泛上了土灰色,持笔的手也微颤。
这一记硬拼,中含点、崩、绞、错四字诀,双方的内力全用上了,人站稳之时,罡风四面急荡,地面半枯的乱草,激射五六丈,尘埃四荡。
另一面,高唐神女也与右曲老接上了,他俩并不硬拼,疾如狂风暴雨,展开了枪攻,但见青芒如电,乌光漫天,身形疾闪之际,人影难分,拼了个势均力敌。
百花教主眼看伏虎掌凌刚在墙楼上现身,只觉一股怨气直冲脑门,她一拉碧芸,说:
“芸儿上去,找老贼们还我们的血债。”
两人飞身掠出,到了斗场左方,掣下长剑,向远处的伏虎掌尖喝道:“凌刚,你下来,伍云英要问你索回十八年前,杀夫毁谷的血海深仇。”
凌刚还未答话,一旁的青面狼曹进问道:“大哥,那骚狐狸可是百花教主?”
“正是她。那次偷袭百花谷,被四海狂客老匹夫救走,遗祸迄今,恐怕咱们山庄将会毁在她手中。”伏虎掌说。
“大哥,让我和三哥下去擒她。”
“可得小心,那骚货早年的艺业就比我强,今挟忿而来,必有所恃。”
三霸赤焰阴风柴戊冷哼一声,傲然地道:“十八年来,咱们也未闲着,我相信她没什么了不起。五弟斗那小的,百花教主归我负责。咱们走!”
两人跃下庄墙,直奔斗场。
“妈,这两人是谁?”碧芸向乃母问。
“使剑的是三霸赤焰阴风柴戎,当年袭谷他也是主要元凶。持判官笔的青面孔大汉,恐怕是新近加入的五霸青面狼曹进,这人与我们无怨无仇。”
“妈,柴老贼交给女儿料理。”
“好,但你得小心,柴老贼的阴磷毒焰乃是武林一绝,切记抢上风和少用掌力。”
“用掌力有何不可?”
“掌力你修为有限,掌出必在身侧带有回流,阴磷毒焰弥于四周,回流带动浮动的毒焰,反而会由身侧加速涌到,所以不可用掌。万一使用,切记同时急退。”
“女儿记着了。”
“最好用花蕊金针和银桃花攻其不备。小心了!”
赤焰阴风和青面狼如飞而至,赤焰阴风挺剑大吼:“百花教主,你的大援不能助你,好好跟柴爷回庄;我大哥对你余情还在……”
“恶贼!你将被铿骨扬灰,绿衣剑客的遗孤,要替泉下的爹爹雪恨。”碧芸喝断他的话,挥剑截出。
赤焰阴风一眼就看出碧芸手上的剑,就是千古神刃龙渊,不敢用剑去硬碰,身形左闪,一剑点出。
姑娘一撤剑,身形暴进,剑气锐啸光华飞旋中,连攻五剑,气吞河岳。
赤焰阴风避实就虚,剑似游龙,避招闪挪中还以颜色,也回敬了五剑。
青面狼曹进见三哥已和小百花教主抢先动手,他只好奔向百花教主,判官笔一扬,一面叱喝道:“教主,五爷服侍你,准教你快活。”
声到人到,劈面攻出一招“魁星点元”,走中宫而进,未免太狂傲了些。
百花教主神色冷静,长剑斜指木然,直至笔已临头,方一剑振出。这一振,五道淡淡剑影一晃即至。
青面狼的判宫笔短了四寸,如果双方都同时只顾伤人,不管化招,青面狼准吃不消。
他冷哼一声,左脚沾地的瞬间,身躯左掠,右腕一沉一收,笔尖径奔百花教主的腹下,下流之极。
“恶贼该死!”百花教主娇叱一声,手肘一沉,剑锋骤降,攻出一招“划地为牢”,迎截他的肘腕,左手由袖中倏然伸出,金芒飞射。
青面狼也真了得,抽笔扔手,疾逾电闪,贴着百花教主右肋撤步旋身,到了她的身后。“当”一声清鸣,剑笔乍合乍分,溜出无数火花,三枚花蕊金针射穿青面狼的裤子,贴着臀肉擦过,留下了三丝血槽,好险!
这种贴身施用暗器,由于散布面积不大,距离又近,最易中的,也易于闪避。
青面狼更是功力到家,不向旁闪反而贴身跃近对方身后,这一着险冒对了,但也惊出一身冷汗,轻敌之念一扫而光。
剑笔相交,双方都心中了然,功力似是不分轩轻,彼此手腕都有点火辣辣地。
百花教主轻哼一声,旋身出剑,一阵狂野地抢攻,一十八剑,抢得了主动,一剑连一剑,一步赶一步,把青面狼迫退两丈,方能稳下阵脚。
另一面,碧芸和赤面阴风柴老贼,也杀得难分难解,龙渊剑光华如电,主宰全局。
赤焰阴风苦于兵刃上吃亏甚巨,只有八方腾挪乘隙进招的份儿,姑娘要想取他老命,也是不易。
高唐神女与右曲老愈打愈急,只见两条淡影飞旋扑击,罡风怒吼,剑气丝丝摄人心魄。
桃花仙子与左曲老这一对,则完全不同。佛手笔和青芒电射的长剑遥遥相对,两人相距丈余神包庄严肃穆,步步凝实,乍合乍分的瞬间,换招之际生死须臾,都是神奇奥秘的致命一击,险状丛生。
由双方目中神色,额上的汗珠,与持兵刃的手和双足的马步看来,左曲老有点落于下风,胸前的起伏,也没有桃花仙子平稳。
两人已换了近十次照面,各攻三十招以上,这是一次上乘内力与神招的硬拼,每一招都令人惊得全身沁出冷汗。
但要分出胜负,恐怕也不是短时间的事。
这时,内堡庄墙上,现出了无忧头陀和天聋矮吏等人,他们已由秘道逃回了庄中。
庄后南北两堡上,杀声震天,天空金鹰不时俯冲而下,惨叫声动人心魄。显然,庄中贼人已大批出动,要夺回大火熊熊的庄后天险。
桃花宫的另二十二名女郎,下了庄门楼,齐亮兵刃展开阵势,向内庄冲去。
花蕊夫人众女,也在巫山怪姥的率领下,扑奔内庄门,便待冲上内庄墙。
可是墙高四丈,箭雨可远及二百步。
她们不惧箭雨,但接近至百步之内,墙上喷出炽热的火流,和腥风扑鼻的金汁,像暴雨般地激射而下,臭气冲天。
这些女人当然伯火,更怕那臭不可闻的金汁,想起来就教人恶心,脏死啦!
她们退到场中,有几个身上沾了一些金汁的女郎,弄得掩鼻不迭,破口向内庄大骂不已。
墙上一众恶贼狂笑不已。
看态势,她们白天闯庄确是失策,惟一入庄之法,便是等到晚上才行。
逸云和如黛度过了恩爱甜蜜的一夜,直至次日金鸡高唱,方悠然而醒,晨曦由窗槛外透入,照亮了满室春光。
发乱钗横的如黛将螓首躲在薄衾内,直待逸云进了盥洗间,方披衣奔入内间。
等两人回到房中,娇体若滴的如黛,头上的三丫髻已经换梳了盘龙髻,她不愿再做待字闺中的毛丫头了。
她这一高兴,换梳了盘龙髻,几乎惹下了滔天大祸,险些儿情天长恨。
大明一代,继承了宋代的伦理观念,衍变得更为无情,对女人的要求更苛,虽不像尔后满人入关后的残忍,但也到了严苛的地步。
女孩子敢于在婚前失身,那不仅是败坏门风四字可以一言了之的,简直是大逆不道啊!
这一早,一对事实上的小夫妻,恩恩爱爱吃完早餐,换了一身翠绿劲装,外面罩以两截土布村衣,到外面打听消息,准备盯住无影鬼王青山仙狐等人入山。
由于昨日金陵大侠师兄弟俩,把双头蛇打得落花流水而逃,客店的贼腿子全撤走了,客人也就可以自由出入了。
首先,两人到府前街买了一把剑稍安置龙犀剑,再买一个大挂囊,作为吸血神蜗的巢穴。
转出了南大街,早市末散,人潮仍众,熙熙攘攘。突然,南端一阵人群嘈杂,叱喝之声大起,人群惊惶地向两侧急躲。
两人驻足屋檐下向那儿张望,逸云说:“来了!他们急得很呢,像是要赶着救火。”
一群凶悍大汉在前开路,叱呵加上手拨,将一些贩夫走卒赶得没命地躲避,气势汹汹。
最先面色黝黑,满脸岁月留下来的无情皱纹,白发用青线绑住,凶睛射出阴鹫之光,朝天大鼻阔嘴唇,雪白鼠须不时翘动,穿着一袭黑袍,肋下接着一条银光闪亮的、沉重哭丧杖。他就是大霸伏虎掌凌刚之师,无影鬼主孔千里。
第二位是个半老徐娘,身材丰盈,眉目如画,端的是粉面桃腮,可惜眼角己隐现笑纹,笑纹其实叫做鱼尾纹,女人走向下坡的最明显标记,要不是用脂粉掩住,这是一大悲哀。
她用绣帕包住满头青丝,穿着一身秘纳两截罗衫,小腰下悬着一把长剑,鹿皮小蛮靴有反卷的钥尖儿。乳蜂儿颤,丰臀儿一扭扭地款摆,人末到香风光至,水汪汪的媚目不住流转,这双媚眼,确有勾魂摄魄的能耐。
不用猜,她定是青山仙狐谌宝珠,这个“仙”字,恐怕名不副实。
与青山仙狐并肩而行的,是一个猥琐的老头儿,又干又瘦,双目无神,一头乱银发,一身破褐衣,脚下是多耳麻靶,可以看到那干瘦的毛腿,腰带中插着一把双刃斧,柄长两尺二,是铁的可不像。己死的五霸花花太岁的开山斧,更没有那么雄伟和神气。
别看这猥琐老儿不起眼,他是花花太岁之师,名叫伏龙隐樵腾蛟,是个真人不露相的武林高手,论功力,他深藏不露,机不可测,借“隐”为名,事实根本不“隐”,平生独来独往,出没江湖绝不与武林人物照面,江湖中知道他的人不多。
最后,是双头蛇和一群南阳府的市井流氓。一行人横冲直撞,向北急急而去。
青山仙狐媚目流转,溜过屋檐下的逸云一眼,似乎眼中一亮,直走出五六文仍回头瞟了他一眼,并含情脉脉一笑,有点恋恋不舍似的。
看得一旁的如黛大不愿意,她饱含敌意地瞪了青山仙狐一眼,鼻中轻哼一声,醋气上冲,往逸云肩下偎紧,向青山仙狐示威。
意思是说,妖妇休打歪主意,他是我的。
逸云突用传音入密之术向她说:“黛,他们去意匆匆,定有急事,我们赶快盯住他们。”
如黛盯住青山仙狐的背影,说:“那骚狐狸定然是什么青山仙狐,我们跟他们入山。”
两人急返回客店,拾掇一切,付了店钱,若无其事地向北门走出,那是奔南召的大道。
这一带全是山区,到了城外已不见了他们的踪迹,但城门口正有一些小贼往回走,一路嘀嘀咕咕。
其中一个说:“那几位前辈功力确是骇入听闻,只一眨眼间就远出十来丈,好快的轻功身法,我们八辈子也练不成。”
另一个说:“昨晚山庄来了急报,说有一批行踪诡秘的人已到了山庄附近窥探。老弟,你说谁有那么大的狗胆,敢到伏牛山庄讨野火?”
又一个说:“兄弟们,少管闲事,咱们还得留意什么小百花教主和神剑伽蓝,快几步,今天他们或可赶到了。”
他们大咧咧地走了,与逸云如黛错身而过。
两人撒开大步,踏着朝阳向南召赶。这条路僻静得只见草木,‘不见人烟,走了一两里郊区已尽,道路上行人绝迹。
“快赶!这几个家伙好快!”逸云说。
两人携着手,运气提身展开了轻功绝学,像一缕轻烟,向丛山深处隐去。
不久,前面山角处大路转角矮林下,双头蛇正和他手下两名大汉,正以不太高明的轻功提纵术,像三匹劣马向前急赶。
逸云哼了一声,说:“这双头蛇不是好东西,鱼肉南阳府作威作福,饶他不得!他死了,南阳府不见得会安静些,但至少不会更坏了。”
“我深以为然,动手!”姑娘说。
说话间,已追了个首尾相连。双头蛇和两名手下,不知死之将至,一股劲往前冲,无暇留意身后有人。
合该他们死得明白,有一个大汉可能是内急,转首向旁找寻方便之处,正想发话招呼,眼角已看清十丈左右,有两个淡影一晃即至。
他惊叫一声,向旁一闪。
双头蛇与另一大汉闻声知警,蓦地回身向路侧一闪,锵啷啷长剑出鞘,腰刀打闪,应变的功夫确是够高明,怪不得敢在南阳府称雄道霸。
逸云和如黛也站定了,向他们冷冷一笑。
“什么人!跟踪蔡爷有何打算?”双头蛇变色地喝问,太阳角下那只肉瘤不住颤晃。
“咦!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干吗拔兵刃唬人?岂有此理!”边云仍然在笑着。
一看是两个俊美绝伦的少年男女,双头蛇心下大定。
他一听逸云语中带损,无名烈火上冲,挺剑踏进五步,狗眼中像是要喷火,剑尖直伸到逸云胸前。
但他一眼看清帕下姑娘的面容,脸上突然泛起了淫笑,说:“你们胆子不小,敢在南阳府蔡爷之前出言损人,哼!”
姑娘一见他们色迷迷的淫笑,大是不耐,向逸云说道:“哥,毙了他们算了,还要赶路呢!”
“不必太急,他们在前面十里不到,让他们到了南召我们再赶,他们也无法逃出眼下。”逸云若无其事地说。
双头蛇心中一凛,心说:“这小子口气可不小,像是有为而来,不是三流江湖人哩,我得小心才是。”
他心中在叫自己小心,口中在叫:“小辈,你姓什名谁?说!”一面说,剑尖似要吐出。
“你真的要知道?”逸云淡笑问。
“怕见不得人就别说。”双头蛇不屑地答。
“见不得人?哈哈!太爷正要告诉你,免得你在阎王爷前无法告状。喏!这位姑奶奶九天玉凤周如黛,我嘛……”
双头蛇惊得面无人色,恐怖地瞪大着眼,倒抽一口凉气,持剑的手簌簌地抖个不停,惊怖地问:“你……你是……神剑伽蓝华……华逸……云?”
“你猜对了,真够聪明。”逸云微笑答。
双头蛇骇极而惊叫,一剑扎出,他拼命了。
另两名大汉一看不妙,脚底抹油扭头便跑。
逸云一掌拍出,长剑“嗤嗤”一声飞出五丈外。双头蛇被由掌心传来的浑雄力道一带,转了半圈,屁股蛋恰好扭到了逸云身前。
“叭”一声响,他屁股蛋挨了一足尖,“嗯”了一声,他屁股蛋带着身躯凌空飞走,连翻三个筋斗,骨碌碌滚下山沟里去了,内腑大概被震得离了位。
另一面姑娘吃吃笑道:“逃得了么?别开玩笑!”她晃了晃腿一弹,一闪便伸手到了后面大汉后心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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