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下,荀文祥一路疾驰赶路,向南再向南,行行复行行,次日行抵砂沟渠,距玲珑山摄魂度君杜家,约五六里路,原先集上有百十户人家,是附近三十里内最大市集。
但是,当荀文祥工抵达时,已是是田园依旧,人物全非,砂沟渠看不到半个人影,房屋倒塌的倒塌,即使能够保持完整的也已尘封已久,蛛网遍布。
荀文样几乎不敢相信。
不!这不是那情景,而眼前所见的,只是衰草斜阳,白杨黄垄,阴沉沉的一片凄凉的情景。
摄魂魔君杜家,在是山南建立一座在院,当荀文祥赶到时,两扇黑漆的大门却紧紧的关着。大门前有一根丈八高的旗杆,本来一年四季都飘扬着青绸费流苏边,中间绣了一个筒铃标志的旗帜。
而如今,中剩下一根光旗杆,连大门左首平日擦得雪亮的“杜庄”白钢招牌也不见了。
自己离开才一年光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呢?
荀文样几乎不敢相信,他急步奔上石阶,举手抓着大门上的兽环,当当的叩了两下,大声叫道:“里面有人么?”
里面总算有了回应,问道:“来了!是什么人?”
荀文样忙道:“是我。”
“两扇大门呀然开启,开门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看见荀文祥不禁惊道:“荀少爷,你回来了!”
荀文祥认得他叫杜永,是摄魂魔君家里的管事,这就一脚跨了进来,说道:“杜永,这是怎么回事?”
目中说着,人已举步朝天井行会。
杜永关上了大门,道:“少爷,你还不知道咱们杜家以及砂沟集出了大乱子么?”
荀文样回到玲珑山,急于会见双亲,听了杜永的话,不禁脚下一停,回身问道:“出了什么大乱子?”
杜永忽然神色一黯,说道:“咱们这一带的人全都死光了。”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听得荀文祥心头猛然一震,张目问道:“你说什么?”
杜永望望他,惊诧地道:“荀少爷还不知道?”
荀文祥急急地道:“知道了我还会问你?你快说;摄魂魔君前辈怎么了?还不我爹娘怎么了?”
杜永道:“这件事发生在三个月前,砂沟渠突然发生瘟疫,一夜之间,突然满延了整个砂沟渠,不出三天,砂沟渠的人死了一半。
官家为免瘟疫流传开会,禁止这儿的人迁离,派兵屯守,凡出去的,一律格杀勿论,本庄的人也在那次瘟疫中死去…”
荀文祥一呆,西行热泪不禁夺眶而出,回声道:“我爹娘是否也……”
杜永道:“砂沟渠及杜家庄的人无一幸免于难。”
荀文祥抹泪道:“杜管事却是完好如故?”
杜永道:“老朽是在事前奉命前往邻镇催讨一些帐务,事情发生后,官府禁止人员出入,是以逗留在外,事件平息后,才随同官府的人进来处理善后的。”
荀文祥道:“这里还有什么人?”
“就只老朽一个人在家。”
“魔君及在下父母有无择地安葬?”
“有。”
“在那么?”
“老主人及荀老爷夫妇都葬在石平河……”
葡文样回头朝外便走?
杜永道:“荀少爷,你要到哪儿去?”
荀文祥含泪道:“我要到双亲的坟上去拜一拜,哦!杜管事,我要在庄上暂住几天,麻烦你替我整理一个房间。”
荀文祥赶到石平河,那里本来荆棘遍地,摄魂魔君曾想在此地建造中型水库,将黑龙池的水引人利用河水开出很好的耕地?
如今,竟出现了大大小小不同的一坯坯的新土。
荀文祥逐一寻找,终于找到了自己父母的坟墓,石碑上写的是“荀公伯昌府君德配阮氏夫人之墓。”
荀文样想起严父,慈母,如今竟然天人永隔,不禁跪倒地上,哭拜下去。叫道:“爹,娘,孩儿回来了!”
原想此次回到乐守田园,孝敬老人家,没想到爹娘竟弃了孩儿而去,孩儿从此再也看不到你们两位老人家……”
说罢,伏在地上,放声大哭。
哭了好了一阵子,荀文样才抹去泪水,开始清除坟上的野草,又整理了一下坟墓,才折返杜庄。
次日,荀文祥选结庐墓旁,一来以尽孝思,二来修道养性,勤练武功?
守孝三年易满,思亲百世难忘。
荀文祥在守孝之期,苦练了各项武功,作复出的打算。当然他也时时想念着白凤……未碑将逝,虽是夏秋之交昼长夜短,但由于满天阴云密布,风雨欲来,感觉上似乎黑夜来得快,旅客们只好来晚先投宿,早些落店免得麻烦。
这里是砂石镇,西距陕州还有六十里左右,是陕州与渑池县的中途站。
如果不是密云欲雨,急于赶路的旅客,尽可再赶二十里到张茅镇投宿。
不急于赶路的人,还是在此地落店比较完全,因为这一带山区经常有幼路的毛贼活动,万一赶不上宿头那就惨了。
东来的旅客纷纷找店投宿,西来的旅客也在找店。西街的永福客钱紧仅邻着砂石镇,因此旅客争先恐后在永福客栈挤。
店前的广场相当宽阔,几株大槐树亭亭如盖,拴马椿、驻车场、停轿处……一应俱全。
一部东来的骡车,正在驻车场停经,车把式拉开车门,取下搁在厢厕的踏凳放好,客气地请客人下车。
而原先与车把式同坐在车座上的一位老苍头,也要死不活的爬下来。
车内只有一个客人,一位荆钗布裙打扮仆素,但眉目如画,清丽出尘的年轻女郎。
女郎微微撩育市长裙,从容下车,向绕来的老苍头,用不太纯的官话说:“三伯,就这儿歇息吗?”
“是的,小姐。”老苍头三伯欠身恭敬地说:“天快黑了,恐怕要下雨,路上不好走,反正明天就可以到地头,只好在这儿落店了肝”
“哦!那边是驿站……”
“好小姐,住驿站的时光已经过去了。”三伯苦笑:“没有老太爷在,是不能住驿站的。”
“唉……”
“老奴领路,小姐请眼来。人挤,可得小心了。”
“哦!真的人好多。”
“但愿还能有上房。”三伯说。
他从车厢内报出一只大包裹挂上肩头,转身向车把式说:“程老五,车安顿好,赶快把行李送来,别误事。”
“是!”程老五答着。
同一时间,一队东来的旅客抵达。
人丛中,走着一位身材高大,头戴着一顶遮阳帽,背着一只又长又大的背囊,手拿一根枣木打狗棒,剑眉虎目留了修剪得很清爽的小八字胡,看眼角,没有着纹,肌肤泛着光润的健康色彩,那双虎目明亮而神光内敛,二十五六的年纪。
那身青市衫已泛灰色,看样子像个粗活的人,但腰间若悬着两引人注目的东西一只绣凤带囊,一只绣云霞图案荷包。
这个汉子说是荀文祥,他复出江湖,就是这身打扮。
当荀文样看到了青衫布格的美女郎,先是一怔,然后剑眉一轩,呼了一声,不再理会向店门走去。
这时,有两个中等身材的青布包头的中年人,站在树下左顾右盼,两双怪眼不住打量涌来的旅客。
他们先看到了美女郎,身材稍高的中年人眼前一亮,低声向同伴道:“看到了吗?匡兄,你的眼珠子大概长歪了!”
“废话,我早就看到了。”匡兄撇撇嘴说。
“如何?”
“要评论女人,你差的太远啦!像你,看到稍有姿色的女人就大惊小怪,一看就知道你是少沾腥的猫,唔!看到那位使大个儿了吗?”
“还要你说,要论看肥羊,你也差得太远了,你的眼中只能看到雌儿。”
“但我看出这傻大个儿有不少油水。”
“不是傻,是自以为聪明,以为穿得破破烂烂,别人就不知道他藏有金银多和。”高的中年人说。
“你看有多少?晁兄,很肥哩!”
“背囊中没有五百也有三百,唔!那只荷包很名贵。里面有宝,走,先看看!”晁兄一面说,一面举步。
三五步便到荀文祥身后,再几步就超过前面去了。
匡兄也装得不注意,从荀文祥的另一侧跃过。晁兄已接近店门。
这时,老苍头与美女郎已经入店去了,连背影都看不见啦!
荀文祥突然急走两步,打狗棒一伸。
晁兄正想举步抢人店门,突然上身一顾,打一冷颤,转头便看到搭在左肩上的打狗律,更是一惊。
他想将棍扔脱,但不可能,棍但在他的肩上生了根,压力并不重,但另一股怪异的劲道拉住了他,而且在半边身子似乎已麻木失去控制,脚下竟也不听指挥?
头部可以转动,他看到荀文样那似实非知的脸容。
“你的气色不太好,”荀文祥微微一笑:“好像注定要死的样子。”
“你……”
荀文祥伸出左手,作出把东西拿来的手式。
匡兄踏进两步,伸手急扣荀文祥的左肘说:“老兄;有话好说……”
“劈啪!”耳光爆响,快得不可思议。
“哎”匡兄惊叫,连连退后三步,背部拉在一名旅客身上,两人几乎栽倒,晕头转向。
荀文祥连看都懒得看,左手仍向晁兄伸手,仍作出把东西拿来的手式,仍是那令人莫测高深的怪笑。
晁兄额上留冷汗,愁眉苦脸的探手人怀,乖乖取出到手荷包,乖乖送人荀文祥手中去。
荀文样收了打狗棍,将荷包在手中掂了掂,冷冷地说:“带子捏断了,这是件十分麻烦的事。”
“不麻烦,不麻烦。”晁兄慌忙地在怀中掏出一锭十两银子送过:“找店家设法,找位穷缝大姑娘编根绣带,要不了一个时辰,失礼,失礼。”
不远处到了一位青衣大汉,高声叫:“咦!荀兄,是你吗?”
叫声中,排开人群挤近。
荀文祥摘下遮阳帽,笑笑道:“山与山不会碰头,人与人总会相见,周兄,你来得好,这里有了很讨厌的事,你来评评理。”
晁兄看清了周兄的脸,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失血。
“原来是你!”周兄冷电四射的怪狠狠盯着晁兄道:“你神愉晁亮,招子一点也不亮,居然……”
“不要理会他了,原来这位仁兄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愉,”荀文祥阻止周兄往下说:
“难怪我荷包丢了才发觉,高明高明。”
说完,将银子丢回神愉手中。
“还不给我滚!”周兄沉叱。
神偷急急退出丈外,方转身咬牙切齿地怨声道:“八方风雨周嘉祥,你不要神气,你总有……”
八方风雨踏出一步,神偷扭头便跑。
荀文祥拦住了八方风雨,呵呵一笑道:“算了,小鬼碰上了你这位大菩萨,该地倒据。
周兄,三年前听说你在南阳府任职,怎么跑到此地来了。”
“一言难尽,”八方风雨苦笑道:“本来南阳刘扬府是个好官,我跟了他两年,没料到这次天下各地替国贼魏忠贤建生祠的事,他为保乌纱帽居然大兴土木,以一府之等亲自监工建造,我一气之下就辞职返回故里,陕州是我的故乡嘛,目下在陕州替空乡做点事,仍然在任职巡捕?
陕州知府张大人还不错,他派了两个泥水工,在东门外魏野墓附近,虚应故事建了一座比土地庙是还小的魏贼生祠,派一个卑田院老跛子看守,没香没火的,所以我非常愿意替他卖命!”
“难得。”荀文祥将荷包揣入怀内:“当今之世,像张知府与你老兄这种有骨气的人,已不多见了!”
“咱们不谈这些,三四年不见。看你这身打扮,一箫一剑一囊;仆仆风尘在天下遨游活现世,一定还没成家?”
“你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从开封来,往西安走走,你不是盘问我吧?”
“老天爷,公门中人如果居然向大名鼎鼎的青松道人荀文祥盘问,这一行饭还吃得下去吗?”
“别恭维我了!”荀文祥笑笑:“人怕出名,猪怕肥,我荀文祥这几年安居家乡守庐养性,但谁也不保证自己决不会犯错,也不敢保证决不会有人故意陷害我,最重要的是,连我自己都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行事合理合法。”
我根本就不相信我这种人,永不会做出有违天理国法人情的事,总有一天,你们公门中人会把荀文祥列为重犯缉捕,除非我从此安份守己的做个庄嫁汉,不谈这些,我要落店;来吧,安顿好?我请你喝两杯,叙叙旧。”
“很抱歉,我是来查案的,不能因私废公。”
“是这样吗?”
八方风雨拍拍荀文样的手膀道:“这样吧!明天你在陕州逗留一天,咱们小聚一日,让我作东道。你不急吧?”
“也好,如无意外,明天我可以到陕州,那就不打扰你了,你忙你的去,需要我帮忙吗?”
“小事情,还用不着劳动你,明天见!”
八方风雨周嘉祥含笑告辞走了。
在武林朋友的心目中,荀文祥是个亦天正亦邪的人物。
想碰一碰荀文祥的人很多,但却没有一个能成功的人,所以他的名气,也就一天天的响亮起来?
他很幸运,弄到一间上房,永福客栈规模不小。容纳一两百位旅客绰绰有余,尤其是上房,经常客满很不容易找到。
出镇北,小径一分为二。
二更无,一个黑影出镇。走上了左行的小径,脚下从容不迫,踏着残枝败叶穿过弊天幽林泰然赶路。
夜黑如墨,道上行人绝迹,夜风掠过浓密的松林,松涛声宛若万马奔腾,令人闻之毛骨惊然?
四里……五里。
路右出现一条小河流,前面是一座黑坳的小山。
松涛声更紧,揉合着潺澉的流水声,加上三两声凄厉的狼嚎枭啼,胆小的是人真会魂惊魄落,难怪晚上没有行人走。
他走上路右小河旁的土丘,仔细地打量四周的形势。
天太黑,密云不雨,既没有星光,也看不见灯火。视界有限得很,除了难辨远近的模糊山林轮廊的之外,一无所见。
但他是知道方向的,整了整衣衫,在丘顶盘膝坐下,取出萧囊中的太平萧。
太平萧的外形,与传统的尺八好完全相同,不同的是下面多了一个膜孔,因此音色音质更显得柔和,操出的颤音十分动人。
凄迷的荒声,打破了夜空的沉寂,低柔处如泣如诉,高亢处却似裂云穿石,有时如流水呜咽,突然间却又似春云舒展。
久久,萧声终于悠然而止。
他安坐的地方,是一座水浪的大土岗,一面临水,一面临径,左右则是茂密的松林,是接近的好地方。
右侧的松林前缘,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修长的黑影,静静的立在丘下,像个突然幻现的幽灵。
“阁下雅兴不浅。”黑影用气十足的嗓音说。
“好说。好说,”他将萧轻轻地放入萧囊。
“你从镇上来?”
“是的。”似乎他不太愿意多说。
“贵姓大名呀?”
“在下姓荀,名文祥。”
“姓荀?好,你知道你离开镇上太远了吗?”
“有多远?老兄,我这一双腿,不敢说踏遍了千山万水,但行万里路只多不少,老兄,这里是不是小岩川松林庄宫家?”
“就在前面里把路。姓荀的,你所处的地方,是宫家的私有产业。”
“我知道,但老兄你有一点错误,官家的产业在路的那一边,整整相差了五丈零六尺之多。
宫家的宫大爷断魂鞭鳞为人深藏不露,气量狭小,不许任何人不相关的人,践踏他松林庄的天地寸土,未经允许误闯,不死也得脱层皮。
因在下不想死,也怕脱层死,所以坐在五丈零六尺外,以免宫大爷用私刑处置我这可怜的外乡人。”
“哦!你像是有所为而来?”
“当然啦!你老兄以为我白天辛辛苦苦赶了一天路,累得要死极需洗个澡,睡个大头觉,该养精蓄锐准备明天上道赶,却发神经跑到此地来赏储备景弄萧?萧声把你老兄引来了,这就是在下来此地的目地?”
“你知道在下是谁?”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一定是松林庄的高手,错不了。”苟文祥一直就盘坐守,似乎毫无戒心,相当引人反感。”
黑影迈着方步,一步步上岗,在他身前大余止步,背手而立,四平八稳。
黑夜中,双方皆不易看清对方的面容。
“不管你为何而来。”黑影冷冷地说道:“附近在下已经搜了两遍,并没有看到的你的同伴。”
“对,没有同伴。”荀文祥语声十分平静:“但在下却知道,你并未搜两遍,而是你的三位同们,花了不少工夫搜遍了这附近。”
“唔!你果然厉害。”
“好说好说!”荀文样淡谈的道:“俗语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又道是强龙不过江。”
“好吧!就算你是条强龙,先把你的来意说出来吧!我断魂鞭宫麟洗耳恭听。”黑影冷然说。
荀文祥整衣而起,抱拳施礼笑笑。
“原来是宫大爷亲临,失礼失礼!”荀文样向小径方向一指:“可否请大爷的三位义弟前来一晤?
令义弟在江湖上神出鬼没,江湖朋友知者不多,知道他们底细的人屈指可数,在下恰好对他们略有风闻,今晚真是幸会了!”
“等他们愿意见你时,他们自会现身的。”
“哦!”
“阁下,你还没把来意说出来,宫某等着呢!”
“好,在下这就简明的说明。”
“宫某在听。”
“两月前,像豫南信阳州附近的大道中,许州鸿秦栈驮队五匹驮骡,被人劫走了四匹,重伤了三名驮夫,一位栈夫,宫大爷,可曾听说过?”
“是否听说过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知道当然好。四匹驮骤所带的,货物用不着在下详说,总之,那是鸿泰栈的全部家当。
鸿泰钱的东主死于今年三月,目前撑门面的是两个孤儿寡妇。
早两年中。鸿泰东湖广的驮队五次被劫,死伤惨重,血本无归,东主硬是活活的给逼死了。
今年,这批货物,是孤儿寡妇百般张罗借贷的希望所寄,生死存亡在此一举,货物如遭损失,孤儿寡妇除了以命还债之外,别无他途,老天爷是残忍的,货物果然又被劫走了。在下适逢其会,在孤儿寡妇上吊的前一刹那碰上了。宫大爷,你说说看,我能见死不见,不去管这事吗?
“你凭什么管?”宫大爷语气转厉。
“不凭什么,反正总得有人管,是不是?”
“哼!管管你自己的事吧!阁下,强盗打劫的事自有官府去办,他们会去找寻证据的”
“我知道官府找不到证据的,因此准备私了,因此来找你宫爷,因此地此地午夜弄萧引你出来。”
“你找我算是找错人了。”
“没找错。”
“阁下什么意思?”
“宫大爷,你知道私了的意思吗?”
“当然知道。”
“好,宫大爷,你是个聪明人,那笔货应该在开封脱手多时了,卖给了南关盛隆栈,总价款好像是两千四百八十两银子。
盛隆栈开的是宝源钱庄的庄票。凭票即付不抽厘金,宫大爷,我知道你阁下手面广有见识,朋友众多。
请替在下带个口信,这两千四百八十两银子,请那些强盗老兄务必在十天之内送到鸿泰栈,救救孤儿寡妇,在下感激不尽。”
“如果你真的获得那么多证据,为何不报官追查?”
“宫大爷,你是知道的,案子牵涉到三处地方,千里迢迢,仅是公文往来得一年半载,所以在下要私了。”
“你怎知我会替你传口信?”
“宫大爷,你传不传,在下不勉强,反正在下已经请求过你了,传不传答不答应那是你的事,如果十天之内钱没送到,哼!”
“那又怎样?”
“有人会肝脑涂地,有人会血流五步,贼窝子将成一片焦土,请记住,我是当真的。”
“你的口气不小。”
“理直气壮,说话难免大声些,请包涵一二,话已经说得明白,在下告辞了!”一说完,荀文祥便欲离去。
“你想走?”
“不是想,而是正在走。”他泰然转身举步:“打扰打扰,再见!”
“且慢,请留步……”宫大爷一面说,一面伸手便抓,手出如电闪,扣曲池又快又难的。
手刚搭上荀文祥的方肘,突觉掌背已被荀文祥的左手搭实,已发的劲道突然自消,而且整条在管发麻。
接着,如山刀道传到、身不由已向下一挂,荀文祥已转过身来,左手仍然紧紧扣压住宫大爷的左掌臂,右手半转反钩,五指像大铁钳,扣牢宫大爷的左肩并,缓缓发力不压。
“我说过,不是强龙不过江。”荀文祥语气奇冷的说道:“我对你已经很客气了,你知道吗?”
宫大爷浑身发僵;双腿快跪下了。
衣袂飘风之声入耳,三个黑影飞掠而至,三面一分形成包围之势,但却不不敢冲上前去救人。
“我,我答应答你传口信。”宫大爷叫着说。
“那就谢啦!”他松手放人?
“明天晚上你来讨回音。”宫大爷退了三步说。
“这……”
“你害怕?”
“好,明天晚上同一时间,在下推到,告辞了!”
荀文祥抱拳一礼,踏步扬长而去。
次日。
破晓时分,毛毛雨直下个不停,十分讨厌,但旅客依然上道,毛毛雨阻不住急于赶路的旅人。
荀文样没有走,在店门目送旅客登程。
那位荆钗布裙的美女郎,登上骡车向西南走了。
他看到神偷晁亮,和挨了两耳光胜上红肿未消的同伴,也匆匆向西山镇,大概昨晚住在另一是家客栈,可能有些旅客遭殃。
他没有发现八方风雨周嘉祥,这位素以精明干练享誉江湖的名捕,昨晚可能没有在镇上投宿?
他未能按期成行,心里的确有点不痛快,断魂鞭宫大爷真不够意思,这位江湖大家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早饭后不久,他冒着细雨,出了镇西踏上西行的官退。
后面,两个村夫打扮的人跟了二四里,在一座荒山尾的村子里,失去他的踪迹。
直到近午时分,店伙发现他从镇东返店。
夜来了,他走上昨晚曾经走过的路。
他的快靴底,多加了一只特质的靴套,踩在沿泞的道路上,底掌的半寸长锐头大河深入泥下,不至于滑倒。
剑负于背,萧仍随身携带;腰间多缠了一根长麻绳。
走了两顷地,小径向前面的小门上升,四面不见树林,草长及腰一无遮掩。按理,这是最安全不易受到伏击的好地势。
刚升上岗顶,前面传出一声鬼啸,一个拳大的暗绿色鬼火,悬空逆风向他身前飘浮,时快时慢,渐来渐近。
而且鬼啸居然在后面的岗下传出,据说鬼的速度是以电石火来计算的,忽东忽西倏忽可远及千里。
他站住了,屹立像一座山,山是撼动不了的。
鬼火终于飘近,在前面三丈左右,突然爆散成无数萤火,悠然落地而没。
鬼啸又起,似乎是从他身后十余步处传来的。
他心中一震,只屋毛骨惊然。
“幽冥使者澹台老前辈。”他抱拳施礼:“老前辈要为一个欺凌孤儿寡妇的化身大盗撑腰吗?”
“黑影冉冉而至,饱袂飘飘,脚下似乎离地半天高,像是凌空飘来脚下沾地。
“你认识老夫?”黑影在他身前丈余止步回。
“不认识,闻名而已,老前辈名列宁内阴阳六使者,江潮后辈应该有所耳闻。”
“那你就该知道老夫不是善男信女。”
“满台老前辈……”
“你姓荀?”
“不错。”
“多大年纪了?”
“晚辈荀文详,虚度二十六春。”
“你以侠义自命?”
“天下间武林高手万万干千,可称侠义的人屈指可数,晚辈算哪一门子葱?”
“唔!你很坦率。老夫并不是替断魂鞭撑腰,而是不期而至恰好遇上,你知道老夫不是好人,管了这档子闲事。我给你一次机会,你愿意放手吗?”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可说是心狠手辣。
这些人有些年方弱冠,有些已年届古稀,都是些身经百战,艺臻化境,为武林所公认的高手名宿。
除了一些初生之犊,想击败高手名宿,作为扬名立万妄图侥幸的人外,其他稍有地位的人,莫不望影心惊退避唯恐不及,这是保命的不二法门。
荀文祥也不例外,幽冥使者澹台克刚的凶名厉号,委实令他心中发毛。
面对一个横行江湖半甲子,举手投足可致人于死的字内老凶魔,要说不怕那是欺人之谈,人的名,树的影,他心中发毛是极为正常的事。
害怕心虚是一回事,对自己良心负责又是一回事。牵涉到意气之争,名利之冲突,这些事在面对危险,生命受到威胁的紧要关头,明智的人是会权衡利害及时打退堂鼓放弃的。
但涉及良心与执著的自尊时,明智的人即使面对死亡,也会为了良心与自尊,将生死置之度外,鼓起勇气向死亡挑战,求心之所安,义理得申。
为了他所要做的事,他不能退缩,尽管他害怕,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在对方无理的压迫下退缩屈服。
“很抱歉,恕晚辈斗胆,晚辈不能放手。”他强定心神说:“晚辈已经答应了孤儿寡妇,追回这笔金银救他们的命……”
“住口……”幽具使者沉叱。
“抱歉,晚辈必须说个一清二楚。”他吓了一跳,但仍然沉得住气:“假使晚辈放手,孤儿寡妇必死,晚辈这一辈子必将日夜恶梦缠身,任何人看我一眼我都无地自容。”
“那是你决定要与老夫争义理了。”
“是的。”他勇敢地说:“但晚辈恭请老前辈放手不管,让晚辈与断魂鞭了断,晚辈感激不尽。
断魂鞭远出千里外蒙面行动,二十年来积赃数万金,他不在乎区区两千银子。
晚辈无法查明鸿泰代前五次被劫的底细,无法证明是断魂鞭所为,所以不追究前五次洗劫的事!晚辈自信已经情至义尽。这次晚辈已握有确证,他如果不退还这些买命钱,他必须也用命来偿还。”
“你不放手,行吗?”
“行不行并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事情必须解决,晚辈是尽我所能;尽人事,听天命。
行,当然好,不行,死而后已不愧不悔。”
“你说的理直气壮,但老夫也答应了断魂鞭他作主,事关老夫的信诺声誉,所以你我已有了无法两全的利害冲突,只有用武力解决了,准强谁有理。”
“老前辈……”
“老夫等你说到第三句话的时候动手,当然你随时可以进击或退走。”幽冥使者抢着说,黑袍无风自摇。
他知道老凶魔已无可理喻,说破也是枉然,定下心神默默行动准备应变,说道:“义字当头,当仁不让,晚辈。
幽冥使者言出必践,果然等到第三句话出口,蓦地手脚齐进,右脚迈出,石油同时向前一拂。
一股澈骨阴风怒涛般向前一涌,用上了威震江湖的组学排云袖,以阴柔而无穷强劲的潜流攻出,势如排山倒海。
他做梦也没料到老凶魔一出手使用上了绝学,成名人物怎可突下毒手伤人?
至少也得换了几招之后,力不能胜方可用绝学扳回劣势,出手便以绝学进袭,犯了武林大忌。
稍有名望的人,不可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初交手的仇敌。
幽冥使者竟然出手便用上了绝学,不脱邪魔外道本色,反正四野无人,夜黑如墨,突下杀手,杀死一个武林小辈,死无对证,谁能指责者的魔用得不对,不该?
荀文祥刚准备拉开马步准备接招,阴风突然压体,可怕的压力直逼内腑,无可抗拒的劲流重逾千钧,把他护体内功硬逼得半散半收,小部分返走丹田。
“……”他惊叫一声,千斤坠稳不住马步,呼吸一窒,身躯在袖前倒飞返了开去,砰然一声大震,跌了个手脚朝天。
背落地之后,迅速滑退,滑转一匝尚未稳住。
幽冥使者的身影冉冉而至,要追取他的性命。
他感到头晕目眩,胸腹如受斧劈,全身骨头似乎全松了节。
真气回流,更令他感觉内腑纠缠翻腾,疼痛感如山岳般压倒,要压碎地的身躯,要爆散他的骨肉。
生死关头,他朦胧的视线终于出现了老凶魔摸糊的、急速压来的身影。
求生的本能,激发出他先天的潜能与自救的意识,突然忘却了无边的痛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奋力一滚,连滚三匝远出文外,快得令人目眩。
上苍保佑,他到了斜坡外缘,泥滑、草滑、加上他滚转的冲力,身眼位从高山滚下的大石块,奇快地直滚下丘底,冲入密林。
幽冥使者也许真的老了,心念与手脚无法紧密配合,急速地折向追击,冲出了斜坡,突然脚底打滑,直向下冲去。
“叭……”
老凶魔毕竟经验丰富,硬是摊开手脚着地倒下,手脚伸张前压后抓,十个鸡爪似的指头,深深知人地中,硬将急滑而下的身躯稳住。
下面树林黑沉沉,声息全无。
老凶魔心中暗懔,挺身站起不敢穷追入林。
那一记以九成功力击出的一袖奇袭,足以震碎一头猛虎的骨肉,可伤人于八尺外,对方竟然能滚动、逃走,而且速度惊人,不可能再造及了。
荀文样并未逃走,也无力逃走。他爬伏在树林与草丛交界处,屏息不动,强忍痛楚凝聚先天真气。
这是一场生与死的挣扎,一场痛楚与忍受力的斗争,一场破釜沉舟的奋斗,一场精神意志的残酷考验。
他必须忍受着无力的痛楚,必须收敛心神排除杂念。
他必须运用一身所学,将散逸的先天真气导引归元,他必须留着真气走岔不死亦终生残废的凶险。
他全身贴地平伏,全身尽量放松,强定心神控制呼吸,他全县因疼痛而抽搐、痉挛、大汗如雨,心乱如麻。
久久,久久,谢谢苍天!他终于能控制自己了。
五更初,他已经在大树干下坐定了。
他的呼吸不绝如缕,脉息几乎令人难觉,浑身汗湿,雾气蒸腾,脸上苍白如纸,像个死去多时坐化了的遗蜕。
他的双目是自然闭合的,虽然看不见外界的景物,但他的感觉却是锐敏无比的,已发现身旁来了两个陌生人,而是站得很近。
最后,他听到一个中气充沛,声如洪钟的人说道:“林老,你认为这个人没死,不是坐化?”
另一个带了浓重老西腔的人,哼了一声道:“坐化?你走了眼啦!庄老哥,这是玄门的三花聚顶秘法。
这年轻小伙子居然练至这般境界,委实令人难以置信,看他的脸色和汗渍,他度过了一次劫数,劫后余生,不经则道基更上一层楼,这种际遇是很难碰上的,想不到这小伙子竟有这福份。”
“俄不信他们活着。”丘老哥:“让我看看。”
“动不得。”
“为什么?”
“你一动他,将有三种不同的结果,而有两种对你极为不利。”
“哦!既然这样,咱们走吧!”
“老凶魔恐怕已经逃到关中去了,我们这样在后面所寻踪觅迹穷找,不会有结果的,咱们这就往西追。”
脚步声渐远,他纹丝不动,安坐如故。
破晓时分,他出现在昨晚约会的土丘上。
当然断魂鞭不在,约会时刻已过,不在是可以原谅的,率先并没有不见不散的约定。
已可隐约看清两里外山脚下的松林庄,细雨已止,但并无放晴的迹象,脚下润湿的泥土滑溜溜的,一脚踏下去,烂泥直掩至靴面又泞又沿,真不好走。
他取出萧,站在丘项吹将起来,低徊的萧声充溢的天宇下,两里外的松林在应该是听得到的。
不久,小径有了动静,两名村夫打扮的人,一挺花枪一挟刀,沿泥泞的小径小心地出现在丘下方。
他收好箫,笑笑说:“贵庄主知道在下迟到的理由,他不该不来的。”
两人向上走。
挺花枪的大汉冷冷一笑道:“大爷不过问别的事,只知道你小子未经允许,擅自闯入私人田地,捉你打个半死以做效尤。”
“你来捉呀!等什么?”他点手叫。
大汉向右移,挟刀的大汉则引刀左绕。
大汉一声爆叱,他也同时一声长笑,三方乍合。
大汉们是先下手为强,乘地来不及拔剑突起发难。
他不拔剑,手一搭腰间的长麻绳,麻绳外张飞旋急转,快得令人目眩,在花枪锋尖将及胸口,长笑声未落的刹那间,长绳已贴地缠住了扎出花枪的大汉右膝弯猛地一带。
“啊……”
大汉握着花枪狂叫,身躯飞纵而起,脚前头后飞上三丈高,像断了翅膀的鸟,飞越起三四丈高的空间,迅速抛落在丘后的小河,一产水响,落入了河流滚滚的小岩川,水往急升,满天浪花。
几乎在同一眨间,他人化狂风,闪身让过大汉的一刀,扭身出腿斜挑,半分不差挑中大汉握刀的右小臂。
“哎呀!”大汉惊叫,单刀脱手飞出两丈外。
长绳幻化灵蛇,缠住了大汉的脖子,一带一抖,大汉的惊叫声倏然而止,被拖倒在地乱蹦。
荀文祥抽回长绳,扭住大汉的手反扭至极限,另一手扣住大汉的右背背肌,指尖硬往内插,约扣住一根肋骨,徐徐发力往外扳,说:“叫吧!大声些。”
大汉怎能不叫?又怎能不大声?痛得浑身抽搐,痛得神魂出窍,不由自主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
七八名大汉飞奔而至,挺刀杨剑向丘上枪。
“叭叭叭叭……”长绳当鞭使,爆响似连珠。
他一掌将狂叫的大汉劈昏,用长绳对付涌来的八名大汉。
人尚远在两丈之外,长绳已临头体,恍若怒龙夭娇,飞舞抽击挥动自如,像是通灵的活物。
每一次抖扣,必定抽拍在一名大汉的耳门或胸助,力道大得惊人,被抽中拍中的地方,必定皮开肉绽。
只片刻间,八名大汉倒了七名,最后一名是被缠住小腿倒拖过来的,被缠处的肌肉连袂跨都破裂了。
有两名大汉能爬起,一面逃走一面狂叫,滑跌了再爬起,逃出百步外先后跌了十余跤,成了个泥人。
他随在两大汉身后,脚下从容,一面走,一面用嘲讽的口吻哈哈笑着道:“又跌倒了?
跌倒了就要爬起来。对!不要慌,脚下放稳当些,这才对了。
哎呀!怎么又跌倒了呢?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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