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进无退堂下分坐看十八个人,其中两位是女的。
右首坐看的八个人与众不同,四个是官差,四个是戴了铐链的犯人。本城名捕头量天一
尺龙君宝身材魁梧,气概不凡,在辽东一带为非作歹的匪号,没有几个人敢明目张胆在饶州
府附近作案。连天上闻名的翻阳水寇二龙三蛟四夜叉,也不敢在双港口以东的水域内横行。
他为人正直,精明干练,深获一府一县的长官器重。
这里是府城缮绅张坤堂张大爷家的华丽客厅。府城中心的澹泽湖延宾坊萧家港的南端,
张家是数一数二的富豪,而不是为富不仁的暴发户。三年前,江西全境盗贼如毛,辽东更是
遍地崔符。辽东贼更联合南京徽州的黄山贼,与浙江的衡州贼h把三省的山区闹得天翻地
覆。活阎王王浩八的鬼府神兵,在姚源洞起事,把辽东搞得烈火焚天,血流漂染。张家是第
一个捐款募兵的仕绅。也是第一个出钱设济安所收容难民的人,施药施医管吃管住,比官府
所办的事更周到,全活无算,有口皆碑。
堂上生了三个人,但其中没有主人张大爷。
本府的推官大人李永康坐在首位,今天没穿公服,但仍然具有令歹徒们心寒的威仪,国
字脸膛泛看古铜色的健康色泽,一双虎日有震慑人心的锐利光芒。去年五月,江西参政吴大
人吴廷举,单骑深入匪巢劝匪接受招安,被囚却卸策反成功赶走活阎王,定计的四谋中就有
李推官在内。
铁面推官不穿公服,在民宅召见一些奇奇怪怪的男女,其中居然有戴铐链的犯人。到底
在搞些甚么鬼?
好像正事已经办完了,推官大人的口气温和得令犯人也感到心中暖暖地。
“诸位有三天工夫决定是否接受。”李推官冷静地说:“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勉强
不得。你们是本官接见的第三批人,前两批的人至今还没有答覆。希望诸位能在限期内权衡
利害作一决定。诸位都是具有奇技异能的江湖豪士,经验与见识足以替目已的行为负责。足
以决定自己的生死荣辱,决定之后,请与龙捕头直接连络,本官之所以出面与诸位商谈,主
要是向诸位表明官方的立场,让诸位安心,因为如果熊员外自己出面,的确有点不合法,官
方也不能公然鼓励这种事。也可以说,官方只能替诸位证明诸位的应徵,是出于自愿的。如
果没有疑问,诸位可以走了。”客人三三两两出了张家高大的门楼,分向街头街尾散去,一
面走一面议论纷纷。
一男一女走上了环湖大街,接近大龙桥桥头,一旁跟来一个的头环眼大汉,低声问:
“怎样?一样的事?”
“不错,同一件事。”男的说。
“他们不死心了。”大汉一面旁着走一面冷笑。
“熊高风不会死心的,张大爷已明白地表示,以雄厚的财力支持他。“女的说。
“有人应徵吗?”大汉要知道结果。
“没有。”
“现在没有,以后就难说了。”男的说:“有钱可使鬼推磨。又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
夫。这几年来,饿死的人多得很呢。”
“但合条件的人,决不会饿死。”女的接口:“坐在我上首那位仁兄,就是北门外仁义
乡周家的老大。岳庙山北面一大片田地,都是他周家的产业。”
“周玉峰?九江九叠屏云九上人的得意门徒妙剑周玉峰,他挺身出来凑热闹?”大汉脸
色微变。
“真是他。”男的说:“这种自命英雄豪杰的人,为了死要面子,出头替乡亲出力。名
利双收乃是人之常情。不过,这位江湖名流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大汉问。
“李推官所提的条件太苛。”
“条件是……”
“要取保具结,只有成功与失败两条路可走。”
“哦!难怪李推官不当公事办。”
“今天来了四个囚犯。”女的说:“大概日久没有人应徵,李推官情急,要做出枉法的
事了。”
“认识那些囚犯吗?”大汉问。
“不认识。”男的说:“戴铐而没戴脚链。好像不是什么重刑要犯。”
“如果是死刑犯,李推官怎敢枉法?”大汉说。三人向东面的小街走了。
出月波门,沿城外小街可以直达翻江旁的芝山驿,驿右首是河泊所。这里是码头区,一
条小街向东伸展,与南门码头相啊接。但这几年来兵荒马乱,城外不安全,所以这一带十室
九空,尚未恢复元气,仅河泊所附近,仍然维持半复苏状态:驿站的左首,是五湖船行大东
主司马武扬的大宅。五湖船行规模相当大,以货运为主,将都江上游昌江景德镇的瓷器运到
九江,再到星子县大排岭把高岭土运到景德镇,利润相当可观。
入幕时分,龙捕头量天一尺进入司马东主的大宅。司马武扬吃的是江湖饭,半百年纪人
才一表,在江右附近混的人,都知道五湖水怪司马武扬不好惹,水性之佳。连翻阳湖的水贼
也畏他三分,江湖潜势力相当雄厚,大小贼群相戒远离五湖船行的客货船。一是运泥船抢来
无利可图,三足怕司马武扬不顾一切报复,三是不一定能抢劫成功,即使成功,所付的代价
也十分可观,得不偿失。
客厅中。司马武扬与两位得力臂膀接待龙捕头。仆人奉上茶水,客套一番。
“高永毅出来了。”龙捕头平静地说:“不要丢惹他。司马东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知道。”五湖水怪司马扬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其实。如果我真的存心要他的命,
他绝对活不到现在,龙头应该明白的。他已经坐了两年牢,火气应该消磨得变聪明了。我又
何必绝他的生路?”
“但愿如此。”
“疑!龙头足不相信在下吗?”五湖水妖笑问。
“我应该相信吗?”龙捕头也含笑反问。
“龙头真应该相信的。”五湖水妖眼中有令人心寒的光芒:“他东湖的祖产已经充了
公,他老娘的眼睛也哭瞎了。这一去,凭他那几手花拳绣腿,九成九回不来,在下犯不着落
井下石,对不对?这与和贼兵决战是不同的。”
“龙头最好叫他放明白些。“五湖水妖的拜弟混江鲤田超群不住冷笑:“不管他这一去
是否成功,今后,他最好离开饶州,到外地谋生路。”
“而且最好在本船行船只所经的埠头外谋生路。”另一拜弟老三登萍渡水马飘萍接口:
“不然,他不会再进监牢。他那瞎眼的老娘也不会再有人奉养了。”
“我可以向你们几位保证。”龙捕头语气一冷:“买通小贼攀诬的事,决不会再发生,
杀人灭口的事也决不会再发生。而且,我会睁大看眼睛,拉长耳朵,注意每一个狗娘养的坏
杂种,到底在干些甚么该上法场的勾当。上一次是我量天一尺事先毫无准备,事后疏于防
范,眼睁睁看他进死囚牢。以后,我量天一尺应该学聪明些了。”他一口喝乾杯中茶,眼中
有凛然的光芒。
“如果有人认为我量天一尺可以玩弄在手掌之间。”他在厅门止步转身,盯看三个不住
冷笑的人:“我龙君宝将用铁的手段,来纠正他的错误。”主人并不送客出门,显然双方的
会谈并不友好。
“贤弟,这人将是咱们一大祸害。”
“五湖水妖对两位拜弟说,眼中杀机怒涌:“搞不好,咱们很可能要在阴沟里翻船。”
“那就做了他。”混江鲤凶狠地说。
“他已经提防着我们。”五湖水妖摇头表示不妥。
“那就在公事上套他。”登萍渡水提出意见。
“这得花不少工夫布置。而且,李推官非常的信任他,知府与知县两方面,也都不好下
工夫。”五湖水妖摇头。
“每个人都有致命的弱点,问题是能不能花上工夫,把他的弱点发掘出来加以利用。”
混江鲤郑重地说:“大哥,只要咱们多留些心,机会有的是。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慢慢
来。”
“也只好慢慢来。”五湖水妖点头:“自从小畜生被咬进去以后,这狗杂种就对咱们留
心了,很可能已经知道内情。幸而他抓不住咱们的把柄。无凭无据他不敢翻案,不然他必
定会蛮干的。所以咱们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有他在一天,咱们一天不能安心。”半月后,江
浙交界处的白沙关。
这里原来由岭口干户所振有官兵驻守。但目前连岭日千户所也废弃了,关垒已毁,不但
没有官兵,连真正的居民也没有几个。地方残破,十室九空。大乱三年,这一带除了野兽不
见人迹。即使有人,决不是安份守己的人。
复原的工作推行得很难,目前这里仍是政令不到,自生自灭弱肉强食的匪乱区。江西全
境仍然大乱未已,更大的暴乱正在酝酿中。
进入这一带山区的人,生死自己负责。
四个人坐在以前关所衙门前的石阶上,大口啃着随身携来的乾粮。他们身旁,搁放看不
少物品,洋洋大观。刀剑、问路杖。包裹、绳索、水竹筒、盐袋…:身上还有八宝囊、七
首、盛了暗器的宽皮护腰。
坐在最下面一级的扎须大汉,撕啃看一条烤兔腿。吃得津津有味,瞥了右侧方那位同伴
一眼。
“高永毅。”扎须大汉含糊地叫:“你是东湖的本份人,为何要来玩命?”高永毅的外
貌,真像一个本份人,身材虽然生得倒也魁梧;但五官端正,细皮白肉,脸上看不到任何暴
戾的线条和气势,如果换穿了青衫长袍,那就像极了府学舍中的年青书生少年公子。
“因为我要用我的命来冒险,换取五年牢狱之灾。”高永毅一面嚼看乾米糕,一面平静
地说:“我本来是个死刑犯。活阎王王浩八屯兵风雨山,进薄府城,知府大人招募敢死队,
我去了,由死刑改为六年徒刑。还有五年,囚牢的日子难过,所以我来了。”
“哦!我记起来了。”那位叫文世亮的人说:“你就是那位带了十名敢死队,夜劫贼
营砍了活阎王四先锋的人,对不对?”
“四先锋睡得像四条猪,赤候条身上没带有半寸铁,怀里各抱了两个赤条条的女人,十
个人用刀砍,比砍四条虫还要容易。”高水毅脸上神色丝毫不变:“他们死了,所以我从死
囚牢迁到活囚牢。文老兄,你为何要来?”
“为了一千两银子的重赏。”文世亮坦然地说:“我在九江混日子,一年赚不了五六十
两银子。一千两银子,足够我过十年快活日子。同样是玩命,我宁可这样玩,至少明里拚总
比挨别人从后面插一刀乾脆些。”坐在最上一级的人,是饶州二剑客之一的妙剑周玉峰,一
位武林世家的侠义英雄,城北郊仁义乡岳庙山周家,江湖朋友对这地方耳熟能详。
“高老弟,你真不该来。”妙剑周玉峰摇头苦笑:“五年是很快的。留得青山在,何愁
没柴烧?你虽然在匪乱期间表现得很出色,但毕竟不是玩命的人,何苦呢?”
“我已经来了。”高永毅淡淡一笑:“抢劫五湖船行的水贼咬定我是同谋,我这条命已
经不是我自己的了,玩玩命并没有甚么不对。”
“你这孩子!”妙剑不住摇头。
高永毅今年才廿二岁,妙剑周玉峰已经是四十出头,叫他一声孩子名正言顺。
“成天豪。”文世亮盯看扎须大汉:“你为甚么来?也为了重赏?”
“为了找匪乱期间,失散的老伴。”成天豪的黑脸膛暗下来了:“我一辈子,没让我那
老伴过一天好日子,我好后悔,我发誓要找到他。补偿我廿十年来对她的亏欠,我要……”
“你知道他在山里面?”文世亮截断对方的话。
“很可能。有人看到她被匪徒带过江,经过武扬乡,以后就……”
“哈哈!她如果做了压寨夫人,你……”成天豪倏然站起,怪眼彪圆,凶狠地向文世亮
走去。一双大手伸出了。
“成老兄,不要开不起玩笑。”文世亮陪笑。已看出危机:“廿年的夫妻。你自认对她
有所亏欠,为她拚命是应该的,兄弟希望你能平安地找到她。”
“以后说话,你给我小心了。”成天豪咬牙说。
“如果凡事都要小心,我文世亮就不会来了。”文世亮阴阴一笑:“在下只是对你的痛
苦心情让步,而不是怕你的凶狠态度,你要放明白些,哼!”
“路还没开始走,你们就开始互相仇视,尔后怎办?”妙剑以领队人的身份出面制止冲
突:“你们给我放明白些,咱们四个人出来同心同命,离心离德只有死路一条,不许有同样
事情发生,知道吗?”
“周老兄,不要把话说得那么严重好不好?”文世亮用嘲弄的口吻说:“谁死谁活,
各安天命,是不是?”“你又有何高见?”妙剑沉声问。
“如果失败了,回去在下不要坐牢,也不怕毁了侠名,又没有老婆待救,大不了退回九
百两银子,没有什么好怕的。”
“问题是你能不能活看回去。”
“再凶险的路,在下也曾走过。”
“你以为这条路还不够凶险?”
“算不了甚历。自从活阎王王浩八死后,山上的土匪散贼,没有几个真正的高手,怕甚
么?”
“不久你就可以知道了。”妙剑冷冷地说:“这条路比幽冥路好不了多少。你最好不要
自大自满,看不起这些逃贼散匪,付出的代价将是你的性命,信不信由你。”
“哼!”文世亮以冷哼表示鸣金收兵。
山径向东伸展,在千峰万峦中盘旋,偶或可以听到山窝里传出几声熟悉的犬吠,但看不
见房屋,也没发现有人踪。山深林密,马道羊肠,人在这地方行走,似乎已远离莽莽红尘,
不如人间何世。
路通浙江的卫州府,走上百里不见人烟。当初活阎王被吴廷举单骑策反,众叛亲离流窜
裴源。又被知府李承勋与俞谏所带的狼兵所击溃,逃入这一带山区四出流窜,兵来贼往你争
我夺。几乎把这一带三省山区杀得鸡犬不留,所有的村落寨岩焚烧殆尽,见不到人烟理所当
然。
午膳毕,收妥馀下的乾粮,妙剑周玉峰下令动身。带来的乾粮快消耗光了,以后,得靠
自己设法猎食,捉不到飞禽走兽。就得挨饿。
降下一处小河谷,小河向东流。水从山谷里倒泻下来。飞珠溅玉颇为壮观。
“周老兄,今晚在何处露宿?”走在妙剑身后的成天豪问:“除了山还是山。奇怪,有
路,怎么没有村寨,又不见行人?”
“这条路忱被野草蔓没了。”妙剑说:“已经很久没有人行走啦“贼兵已散,官兵不再
前来,旅客还不敢走动,咱们不必寄望找到村寨投宿。”“哎!那座大石上有人。”文世亮
欣然说。
小河在山脚下形成一座十馀亩大的深潭,水色碧绿深不可测,已看不到水流的动态。潭
旁怪石林立。有如犬牙森列。小径绕潭右而过,潭旁的一座巨大怪石顶端,果然坐着一个
人。
“这是最近三天来,咱们遇上的第一个人。”妙剑低声说:“诸位不要惊吓了他,在下
去向他打听打听。”
“你少臭美。”远在卅步外石顶上的人,转头向这一面用阴森的语音说:“你们连兔子
部惊吓不了。就算你们是厉鬼,我老人家也不会被惊吓的。”四人都吃了一惊,相距在卅涉
外,说话声音很低,就算老人不耳背,耳力一如年轻时锐敏,恐怕也不易听清妙剑的话。
“咱们碰上了非常人。”妙剑警觉地说,戒备看向前接近,离开道路向右下走。
石高约三丈左右,老人已转过身来,仍然安坐石顶,膝上搁着一根黄竹杖。破旧的葛
袍,花白头发换了一个道士髻。三角孤拐脸皱纹密布,一双老眼依然黑白分明冷芒四射。山
羊胡全白了,但牙齿一颗也没脱落,白森森有如犬牙。又尖又利完整无缺,令人难以置信。
“老丈请了。”妙剑在石下行礼。
“你要干什么?”老人的语气锐利如刀。
“有事向老丈请教。”
“老夫不一定肯答覆你。”
“这………”
“有话你就讲,有屁你就放。反正你是非问不可,因为此地除了老丈之外,只有鬼而没
有活人上远在十步外,站在小径旁的高永毅,突然接口说:“老伯所说的鬼,好像并不是阴
司里的鬼。”
“你小子说什么?”老人厉声问。
“高老弟,不要打岔。”妙剑制止高永毅。
“这附近最少也有十个人。”高水毅用手向路旁浓密的山脚树林一指。
“你是真的见了鬼了。”文世亮不屑地说。
树林与野草十分浓密,人如果躲藏在内,多少会从走动过的地方看出痕迹,在高手眼中
无所遁形。显然,妙剑三个人都看不出有人的徵候。
艾世亮是个老江湖,怎肯相信高永毅的话?
“月前。”妙剑向老人说:“混世魔王朱兴建寨开化小方山落猿岭,听说在这附近投下
了卡。请请问老伯。到何处方可以找到卡上的人?”
“混世魔王月前已经窜到徽州的昱岭去了。”老人冷冷地说:“你小子所得的消息已经
过时了。”
“哦!跑那么远去了………”
“你小子找混世魔王有何贵干?”老人抢着问。
“带了一些金银,要向他赎两三个人。”
“鬼话!混世魔王从不掳人勒赎,抓到人就杀。”
“他已经不再抢劫了。”
“也没受招安,只不过力量不够,不能攻城掠地而已。小子,你们带了多少金银来?”
“不多,要等见了混世……”
“你们找不到他的,把金银留下,老夫替你们消灾,在这条路上走,带了金银会送命
的。”
“哦!原来是劫路的。”妙剑恍然:“老丈,你这种年纪劫路,不嫌太老了吗?”
“小杂种可恶!”老人怒骂,一跳而起。
一声怒啸,老人如怒鹰下扑,竹杖斜举,挟凛凛罡风煞气临头便劈。
妙剑疾退丈馀,手接上了剑靶。
不等他拔剑,老人已一闪即至,杖发铁牛耕地,疾点下盘向上挑送,速度骇人听闻。
妙剑吃了一惊,失去了主动,左闪丈外。
糟了,老人虽已年届花甲,身法之快,比壮年人似乎更轻灵更快捷,竹杖如影附形跟
到,噗一声敲中妙剑的右肩尖,力道惊人。
“哎呀……”妙剑惊叫,感到竹杖重如山岳,千钧力道及体,被震得扭身便倒,右半身
已经麻木,失去拔剑的力道。
杖疾收疾吐,点向他的胸口心坎要害,如被点中,杖尖可能贯心而入。
人影一闪即至,一声怪吼,成天豪的刽刀电射而至。拍一声将杖拍偏尺馀,杖点入坚硬
的地面,深入近尺。
“接刀!”成天豪怒吼,刀光一闪,光临老人的胁肋,虎虎刀风令人闻之心悸,快逾电
光石火,笨重的身躯,笨重的刽刀,这时却显得灵活非凡,有如疯虎发威。
老人知道对方刀沉力猛,不敢用竹杖硬攻,闪身避招,竹杖同时回敬反击,攻偏门猛扫
成天豪的右膝,用巧打展开鬼神莫测的快攻。
刀光如电,杖影似流光,两人搭上手各展所学周旋,三丈内罡风呼啸,人影进退如雷,
好一场势均力敌的凶狠搏杀,棋逢敌手险状横生。
妙剑已滚出三丈外,揉动着被击中的右肩,脸色大变。向在一旁戒备的高永毅和文世亮
叫:“老鬼是翼水蛇潘汉,前白衣军的翼宿。成老兄恐怕挡他不住,一起上,快!”老人翼
水蛇已经看清了成天豪的刀路,已展开空前猛烈的攻击,六尺长的竹杖,已可在霍霍刀光中
泻入,刽刀已有点招架不住了。
文世亮拔出锋利的三棱钢刺,同高永毅说:“拔剑上,咱们两面夹攻。”
“你一个人上,够了。”高永毅平静地说:“贴身抢入,定可减弱长竹杖的威力。”
“你不上?”
“附近的人将要发动,我挡住他们。”见你的大头鬼“你怕死?”
“就算在下怕死好了。”
“哼!你根本就不应该来,怕死鬼。”文世亮不屑地说,挺刺冲出。
翼水蛇一条竹杖,在一刀一剌的夹攻下,依然威风八面,点打挑拨狂野辛辣,攻多守
少。妙剑的右肩痛禁已止,钢牙一咬,拔剑欺上叫:“两位请退,在下与这老鬼公平一
决。”可是,一刀一剑在短期间无法撤出,竹杖的攻势愈来愈猛烈,自保已感吃力,撤出可
能受伤。妙剑先前来不及撤剑吃了大亏,恨透了翼水蛇,不管两同伴是否撤出,一声怒啸,
挥剑直上。这瞬间,竹哨声乍起。三人围攻翼水蛇,无瑕分心理会身外事,虽然听到了竹哨
声,眼角也看到人影飘动,但无法兼顾了。
“啊……”惨叫声刺耳,有人遭殃了。
妙剑心中大急,钢牙一挫,铮一声用一招苏秦背剑硬接翼水蛇劈下的一杖,扭身走险从
杖下切入,大喝一声,顺势就是一剑反抽。
“哎……”翼水蛇惊呼,挫身拖杖斜掠而走,右跨裂了一条缝,幸而未伤筋骨。
成天豪的刽刀,间不容发地掠过翼水蛇的顶门。灰发结应刀而飞。
妙剑一招得手,如影附形跟进,一剑刺入翼水蛇的右肋,手下绝情。
翼水蛇不愧称廿八宿饶将之一,同时,妙剑右肩受伤,失去灵活度与劲道,这致命的一
剑并未能发挥应有的威力,使刺入两寸左右,乘势躺倒滚出八尺,一跃而起撒腿狂奔而走。
“穷寇莫追!”妙剑急叫,阻止文世亮追赶。
翼水蛇脚下奇快,已向西逃出卅步外去了。
三人止步不追,目光收回转向站在路中的高永毅注视,文世亮首先发作。
“这怕死鬼竟然袖手旁观。”文世亮用刺指着十馀步外泰然屹立的高永毅:“咱们把他
赶回去………疑!”话突然止住,眼中有惊骇的神情。
路旁的树下草丛中,一名青衣大汉突然挺身吃力地站起,尚未挺身站稳,随即发出一声
痛苦的呻,身形一幌。重新跌入草丛内。
妙剑惊讶地向前走,目光在路旁的树下搜视,从野草的形状估计。附近有不少人曾经冲
出,压倒了不少野草,有些地方可以隐约看到青色的人体形状。
高永毅神色悠闲,抱肘而立木无表情。
“他……他们……”妙剑骇然问。
“十个。”高永毅平静地说。
“真……真有十个?”
“数数看不就知道了?”高永毅用权威的口气说。
“你……你用甚么杀了他们?”
“竹刀。”高永毅从皮护腰内拔出一枝五寸长,削得并不算利的薄竹刀:“刚才站起的
那个人,刀偏了三分,所以死得最慢。”文世亮脸色大变,毛骨悚然打一冷战。竹片削成约
五寸小竹刀重量有限,即使面对面刺戳人体,也不可能剌入两寸。根本不可能致人于死。
妙剑有点不信,奔出在草丛中拖出一个人,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征住了。
竹刀不偏不倚贯入心房,一定已在刹那间刺破了心上方的大血脉,所以死得很快。
成天豪共查了三具尸体。每具尸体都被竹刀贯入心房要害。
文世亮检查那现身又倒毙的人,果然发现竹刀偏了三分左右,刺破心房的外心室,所以
能支持片刻众人重新上路,谁也不说话。
文世亮的惊骇神色仍未消退,走在最后脚下迟疑。
“高老弟。”妙剑终于发话了:“你是一个很本份老实的人。”
“以前是的。”高永毅冷冷地说。
“你真的没参加水匪?”
“没有。”
“没抢劫五湖船行的船?”
“我抢来做什么呢?”他眼中有浓浓的杀机:“周叔,你是知道的,我家在东湖有良田
三百顷,舍下仅老母在堂,人丁甚少,收一年租可以过三五年,我会参加水匪,抢五湖行船
的运泥船?我家又不烧窖。”
“这……”
“如果我不死。我会查出来的,陷害我的人,我保证他每天晚上都会做恶梦。”
“你练了武?”
“不错。”
“本城的人,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我从没想到让别人知道。”
“量天一尺龙捕头去逮捕你。你应该可以从容脱身。”
“我是一个守法的良民。”
“如果能活着回去,肯接受我的帮助吗,在江湖上,我还有一点实力,同水匪中计消
息,不难办到。”
“回去再说吧。”
“是的,如果我们回不去,一切都免谈了。”
“我会回去的。”他眼中那种可怖的杀机又涌现了:“当一个人把天地良心抛在一旁,
被求生的兽性泯灭了良智的时候,是会比旁人活得长久些的。在死囚牢中等了半年,等候秋
决的滋味真不好受。当我提着刀午夜率敢死队偷营劫寨,砍杀活阎王四先锋,黑夜中兵马如
瀚,杀人已由不了自己,在血肉横飞申,我知道人如果要活,你必须先杀掉别人,才能保全
自己,才能有勇气毫无感情地杀人,所以我胜利了,我活了,从死刑减为六年徒刑。我要争
取任何活的机会,争取查出陷害我的那些人来,在监牢里我永远没有查的机会,所以我来
了,我要活,所以任何不许我活的人,哼!”
“回去之后,你打算……”妙剑毛骨悚然地问。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他一字一吐,不容对方怀疑他的意图:“在饶州府,我高永
毅是个老实人,所以我会进死囚牢。以后,守法老实的高永毅已经死了,他已经把自己的良
心、理智、爱世人的人性,埋葬在天地之外,天理国法人情,永远不会令我烦心了。”妙剑
听得心中发毛,走在后面的文世亮感到头皮发炸,成天豪也不住摇头。
妙剑三个人,围攻一个翼水蛇依然无功,而十个埋伏的人发起突击,瞬息间全部毙命。
如果高永毅的杀性不改。恐怕比活阎王王浩八更可怕百倍。
四个人中,高永毅原来是最不引人注意,最不受重视的一个。但现在情势完全转变过
来,为首的妙剑知道自己的领导地位已经动摇,在强存弱亡的危境中,最坚强最彪悍的人,
才是真正的领导人物。
最骄傲最轻视高永毅的文世亮,接触到高永毅的目光也会发抖。
像貌威猛勇悍暴烈的成天豪,也感到高永毅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森杀气,令人心中发毛。
天刚黑,他们在山脊的一座树林内露宿,虽然是七月初盛暑,但在山区里依然夜凉如
水。整夜兽吼声此起彼落,但除了担任守望的人外,其他的人睡得相当沉。
高永毅负责下半夜守望,他站在一株大树下像个石人,直至东天发白,双脚未移动半
步。
他在考验自己的耐力,在刻苦地运气行功。
没有人能像他一样坚强,没有人能有他那种不屈的毅力。他有活着回去的无比信心,因
为有一件大事等待他去完成,这信念赋予他无穷的精力和勇气,足以帮助他排除一切困难和
凶险,让他有面对困离凶险的决心和勇气。
天快亮了,东面山脊不远处。传来了不寻常的声息。
熟睡中的妙剑突然一惊而起,发觉嘴部被一只大手所掩住,其中听到高永毅低沉清晰的
语音:“不要发出声晌,好好准备厮杀。”
“这……”
“有十几个人从东面接近,蛇行鹭伏相当小心谨慎,用意极为明显。你们赶快准备,先
找地方隐起身形,我来应付他们。”三个青衣大汉起伏不定地到达,越过宿处再停下来用目
光搜索四周。
后续的十六个人逐渐到达,其中有行动有点不便的翼宿翼水蛇。晓色茁ぃ树下视界有
限。
高永毅突然出现在一株大树下,像是幽灵幻现。
“你们在找什么人吗?”他的语音清晰有力:“找不到是不是?”十九个人循声抢到,
片刻间形成合围。
翼水蛇与两名中年大汉站在东首,两大汉一个握着大砍刀,一个肩上扛着一柄巨型开山
大斧,人健壮如熊,满脸横肉像貌-狞。
“你那三个同伴呢?”翼水蛇厉声问。
“有什么话你说吧,在下替你转达。”他语气十分冷静:“他们仍在安睡,十天来爬山
越岭餐风宿露,是相当辛苦的。”“你姓甚名谁?”
“我姓高,高永毅,饶州府翻阳县人氏。够了吗?要不要报三代履历?”
“够了,你用竹刀杀了老夫的十位弟兄。”
“对,老丈,快把你这些人带走,在高某未动杀机之前,远出商某的视线外。
“这狗东西好狂。”握大砍刀的大汉怒叫,大踏步而出:“太爷我却不信邪,看能不能
把你剁成肉酱?狗东西!给你一刀。”刀光疾闪,大汉火杂杂地挥刀虎跳而进,势如雷霆,
乃沉力猛锐不可当。高永毅冷笑一声,左手一扬,白芒似电破空而飞,快得肉眼难办。暗器
出手,从容向右横跨两步。
大汉挺刀冲过。脚下大乱。就在冲过的刹那间,高永毅左手疾伸,半分不差扣住了大汉
的后颈向下缴。
“哎……”大汉丢掉刀狂叫。爬伏在地。
“你穿了护心甲就敢撒野?真是不知目爱。”高永毅一脚踏住大汉的背心:“在下要射
你的左鼻,决不会误中右鼻孔,你应该戴头盔和护手护膝的。”五寸竹刀,射中大汉的右
膝,膝骨被贯穿,比钢刀似乎更为锐利。
这一手乾净俐落,毫不费力便制住了强劲的对手,把其他十八名悍贼全镇住了。
“郑头领,决不可与他单打独斗。”翼水蛇毛骨悚然地向使开山斧的大汉叫。
“弟兄们,并肩上,剁碎他。”郑头领举斧怒吼,向前逼近。
“铮……”剑出鞘清鸣震耳。
高永毅似乎整个人都变了,变成一头饥饿的猛兽,眼中幻出嗜血兽类的可怖光芒,浑身
涌发出危险的气息。
“嗤!”剑刺入俘虏的背心,毫无怜悯地将仍在狂叫的大汉杀死。
剑向前一揩,接着晌起一声令人动魄惊心的长啸,剑气迸发。身剑合一狂冲而上,势如
山崩,恍剑三荡三泱,前冲、侧击、回旋、蔗卷……三冲错两回旋,所经处成了人间地狱,
没有人能接得下他雷霆一击,刀枪一触剑便崩飞折断。血肉横飞,好荡惨烈的大屠杀。狂啸
声三起三落,动魄惊心。第三次啸声馀音未绝,十八名恶贼只剩下聪明的翼水蛇一个活人。
翼水蛇应该放聪明些的,但还不够聪明,负了伤的人应该早早脱离战场,以兔枉送性命。翼
水蛇不单单退出战场外,却在一旁挥杖呐喊助威,等到发觉危机,已失去逃走的机会了。
屠杀十八名悍寇,其实为期甚短,啸声三起三落而已。
血迹斑斑的长剑,指向翼火蛇,人已扑到。
“我投降……”翼水蛇心胆俱裂狂叫,丢下杖向下一仆,跪伏如羊。
高永毅止步,剑半举砍下。他浑身浴血,虎目彪圆。脸上每一条肌肉皆像是僵死了,举
剑的手坚强稳定,呼吸不绝如缕,杀气腾腾有如天神当关。
“老弟,饶……饶他……”身后传莱妙剑走了样的战栗语音。
下砍的剑停在翼水蛇的背部上空不足三寸。
他扭头回望,妙剑三个入站在尸堆外,脸无人色不住发抖.用惊怖的目光注视看他。血
腥触鼻。十八具尸体仅有三分之一是完整的。
他的剑两面的锋刃都倦了口,快速砍劈的高温令剑变了型。
他呼出一口长气,脸上的杀气徐徐消退。
妙剑三个人,心惊胆跳地向他走来。
“招出混世魔王的下落。”他的目光回到俯伏在地浑身发抖的翼水蛇身上:“换你一条
命。”
“他……他真的在昱岭。”翼水蛇几乎泣不成声:“本来,我……我们是来……来投
奔他的,来……来晚了,所以…所以留下来养……养息……”
“昱岭在什么地方?”昱岭绵延千里,山高林密,是两首的界山,官府致令达不到的深
山大泽,人烟稀少,到何处去找。
“听……听说是幽………幽冥岭。”
“传说中的鬼域?”
“是的,所以我们不敢轻易前往。”
“好吧,你可以走了。”他丢掉剑退后:“不要再让我碰上你。你偌大年纪,做强盗不
嫌太老了吗?你们白衣军纵横七省,三过南京,两薄都门,而今英雄安全?失败一次还嫌不
够吗?快走!”翼水蛇爬起撒腿就跑,一直不曾回头。
“两条路。”他用平静的口吻说:“一是按预定计划,前往衡州府的心方山找混世魔王
打交道。另一条,是前往徽州府的幽冥岭。周叔,你来决定。”
“翼水蛇消息不会恨。”妙剑的神色尚未恢复正常:“混世魔不在小方山,去了也是白
去。”
“我反对改道。”文世亮立即提出反对意见:“咱们是依约前往小方山找混世魔王交涉
的,魔王不在,不是我们的错,咱们只要到达地头,责任更了。”
“文老兄,你可别忘了。”成天豪大声说:“咱们所订的约,不错,地点指定是小方
山,但约定上说得清清楚楚。必须将人质赎回来,赎不到人质,咱们就不必回去了。贼人本
来就四处流窜,小方山只是官方所得到的最后消息。咱们有责任从小方山开始追查,上天入
地都要与混世魔王照面,对不对?”
“我反对到幽冥岭。坚决反对。”文也亮毫不让步:“那是一处可怖的鬼地方,百十年
来,那一带盘踞看一群令江湖朋友闻名丧胆的神秘鬼怪,好奇前往踩探的人。从来没听说过
有人生还。活阎王拥兵八千,流窜三省,就不敢接近幽冥岭。咱们四个人前往,不啻往鬼门
关里闯。要去你们去,我可要回去了。”
“那只是一种无稽的传说。”妙剑郑重地说:“前往踩探生还的人并不少,早些年南京
振武门三剑客,就曾经走遍了幽冥岭,除了虎豹豹狼,他们一无所见。”
“那一定是他们找错了地方。”文世亮坚持己见:“到底那一座是幽冥岭,谁也弄不
清。”
“你不去?”妙剑沉下脸问。
“我要回去,大不了我退回一千两银子……”
“休想,在下有权强制你前往。”
“你试试看?”文世亮冷笑看说。
“交给我,周叔。”高永毅虎目怒睁:“我穿上他的琵琶骨,拖他到幽冥岭……”
“我去找去,我怕你。”文世亮惊恐地叫。
昱岭,是怀玉山的北脉,北连天目山约百丈峰。这一带山区千峰万峦,猛兽成群,除了
少数大河谷中有人生息之外,其他地区人无法生存,连和尚道士也不敢深入。近城市的山
区,有些化外之民在内日生自灭,一些土匪强盗来来去去。绝大多数的山都没有名称,即使
有。也是土民信口胡调的土名。
幽冥岭,听起来就令人心中发毛,据说是一处鬼怪横行的鬼地方。真要向人打听,没有
人能说出所以然来。反正往深山中一指,你去找吧,就在那儿。
攀山越岭走了十天,四人到达两省交界处的昱岭关,沿新安江上行,向西折入葫芦岭。
据说,葫芦谷就是前往幽冥岭的进入口。
他们在葫芦谷口的一家山民处住宿,打听的结果是活阎王手下的几群散匪,的确曾经在
这附近经过。后来据说已窜到数百里外的黄山山区去了。
至于传说中的幽冥岭,山民说就在群山深处。
山民并不知道几股散匪中,是否有活阎王的战将混世魔王在内,带了一群男童女童,但
没有妇女。
文也亮又主张往黄山追,但仍被妙剑拒绝了。妙剑的理由是必须一步步追查,以免走回
头路。
一早,四个人在草堂中商量如何入山晒查。
“幽冥岭内如果有人盘据,必定有人出入。”高永毅用坚定的口吻说:“毕竟人不能不
吃人间烟火,至少盐和市帛铁器等等不能或缺,咱们以至昱岭关的方向为晒查中心,分东西
和东北两纵向搜查,看那一处可以出入,一定可以找出往来的秘径。葫芦谷的地势是北向纵
走的,谷底有三座可以攀越的小峰,但后面却是奇峰插天,猿猴难上。不会是经路。咱们分
为两拨,先分东走与南行,以两日为期,先找找看,然后再决定搜的方向。不管有否钱索,
第三天仍然在此地会合。周叔意下如何?”
“这是最笨的,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妙剑不住点头:“附近山民甚少,不易打听,也
不可能获得他们的合作,所以咱们只好自行设法。好,就这样决定。永毅,你我分组,你挑
谁?”
“我跟你。”文世亮抢先表示意见:“让成天豪跟高老弟走。”
“我愿意跟高老弟。”成天豪求之不得,欣然同意:“方向怎么分?”
“我们往南。”仍然是文世亮抢先争取:“东面的山太高峻,成为通路的成份很小,我
希望能先一步发现秘径。周老兄,今天就动身吗?”
“对,今天就动身。”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次日近午时分,高永毅在卅里外的一座小山峰下,果然发一条隐约可以分辨的秘径。
秘径向东北伸展,绕过两座山峰,到达急湍的新安江。本地人不称新安江,叫徽港。
这段水面不通舟揖,但可以用竹筏往来,急湍处将筏拉上岸,拖到上游或下游继续航
行。
上游,正是昱岭关,两首的交通隘道。
“是了,这里正是进出幽冥岭的要道。”高永毅站在河岸说,向上游眺望:“用小竹筏
往来,日用必须品在这里登岸,再往山里面运送。成老兄,咱们回去。”
“要不要先进去察看?”成天豪一切都听他安排:“去证实足不是通向上里面的路。”
“有道理。”他同意,立即往回走。
回到小山峰下的秘径,两人披荆斩棘逐步深入。当攀越第二座山峰时,发现小径逐渐明
显了,甚至可以看到爬山虎快靴逍留下来的足迹。
“咱们找对了路。”高永毅欣然说:“小径沿山有伸展,我敢保证必定在前面下降,通
向右前下方的山谷,沿那条小溪下行,可能进入传说中的幽冥岭了。”
“要不要再往前走。”成天豪也感到无比的兴奋。
“如果我所料不差,再往前走,便会碰到鬼怪了。”
“你真相信有鬼怪?”
“不信。”
“那……”
“如果真有鬼怪妖魅,会有爬山虎快靴的足迹吗?”
“那你认为……”
“是一些武艺惊人。不想与尘俗纠缠的隐世奇士,在这里做化外之民。混世魔王很可能
知道这些人的底细,逃来此地托庇。”
“那……”成天豪显然有点心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替成天豪打气:“咱们是携金赎人和平而来,我相信他们
不至于不讲道理动武。”
“我怕你……”
“我会克制自己的,如非生死关头,我不准备开杀戒,你该放心了吧?”
“但愿我能真的放心。”成天豪苦笑:“反正咱们是马行狭道,船抵江心。回去吧,多
两个人毕竟多两份安全,是么?”
“好,回去再说。”第三天,四人出现在同一地方。沿山脊前行卅里左右,山势逐渐下
降,远远地,便可看到峰下的小山谷,小溪光莹如玉带,在森林中时隐时现。再前面,奇峰
插天,云雾缀绕。以小溪的出口估计,群峰之间必定别有洞天。
“周叔,看出小山谷有岔眼的事物吗?”高永毅一面走一面问。
上下相距约有十五大里,事实上很难看清下面的景物,在树林上空翱翔的飞禽,大的苍
鹰也比米粒大不了多少,更难看到林下的事物。
“看不出。”妙剑说:“只是最平常的窄小山谷。”
“仔细看那些树林。”他说。
“哎!”妙剑讶然轻呼:“好像是果树。”
“不错,桃李梅都有。”
““唔!不错。是人工栽植的果林。”
“这表示下面有人居住。”他将夺自悍贼的佩剑挪至趁手处:“前面不远山径将开始下
降,很可能有人出面,大家最好有所准备。”妙剑半信半疑,领先加快脚步往前走。
他却停下来整理包裹,包裹内除了衣物外,另有两百五十两黄金,那是四人分担的赎
款,共计黄金千两。
文世亮跟上妙剑,一面走一面嘀咕:“真是见了鬼了。有人居住不是很好吗?像这样疑
神疑鬼穷紧张,什么事都不用办了。”
“文老兄,小心些总不是坏事……”妙剑的惊呼,把后面发牢骚的文世亮吓了一跳。
最后面的成天豪。本能地扭头回望。
落在后面的高永毅失了踪,先前他停下整理包裹的地方鬼影俱无。
山势下降,附近古木参天,已经看不见山下的景况。也看不到下面的小山谷了。
前面十馀步外,两头六尺长的金钱大豹并伏在路当中,两双阴森怪眼,冷然盯看来客,
不像是猛兽。倒像是两头见人不惊的驯猫。
一阵山风迎面吹来,奇异的。令人感到不安的腥味人鼻,有经验的人,该知道有猛兽出
现了。
“两头小小的豹子,我赶它们走。”文世亮不悦地说,以掩饰刚才吓了一跳窘态,右上
方一声豹吼,枝叶摇摇。
又是两头金钱豹,从横枝跳到另一枝大树上。三两窜便快速地跳落地面,消失在高与人
齐的林下杂草中。
雨声咆哮,伏在路中的两头豹发出叫吼声,同路旁一窜、草梢摇摇瞬即失踪。
“奇怪,豹群。”妙剑手按剑靶戒备:“谁听说过肯让人接近至十馀步才走开的豹群
吗?”
“也许它们都吃饱了。”文世亮自以为是接口。
“周兄,高老弟不见了。”成天家不安地说。
两人扭头观看,吃了一惊:“会不会被豹子突然扑下来,咬死拖走了?”文世亮讶然
说。
“那是不可能的事,至少咱们该听到一些声息。”成天豪极感不安:“三五头豹子如果
对付得了他,他早该死在翼水蛇那群悍贼手中了,躲在草中的人他也可以预先发现,豹子怎
瞒得了他?”“高永毅!”妙剑大叫。
回音从四面八方的高峰折回来,叫声足以远传千里外。
右面树林中传出惊心动魄的咆哮,绵绵不绝声势惊人。
“是虎吼。至少也有十头猛虎。”妙剑骇然:“虎豹不合群,这里竟然有虎群豹群,有
点不妙。”猛虎的吼声与豹吼完全不同,虎吼的声势极具威力,足以慑伏群兽。所以称兽中
之王,极易分辨。而且豹很少咆哮,是最阴险的兽中之盗。
虎吼声渐近,腥风扑鼻。
“快走!”妙剑急急地说:“咱们不能与大群猛虎拚命,用剑斗虎愚蠢之至,走!”三
人撒腿急奔,一口气奔出里外。
“这是甚么?”妙剑脚下一慢,脸色大变。
迎面出现一座三丈高的怪崖,长满了青苔。崖下有风化而形成的石座,一副白森森的完
整骸骨安放在座上,被杂草支撑住,所以居然不曾散开,令人触目心惊。
“幽冥岭!”文世亮骇然叫:“真有这种地方!”崖百上列了三个擘寒大字:幽冥岭。
每个字足有三尺方圆,由于崖面长满青苔,所以不走近便不易发现。
不管在任何地方。骸骨都不可能保持得如此完整,稍具常识的人,也该知道必定是有
人弄了手脚,穿连了每一根骨骼,安放在这儿唬人的。
骸骨约右手,居然握了一块尺长的木牌。白底红字,写的是:擅入者死!
虎吼声已止,但仍可听到满山鸣禽的悦耳鸣声。
“我敢打赌,先前所看到的小山谷,一定是地狱谷。”艾世亮毛骨悚然地说:“那些虎
豹,定然是看守幽冥地府的野兽。如果咱们冒失地闯进去,死定了,骸骨也会被摆在这儿示
众。周老兄,回去吧。”
“已经到了地头,就这样回去?”妙剑沉声问:“不。且在此地等高老弟赶来会合,再
商量行止。”
“他还会来?恐怕早就逃回去了。”文世亮悻悻地说:“我敢打赌,他必定先发现兽
群,不向咱们提警告,怕死悄悄溜走了。”
“高老弟决不是这种人。”妙剑坚决地说:“切果他不是发生了意外,一定会赶来
的。”等了片刻。仍然不见高水毅的踪迹。
“吧们先走一步。”成天豪说:“时光不早,下到山谷大概天就快黑了,在这里逗留,
委实令人心中发毛。”
“木牌上说,擅入者死。”艾世亮反对再走。
“谁敢保证咱们所定的这座山脊不是幽冥岭?这表示咱们已经擅入了。好在咱们是善意
而来,我相信幽冥岭的主人,决不是不讲理的鬼怪。周老兄,下令走。”
“对,希望能碰上出面盘诘的人,走吧。”妙剑断然下令,事到如今。已不容他们退
缩。
走了四五十步,路左又出现一座巨岩,也列了三个大字:幽冥路。
“咱们死定了。”艾世亮懊丧地说:[我不走幽冥路,我要回头。”
声落,悚然向后退步。
“艾世亮!”妙剑转身沉喝,手接上了剑靶。
“黄金交给你们。”文世亮解包裹丢下,转身回头飞奔而走。
成天豪大怒,飞步追出。
艾世亮奔出百十步,前面路旁人影一闪,一名画花脸,赤看上身,穿虎皮裙.手握托天
叉的鬼怪,劈面钢住了,尺馀长的中叉尖光芒耀目,吃声震耳:“悻生不生,乃死不死,逃
命的人纳命王!”声落叉动,势如崩山下压,猛扑丧了肥的文世亮,又沉力猛锐不可当。
文世亮已无暇分说,大喝一声,迅疾地拔出三棱刺。左闪招架。
“铮!”刺叉接触,火星飞溅。
“哎……”文世亮惊叫,刺几乎脱手,虎口震裂,凶猛的反震力将他震得侧飞八尺,碎
一声摔倒在树下的草丛中,浑身一软。
叉排空而至,如影附形,因猛地兜胸便扎。
赶来的成天豪已来不及救应,相距在十涉外,眼看文世亮要在叉下断魂。
“住手!”娇叱声及时传到:“暂且活擒!”
叉的三个叉尖抵在文世亮的胸口上。中间最长的锋尖正在胸正中,刺破衣襟已经贴肉
了。
文世亮惊得三魂离体,躺在地上像个死人,刺已经放掉了,不敢移动丝毫。
随后赶来的妙剑到了成天豪身侧,两人并肩站立戒备,目光落在上面的路中心。
一个清丽如仙,穿了绿衫裙的少女,站在路中悄然卓立,恍若仙子临凡,一双钻石似的
明眸,不转瞬地俯视看廿步外的妙剑和成天豪。
“你们还有一个人呢?”少女沉静地问。
这瞬间,两侧枝叶摇摇,共钻出四名男女。两个男的是牛头和马面,所戴的面具维妙维
肖。女的是孟婆和披发女鬼,面孔极为吓人,显然曾经化装易容。四个人圈住了妙剑和成天
里,想走也走不了啦!
“在……在后面失了踪。”妙剑硬着头皮说:“就在虎豹出现的前片刻。在下姓周,求
见幽冥岭主人,姑娘……”
“不可能的。”少女打断妙剑的话:“你们一到岭口,使落在本谷眼线的绵密监视下,
怎会失踪了?说!他躲在何处?”
“姑娘明鉴。”妙剑低声下气口答:“在下四个人对贵地一无所知。敝同伴不可能躲起
来,也………也许他胆小逃……逃走了。”
“没有地方好逃,能行走的地方有限。他如果逃走了,岭口附近必定有信号传来。”
“在下……”
“先不要说废话,解兵刃丢下就缚。”
“姑娘……”
“不许多说。解兵刃。”少女叱喝,威风十足。
“在下………”
“擒下他们!”少女不耐地挥手。
牛头应偌一声,拉开马步。托天叉向前一指。
“你们两人拔兵刃联手。”牛头作势进击:“不要错过机会了。”
“在下求见贵岭主人,可否听在下……”妙剑仍在作最后的努力,拒绝拔剑。
可是。牛头却不如理会,一声怪叫,托天又一阵怪啊。兜胸便扎,快速地冲进发招。声
势极为猛烈。
妙剑已别无抉择,右闪避开,同时拔剑在手。
牛头一叉落空,又是一声怪叫,叉头一转,跨步移位转向成天豪攻击,猛虎摇头走申宫
强攻。
成天豪的修养可没妙剑好。大喝一声,创刀毫不客气地出销,接招。硬拚。铮一声暴
晌。两人各向测亲逞八尺,似乎势均力敌,劲道相差不远。
妙剑仍想息事宁人,扬剑高叫:“姑娘。请转在下解释……”
“你敢顽抗,罪不可赦。”少女沉下脸,原本十分抚媚的脸庞不再可爱了,仪态万千光
艳照人的绝代风华消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面罩寒霜杀机怒涌,玉手向上一举:“拿下他
们,先打入地狱谷。”
“姑娘……”女儿一声尖号,一双长及地面的白色大袖桩突然向上一挥,黑色的裙袂飘
动,整个人像轻姻似的向前飘,比轻烟快了千百倍,眨眼间便贴身了,袖桩像两条灵蛇,翻
滚看急卷而至。
妙剑铜牙一锉,剑走轻灵银虹乍吐。从挥舞的袖桩旁切入,反击之快,无以伦比。
袖桩反拂,疾卷斜攻的长剑。
“哔”一声怪晌,袖桩缠住了剑,但剑仍然疾滑而出,袖桩虽然没能将剑缠实,但也没
受到剑锋割裂。
妙剑心中凄凄,不敢再冒险抢攻,展开所学小小应付,寻瑕蹈隙用巧打过旋,在漫天袖
影中穿梭不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口气接了对方卅招以上,险象横生,逐渐有点攻不出
招的现象出现了。
另一侧,成天豪的沉重刽刀,与牛头的托天叉,也展开空前猛烈的恶闹,兵刃撞击的声
晌震耳欲聋,一长一短两般兵刃棋逢敌手,每一次凶猛的接触,都是生死问不容发的险看,
短期间很难决定谁强谁弱。
文世亮已被扮鬼的人捆住,用的绳子就是臼己所携带的爬山索。.
少女逐渐往下移近闹场,明亮的双眼中有惊讶的神情,显然被妙剑和成天豪的武功造谐
吸引住,而且颇感意外,似乎不相信两人能在牛头鬼女的手下支持了这许久。
不下重手,妙剑两人尚可支持,下重手就不妙了。牛头一声长啸,隐在面具内的一双怪
眼,突然“他们还有一个人,不能再拖。”少女黛眉深锁意似不悦:“下重手!”
焕发出儡人心魄的光芒,托天叉的声晌突然一变,像是虎啸龙吟,叉头一振,劈面点
出。
“铮!”刽刀接触吱尖,火星直冒。
“咬呀……”成天豪惊呼,创刀狂野地向外震开,中宫一无遮掩,身形也站立不牢,摇
摇欲倒。
叉头一转,叉柄闪电似的挑出,叹一声挑中成天豪的左肩颈。
“碎!”成天豪摔刀便倒,凉了两滚便爬不起来了。
牛头赶上一脚将入踏住,摘除成天豪一身零碎,用爬山索特人熟练地捆上。
几乎在同一期间,妙剑的剑先被女鬼的左袖缠住,这次剑抽不出来了,女鬼的袖桩似乎
成了坚韧无比的蛛丝,粘性寄大,剑上所发的内劲全被吸收消失。接看右袖一挥,卷住了妙
剑的脖子。
妙剑感到脖子一紧,像被一条力大无穷的巨蟀所缠住,呼吸困难无法挣脱,立即气散功
消,被拖倒在地,陷入半昏迷境界。
路旁树林中跳出四名赤看上身,昼了花脸的鬼卒,抗起三名蒙住双目的俘虏,拾起所有
的兵刃、四一酌等等零碎,向下面的小山谷走了。
少女带了鬼王和牛头四鬼怪。回头向上走,消失在林木深处,穷搜失了踪的高水毅。
次日一早,妙剑三个人脚下有钉死了的脚链,双手有仅可作小幅度移动的钱链,被四名
青衣大汉拖到一座小小的山谷内。中间有一条蜿蜒北沛的小溪,两岸是坡度不大的半里宽坡
地,里外足奇峰拔起,森林密布的起伏山岭。
共有八九十名与妙剑三人同一打扮的人,每人手上有一柄锄头或两尺锋尖的巨型鹤嘴
锄。小溪用卵石砌成护岸,山坡的古树已被砍倒清除,只留下少数枯枝残叶,和且大的树桩
头。
囚犯已开始工作,每三人为一组,正在分组挖除那些巨大的树桩。
附近有佩了刀剑的青衣大汉监工,好像只有七八个人,手中有一条揍人用的皮鞭,和擒
人甩的手钧。
数十名囚犯看到有新人加入。全都目无表情地瞥了三人一眼,仍然埋头工作。
领队的人阻止妙剑前行,冷冷地说:“这里就是地狱谷。开垦了之后。可以种果蔬,甚
至可以开辟水田种稻米。每天工作五个时辰,工作努力有所表现的人,可以调到他处做一些
轻松的工作。不努力的人。第一次鞭刑二十。第二次是鞭卅,第三次这人表示无可救药,因
入地狱十日。”
过来两名青衣大汉,拂动看皮鞭盯看三人冷笑。
“这两位是地狱谷总领张三爷,和副总领李四爷。今后,你们将在它的照料下工作。”
领队的人为双方引见:“张兄,他们是妙剑周玉峰。阴神文世亮。轧赞虎成天里,都是从饶
州府来的武林高手,是危险人物:先要把他们隔绝一段时日。”
“冯兄请放心,兄弟对付武林高手颇有经验的。”张总领狠盯看冷剑三个人:“他们如
果妄想抗命或意图逃走,我保证他们会后悔八辈子。耍不了几天,他们就会脱胎换骨爱了
样,铁打的金钢,我也要把他们变成温驯的泥人。交给我了!”
“你们听了。”领队的人向妙剑三人说:[这里的工作很苦,但不是不能忍受的。吃的
方面不用,,耽心,保证比官府的因粮丰盛。你们如果聪明,最好打消逃走的愚蠢念头,附
近百里内都是绝地,凡是在卅里以外被捉回来的人,一律处死,诸位好自为之。”
“咱们有被释放的机会吗?”妙剑硬着头皮问。
“当然,人不能没有希望而活。”领队的人说:“只要你们肯努力,工作便会逐渐减
轻……”
“在下指的是释放。”
“不可能。”领队的人说:“本地的规矩是许入不许出。到了相当期限,如果表现良
好,你们会分得一些足以自给度日的田地,有可蔽风雨的自用房屋居住,有指定的狩猎区。
除了离开之外,其他的事没有人干涉你的自由,你就会成为幽冥岭的人。”
“不要废话了,跟我来。”张总领大声说:“先到前面工寮报到,安顿妥当便须立印工
作,走。”
工寮是位于谷底的山崖下,三则简陋的草屋,外围建了三丈高的护墙,用巨大的古木埋
植而成,上面舶建了警卫哨台,木栅门一关。里面的人如果想逃走,首先使得设法通过五丈
宽的空地,然后爬三丈高的木柱墙,打倒卫哨,说难真难。即使没有铐链和脚镣,一流武林
高手也不容易办到。
一进工寮,妙剑便知道这一辈子算是完了,原来每十个人一张长床,床脚有坚牢的木桩
链架,睡觉特用铁链穿住脚镣环,用大锁锁住穿链,想逃走难以登天。
三个人分三处地方安顿,各分了一张床位,由管理的人处理毕,带到外面管理处领到一
把鹤嘴锄,押到工地开始工作。
近午时分,听到古怪的叫喊声和兽吼声,看到监工的人一个个神色有点紧张,轮班休息
的警卫皆全部出动,如临大敌。
三人正在挖除一根大树桩,妙剑脸有喜色,欣然向丙同伴低声说:“五行有救了,高老
弟可能正在设法救我们。”
“见鬼!那小子恐怕早就逃到徽州快活去了。”文世亮恨恨地说。
“即使是他来了,也成不了事。”成天豪神情十分颓丧:“这鬼地方不知到底有多少艺
臻化境的高手,一比一咱们也相去远甚,就算高老弟比咱们强得多,也决难接得下三两个高
手的攻击,我希望他不要来,全部陷死在此地,谁都没有好处。”
“不许说话!”在附近监工的一名大汉沉喝。
夜来了,半夜时分,不时传来奇怪的声浪。
哨台的警哨多增了一倍,紧张的气氛已可明显地感觉出来。
第三天午后不久,妙剑被蒙上双目带走。等蒙眼有被解开,他发觉自己正处身在一间颇
为雅致的石屋内。
堂上共有七位男女,他认得坐在下首的那位美丽少女。高坐首位的,足一位年约牛百。
方函大耳神态雍容,英俊魁梧气概不凡的中年人。
两名大汉将他压坐在堂下的木凳上,七双凌厉的限瞄全向他集中,他感到心中发虚,暗
暗叫苦。
“周玉峰,我有些话要问你。”中年人的口吻相当和气:“希望你合作。进谷那一天,
你们三人的口供可是真的?”
“在下句何是宝。”妙剑低头抚弄着铐链:“在下偕同伴携重金向混世魔王赎人质,并
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件事暗中获得官府的支持,当然官府不会鼓励这种与强盗打交道
的勾当,所以没有隐瞒的必要。”
“那位高永毅的底细,你知道多少?”
“这……”他心中一动:“所知有限。
“把你所知道的说来听听。”
“他是敝地东门外东湖怀德乡的地主,性喜山水,不时驾舟邀游邓阳湖。七年前,敝地
的五湖船行货船被湖寇抢劫,船行损失六艘船,船行伙计擒住了五名湖寇送官究办,招出是
邻阳蛟的贼伙,招出他们是湖寇的同谋,因而判处死刑,等候秋决。当年夏初,活阎王率万
馀贼兵围攻饶州,城中械尽粮绝,知府下令城破前决囚。后来下令招募敢死队,准许囚犯减
刑效力,他就是应召的四名死囚中的一个。活阎王屯兵城北十五里的风雨山,因先锋立栅距
城五里的岳庙山攻城。他带了十名敢死队,四更天乘风雨偷营劫寨,搏杀四先锋火焚贼栅,
贼人四千先锋营溃不成军。拂晓率山城奋战的官兵直薄风雨山活阎王的主帅营,领先砍关突
入,勇冠千军。活阎王衣不蔽体,率残兵逃出百里外方敢停留,从此不敢接近饶州。他获减
刑改判囚禁六载,还有五年刑期。这次他如果能成功将人质赎回,可将功赎罪除刑,因为他
改判徒刑之后,战功已将重刑免除,馀刑可用款赎。”
“你说他家是地主……”
“他家有良田三百顷,已经充了公。”
“他战功彪柄。难道就没有人替他出钱赎罪?”
“没有人肯锦上添花,更没有人敢与水贼打交道。”
“他到底是不是水贼?”
“天知道。”他愤愤地说。
“你这话是甚么意思?”中年人郑重地问。
“他当然否认,而小贼又咬定是他,铁案如山,他无法举出反证。他是富有的大地主,
的确没有理由去参加水贼打家劫舍抢不值钱的运泥船。”
“你是饶川三剑客之一,你不出来主持公道?”
“在下根本不了解他的底细,他既不是武林人,也不与仕绅打交道,他太年轻,而且爱
出外游山玩水,在下仅在街上看见他三两次而已,如何替他主持公道?去找邓阳蛟上衙门否
认他曾否参加水贼吗?”他苦笑;“在官府的眼中,在下这种以武犯禁的人,从来就不受欢
迎,如果在下出头。说不定下场比他还要惨兮”
“原来如此。”中年人话锋一转:“你的同伴成天豪说,他在白沙关以东的山区,曾经
独力残除白衣军馀孽,翼水蛇28名杆寇,仅释放翼水蛇独自逃生?”
“是的,那是一场可沛的惨烈屠杀…:”他将两次搏杀的经过说了,不忘加油添酱,把
高水毅捧得成了降妖伏魔,勇悍狂野的金刚。
他心中明白,高永毅一定在这几天里。给幽冥岭添了不少麻烦,这几天的情势瞒不了他
这个老江湖。
又是三天,这三天似乎乎静得出人意外,夜间不再有怪声,警卫的警觉性减弱了不少。
旭日初升。浦大朝霞。
刻了幽冥岭三哨土字撑有骸骨的巨崖下,出现了高水毅魁梧的身影。他今天的打扮与往
昔完全不同,包裹没有了,装束也改了。梳了道士髻,髻上有三枝锋利的玮首发针。皮护腰
系在外面,排列看川二把飞刀,席一半是竹削的。皮护臂也包住衣袖,臂查上也排列看飞
刀。半统快靴的统统上,也有飞刀的插套。户胁挂看爬山绳,腰间有飞八百链索。皮护腰另
设有挥剑套,剑斜插看行动不受影晌,总之,他全身都有致命的武器,从头顶的发针,至靴
上的飞刀,都是可怕的阎王占子。
拔出更枋便。右手,握了一根三尺长的黄色实心鸭卵粗的短手杖。
它是有备而来的,浑身笼罩在一种镖杆、狂野、阴森,大无畏的气氛中。散发看慑人心
魄的危险气息。
他瞥了骸骨一眼,毫不迟疑地迈步越过。
身后不远处路旁的草丛中,悄然窜出一头金钱豹,,无声无息地跟上,突然飞跃而起凌
空下朴。
他像是背后长了眼,向左一闪,竹棒一挥,扑空的豹子毫无闪避的机会,喋一声脑袋挨
了一棒,豹头几乎被劈开,碎一声摔落地面抽播挣扎,片刻便寂然不动了。
他瞥了死豹一眼。冷然举步。
到了列有地冥路三字的且岩下,他脚下毫不停留,昂然而过。走了五大步,身后传来沉
雷似的吃喝声:“站住!转身。”
他站住了,但并未转身。
脚步声渐近身后,近了。
他手中的短竹棒徐徐前举,最后高举在眼前成朝天一柱式。
两侧草声籁歉,牛头出现了,然后是马面。孟婆、女鬼、四名鬼卒。
他冷然前视,冷静得像是铁铸的人,一双虎目中,焕发出食肉兽类遇到强敌时,那种凶
残狂猛的光芒。
身后一声暴喝,托天叉扎向背心,势如雷霆。
眼看叉尖及体:他.的身形已用快得令人目眩的奇速转过,竹棒轻轻地搭住叉尖,又乖
乖地科移而过。
“叹!”它的右足吻上了鬼王的胸口。
说快真快,他左手抓住了叉杆一振,胸口挨了重击的鬼王双虎口被震裂,仰面丢叉摔
倒。
一声怒啸,他抛叉换握,叉头倒转,在怒啸声中,同倒地的鬼王疾扎而下。
“住手!”娇吃声及时传到。
中叉尖停在鬼王的胸口中心,生死间不容发。
一声沉叱,叉破空而飞,向从他身后涌来的牛头马面飞丢,被风的厉啸惊心动魄。
“铮!”牛头约叉与飞来约叉接触。
“哎……”牛头惊叫,侧冲文外几乎摔倒。
飞叉仅被击偏些少,飞行路栈稍偏很小的角度,侧尖贴后面的马面肩颈旁而过。如果叉
不是平飞的,马面的左肩必定被贯穿。
马面惊出一身冷汗,闪至路旁楞住了。
飞叉远出六七丈外,贯入一株巨树的根部。
他棒交左手,一声龙吟,长创出稍,冷然徐徐举剑转身,脸上杀机涌腾。
鬼王躺在地上倦缩看呻吟,那一脚可能踢伤了三两条胸骨。
那位风华绝代的少女,今天多带了一位中年仆妇,和一名十五六岁侍女,三人都佩了
剑。
女鬼大概自以为了不起,一声鬼叫,疾冲而上,长长的袖桩夭矫如龙,挟奇异的劲啸分
上下卷到,阴寒的彻骨裂肤劲气先一步到达。压力万钧。
他脸上出现令人心寒的冷笑,一声冷叱,剑动风雷骤发,剑身出现异象,像是刺目的灼
热光华。
“嗤嗤……”裂帛声与锐利的啸风声急剧传出,碎帛像无数蝴蝶,被咒风台得向八方飞
舞而去。
女儿心胆俱制,仰面飞返。
怒啸声惊心动魄,他身剑合一.猛扑女鬼。
一声沉喝,孟婆截出相阻,鬼首杖斜砸长剑。这种浑铁打造的鬼首杖重有数十斤,保证
可以将剑砸断。
一声怪晌,有兵刃折断,但不是剑,一握粗的鬼手杖触剑中分。
剑似流光,乘胜追击。
孟婆十分了得,经验也老到,手上一轻便如不妙,金鲤倒穿波远射出两丈外,宽大的裤
管卸被剑削掉了一幅,危极险极。
怒啸声又起,他扑向马面。
“大家退!”少女及时娇叫。
马面相当机警,扭身使倒,斜演出丈外。如果直返,势难脱出长剑的追击威力范围。
每一次接触,都是生死存亡的雷霆一击,完全是实力硬拚的狠看,谁强谁弱立见分晓。
他的剑遥指三丈外的少女,脸上一片肃杀。第一步、第二步……他冷然向前逼进。
仆妇侍女双剑齐出,挡在少女身前。
接近至文五大,他的剑再次出现异象,杀气渐浓,完成连击的准备。
“你这次带来了多少人?”少女沉声问。
“在下不认识任何人。“他冷冷地说:“仅作了一些万全的准备。”“你以为凭你一个
人,就可以在本谷得意?”
“我敢给你保证,我一定可以赚几十条人命。”
“那你自己的命呢?”
“在下从未计及目己的生死。俗语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下应徵时,早已将生死
置之度外,所以不要用死来威胁在下。看情势,姑娘定然是幽冥岭相富有地位的人物,可以
作得了主。”
“是又怎样?”
“在下在贵地前后七日,已将贵地的情势摸熟了六七分。距此地十六里的绝谷中心,在
下也曾经两度夜探。”
“阁下委实高明。”少女由衷地说:“本谷八大游神,三度发现警兆,八方截击依然劳
而无功。”
他将一叠白布向前一抛,侍女伸手接住了。
“在下回到昱岭关,作了一些安排。”他冷冷地说…“那是贵岭谷的地理形势图,在下
共绘制了十份。如果在下不幸死在贵地,该九份形势图即将流传至天下各地,不久之后,前
来贵地有所图谋的人,将络绎于途,幽冥岭之秘。将大白于天下。今天,在下并没打算大开
杀戒,志在传信。请姑娘转告贵谷主人,三天之后,在下的三位同伴与及随身各物,必须在
大后天牛正之前平安释放。混世魔王不在贵谷,贵谷不是招纳土匪亡命的地方,所以在下不
与同伴在贵谷生事。如果不,贵谷有三天工夫,以加强防范,大后天正牛一周,便是双方生
死相见的时辰。再见,姑娘。”
“站住!”少女怒形于色:“百馀年来,没有人敢在幽冥岭说这种狂枉的话。”
“凡事都有第一次,在下就算第一个人好了。”
“你以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如此容易吗?”
“在下并不认为容易,所以盛装而来。姑娘,告辞。请不要出面制止,那不会有好处
的。在下礼数已尽,先礼后兵,谁耍想拦阻,后果自行负责。”他沉静地说完,抱拳一礼,
转身收剑昂然举步。
这一番话软硬兼施,态度坚决强硬,加上先前连续击败几个高手,妄想拦阻他的人,真
有点心虚。
后面十馀涉外的小径中,站看一位一表非俗的青袍中年人,背手而立神态悠闲,脸上有
祥和的笑容。
“你很勇敢,也很骄傲。”青袍人微笑看说:“天下间像你这种年纪便将内功练至化
境,剑上可发剑气的人,绝对不会超出十个。”
“好说好说。”他止步戒备看说。
“你决不是饶州东湖的轨绮子弟。”
“如假包换,信誉保证。”
“如果你赎人的事成功了,有何打算?重整旧业做安份的田舍郎?”
“不了,仗剑江湖,为弱小作不乎鸣。”
“心存报复?”
“也许。”他懒得再说:“阁下准备拦截在下玛?”
“不要光火。”中年人笑笑:“不必等三天,我也不必准备应变。”
“尊驾是……”
“我她柏,本谷的主事人。”
[原来是柏谷主,幸会幸会。在下高……”
“高水毅,我知道你。”
“在下用不看隐瞒身份。”
“你几乎在这几天几夜中,走遍了本谷六条小谷,三座小蜂。来无影去无综,如入无人
之境,柏某佩服之至。现在,你知道从此地到敝谷中心有十六里远近。”
“对。”
“这几昼夜中,你从未碰上机关陷阱。”
“不错,这就是在下克制自己的原因,幽冥岭并不是歹徒强盗盘据的地方,不是混世魔
王的山寨所在地。”
“你很聪明,但是少见识。我给你两天一夜工夫,从这里到达中心区那座树林中的竹
楼。如果你能通过重重埋伏,不管你文来武来,只要踏入竹楼一步,我会让你如愿以偿。到
不了,你只好怨命。”
“这个……”
“机关埋伏早已设置,只是不曾开启而已。由于你的艺业出类拔萃,所以从昨晚开始,
已经全部开启了。这十六里路,正是不折不扣的幽冥路,一步错,所付的代价将是你的生
命。现在,你愿意试走吗?”
“在下有选择吗?”
“没有。”柏谷主斩钉截铁地说。
即使是最不怕死的人,也知道生命的可贵。柏谷主开出的条件,通高水毅闯幽冥路的理
由并不充份,并没有掌握优势的条件。
“柏谷主,在下虽然是亡命,但没有非闯幽冥路不可的必要。”高水毅果然不上当:
“在下对机关削器与及奇门生克并非欠学,但却不愿放弃自己的优势:逞强来闯你的幽冥
路。”
“年轻人,你根本没握有任何优势。”柏谷主笑笑:“相反地,你的弱点太多太多
了。”
“废话!”他冷笑。
“你最大的弱点,是根本不应该来。”
“这……”
“你可以一走了之,不必顾虑家乡双目失明的老娘,在江湖闯你的天下,天下间亡命多
得很呢。
就因为你要光明正大地做人,所以你非来不可,这就成了你最大弱点。其次是你认为你
抱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信念,卸末料到本谷到底有些什历俱有奇技异能的人才,凭勇气与信
心并不能保证成功,须知别人也会有同样的勇气和信心。耍不信你可以试试,你就很难通过
这一关。”柏谷主说完,举手一挥。
右面的树林中,践出一位年约花甲的人,身材修长,像貌清瘦,穿一垄已泛灰的旧青
袍,外表看不出任何惊人的气概,也不像具有奇技异能的武林高手。
“年轻人。”花甲老人乎静的语音相当托大:“老朽姓施,领教你这位武林后起之秀几
招绝学,兵刃暗器你可以任意施展,老朽以一双肉掌陪你玩玩。”
高水毅深深吸入一口长气,丢掉准备用来对付猛兽的竹棒,挹拳施礼道:“恭敬不如从
命,放肆了。”
施老人领首回礼,拉开马步双掌上提。
高水毅小心翼翼地立下门户,左孚右拳徐徐移位逼进。他脸上的肌肉似乎已经冻结了,
呼吸也像是停止了,但浑身的肌肉是完全放松的,握拳的右手也看不出用劲的徵候,挪动的
步法却是小心翼翼探进的。似乎,他整个人正在松垮垮地收缩、凝聚。当收缩至极限,凝聚
到临界点时。爆发的威力将是石破天惊,无可抗拒的。
退出三丈外的柏谷主一怔,神色变得凝重肃穆。
施老人也唤出了危机,神色不再悠闲了,老眼中冷电乍现,袍袂袖口无鼠自摇。
一声沉叱,高水毅无畏地抢攻,探步欺上左掌乍吐,右拳后发势似奔雷。
“蓬拍拍……”四只手快速绝伦地接触,在刹那间各发数招变幻万千,你绞我缠此扣彼
拨,快逾电尖石火。最后一次接触,两人各飘出八尺外,脸色一变。
“好强劲快捷的卧虎藏龙十二散手。”旁观的柏谷主讶然轻呼:“你是尤有虚明之天,
委羽炼气士的门人。施兄。小心他的虚明神罡。”
施老人已含怒扑到,一掌抽出遥攻。
高水毅也同时出手,双掌一聚一分。先前双方用手攻拆,他已发现施老人内力极为浑雄
深沉,虽则量表面小巧的攻拆,但双方的奇异内劲神功,已作了极凶狠极猛烈的缠闹,如果
换一方是普通的练气高手,必定双手全毁骨碎肉散,每一次小巧的接触,其实都是可沛的杀
着。因此,他必须掏出真才实学来接招反击。
“蓬!”双方神奇的内劲,在掌前两尺凶猛地接触。
高水毅的身形似乎突然在出招时暴长,右脚一软,下挫剧沉,终于膝盖着地。
尘埃被爆发的罡风激起,震散成滚滚尘埃。
施老人倒飞丈外。着地再急退四步,方稳下身躯,赤褐色的脸膛突然变得苍白失血。
高永毅一声暴叱,右手拔起右靴统内的一把竹刀,随吃声破空而飞,射向身形刚稳住的
施老人,同时挺身站起,左掌作势吐出,掌心有另一把竹刀。他被激怒了,野性即将爆发。
施老人那一词劈空掌。足以遥碎丈外的石碑。如果他不是身怀绝学,施老人这一掌足以
将他的肌骨震碎,内俯成泥。
柏谷主一闪却至,及时一掌疾挥,拍一声将光临施老人胸口的竹刀拍得向下沉落,竹刀
居然不曾碎裂。
“住手丁!”柏谷主变色沉喝:“本谷主估错你,你是本谷百馀年来,所见到的唯一劲
敌。”
“在下过了这一关?”他沉静地问。
“好,但你必须闯幽冥路。”柏谷主沉声说。
“柏谷主,入谷的途径多得很。“他冷笑:“放一把野火,就足以让贵地化为乌有。在
下何必冒险闯你的幽冥路,”
“你会闯的,而且非闯不可。”
“哼”
“不要哼,你如果不闯,妙剑周玉峰三个人死定了,你要办的事成功无望。年青人。本
谷的人一比一,的确没有人能对付得了你,多两个结果如何,你那散布地理图的威胁,其实
没有多少作用。来百十个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名宿,也只是白送死有来无去。你给我三天期
限,我给你两天。后果届时自知。”柏谷主说完,举手一挥,众人开始退走。
高水毅不敢冒险阻拦,柏谷主那些话地确令他心中大感不安。四个人出来办事,迄今毫
无头绪。
剩下他一个人,赎金只剩下四分之一,他还有什么指望?
柏谷主一掌拍落他的竹刀,也令他大感震撼。他发刀距离与柏谷主扑上的距离,相差不
远,按理竹刀必定比人快,五寸的小竹刀想拍落不是易事,按理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而柏
谷主就赢了这万万分之一。
柏谷才说得不错,一比一,他有必胜的信心,但如果施老人再加上柏谷主,或者再多几
个,后果将极为严重,却便能拚个同归于尽,对他也毫无好处。
看来,他是输走了,非硬闯幽冥路不可啦!
空山寂寂,只有他一个人,想找一个人商量也是奢望,一切得靠他自己了,失败的感觉
涌上心头,信心和意志开始动摇。
他木立长久,仰望苍芎思路纷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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