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如玉的左手,握了三颗冥河地火珠。
“你们注意。”他向伏在左首的两名男女亲随用权威性口吻交代:“谁误伤了那小丫头,后果自己去想好。其他的人,杀无赦,下手要快要狠,知道吗?”
“少殿主使用地火珠,动起手来,咱们的人怕被地火波及,出手将有些顾忌。”随从显得不胜忧虑:“逃掉一个活口,将掀起轩然大波。”
“如非必要,我不会使用,你耽的什么心?”贝如玉神色不悦:“你知道必要两字的意思吧?”
“属下知道。”随从苦笑:“冥河地火珠与碧落宫的霹雳五雷梭,都是在必要时才使用的霸道暗器;必要时,可以连自己人也毁掉的可怕暗器。她们赶路的阵势,可知早有受到袭击的应变准备。
属下担心的是,动起手来,双方活着的人就没有几个了,小丫头是否安全无损,恐怕只有老天爷才能决定。”
贝如玉不曾参与杨家堡董家的恶斗,所以不曾见过西门宫主用霹雳五雷梭袭击八荒人龙的威力。
他老爹黄泉殿主却是目击者,知道碧落宫的霹雳五雷梭的可怕。
不知即不惧,他只知道自己的冥河地火珠宇内无双,至于对方有些什么可怕玩意,他毫不介意,反正决不可能比自己的地火珠更霸道,何以惧哉?
“我说过,非必要我不会使用地火珠。”他无意接受部属的意见:“我们是偷袭埋伏,她们没有使用五雷梭反击的机会。你们只要多留心些,就不会伤及小丫头。其他的事,都不必担心。”
“但愿如此。”男随从说得很勉强。
碧落宫的人渐来渐近,即将进入埋伏区。
碧落宫的人有男有女,因为车和轿都必须用男的。
而众香谷女残的人,却全是女的,她们不用轿,用车马,车夫也由女弟子兼任,比碧落宫阴气更重。
在前面开道警戒的两女一男,即将进入第一道埋伏区,似乎不可能发现埋伏的人,第一道埋伏的三个鬼王躲得十分隐密。
十一个人埋伏攻击十八个人,在理论上应该行得通,但对方如果提高警觉,人并没走在一起,埋伏的人想出其不意击毙一些人不成问题,但如果一举加以歼灭,可能性就大打折扣难以如意了。
远远地,黄泉殿大批高手的行列出现了。
在前面开道的八大鬼王极为抢眼。
黄泉殿主父子俩,通常甚少走在一起,各有自己的鬼王,损失即随时加以补充,数量多少不等,但通常不会超过八名,所以外界皆以黄泉殿八大鬼王称呼,作为黄泉殿的代表性人物。
难怪碧落宫的人保持警戒,原来早就发现黄泉殿的人在后尾随。
也难怪贝如玉胆敢以十一个人,埋伏袭击碧落宫的十八名高手。
一比一,贝如玉这十一个人,根本不是碧落宫的人的敌手,他就胜不了西门小昭手中的剑,轻功更是差了一大截,西门小昭并没把他列为劲敌。
原来他父子早就有默契,埋伏一击,至少可以消灭碧落宫大半人手,再由乃父率众多爪牙投入,一网打尽轻而易举。
可是,并没把其他可能发生的意外算上。
西面,出现了大批美丽女人的身影。
众香谷的人恰好赶来凑热闹,本来西行的女魃也出现在行列中。
三方面将到达埋伏区,气氛一紧。
晚霞满天,落日余辉照得大地一片彩虹。
“怎么这样巧?”伏在草丛中的贝如玉失望地低叫,有点不知所措。
假使他先前不出卖女魃,那么,众香谷的人,很可能反而助他一臂之力,而现在……
飞灾九刀,是暗中跟踪女魃西行的。
他俩不走大道,走路右的丘陵荒野。
横祸九刀年纪虽然比飞灾九刀大,但论江湖经验与武功修为,这位前辈自承不如,因此行动皆以飞灾九刀为主,非必要决不表示意见。
“你要永远保护她吗?”横祸九刀终于忍不住发问:“就这样一直隐身在她附近保护?”
“目下她受了内伤,而且势孤力单。”飞灾九刀叹了一口气:“以后,就不必管她了。”
“很辛苦哪!小兄弟。”
“我知道。”
“我一直这样辛苦呢!”
“我知道你有需要要保护的人。”
“是的。”
“但自从见过八荒人龙之后,你就放弃保护的责任了。”
“因为我知道我要保护的人不会有危险。”
“八荒人龙那些人,毕竟不敢胡作非为。”
绕过一座冈尾,前面群雌粥粥,众香谷的人匆匆东下,二十余个衣裙不整相当狼狈的美女,负了七具尸体,凄凄惶惶赶路。
冥婆和四鬼所造成的伤害相当惨重,有七位女弟子被杀。
女魃与师姐会合,不久便一同东行。
飞灾九刀两人仍在后面跟踪,但这次不再越野而走。
“还要跟去保护?”横祸九刀一面走一面问。
“不必了。”飞灾九刀说:“她已和师姐会合了。”
“但你……”
“我们要回城,必须走这条路呀!”
“呵呵!我也糊涂了。有关这个女人的事,你还是不想说?”
“不想。”
“好,我也不问。”
“我也没问你的事呀!”
“对,心照不宣。”
两人谈谈说说,就是不谈有关自己的秘密事。
到达大道的最高处,可以看到两端各两三里路的道上景况。
东面里余,众香谷的人急急趱赶。
前面不足两百步,碧落宫的人不徐不疾地西行。
更后面里余,黄泉殿的八大鬼王可以看得真切。
居高临下,一览无遗。躲在路两侧埋伏的人,也隐约可见。
横祸九刀脸色一变,下意识地用手抓住腰带上那条白汗巾。
斗八荒人龙时,他就用这条汗巾蒙面。
飞灾九刀也脸色一变,看到躲在路旁埋伏的人。
众香谷的人脚下甚快,比碧落宫的人快些,因此几乎与碧落宫在前面开道的三个人,同时到达埋伏区,显然两方的人皆不曾发现有人埋伏。
他关心女魃,自然而然地对那些埋伏的人不满。
“啊……”他仰天发出一声震天长啸。
“路两侧有人埋伏!”他啸完大叫,声传十里:“狗东西可恶!你们要干什么?”
他这一叫,把正感到无措的贝如玉吓了一大跳。
众香谷的人闻声知警,首先两面一分。
碧落宫的人也反应甚快,开路的三个人火速后退,十个人也两面一分,结成三组人的三才大阵,应变的工夫十分迅速老到。
“西门宫主,是你在弄玄虚吗?”在前面的众香谷内总管活阎婆阎飞琼高声喝问。
这位总管绰号称婆,其实却是三十余岁美丽妩媚的中年女人,发起威来,还真有阎婆的威严。
“碧落宫除了仇家八荒人龙之外,不招惹任何人。”碧落宫的总管余红姑也大声答:“曾谷主,何不把埋伏的人搜出来?你们负责路北,本宫负责路南,如何?”
贝如玉躲不住啦!警觉地长身而起。
“你们怎么啦?”贝如玉到了路中,堆下一脸奸笑:“本殿的人,在此等候声援生花庄的人送死,与诸位无关。诸位也是替蓝老大助拳的人,何不在此地为蓝老大尽一分心力?”
“我明白了。”西门宫主厉声说:“小畜牲好毒,你在此地埋伏,你爹跟在后面等候机会,图谋本宫的诡计昭然若揭。”
女魃急掠而出,她身上已经有一把佩剑。
“西门宫主,这混帐东西是等我的,要杀我灭口。”女魃咬牙切齿大骂:“贝小狗,你这虚有其表贪生怕死的杂种懦夫,你好大的狗胆,居然还敢在这里打埋伏,老娘要剁了你喂狗,不然此恨难消。”
黄泉殿主正率领大群爪牙,展开轻功飞赶,已发现前面有变了。
足有四十人以上,其中有断了右手的男残炼魂羽士道全。这妖道右臂的创口已经愈合,少了一条手臂,并不防碍活动,左手使剑依然凶悍绝伦,狂做依旧,甚至比往昔更凶残恶毒,完全暴露一个残废高手的仇世心态。
他本来就是一个乖戾的仇世者,所以绰号叫男残,比女残众香谷主更仇世。
女魃已将所遭遇的经过告知师姐,众香谷主损失了七位女弟子,恨比天高,这时激起了新仇旧恨,比师妹更激怒,更冲动。
一声怒啸,她领了六名弟子,其中有外谷三花神,向路北一绕,艺高胆大,毫不介意埋伏,狂野地冲入草木丛中,要将埋伏的人赶出来。
这时的女魃,已不是先前精力已竭贼去楼空的可怜女魃了,精力已复,内伤也用灵药控制住了,剑出鞘便传出神功驭剑的龙吟虎啸,无畏地向贝如玉扑去。
一男一女随从双剑暴起,超越贝如玉,双剑齐挥,抢先接斗。
“铮铮”两声暴震,火星飞溅中,男女两随从连人带剑被震飘丈外,相差太远了。
贝如玉乘机出奇兵,剑出绝招飞虹戏日,蓦地风雷骤发,剑影漫天。
女魃来不及收招变招,疾退丈余,从贝如玉的剑尖前,间不容发地逸走。
一名鬼王悄然从她身侧后方扑上,霸王鞭势如雷霆拦腰便砸。
绿影一闪,再闪,剑光打闪,风雷乍起乍息。
鬼王一鞭落空,人向前冲。
“不剁碎了你,誓不甘休。”女魃凶狠地说,向吃了一惊的贝如玉逼进。
鬼王失手丢鞭,狂嚎一声,手掩住鲜血淋漓的右肋,猛地向前一栽。
绿影再闪,剑出如流光逸电。
贝如玉一声沉叱,封招反击势若雷霆。
在剑鸣震耳中,绿影斜飞电掠,脱出纠缠从一名男随从的身侧掠过,剑光疾闪侧射,远出两丈,猛扑另一名女随从。
“啊……”男随从中剑厉嚎,仰面摔倒。
片刻间,毙了一鬼王一男随从,女魃掏出了所有的精力所学,大开杀戒。
贝如玉急怒攻心,左手疾挥,三颗冥河地火珠的绿影同时飞出。
女魃早有准备,两起落远出四五丈外去了。
三声爆震齐起,腥臭刺鼻,暗绿色的阴火四面八方飞射,腥臭的腐蚀性液体迸溅。
可是,女魃远在爆炸的威力圈外。
人都分散了,各找对手拼命。
碧落宫的人,负责追逐路南的三个鬼王。
怒啸震天,黄泉殿主及时赶到,四十余名高手立即投入,杀声震天。
本来已占了绝对优势的一宫一谷,立即形势逆转,一冲错之下,阵脚大乱。
另两声长啸随即响起,两个黑影挥动慑人心魄的刀光,像虎入羊群,刀过处血肉横飞。
蓦色苍茫,这两个黑影闪动之快,冲势之猛烈,令人几若看到鬼魂飘忽出现。
新加入的男残炼魂羽士最为凶悍,一剑劈翻一位碧落宫的少女,再一剑把一名大汉连人带剑分为四段,像一把利刀般贯入阵中,猛扑刚一剑贯入一位鬼王胸口的西门宫主,剑发似崩雷。
西门宫主一声娇叱,反手就射出五枚彩虹针。
混战中敌我缠在一起,霹雳五雷梭无用武之地,她只能使用彩虹针。
剑光一振,罡风似殷雷,剑气一迸,五枚彩虹针全部折断散落。
剑光如潮,排空直入。
西门宫主已看出是男残,心中早虚,她曾经看过男残与飞灾九刀拼武斗玄功,心中有强烈的恐惧,彩虹针形同废物,她知道大事去矣!
一声沉叱,她拼全力一剑急封。
“铮”一声暴响,她感到虎口欲裂,右臂酸麻力道乍消,空前猛烈的震撼力及体,连人带剑侧摔而出,体内的先天真气消散大半,已控制不住手脚的灵活。
男残一声狂笑,剑光如匹练跟踪射到。
她的剑已无法抓牢,更无法举起封架,剑光射到,她心胆俱裂,眼睁睁等死。
黑影出现在身侧,强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把她抓起,后推,千钧一发中脱出剑尖下,彻骨的及体剑气,仍令她感到彻体生寒。
“铮!”
刀奇准地崩开了再次攻击的剑,一声虎吼,刀气陡然增强一倍,熠熠刀光急射,光临男残的胸腹,刀势如电耀霆击。
男残大骇,暮色朦胧,只看到一个脸蒙了白巾,穿了黑袍的模糊人影,可怖的刀气比剑气强烈数倍,刀光也快速数倍,知道碰上了可怕的劲敌。
“铮铮铮铮……”连封八剑,被刀崩退了九处方位,每一剑皆用了全力,却无法遏止钢刀绵绵不断的狂攻。
被逼离原地三十步以上,依然找不到反击回敬的机会。
西门宫主还没看清救她的人是谁,刚神魂入窍,另一名鬼王已找上了她,她只好定下心神应敌。
恶斗中,她留心救她的人是谁,但只能看到快速移动的依稀黑影,和动人心魄的熠熠飞舞刀光。
而不远处,惨叫声与沉叱飞震欲聋。
她最熟悉的叫声最为震耳,那是飞灾九刀的喝招声,压下了所有的声浪。
“天斩刀……”
“排云刀……”
她知道,每一刀都可能有一个人遭了飞灾。
她蓦然心动,只感到心潮汹涌。
神力骤生,剑势如获神助,她一剑刺入鬼王的心口,向依稀闪动的黑影冲去。
“英哥!快救我女儿……”她狂叫。
但她无法冲近,一名大汉截住了她。
这瞬间,她听到一声极为熟悉,却又十分陌生的怒吼,看到陡变的神奇刀光,幻化为漫天急舞的无数金蛇,猝然在男残身上聚合,剑山突然崩散。
“啊……”男残的厉号入耳惊心。
剑光消失,洒出一堆残肢血雨。
她再次定神察看,已经一无所见了。
地上,隐约可看见男残的破碎尸体。
狂风扫落叶,猛虎入羊群,就是这场惨烈恶斗的写照,尸体散乱,血肉横飞。
自从飞灾九刀的喝声出现的瞬间,死神便已控制了这些人的生死。
黄泉殿的人,已被强烈的死亡威胁吓破了胆,飞灾九刀的声威,已把这些人的斗志完全瓦解了,没有人能在他的刀下有抗拒的能力。
这一带地势适于埋伏,也就表示草木丛生视界有限,人一分散,彼此不能相互照顾,便只有各自为战,生死各碰运气。
西门小昭毙了两名大汉,眼角瞥见右前方不远处,女魃刚一剑贯入一名鬼王的右肋,剑拔不出,侧后方的一株矮树后窜出贝如玉,悄然扑上剑攻女魃的背心,像偷袭击猎物的豹,一点也没有武林朋友的风格。
“小心身后!”她急叫,剑脱手飞掷,人也随剑后飞扑。
“铮!”剑翻腾而至,锋尖转处,光临贝如玉的右肋,接触快如电光石火。
贝如玉如果想杀死女魃,自己也得把命赔上,所以不得不在刹那间变招,击落了光临右肋的飞剑。
贝如玉的武功修为,比西门小昭差了一段距离,但却精明机警经验丰富,感到手上一震,反震力及体,当机立断脱手弃剑,身形左倒,着地急滚一匝,险之又险地避过随剑后扑上的西门小昭所发出的一记劈空掌。
滚动的身形刚向上翻转,左手已射出一枚冥河地火珠,随即再翻转,手脚并用贴地飞窜而走,比惊兔似乎快了十倍,一闪一窜便形影俱消。
女魃刚转身,西门小昭恰好一扑落空,两人几乎撞上了。
冥河地火珠破空而至,幸好是从地面仓猝向上抛射的,速度并不快。但两人猝不及防,看到珠影,已无法躲避,大难临
黑影斜掠而至,丢掉刀,一手一个抓住两女的背领,拎小鸡似的一跃两丈。
冥河地火珠下落,爆炸。
黑影与两女也再次纵走,恰好在毒汁与阴火飞爆的前缘,危机间不容发。
这一纵又远及两丈,重重地飘落。
突然传出一声娇笑,女魃右掌劈在黑影的耳门上,左掌一挥,把西门小昭拍飞丈外。
“妖妇你……”西门小昭摔倒,滚起尖叫。
可是,女魃已经不见了,救她俩的黑影也失了踪。
“爹……”她厉叫,向前急冲。
飞灾九刀站在一具尸体旁,手中掂着横祸九刀遗留在现场的狭锋单刀,刀沾满了血迹,但锋刃大部分完好无损,可知一定曾经以这把刀用来砍劈。
飞灾九刀的尖刀,从不用来砍劈。他曾经告诉横祸九刀运刀的要诀,那就是在千军万马中厮杀,用砍劈是最具威力的刀法,但武林人格斗,用砍劈最容易暴露空门,所以少用为妙。
横祸九刀用上了砍劈,可知必定曾经不顾一切走险,如果不是情势危急,必定是出了意外急迫的变故,因此刀锋出现了卷口的景象。
西门宫主母女,站在一旁泪眼模糊。
“李大爷,你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西门宫主强忍悲痛问:“你们在一起……”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飞灾九刀抢着说:“交朋友贵在知心,他不说姓名,我不会追问,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友谊。”
“有关他……”
“很抱歉,我无可奉告。现在最要紧的事,不是猜测他是谁,而是他遭到什么不测……”
“李……大爷,我知道,一定是妖女恩将仇报,把他掳走了。”西门小昭急急地说:“爹在千钧一发中救了我跟妖女,岂知妖女却在他身边出其不意打昏了他,我也被妖女一掌打得昏天黑地……”
“你怎知是你老爹?他蒙了脸。”飞灾九刀笑笑:“你爹姓甚名谁?”
“他姓西门,我是随夫姓,建了碧落宫也以西门宫主自称。”西门宫主说:“他名英,西门英。”
“他的武功如何?”
“这……”
“他不会武?”
“我……我也糊涂了。”西门宫主苦笑。
“那么,他不会武功,是个读书人。”
“是的……原来是的……”
“中过秀才?”
“是的。”
“当学舍教谕?”
“是呀!咦!李大爷,你……你怎知道?”西门宫主惊问。
“他不住在你的碧落宫。”
“我……我们……”西门宫主感到难以启齿。
“好吧!如果我所料不差,横祸九刀就是西门英,你那分居了的丈夫,暗中跟在你们左右保护他的笨妻女。”
“哎呀!他……他……”
“我去找他。”
“你知道……”
“我知道,妖女掳走他,其志在我。他的生死,恐怕决定权在我。当然,也可能有其他意外发生,有许多事是不能由人主宰的。”
“李大爷,你的意思……”
“我让你在心理上有所准备。在他口中,我知道他对女儿还有无比的爱心。对你,至少我认为他已恩断情绝,他恨床上多了一个事实不存在,而确又存在的男人。
如果他不再见你,或者另找到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女人,那么,你不可能再见到他了,我不能勉强他重过他无法忍受的生活。”
“这……”
“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肖。”飞灾九刀冷冷地说:“何况他自认不是大丈夫。”
“我……”
“你给我听着!”飞灾九刀声色俱厉:“以他的家世、人品、声望、才华来说,你配不上他。而他,有了你这么一个在江湖上抛头露面,叱咤风云的女妖做妻子,你已经让他够光彩了!
再加上在床上一个八荒人龙的鬼魂,他能忍受了三十年,天知道他是怎么过日子的啦?”
“天啊!我……”
“如果众香谷主要嫁给他,他做众香谷主,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再见!”
“李大爷……”
飞灾九刀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夜幕低垂,视野有限,人一闪便无影无踪。
西门小昭也一闪即逝,她的轻功值得骄傲。
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在空阒无人的大道上飞掠。
“你要与我比轻功?”飞灾九刀脚下渐快:“会跑断粉腿的。”
“当然我不能和你比。”西门小昭说得相当谦虚:“看了你与男残炼魂羽士较量遁术,我再苦练一百年,比跟不上你呀!”
“那你为何要跟来?”
“父女连心,你忍心不让我跟来?”
“还没证明他是你老爹,你可不要一厢情愿哪!”
“要是你,要不要求证?”
“当然要。”
“所以,我要跟你去求证。”
“所以,我让你跟来。”
“谢谢啦!大爷。”
“我喜欢横祸九刀,所以我不希望他是你老爹。”
“为什么?”
“他对我说过有关他的故事,我觉得他很可怜,居然忍受得了这种事,而且还忍了三十年。这种爱好痛苦,我就没有勇气面对这种事。”
“你……你所说的这种事,是指……”
“不便对你说,小女孩。总之,我认为他该做横祸九刀,永远忘了你娘和八荒人龙的事。但他爱你这个女儿,我觉得他应该保持这份爱,所以我愿为你们尽一番心力,能否成功,无法保证。也许,关键在你身上。”
“我还是不懂呢!大爷。”
“以后,你就懂了。”
“你告诉我好不好?”
“不,你可以问你老爹;如果他真是你老爹,他会告诉你的……唔!不对,他怎能在女儿面前说这种事?我糊涂了。要说的话,他早就说了。”
“大爷……”
“以后再说,赶两步。”
三岔路口往北行,五里外是信阳北面的第一座小镇马堂冈,是一座有七八十户人家的小市集,也是南来北往客商的歇脚站。
小镇在官道的东面,镇东的农舍零星散布,每一户人家都是独立的庄院,邻居如果发生事故,假使没有巨大的声响发生,谁也不知道。
众香谷的人,寄居在一座姓周的农庄中,大院子正好停得下四部车,牲口厩也可以容纳二三十匹坐骑,说明了这周家农庄是富户,庄院房舍甚多。
这一天,众香谷损失惨重。与酆都四鬼一群人激斗,损失了七个人。再经黄泉殿的人一场猛攻,又损失了四个,人手损失将近三分之一,说惨重决不为过。
十一具尸体不带入农庄,停放在左近的田里,派了两名女弟子守尸,准备天一亮再设法买地掩埋,处理这种事相当麻烦,既不能带回众香谷,更不能惊动官府、买地建坟墓也不是容易的事。
飞灾九刀算定她们不会乘夜离境,她们也严防仇家找上头来。
整座庄院静悄悄,主人以及所有的老弱妇孺,长工佃户,全被赶到前进院安顿,不许任何人外出,灯火全熄,擅自在外走动格杀勿论。
三更天,五个黑影出现在中院。
不见有人出面拦截,静悄悄像是空宅。
“蓝天成请见曾谷主。”中间的无双秀士朗声说。
厅门大开,众香谷主带了四位同伴,出厅降阶而下,香风入鼻。
“我以为你要硬闯呢!”众香谷主冷冷地说。
“在下诚意而来,岂敢乱闯?”无双秀士话说得相当客气:“洋山镇事故,错不在谷主。”
“你知道就好。”
“谷主所做的事,其实都是为了家兄,容或手段有点过火。”这几句就不怎么客气了。
“是冥婆要你来讨公道的?”
“不,她与四鬼不再管家兄的事了,一切恩怨自己了断。”
“很好,我等她来。我想,你不敢为他们讨公道。”众香谷主可就不怎么客气。
“这……”
“因为你怕我也逼你向黄泉殿主讨公道。酆都五鬼信口雌黄,说我师妹谋害了他们的老三,无凭无据,说我们手段过火,你已经有偏袒他们的嫌疑。
黄泉殿的人公然埋伏袭击本谷的人,杀死了本谷四名女弟子,而毫无袭击本谷的任何理由。如果我要求你出面讨公道,你能处理得了吗?”
“大敌当前,诸位却互相仇视极不相容,再这样下去,咱们是栽定了。”无双秀士似有无限感慨。
“你是来诉苦的?”
“在下并无此意……”
“那你来干什么?”众香谷主态度极不友好。
“特地来请谷主明示……”
“示什么?”
“贵谷与家兄的襄助协议,是否仍然有效,请谷主明示,以便斟酌。”
“得看令兄的意思。”
“家兄目下已经星夜北上,这里由在下作主。”
“好,这就看你的了。”
“如果谷主不计较,请暂时搁置彼此的恩怨,仍按前议衷诚合作,不胜感激。”
“本谷并没取消协议。”
“谢谢。那么,请谷主明早就动身北上,随后急趋许州,在路老狗的老本营决战,彻底消灭河南群雄,家兄在前途翘首相望。”
“这……”
“这里的善后事宜,在下派有专人料理。”
“好吧!那就劳驾你的人了。明天一早,本谷的人即加快道途北行。”
“在下感激不尽。告辞。”
“不送。”
五个人越墙而走了,众香谷主也退入大厅内,整座庄院又恢复原状,黑沉沉像是空宅般的。
在一间偏僻的内室中,门窗不但闭得紧紧地,连菜油灯也加了木匣型的灯罩,只有一面透光,光聚在房门的一方,进入的人,看不见房内其他角落的景物。
这是说,入房的人在明,房内的人在暗,明暗之间情势差别甚大。
床上的设备很简陋,一帐一枕,简简单单。
床没有柜,没有栏,活动方便,发生事故不至于碍手碍脚,这种大众化的床,武林朋友颇为喜爱,应变方便。
床上躺着和衣而卧的横祸九刀,手脚软绵绵,一看便知经脉或穴道受到禁制,不能用劲,也不能随意活动,像个废人。
床口坐着女魃吕春绿,手中有连鞘剑,衣裙完整,似有所待。
“你与飞灾九刀真是相交不久的朋友?”女魃神态悠闲地问:“你所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信不信在你。我告诉你,我这人没有说谎的习惯。”横祸九刀显得有气无力:“不想说的就不说,我姓甚名谁就不曾告诉飞灾九刀。”
“如果我逼你说呢?”
“我不说,你逼也没有用。”
“你知道逼的手段是如何可怕吗?”
“我知道,你们这种邪魔外道,尤其是你,号称女魃,什么不具人性的事都可以做得出来。但我不在乎,我活了一大把年纪,经历过人主的痛苦,生死惨痛对我并不是稀罕的事,你逼不出什么来的。”
“既然你不知道飞灾九刀的事,我没有逼你的必要。等他来了之后,你对我就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他不会来的。”横祸九刀说:“似乎你还不明白,他连我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为何会来救我?”
“在我计算他之前,我曾经对他下过一番知彼的工夫去了解他。他没有朋友,并不表示他不要朋友,而是没有能与他武功相等的人配合他,宁缺毋滥不想滥交。一旦把某个人看成朋友,便会珍视这份友情。正如他对女人的态度一样。”
“对女人的态度?哦!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他对你,当我和他首次操刀合作时,他就着重地向我表示,不许向你动手。吕姑娘,你和他到底是……”
“不知道就不必问。”女魃打断他的话:“他一直就躲在我身旁保护,你去猜好了。”
“我猜……唔!你对他毫无情意?”
“他的要求太过份了,居然要我做一个平平庸庸的妻子,简直存心坑人。”女魃冒火地大叫。
“他要求你做一个平平庸庸的妻子,有什么不好?”
“不好,我不是平庸的人,我受不了平庸的日子,我要……”
“你要傲视江湖,你要随心所欲……”
“你给我闭嘴!”
“我那个妻子,就像你一样,要傲视江湖,要随心所欲,所以我才离开她的。”横祸九刀不在乎她的发怒:“似乎年头大变,看来,我们男人是没有什么好混的了,真是反常。”
“你只要有雄心壮志,女人怎会放弃你?想必你也是一个不中用的人,哼!家师姐很喜欢你,只要你肯帮助她,发挥你横祸九刀的威力,你们将是理想的一双江湖佳侣,将是……”
“老天爷!我有一个那样的妻子,已经逃避唯恐不及,还敢沾惹你那位女残师姐?”
“等我解决了飞灾九刀的事,把你交给我师姐,你再和她说这些话,你将没有好日子过。”
房门突然传出三声叩击,事先听不到丝毫声息。
女魃欣然离床,急步到了灯后隐身。
“进来,我正在等你。”她沉静地说:“我知道你会来的,我看透了你。”
门没上闩,一推便开。
白影踏入房,俏立在灯光的聚照下。
女魃大感意外,也吃了一惊。
她以为来的是飞灾九刀,料错了。
“我当然会来。”一身白的西门小昭怒容满面:“但你决不可能看透我。碧落宫的人不是善男信女,对付恩将仇报的人决不善了,你必须还我公道。”
“怎会是你?”
“不该是我?”西门小昭柳眉倒竖:“你出来到院子里公平一决呢!抑或是躲在灯光后斗嘴皮子?”
“哼!你这小泼妇吹起牛来了……”
“是否吹牛,你心里明白。你外面埋伏有四个武功不差,已获众香谷主真传的女弟子,半声不响就被我一一清除了,换了你,你能办得到吗?”
女魃这才感到有点毛骨悚然,所派的四位女弟子,都是众香谷有成就的高手,比武林的一流高手并不逊色,却无声无息地被清除掉了。换了她,能清除一个就不错了,而且不可能没有丝毫声息发出。
“你碧落宫的人全来了?”女魃自以为是地问。
如果碧落宫的人全来了,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把四名埋伏的人清除掉,人越多,被发现的机会也越多,埋伏的人岂能不将警讯传出就被清除了?
“笑话!家母才懒得管我个人的恩怨呢!”西门小昭堵住房门,有点灵猫将鼠堵在绝角的胜利者气概:“横祸九刀救了你,也救了我,他与飞灾九刀是特地为了救你们众香谷的人,才挥刀大杀黄泉殿的恶棍,与碧落宫的人无关。
只有我这个身受的人,才觉得不甘心,所以来找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魃了断。”
“那是我和他的事……”
“也与我有关,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你不出来是不是?好,我就用霹雳五雷梭把你毙在房内,你好好准备了。”西门小昭凶狠地说,左手一伸,亮出掌心中的霹雳五雷梭,灯光下银光闪亮,触目惊心。
女魃心中一跳,暗叫不妙,房中狭窄,闪动空间有限,可以说,整座房间全在五雷梭的威力圈内,没有闪躲的空间。
西门小昭已退至房门口,只要把梭投入,便可轻易退出房外,脱离五雷梭的威力圈。
“你要救横祸九刀,而不想他死,你敢用霹雳五雷梭?哼!”女魃尽量保持镇定:“这岂不也是恩将仇报?我才不怕你敢用这玩意撒野。”
“要打赌吗?”西门小昭冷笑:“你这女魃会施放什么花蕊移神香,会放神花飞雾,在房内和你动手,我胜的机会微乎其微,我必须冒毙了横祸九刀的险,尽快杀死你,何况不一定能误伤到他。”
“你不要吓人……”
房中其实并非完全黑暗,灯光聚集的一面,墙壁与尘埃皆可反射微弱的光线,猝然进入房中,视线当然受到影响,但稍过片刻,便可看到暗处的景物了。
声音也可以明白地显示位置,循声辨位,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常识。
“你尝尝彩虹针。”西门小昭声出手扬,一枚彩虹针快得肉眼难辨,循声飞射速度惊人,对面的人不可能看到针尾丝线的彩虹形影。
她早已看清女魃的身影,不需循声辨位。
女魃早有准备,但也几乎无法避开一击,挫身转体斜移方位,彩虹针间不容发地贴左肋飞过,所发的锐利破风声令人毛骨悚然,好险。
“你也接我一朵神花!”女魃急怒交加,立还颜色以暗器回敬。
神花径大一寸六分,外形有点像六角的星形镖,但花瓣是弧形的,可以曲线飞行,射击掩蔽物后的物体,比回风柳叶刀更令人难测去向。
更可怕的是,花心有泄放神花飞雾的装置,在飞行路线附近下风一丈以内,人畜都遭殃,虽然没有毒魔尚天的三步断魂飞雾歹毒,但威力同样强大,普通的避迷香药物,避不了神花飞雾的迷魂药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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