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余名拔尖高手,在竖立衣旗的山头严阵以待,等候魔豹张家全出现,一个个像是等天鹅肉吃的癞蛤蟆。
一天,两天过去了,毫无动静。
这天一早,张家全在草丛中醒来,在到蜷缩在他身旁睡得正香甜的尹姑娘,感到心中暖暖地。
这丫头睡得真放心,似乎在所爱的人身边,一切危险都不存在,也不会发生。他在想:
我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作衾的豹皮其实并不十分温暖,而山中的寒气却浓,两个人挤在一起,确是比一个人暖和些。所以当他悄悄地起身,姑娘便醒了。
“哎呀!天亮了?”姑娘讶然挺身而起,看到耀目的朝霞,本能地理好穿在身上的豹皮背心:“你怎么啦?”
姑娘发现他正在凝神向对面的峰头观察,关切地向他走近。
对面就是立了衣旗的最高峰,相距远在廿里外,山顶有薄薄的晨雾,看不真切,更看不见活动的景物。
“我在想。”他挽住姑娘的小蛮腰:“昨晚他们一定紧张得要死,现在一定在抓住机会沉睡了。”
“哦!你打算袭击?”
“不,时机未至。”他说:“他们就希望我向他们袭击,我不会让他们如愿,我要用我的方法,我的时机和地段,来和他们了断。”
“他们会按你的方法吗?”
“会的。”他肯定地说:“这些愚笨的人,可能不知道他们自己在做什么。”
“你是说……”
“他们怎能在这里枯等?他们明知早晚会返回五台的,在这里能等多久?你我随时都可以一走了之,他们怎会做出这种笨事来?”
“也许,他们多少摸清你的性格,知道你要与他们澈底了断。家全,你不是仍在此地吗?”
“唔!对,他们的估计是相当正确。现在,得看看谁沉不住气了。”
“能估计出他们下一步的行动吗?”
“他们不可能久留,所以,下一步行动,可能走出来找我们,冒险与我们决战了。”
“那你打算……”
“正是我所期望的。我们不急,走,到山后去弄食物充饥,除了那座山头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我们的天地,想起来真惬意。”
两人拾夺睡具,张家全裹上豹皮,杂物收入豹皮革囊,退至后出,在树上取下藏着的两条獐腿,大胆地生起火夹弄早餐。
张家全的豹皮革囊中,有全部在山野生活的物品,像食盐、姜、蒜头、药物、酒……火石火刀、绳索、钉钩等等工具,甚至带有乾肉脯,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而燕山三剑客那些人,可就艰苦备尝了,连食物都成问题,这么多人,水囊就没几个,取水就得派人下山。
烤熟了獐腿,两人相偎相依坐在火堆旁安心地进食。
“不知飞虹剑客那些人怎样了?”张家全想起了那些人:“如果军报到了平定州,官方派人在那一带堵住搜查,可就麻烦了。”
“家全,你不能担心天下人的安危。”姑娘正色说:“你已经尽了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前程,自己的道路和命运,你管得了那么多吗?
你把追兵牵制在这里,已经情至义尽了。飞虹剑客那些人都是老江湖,他们一定可以平安脱险的。”
“但愿如此……唔,不对。”
他丢掉残余的食物,推开姑娘,迅疾背起草囊,虎目出现闪烁着杀气的光芒。
“家全……”
“有人来了,准备。”他低声说,用脚熄火。
姑娘是绝对信任他的,一跳而起,火速将剑插入腰带,虽然有点紧张,但毫不惊惧。
“右面百步外。”他低声说:“隐身!”
片刻,似乎毫无动静。
终于,熄灭了的火堆旁,出现两名骠悍的佩刀大汉入察看熄了的火堆片刻,用脚挑拨残余的食物。
“人刚走。”一名大汉说:“走得匆忙,难道说,是附近的猎户?”
一声豹吼,树丛中跃出张家全。
两大汉闻声知警,猛回头大吼一声,同时出手攻击,铁拳发如千斤巨锤,向扑来的豹影攻去。
看到豹影人己扑近,两大汉不得不抢攻。
“魔豹张兄手下留情……”急叫声及时传到。
张家全己分别抓住了攻来的大拳头,仰面借方躺倒,双足本来准备攻出,要踢破两大汉的小腹。
叫声友好,张兄两字救了两名大汉。
他收了脚劲,及时松手。
两大汉惊叫一声,向前翻飞砰然倒地,再向前急滚而起,惊得心中发毛。
疯虎米寨主带了六名悍匪,急冲而来。
张家全一滚而起,讶然狠盯着奔来的人,看到疯虎的虎皮衣着,眼中的敌意逐渐消退。
“好险!”疯虎抱拳施礼:“我这两位弟兄,拳上有数百斤力道,你把他们轻轻一扣就摆平了,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哦,你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但听说过你这号了不起的英雄人物,我……”
“你是五虎寨的寨主,疯虎米华。”
“对,飞虹剑客在我那儿作客。”
“原来如此。米寨主,他们……”
“他们很好,飞虹剑客与金鹰,目下在卅里外的河湾等你。我想交你这位朋友,找了两天,总算找到你了。哈哈!要帮忙吗?那座山头上的人有多少?我可以把一百廿名弟兄召来,一举埋葬他们。”
“谢谢寨主抬爱,请千万不要参子。不是兄弟瞧不起贵寨的弟兄,而是这些具有奇技异能的人,都是身经百战的死士,每个人都可独当一面的悍将。五台以北的各山寨,几乎都已经被他们荡平了。”
“这……”
“请寨主撒手不管这里的事,务讲劝告飞虹剑客那些人离开。平定州方面可能有大队人马拦截,请他们千万小心,兄弟感激不尽。”张家全诚恳地说:“容图后报。”
“你真不需人手?”
“是的,我要和他们澈底了断。”
“好吧,我相信你能办得到。记住,事了之后,我在山寨里等你小聚。”
“一言为定。”
“不要让我人等,再见。”
送走了一伙强盗,姑娘这才现身。
“家全,你应该接受他们的帮助。”姑娘说:“草莽英雄中有不少人才呢。”
“那会枉送多少人的性命。”张家全苦笑:“有了飞虹剑客他们的下落,我总算放下心事,免去心悬两地的困扰,我可以全心全意与这些鞑子周旋了。”
心中的负担解除,张家全似乎觉得自己的勇气增加了三倍,他可以专心一志对付强敌。
***
山头上,所有的人都在眼巴巴地苦等。
一是等后续的人赶来,以便增加搜山的人手。
一是等张家全发动袭击,以便把这头魔豹埋葬掉。
可是,等待全部落空,后继的人似乎不再赶来了,魔豹也没有如期发动袭击。
他们不能久留,心中的焦躁随时光的消逝而加重,每个人都开始感到不安了。
等不到,就必须出动搜寻,或者另拟办法解决。
纽钴禄和卓与海山三位师弟妹,站在衣旗下盯着下面丛山中的云雾发呆。雾气并不浓,但淡淡的雾影,把这一带本来就神秘莫测的山区,衬得更为神秘,更为莫测,茫茫丛莽,到何处去找神秘如魔的悍野魔豹?
四百年前,大元的鞑子皇帝君临中原,他们生长在大漠,铁骑纵横在沙碛草原中,荡平了西域。回头来征服中原。
过了幽燕,便面对江南的河川和西太行,东泰山,南荆蛮等等山区。这些,都是他们不熟悉的。连成吉思汗,也死在跋涉艰难的六盘山上。
因此,鞑子皇帝指着大好河山,禁不住高呼:
“放火!放火!把中国烧光,把人杀光,任由这地方成为焦土,用来牧马……”
幸而有一位中国通的人,及时阻止了这场大灾难,这人就是元初一代贤相耶律楚材,阻止开封屠城的人也是他。
他告诉鞑王,中国是根本,杀光烧光,等于是自己毁掉了根本,就只能拥有一个虚空的流浪皇朝。
这两个要杀光中国,烧光中国以作为牧地的人,第一个是元太祖成吉思汗,第二个是元世祖忽必烈。
他们雄霸欧亚,所向无敌,而唯一遭遇最顽强抵抗的地力,就是中国,攻开封就费时六年,攻荆襄也费时六年才攻破襄阳,围樊城也花了四年。所以,才发出这种激愤、无可奈何的怒吼。
杀光烧光攻策,不要认为是笑话,也不是痴人说梦。
嘉定六年(金贞佑元年)蒙古兵破两河山东数千里,共九十余城,人几乎全部杀光。嘉定八年,蒙古兵入燕,大火月余不灭,人杀掉十分之九。
开封关中沦陷八综州十二县,户不满万。直至大明初年,山东河南大部份是无人之地,遍地虎狼,定上百里不见人烟。
不管我们承不承认,但这是铁一样的“史”实。
现在,清廷这几位最忠贞、最勇敢的人,也面对太行山区无尽的丛莽,面对神秘莫测和凶险,无可奈何。
“放火!把这里烧光!”纽钴禄和卓突然激动地、指着四周的山区发疯似的怒吼:“他们就无处藏身了。”
“有用吗?”海山苦笑:“那需要多久的时间?一月?一年?要多少人手?火一起,他们一走了之。师兄,我们是要他们,而不是要赶他们走。这里呆不住,他们会重回京都,很可能入侵紫禁城。那时,你我的脑袋大概就有点难以保住了,皇上会把我们的头砍下来。”
“那你说该怎办?”
“等,师兄。”
“能等吗?显然,该赶来策应的人,已经无法找到此地,被他们截断了。这么广阔的地力,我们人手不够,怎能把他搜出来?”
“所以要等他来呀,”
纽钴禄和卓心里虽则不以为然,但别无良策。
“我想,我可以设法找到他。”海秀说。
“你能设法?”海山问:“能吗?”
“总该试试,是吗?”
“这……”
“也许,我们该改变策略。”海山似乎有所打算。
“什么策略?”纽钴禄和卓问。
“怀柔。”
“怀柔?你可不要打错主意哦!”
“皇上就采取怀柔手段,把他请离五台的。皇上能,我们为何不能?”
“这……”
“等到他真的完全落在我们有效控制下,那时……”
“像洪承畴、吴三桂等等贰臣?”
“对呀!”
“这……好吧!也许真值得一试。”纽钴禄和卓居然意动:“等活佛醒来,再找他好好商量。”
***
山上的人需要水,人没有水是活不成的。
峰西麓有一条湍急的小小溪流,绕山麓再倾泻入南麓,形成一座美丽的深潭,然后流向西南的峡谷。
初冬时节,水色碧蓝,四周草木围绕,春夏间遍开野花。这里,也是附近小兽生息的地力。
山上的人下山取水,通常出动十个人以上,在小溪流警戒森严,取了水使匆匆上山。他们在小溪附近多次布了陷阱埋伏,希望将魔豹引出袭击取水的人,但劳而无功,先后五次取水,魔豹皆不曾出现。因此,纽钴禄和卓几乎认为张家全已经带了同伴逃掉了。
当然他也明白,张家全并没有逃走,仍在附近潜伏守候,因为夜间曾经多次听到震耳欲聋的豹吼声,那决不是真的豹吼,是张家全在示威。
豹不像虎,虎会因情绪变动而发出吼声。豹出名的阴险,潜行如幽灵,除非争夺食物或保护巢穴而逐敌,很少发出吼声。
已经是第四天的近午时分,正是双方歇息养精蓄锐的时间。
海秀出现在水潭旁,她只有一个人。
而且,是个赤条条的大美人。
离开五台进入丛山,已经八九天了,白天爬山越岭追逐,汗出如渖,晚上露宿草堆冷得发抖,身上之肮脏可想而知,男男女女几乎都变成了臭人。海秀人很美,但她已经是令男人掩鼻,连自己都受不了的臭女人啦!
她放心大胆地在漳中洗净衣裤晾上,再写意地在潭中戡水浮沉。
满人对男女之防没有汉人那么假道学,赤身露体并不是可耻的事。凭良心说,咱们汉人有些地方,也没把男女赤身露体看成“怪”事,甚至有些偏僻城镇,女人裸看上身在街上走也不以为怪呢。
正玩得高兴,突然向她晾衣的潭岸游来。
“喂!”她向岸上娇叫:“你不会把我的衣裤取走吧?那可是我仅有的一百零一套呢。”
她的水性不错,踩水术相当高明,上胸离了水面,一双玉乳半裎,那媚笑的神情动人极了。
“呵呵,我还不至于那么缺德。”岸旁出现一身豹装的张家全,坐在一根横枝上,神态悠闲地啃着半条鹿腿。
“你不下来?”她叫:“我不相信你这些日子以来,身上不发臭?”
“我比你们那些人舒服得很啦!我每天鄱在溪里泡上老半天。在五台,我就曾经玩过你这种把戏。”
“把戏?”
“是呀,引诱几个人来捉我。他们以为我赤身露体泡在水里,吃定我啦!结果,我反而宰掉他们。”
“你以为我也在……”
“没有,这附近我搜过了,你们的人都在山上。凭你,还宰不了我。”
“你知道,我一直就没有杀你的念头。”
“因为你很聪明。”张家全用鹿腿含笑指指她:“你知道你杀不了我,你只好利用别人来杀我。比方说,那次在九龙崖,崂山六煞……”
“那不是我派去的人。”她一口否认,游近岸旁:“如果是,我会毫不迟疑地加入,你知道我是什么都不怕的,我并不真怕你。”
“我知道,你很了不起,你是很勇敢的。”
“夸奖夸奖。”她泰然自若地走上岸来,那一身有如出于名匠雕塑的身材,委实具有令男人疯狂,令女人嫉妒的魔力:“张兄,你为何还不罢手?”
她毫无羞态,举动雅致,取腰巾轻拭身上的水滴,仪态万方地拢发,站在张家全面前,丝毫不曾显现淫荡诱惑的神情,是那么自然,那么优美,决不会引发男人的情欲,泰然自若甚至近乎天真无邪。
“我能罢手吗?”张家全跳下来笑笑,也泰然自若:“是你们不愿罢手。我宁可相信你们是对皇帝的忠诚,而不希望是你们那位小皇帝食言背信,派你们来追杀我的。”
“我们谈和,好不好?”她在草地上坐下,腰巾轻轻掩住胸腹重要部分,抬头注视着张家全,嫣然微笑动人已玄,却没有荡意流露。
“谈和?你在说笑话,呵呵!”张家全不坐,倚在树干上吃他的鹿腿。
“我不觉得好笑,我是当真的。”她正色说:“我本来是一个郡主,但我不要。在天下各地走动,我是江湖女英雄;在东者,我是有名的旗主名门妞妞。如果我喜欢,我随时可以恢复郡主的身份。”
“郡主是什么?妞妞又是什么?”张家全一楞一楞地。
“郡主,是王爵的女儿。妞妞,是还没有婆家的大姑娘。皇室的女儿叫公主,小时候称格格。格格最可怜,郡主倒还自由些,所以我宁可做妞妞。”
“怎么说?”
“格格的丈夫称额驸,结婚后不准住在一起,而且不准生儿女,见丈夫一面都要奉准,而且要有嬷嬷陪同,好可怜。郡主没有那么可怕的限制,但不准与内三旗以外的低身份人士结婚。满汉可以通婚,但格格和郡主是例外,不准。妞妞,神气极了,除了爹娘,几乎可算是一家之主,可以任所欲为。比方说,我如果是郡主,我就不肯嫁给你,妞妞则……”
“你在妙想天开。呵呵!”张家全大笑:“就算你是公主,我也不会娶你。”
“我宁可死,也不要做公主。”她抢着说:“你说,我那一点不好?你如果希望我恢复郡主身份,我会设法让你入旗,我爹本来就是旗主,弄个什么王爵给你易如反掌。如果你喜欢在天下各地扬名,我……”
“你,你什么都不要说。”张家全丢掉鹿腿:“我……我什么都不喜欢。”
“我……”
“你很好,但还不够好。”
“为什么?”
“因为你我是死敌,这一点是无可改变的,因为我另有心上人,在我的心目中,她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劳驾,回去告诉你们的人,我给你们一天工夫,明天的正午时分之前,你们必须偃旗息鼓乖乖地、不再玩任何花样诡计整队离开,一直返回五台,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不然,必须有一方死尽除绝。再见,珍珠妞妞。”
“张……家全……”她亟叫,跳起来。
张家全已经走了,林空寂寂,鬼影俱无。
她开始沉着地穿衣裤,明亮的眸子突然涌起浓浓的寒意,这种眼神张家全如果看到,准会发寒颤。
美丽的女人动了杀机,就一点也不美丽了,只会令男人害怕,令男人做恶梦。
“你已经让我绝望了。”她喃喃地自语。
她认为附近不会有人,更没料到她的低声喃喃自语会有人听得到,她的杀机也会有人感觉得到。
走上了登山的行程,她眼中的杀机仍然存在。
***
张家全与尹姑娘,藏身在对面峰脚的树林内。已经是未牌末,阳光的热力正在消退,不久之后,便会冷得令人发抖啦!
白天如果晴朗,夜间一定会有浓霜。相反地,白天如果有浓云,夜间也会有雾,雾不一定能结霜;露才能结霜。
另姑娘偎坐在他怀中,反过手来拉拉他的鼻尖。
“你好笨。”她咕暗娇笑:“放着现成的驸马爷不做,恋着我这野丫头干什么?真笨哦!”
“你耳朵尖,应该听到的,女人对偷听悄悄话最感兴趣了。”张家全手上一紧,把她抱得瑞不过气来:“驸马爷与公主一样可怜。公主不生儿养女,恐怕是避免皇室血统外流吧!
驸马爷不稀罕,我还可以做王爷呢!”
“是不是很可惜呀?后悔还来得及。”
“可惜,”
“可惜什么?”
“你看我像不像王爷的料?你呀!你也没有做王妃的命,只能做我这山野狂夫的妻子。
“去你的!我答应嫁给你吗?”
“这时答应还来得及呀!”
“我……哎呀!你的手不老实……哦,说真的,真也亏她。”
“亏她做得出来!那光赤的样子真羞死人。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用美人计已够下乘,像这样……啧啧!真不像话。羊脂白玉,我儿犹怜,偏偏碰上你这木石人,我真替她叫屈。”
“她这种人是不在乎什么的,不然她该在京都做郡主的。她为了她们的目的而任何牺牲在所不惜,我倒觉得她还怪可爱的。”
“是可爱呀!所以你一双眼晴就不老实,在她身上……以后你……你……”
张家全将她掀翻,激情地吻她,把她吻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像是瘫痪了。
她正沉迷在晕陶陶的醉意里,突然身躯一震,被张家全倏然抱起。
“家全……”她仍在迷醉中。
“向西走,快!”张家全将她一推:“昨天的树穴,快……”
她猛然一震,完全清醒了,如受眠地一跃三四丈,三两闪蓦尔消失。
张家全迅远背起豹皮革囊,向东急窜,在百步外猛地跃登横枝,发出一声豹吼,同左飞跃而下,随即向西北发腿狂奔。
穿枝入伏声瞒不了人,林下枝低草密,奔跑时想避免发声,那是不可能的。
三组人分三力悄能急追,没料到人在树上发出豹吼,这是说,人躲在树上,所以发现他们了。
纽钴禄和卓最先追出,庞大的锡伦活佛也不慢,居然衔尾相随。
燕山三剑客略慢些少,仅老三纳拉费扬古聊可保持三丈左右的落后距离,海山兄拉后了五丈。其他的人,一追就散,前后参差。
密林茂草中追人不易,拉远至四五丈,稍一大意就看不见人影,只能循声狂追。
魔豹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但声音仍在前面。
一阵好追,全部消失在密林茂草内了。
***
竖立衣旗的峰头上,留有两个人,居高临下观测,挥动衣旗指示方向,一人吹起法螺相辅。因此魔豹逃窜的方向,全在两人的控制下。
两人的注意力,全放在下面的追逐上,不知身后杀神光临。
五丈外的草丛中,升起飞虹剑客和金鹰的身影,无声无息,像是鬼魅幻形,向前悄然接近,脚下排草又轻又柔,也没有任何声息。
飞虹剑客指指吹法螺的人,再指指自己的鼻尖,表示“这是我的目标”。
金鹰点头会意,向挥旗的人身后接近。
吹法螺的人虽然是拔尖的高手,但山风从对面吹来,听不到身后的听息,一面要紧盯山下的追逐情形,一面要吹法螺指示方向,怎能再分心留意身后?
“呜……”法螺声一长,意思是逃走的人在追的人北面,吹得相当卖力。
“噗”一声响,后脑挨了一记无坚不摧的内家重掌,震腐了脑髓。
法螺声倏止,法螺先往下掉。
摇旗的人警觉心极高,猛地大吼一声,海碗粗两丈长的旗杆,重重地向后倒下,踊身虎跳两丈,人旋身雁翎刀出鞘,一招回风劈浪攻敌自保,风雷骤发,力沉力猛悍野绝伦。
“铮”一声暴响,鹰爪扣住了刀,火星飞溅,刀爪纠缠在一起,两人的马步皆无法在刹那间稳下,也无法抽回兵刃。
飞虹剑客及时狂冲而至,大喝一声,两劈掌劈在那人的后颈上,按理,他已用了九成劲,那人的脑袋即使不飞,颈骨也会折断。
可是,那人仅身形向下略沉,左手拦腰挥出,击中飞虹剑客的左小臂,把飞虹剑客震出两丈外。
金鹰恰好抓住机会,脱手丢掉扣住刀的鹰爪,贴身了,双爪齐下,兢擦数声轻响,十指扣人那人的双肩颈,猛地纽身将人拖倒,右膝一沉,重压在那人的顶门上。
“要活的……”飞虹剑客叫。
可是,叫晚了。
金鹰有点疲倦地站起,双手全是血。
“这家伙刀上的劲道可怕极了,几乎反震伤了我的手膀。”金鹰苦笑:“老哥,咱们真的老了,假使不是偷袭得手,咱们都会葬送在此地,好险,”
“这些人都是拔尖的高手,咱们行刺的举动,确是愚不可及,一比一,咱们的胜算不会超过两成。”飞虹剑客犹有余悸地揉动着手臂活血:“咱们走吧,去找四海潜龙这位老哥。
“奇怪,他们三位怎知道这些人要出击?”金鹰一面走,一面惑然问。
“如子莫若父呀,笨!”飞虹剑客调侃老朋友:“张老哥从种种迹象,猜测出张小哥的意图和举动,从而估料到这些人的对策,这不就了然于胸吗?”
“了屁的于胸!”金鹰说:“这只是你想当然的看法而已。总之,费解,费解。”
两人一下山,立即消失在丛莽中。
***
看不见衣旗,听不到法螺声,落后百十步的人,便迷失了方向。
卅余名顶尖高手,倒有一半失去跟踪追逐的目标,尤其是连连变更方向的魔豹速度加快之后,连保持在百步向的人也感到吃力了,耳听前面速度快的同伴声音渐小,急得用尽了全力,无如脚下不争气,想赶上也力不从心,最后是愈拉愈远,终于听不到声息了。
犯案的人,最好的办法是脱离现场,尽快脱身远走高飞,走得愈远愈好愈安全。追缉的人,对这种罪犯最头疼,稍慢一步,便会追错方向。
这一场追逐,生长在山林的张家全占尽了便宜。
而且,他是有计画的脱逃。
落后廿余步的锡伦活佛,甚至不知道他在中途把豹皮革囊,卸下来藏妥再走。
长途奔驰,需要耗损大量的体能,身上加重一斤,就会多增一斤的损耗。轻功仅能用来应急,耗损的体能比奔驰多增三倍以上,所以决不会有蠢才用轻功赶长途,那会把人累死,体能耗尽精力虚脱,心脏不堪负荷,血液沸腾非死不可。
庞大身材的锡伦活佛,所耗的精力就比任何人都多,逐渐感到吃不消啦。
“吼……”这位活佛终于心中焦躁,发出了狮子吼绝学,希望把前面飞逃的魔豹震撼得跑不动,心神大乱就可任意宰割了。
草木摇动,前面奔逃人声音清晰,不但保持原状,而且似乎更轻快了些。
“吼……”第二次狮子吼发出。
几乎是并肩狂追的纽钴禄和卓,有点冒火啦!
“活佛,你再鬼叫几声,恐怕自己就得躺下了。”纽钴禄和卓不悦地叫:“你要震昏的人不是魔豹,而是对付自己人。”
落后三四丈的纳拉费扬古,并不怕狮子吼。
“师兄说得对。”纳拉费扬古说:“魔豹根本不怕狮子吼,库拉活佛的死,恐怕就是被狮子吼促成的,狮子吼反而促使魔豹下毒手。”
使用狮子吼,所耗的精气神相当可观,仅发了两声,纳拉费扬古便追上了。后面的海山兄妹,更后面的两猛兽白象与火麒麟,甚至讲武堂的魔爪天尊,大同军方的夏都堂,也因为而各向前拉近了好几步。
锡伦活佛恼羞成怒,脚下一紧,加了一成劲,立即超前保持领先。
忿怒中加劲,不是好现象,精力耗损倍增,要不了多久,就会贼去楼空。
纽钴禄和卓是经验丰富的追缉行家,知道什么时候该加劲,什么时候该保持精力,所练的玄门内功,最重视定静功夫,所以气机最为顺畅,蓄精养力调气的功夫特别到家,可不想与活佛别苗头显本事,依然保持一定的速度,所以片刻间便落后了七八步,不再与活佛并肩追逐,呼吸比活佛好得多。
一座山、两座山……穿林入伏,上下升沉……
草木声簌簌急动,被追的人正向山脚下的谷地浓林急降,速度显然大不如前,比追的人保持相等的速度而已,决难将追的人摆脱。
而且,似乎拉近了些,已可不时看到乍现乍隐的豹影闪动。
双力的速度,与最先开始追逐时比较,显然同时减掉了一半以上,双力的精力皆耗损得差不多了。
前面廿步左右的豹影一闪,窜入一处树下的茂草,一闪不见。
看清了豹影,锡伦活佛眼都红了,猛地加了一成劲,飞掠而进,冲开草丛势如奔马。
“魔豹,我不信你飞得了。”锡伦活佛的汉语极为生涩,但可以听得懂,由于呼吸紧迫,可就不怎么悦耳了,那简直像是泄了气漏了风的破球被挤破一般难听。
冲势之猛烈迅疾,无以伦比,真像一辆飞驶的大车,突然全速冲入凋零的枯林,草木纷折,地动天摇。
这一冲,冲近了十步,拉近至十步内,前面的豹影如在目前,也似乎伸手可及啦!
豹影突然折回,向左面的参天吉林窜去。
锡伦活佛身躯庞大,在低垂的枝叶与草丛中,可以无畏地横冲直撞,挡路的草木遭殃。
但在这种茂密的、大有双人合抱的参天吉林中,闪动转折就没有那么如意了,撞上巨木可不是愉快的事。
心中一急,便不顾一切走险。
一声巨吼,右手巨掌一伸,响起一声霹雳似的大震,掌出火流狂喷,袖底暗藏的喷火筒爆发,火焰借无俦掌风的神奇助力,向豹影背后喷去。
豹影向下一伏,着地奋身一滚,再斜窜而起,火焰以半尺之差落空,相当危险。
再一次怒吼,人便凶猛地追出,左掌发似奔雷,一道青虹电射破空而出,青气幻化为青虹,中间出现一道晶亮的电芒,光临豹影的背心。
飞剑,喇嘛的吞力吐火旁门绝技之一。
豹影连续绕树飞窜、滚翻、滑行、游窜、纵跃……瞬眼间,不知换了多少次方位和身法,似乎豹影千变万化,不是一头豹影在闪动,而是一二十头豹影在变幻,连度之快,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飞剑贴树绕擦而过的声响,入耳轻而微,但树皮裂开甚至爆脱,每擦一树,皆危极险极地距豹影不足三寸,假使能再快些,一定可以贯入豹影的要害。
连越七株大树,飞剑翩然飘落,劳而无功。
锡伦活佛不再拾回小飞剑,狂怒地全力飞扑而上。
豹影闪在一株三人合抱大的巨树后,折向飞窜。
锡伦活佛晚一步到达,也跟着绕转大吼一声,右手向前疾伸。
相距不过丈五六,近了,伸手可及。
猩红的大手,似乎平空伸长了两倍,掌也似乎大了两倍,同豹影电闪似的拍去。
大血印掌,密宗的武功绝学,不是法术。
注意力全放在豹影上,忽略了上方。
巨树上段被雷火所殛,年久日深,雷殛的巨洞已被新的树皮所包,形成一个隐密的大洞洞里面有人潜伏,配得恰到好处。
人影疾降,轻灵快捷有如隼鸟穿林而搏,剑光横空下射,快极。
“嗤”剑光无情地砍开了锡伦活佛的天灵盖。
豹影也在大血印掌临背的千钧一发,向前一仆虎扑着地,但见斑影一闪,便滚缩在树后。
“彭!”大血印掌力击中大树,枝叶摇摇。
“砰!”锡伦活佛庞大的身躯,续撞中大树,反弹出丈外倒地,脑袋中分脑浆血液迸流。
豹影两闪,突然像是流光电火,消失在吉林右面百步外的矮林茂草中。
豹吼连声,引导追的人跟来。
追的人习惯上通常采用抄近道,追得次快的纽钴禄和卓也不例外。
由于锡伦活佛急功心切,用了全力追扑,同时发招攻击,这期间其实十分快捷,真有点像流星赶月,所以追了不少距离,纽钴禄和卓事实上已落后己在五十步外,早已看不见前面的锡伦活佛了。
锡伦活佛被尹姑娘杀死,一直不曾发出叫声,因此后面的人根本不知活佛已经死了,怎知这位武功盖世,佛法无边,在所有的人中号称第一的司令人,会无声无息被杀死了?
纽钴禄循声折向抄近道追赶,也就看不见锡伦活佛的尸体,还以为锡伦活佛已追上了魔豹,豹吼声表示双方已经拼上了呢。
豹吼声吸引了所有的人注意,连落后里余的人,都知道该往何处追,这些人本来已经进退失据不知何去何从,不打算再在丛莽中盲人瞎马乱闯了。
这一来可妙,几乎满山都有人向豹吼声传来处急赶三三两两散掉啦!
无可否认地,追得最慢的人,几乎全是武功根基稍次一级的人,在养气持久性方面稍差一分半分,但比起一般武林一流高手,仍然高明一级。
三个一等御前带刀侍卫,在最后面、也在最外侧飞掠,抄近道向山下的豹吼声传来处急赶,脚下十分俐落,掠走如飞鱼贯急窜。
前面一排苍松下,突然踱出三个人。由于这一带是松林,林下野草稀少,双方照面看清人影,相距仍在廿步外,林下的视界可远及百余步,足以从容应敌。
三名侍卫都是近四十岁的大汉,反应极为敏捷,先发出召唤同伴的警啸,脚下一慢消去冲势。
他们不认识这三个灰发老人,已看不出是飞虹剑客那一群刺客。反正在这里碰上的人,必定是敌非友,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何况对方佩有刀剑。
“什么人?”最先到达的侍卫沉声喝,一声刀吟,雁翎刀出鞘,一面赶快调和呼吸,一面挺刀戒备着接近,气势相当慑人。
“刀客!”四海潜龙拔刀沉声答:“留下你们,你们不必追了。”
“我,剑客。”行空天马找上了第二名侍卫。
“我笔客也算一份。”神笔秀士找上了第三名侍卫,他是唯一不带煞气,笑吟吟泰然自若的人,气势也比对方弱了百倍,不脱书生本色,真有秀才遇着兵的强烈对比,不同的是秀八匹七才找了兵而主动生事。
“你们是逃民?抑或是魔豹的党羽?”侍卫厉声问h气势汹汹,直逼近至八尺内,随时皆可能挥刀进击,勇悍之气勃发。
“就算是吧!”刀客大声答。
“远战速决!”剑客接口:“拖不得。”
几乎在同一瞬间,三人同时发起猛烈的抢攻。
“夺魂斩……”喝声与刀光齐至,有如电光激射,利刃破风声像是午夜的松涛,动魄惊心。
“铮!”侍卫对了一刀,雁翎刀突然被震得向外张,侍卫也吃惊地急退自保。
来不及了,刀光就在这刹那间流泻而过,速度增加了几倍,刀啸已变成隐隐风雷,见光不见刀,击破护体气功划破骨肉的声音清脆短促,红光崩现。
“哎……”侍卫叫了半天,身形被自己震用的刀带动,飞跌出丈外,腹裂肠出。
“走!”剑客叫,身剑合一破空飞射出四丈外,再纵起剑已入鞘,似乎人化流光冉再而去。
树下,一名侍卫心坎中剑,贯穿了心脏,这一剑真是神乎其神,化不可能为可能,第一剑便击中要害穿心毙命,这在高手名家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另一名侍卫似乎死得很平静,魁星笔贯入右太阳穴,一击便死。
一照面间,三个一等一侍卫精锐高手,一招被杀,令人难以置信。
侧方另三名侍卫穿林而来,是闻声赶来策应的,只看到尸体,看不见敌人。
***
纽钴禄和卓领着师弟妹穷追,前面二三十步豹影忽隐忽现。
豹影穿林入伏的身法太快了,只能在刹那间显现中,依稀看到豹斑的形影,也就没留意所追的人是谁,也没留意这个豹影没戴豹头帽。
他们追的是尹姑娘,轻功差了一大截。行空天马的绝技江湖无人能及,号称天下轻功第一把交椅,女儿艺自家传下过苦功,岂能太差?姑娘假使要扔脱他们,可说易如反掌。
正追间,后面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极为耳熟的豹吼,按着是两三声厉啸和惨叫,汇成令人惊心动魄的声浪,一听便知后面的人受到可怖的袭击,有人丧命了。
“糟,魔豹在后面。”纽钴禄和卓止步惊叫,脸色大变:“后面的人糟了!”
“那……前面的豹……”海山惊问。
“不是他。”
“可是,豹影……”“赶快回去接应,也许可以把他堵住。”纽钴禄和卓无暇解释,回头狂奔。“统领,魔豹在后面……”廿步外的夏都堂已经止步等候h急急禀报。
“我知道,退回去堵截。”
百余步外的树林中,已经有五个本来落在后面的人等候,守住三具体体,都是被刀杀死的。
“是魔豹。”一名大汉余悸犹存,脸色苍白的向右方树丛一指:“从那边逃走了,从树上下扑,一击即走,好可怕的速度和刀法,我们的人丝毫没有还手的机会,可怕极了。”
“我们上当了!”纽钴禄和卓咬牙切齿跌脚厉叫:“他是故意叫我们下山的,党羽都穿了豹皮衣出没,偷袭埋伏打了就跑。”
“赶快退回去,接应后面的人。”海山急急地说:“大家留意魔豹,其他的人不必耽心不容易退回山头,人数仅剩下十个人,损失了三分之二,这次追逐,失败得好惨。
***
张家全心中疑云重重,大惑不解。
对方当机立断,聚集在一起退走,大出他意料之外,人一聚,实力极为雄厚,他不敢出出面阻拦,拦也拦不住,说不定反被对方缠住脱不了身。
他仅除去三个人,连尹姑娘所杀的锡伦活佛,也只有四个,怎么却多发现了六具不是他杀的尸体?
他无暇仔细寻找,到底多了多少具体体,他还无法知道,反正所看到的人具体体不是他杀的,这是比青天白日还要明白的事。
谁在暗中帮助他?可以断言决不是疯虎或飞虹剑客那些人,那些人一比一,也不是这些鞑子的对手,更不用说众打群殴了。
两人隐身在峰腰的树林内,留意峰顶的动静,可惜看不出峰顶鞑子们的活动情形。
峰顶有草无木,白天很难接近,宜守不宜攻,是相当良好的防守要地。鞑子们退回山峰,着眼就在防守上。如果在山下的林野里,四面八方都可任意突袭。
“我得上去与他们澈底了断。”他向姑娘说:“至少也得上去探探他们的实力。”
“相当危险,家全,不要急,好吗?”姑娘反对登上山顶:“上面平坦,草地宽阔,草长仅及膝,一被缠住,有如虎入平阳,去不得。”
“他们人少,缠不住我的……”
“唷!你要一个人去?”姑娘正色说:“你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我去看看而已……”
“看看也不行,有你一定有我。”
“你……”
“嘻嘻……”姑娘娇笑,改变策略激他:“你以为我放心你独自与那个什么郡主妞妞鬼混?休想!”
“你想到那里去了?”他脸一红:“作怪!”
“作怪?上一次要不是我在一旁,你们孤男寡女赤身露体鬼混,不在一起洗鸳鸯澡才是怪事。人家妾有意,你难免郎有情……”
“鬼话!你说正经些好不好?”
“好,那就说正经的。你去,我也去。”
“呵呵,公不离婆。”
“油嘴!”
“我们去逗逗他们,见机行事,至少可以给他们精神上无穷的威胁。注意,退一定要快。”
“我一定可以配合你。”
“咱们本来就是相配的一对。”
“贫嘴,”姑娘拍了他一记,脸上有得意的微笑。
***
山顶上,十个人每两人为一组,由纽钴禄主持大局,分配停当,成了一队坚强的战斗体。
“度过今晚。”纽钴禄和卓向众人说:“明晨就开始返回五台。圣驾该己经过了龙泉关,我们牵制魔豹的计划已经大功告成。五台方面还留有一部份的人,我们一到五台,立即以快传军报,急传大同、太原、潞安,出动所有的人手与可调用的兵马,分由三方面入山,封锁太行澈底搜杀魔豹。夏都堂。”
“卑职在。”夏都堂恭敬地回答。
“贵分署的人,必须全部出动,有效地掌握太行各山寨所招安的人马,配合官兵行动。
本座即向军机处请发赏金,以五千两银子重赏格杀魔豹的人,死活不论。”
“卑职知道。”
“今晚,魔豹那些人可能大举前来袭击,一有动静,各按方位列阵,不许冒进,不许逞强贪功,务必发挥全阵的威力,希望能歼除魔豹永除后患。谁不遵号令乱阵,军法从事。”
东面五十步外,草丛中突然升起张家全和尹姑娘的身影,两人并肩而立,阳光下,豹衣极为抢眼。
十个人一跃而起,迅速地列出五行阵。
“纽钴禄和卓,你死掉那么多人,自以为大功告成,其实你这付出惨烈代价的成功,是没有必要的。”张家全用震耳的嗓音高声说:“在下是重视言诺的人,说话算数,已经当着你们主子面前,承诺放弃行刺离开五台,而且已经实践诺言远走高飞,你们根本用不着跟来牵制,你能算成功吗?”
“我们从不信任你们这种人。”纽钴禄厉声说:“防备你们这种人是我的责任,任何代价在所不惜。把你们的人叫出来吧!在这里决一死战。你我之间,只许有一方活着离开此地“哈哈,你很急着决死,是吗?”张家全大笑:“可是,我并不急,一点也不急,我有的是时间,我要在这数百里山野间,逐一杀死你们,你永远,有机会出山:派兵马来搜杀我了。”
“那是你个人的想法。”纽钴禄和卓说,向前举步。
五行阵开始向前移动,前面两人是海山兄妹,大踏步踏草而进。
张家全与尹姑娘也开始后退,速度相等。
“我对行军布阵毫无所知,也毫无兴趣。”张家全一面退一面说:“我不会傻得闯你的阵。”
“我们十个人可闯剑海刀山,可冲溃千军万马。”纽钴禄豪气飞扬地说:“你也有九或十个人,何不在此地决战?看谁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
“我魔豹对英雄好汉毫无兴趣,我要用我的方法,我所选定的地方决战。你们虽然自以为是英雄好汉,却与我们所认定的英雄好汉涵义不同。
我们的所谓英雄,是一比一公平决斗,卑视倚多为胜;彼此看法与认定的标准不同,我不会闯你的阵称英雄。”
纽钴禄和卓止步,五行阵也就停止不进。
这时,张家全两人已返到顶前缘,再退便要下山了,所以纽钴禄和卓不得不止步。
张家全两人也站住了,保持五十步的距离以保安全。
“她是尹家的小泼贱尹香君,黄山行空天马的女儿。”海秀终于看出尹姑娘的身份了:
“尹小贱人,你在替你黄山尹家招来灭门大祸。”
“真的呀?”姑娘大声说:“我却不信邪。”
“原来你在他身边施展狐媚手段,难怪他一而再拒绝我的要求。”
“那是你犯贱,不要脸。”
“不要再说了。”纽钴禄和卓制止海秀吵闹:“张家全,你还有机会改邪归正,富贵荣华在等着你,何苦放弃光宗耀祖的尊荣,甘愿跟随这些不义的江湖亡命鬼混?我保证你……”
“哈哈哈哈……”张家全用狂笑打断对力的话:“你这些话简直是狗屁!我只有一句话问你。”
“问什么?”
“你们为什么不滚回关外去?”
“大胆!你……”
“哈哈哈哈……诸位,咱们山林草莽中再见,告辞。”张家全抱拳远远地行礼,准备退走。
蓦地,他身形疾转,人旋身刀已出鞘。
山下涌上五个人,身形奇快,无声无息己到了身后三丈左右了。
“你们……”他讶然惊呼,接着如中雷殛,猛然一震,张口想叫,却叫不出声音。
他的虎目也张得大大地,整个人似乎僵住了。
“爹……”尹姑娘却欣然惊叫,向下飞奔。
神笔秀士不走了,飞虹剑客与金鹰也默默地退在一旁。
行空天马也止步,伸手接住了爱女伸来的手。
四海潜龙脸色不太好看,表情复杂向上走。
他向后退,脸上的肌肉在抽搐。
十年一别音尘绝,乍见音容依稀。
十年,他已长大成人;十年,老父发已生华,十年留下的风霜遗痕,掩不住昔年风貌。
“是……是爹吗……”他好不容易发出声音,觉得喉间似乎有物所堵塞,这个爹字好陌生,说得好费力。
“孩子,你长大了。”四海潜龙沉静地说。
“爹……”
“孩子。”
“你……你知……知道,孩儿这……这些年来,是……是怎样活……活过来的吗……”
泪水像泉水般涌出,他的声音抖切,但饱含愤懑与委屈。
“我知道你能坚强地活下去。”
“娘……娘她……她……”
“我已经回去过。我对不起你娘,但我是不得已。孩子,我很抱歉,把你母子……”
“我不要听!”他发狂般尖叫:“我不要听,我……”
“孩子……”
“我不要见你,我恨你,我恨你……”在发狂似的叫号声中,他一跃四丈,发疯似的向山下奔去。
“家全……”姑娘狂叫。
豹影如电火流光,片刻间便形影俱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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