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针织女一蹦两三丈,三两起落便消失在树林深处。
自始至终,两人都不曾通名。
“看样子,她有死而后已的决心。”
杨明自言自语:“四海牛郎不但雄心勃勃,而且工于心计阴毒得很,早晚会重临顺德府,把她爹爹打下地狱,难怪她不甘心,要死而后已。我劝她走,显然不是好主意。”
石泉寺白天也罕见人迹,夜间更是鬼较飘忽,鬼火飘浮,野狗长峰,枭啼摄魄,森然有如鬼域。
冷面佛母师徒仍在寺内住宿,短期间不能走动。
冷面佛母的腿挨了一记小法刀,没伤到筋骨,本来仍可勉强走动,真不该昼间仍然逞强,借三女煞配合四海牛郎布伏,强提真力行雷霆一击,反而被杨明全力御棍破法,震得她创口进裂,行动时痛楚难当,走不了啦!
大女煞更糟,神针织女那一剑深入内腑,幸好有灵丹妙药保住了性命,更走不了以免伤势恶化。
但她们必须走,杨明肯定会来找她们讨公道。她们也知道杨明也受了伤,但以逃走的速度估计,伤势不会太重,将会在短期间找她们算账,在这里等候强敌前来报复,她们的禁制绝难对付杨明这种可怕的高手。
二女煞和三女煞主持大局,显得忧心忡仲,四海牛郎没留下人手相助善后,她们自卫的能力有限得很。
因此,受伤的大女煞不时诅咒埋怨,认为四海牛郎对不起她门,只顾自己逃命,不管她们的死活,无情无义毫无一个首脑人物的担当。
二女煞悄悄跑了一趟县城,预定在两乘小轿,把受伤的人抬走,夜间快速西奔宿州,与一社一会的人会合,人多势众足以对付杨明的报复。
天黑后不久,距动身至北门外乘轿仍有半个时辰,马匹已备鞍上辔,行囊也系妥在鞍后,一切停当,只等时间一到便悄然动身。
三女煞正在收取布下的防险法器,这些法器是准备对付杨明的,这半天毫无动静,猜想杨明不会来了,很可能伤势不轻,没有前来冒险的精力。
刚将寺门外的几支旗幡木人收妥,山门外的阶下人影幻现。
昨晚杨明深入虎穴,直捣中枢,并没触及禁制,是被她们引狼入室“请”进来的。
今晚,禁制一收就来了。
她眼角瞥见黑影幻现,不假思索地纤手急扬,两只小金铃与一把八寸小法刀,发出奇异金鸣呼啸横空,黑夜中看不清形影,金鸣声也乱人听觉难辨位置,即使是暗器宗师级的名家,也逃不过两铃一刀的狂猛急袭。
“是我……”黑影急叫,人化流光斜掠出三丈外,险之又险地脱出两铃一刀的控制区。
“你还不算无情无义,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们走了呢!”
她及时停止发射第二群暗器:“进来吧!我们正准备动身去宿州找你,你如果不来,彼此之间肯定会有是非。”
是四海牛郎,身边没带有保嫖,穿了灰黑色夜行衣,不再穿华丽的衣衫招摇。
“我安排窝弓金钩,非宰了这个混蛋不可,就算他是龙虎,也逃不过金钩窝引”
四海牛郎走近,并肩进入寺门:“眼线没发现这混蛋的踪迹,“我们已雇了轿……”
“我知道,我已替你们另行安排。”
“你没先和我们商量,就替我们决定行止?”她大为不满:“今晚不走,等他精力恢复,我们能走得了?师父与大姐皆伤势不轻……”
“找另派有人掩护你们,放心吧!今晚你们一走,他便不可能紧蹑在你们身后,我的埋伏便不能发生作用,日后要除他更非易事了。”
“你还有多少人?”她要知道实力。
“不太多,但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打埋伏算是委屈了他们,光明正大硬拚咱们也稳占上风。”
“人不多,能有多少胜算?你利用我们做引媒,存心要我们冒可怕的风险,你……”
“不会有风险,信任我,好吗?”四海牛郎安抚她:“我的人必须加紧追赶九州冥魔,所以不能多抽出一些人手对付杨小辈。”
“你真发现九州冥魔了?”她竟似不信:“在这里出现了好几个九州冥魔,你知道哪一个是真的吗?”
“我见过他,是一脸色红润的老人。在顺德我就和他打过交道,那时他和神针织女并肩站。”
四海牛郎不便将在顺德发生的事故详情说出,几句话带过:“现在那老鬼又和那泼妇走在一起,好像身边多了一两个人。老魔其实浪得虚名,真才实学有限,真要生死相拆,三十招之内我有把握摆平他,所以不足为患。我觉得这姓杨的小辈,反而比老魔高明,很可能是心腹大患,因此必须先除掉他。见了你师父,我再把埋伏的计划提出来商量。”
“你最好小心些,大姐很不谅解你呢!”
“我没走,表示我重视情义,对不对?为大局着想,她应该谅解,你也该替我美言几句呀!”
“哼!谁知道你怀有些什么鬼心眼?大姐认为你雄才大略,对你期望甚殷……”
“你呢?我是说你对我的看法……”
“你像楚霸王。”她冲口而出。
“呵呵!谢谢你的夸奖。”
“楚霸王是个彻底的失败者。”
“你……”四海牛郎笑不出来了。
“你自己进去吧!”她指指没有灯光的黑暗排房,自己袅袅娜娜循小径往偏殿走了。
楚霸王不在关中称帝,跑回徐州(彭城)建西楚霸王皇朝,就是没有远见的失败者。
所以当时有人骂这位霸王沐猴而冠,讽刺楚人没出息。
同一期间,杨明单人匹马,出现在西行的官道上,夜黑如墨,官道上鬼影俱无。
已远出三十里外,健马轻快地小驰,前面隐约可看到一星灯光,像吸引飞蛾的荒野星火。
这条路他熟悉,知道那是路旁的三家小店,前不沾村,后不近镇,旅客可在这里歇脚进食,赶不上宿头,也可以向店主精商暂住一宵。
他在五里外便策马驰入路右的荒野,不久便像幽灵般出现在三家小店的后方。
小店早已关门,夜间不可能再有旅客行走,最右首的一家小店居然是了盏气死风圆形门灯笼。
地头熟,他在地利上占了先。
店堂有灯光,三名大汉正面据桌品茗聊天。
门外侧的小广场边缘一株槐树下,躲着一个警哨,贴树而立不言不动,可以完全监视它道两端里内的动静。
三大汉身材特别壮实,四十来岁正壮年,一举一动沉着稳实,流露出名家高手的气势,一佩剑,一佩刀,另一位胁下有盛判官笔的革囊。兵刃不离身,表示他们随时皆有防范意外的准备。
“咱们这一组只有六个人,真对付得了姓杨的小辈吗?”
佩剑的大汉喝干杯中茶,一面斟茶一面说:“连冷面佛母四位巫门大师,也自认对付不了他。社主把希望寄托在咱们两组人身上,是不是有点倒因为果?”
“周老哥,你不要心虚好不好?”佩刀的大汉倒是信心十足:“咱们大才小用,明天要扮店伙旅客,茶水食物皆下了人喉即生功效的封喉毒药,再六人暗器兵刃出其不意全力一击,他即使真练成不坏金刚法体,在毫无防备下,同样禁不起一击。”
“咱们六个威震江湖的高手名家,被安排暗算埋伏,实在不是滋味。”佩判官笔大汉开始发牢骚:“我想斗一斗真的九州冥魔,不该答应留下的。老魔可能已经到达宿州了,但愿还有机会赶上去。斗一斗这种威震天下的魔头,才是出人头地的英雄行径;暗答姓杨的小辈,成功了也不光彩。”
“谁也无法证明那老魔是九州冥魔。”佩剑的大汉说:“社主硬指那人是九州冥魔,却又不积极图谋,与往昔操之急切的态度完全不同,可知连社主也不敢断定是真的九州冥魔。
你真有意斗那个魔头,日后一定有机会斗他一斗的,咱们留在宿州的人不多,人都赶往徐州布置了,留下的人绝对奈何不了那魔头。社主说那魔头不足为患,我看靠不住,他就无法缠住那魔头,我们赶到时,魔头早就不知去向了,傍晚才发现魔头三男女西奔,想追已来不及了。”
“灭杀的!到底有多少个九州冥魔?”佩刀大汉大拍桌子:“可以肯定的是,打伤双头蛇女皇蜂的年轻九州冥魔,决不是一个白发老头化装假扮的。社主硬说那个红脸老鬼是真的九州冥鹰,我不相信。诸位,如果我说姓杨的小辈,是真的九州冥魔,你们相信吗?”
“社主说谁是,你们最好是相信。”佩判官笔的大汉大声肯定颁兑:“社主在顺德府,与九州冥魔交过手,在这里再次相逢,交手略占上风,应该不会有假。早些歇息吧!明天有得忙呢!等冷面佛母的小轿经过时,就得看我们的了,那混蛋一定会跟在后面,在这里也必定歇息饮马,咱们千万不要误事,务必按计毙了那杨小辈,如果失败,咱们的脸往哪儿放?”
“真得早些歇息养足精神,明天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佩剑大汉喝干杯中茶离座。
自始自终,他们没发现堂屋左后侧的货架房,隐伏着一个体形缩小近倍的怪影。
次日辰牌未已牌初,两乘小轿八名轿夫,加上扮成村姑的二女煞三女煞四匹坐骑,在小店歇息片刻,不久便向西道赶。
始终不见有陌生的可疑单身旅客出现,表示没有人跟踪盯梢。
直至未牌时分,六大汉才撤走策马西行。
所有的沿途埋伏落空,一步错全盘皆输。
第二天午后不久,住进宿州北关外的兴隆老店,算是安全抵步,沿途没发现任何警兆。
断后的一组人,在傍晚时分赶到,也一无所见,似乎杨明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也许,已经伤重死在灵壁了。
一社一会留在宿州候命的人并不多,其他的人已向徐州走了,事先已有安排,不需留下太多的人应付意外。
几个九州冥魔在灵壁出现,就是意外之一。杨明的现身讨债,更可算是意外中的意外,把四海牛郎拖住,主将留下处理意外确是失策,没能把精力放在徐州开山门的大目标上,错失大好时机。
徐州方面,笑益尝正与紧急赶来声援的朋友,作了妥善的应变准备,严阵以待。
冷面佛母与大女煞的伤势,已受到有效的控制,不愿在宿州等候杨明前来报复,仍然催轿往徐州出发,有十余名高手名宿随同保护。不怕杨明兴师问罪。
在宿州仅停留一天,便动身北上,二三两女煞仍可派用场,四海牛郎需要她们助威。
一会一社仍有一些人留在宿州,而且有效地建立了联络站,连接领州与河南汝宁,形成一线势力范围。
其他的人,已陆续奔向徐州,预定一会一社的山门,在徐州建成中枢指挥中心,再向北扩张,务必有效控制这条南北大官道,完全掌握所有的江湖行业,广辟财源继续广罗羽翼,要在短期间形成势力最大的组合,作为逐鹿江湖霸主的根本,持续壮大志在号令江湖。
计划早已拟定,各路负责人分头进行,灵变的意外事故,虽然影响既定的计划,有所延误,但并不影响大局,两位主事人被这件事耽搁了几天,并没影响其他各路执行人的行动。
可是,主事人的耽搁,却影响了先到达徐州布局的人,无法如期展开大规模的行动,主事人迟迟不来,大规模行动没有主事人指挥,行动当然有顾忌,等于是没有强大的实力支持,谁敢冒险如期进行?
早些天先到达宿州的人,并没在宿州逗留,快马加鞭赶赴徐州布局,并不知道后来宿州所发生的变故。
最早住进兴隆老店的人,是美丽的妖饶的毒娘子卓鸳鸯,美丽而面孔冰冷的阴煞吴霜、漂亮丰满的散花仙子罗云装,另几个男的,首脑是阴雷豹张大胜。
男男女女一起落店的,共有十二个人。
早些天,这些男女都曾经在这里落店,闹了个满城风雨,地位甚高的江湖名杀手天杀星钱森,被一个刚落店的老病于,两耳光加上一脚,成了残废,无法兴风作浪。
店东多臂猿沈如山心中暗惊,知道大事不妙。这些江湖强龙,上次是来向笑益尝挑战寻仇的,失败逃离疆界,这次卷土重来,还会有好事?
其他客店中,也陆续住进一些不三不四的男女。
消息传入旭园,笑孟尝更是大感不安。
当天,便有人找上了燕子楼帮,把帮主混世星宿姚家驹,整得服服贴贴。徐州第一大帮的蛇鼠,成了外来强龙的忠心爪牙。
进展极为顺利,如期引起本地龙蛇的注意。
中原嫖局的局主飞枪将董君山,心中更是不安。
像局是白道行业,也是江湖行业之一,办事守规守矩,不可能出头和境内的强龙玩命,除非对方劫嫖或打上门来,不然决不可和江湖朋友刀来剑往惹是非。
对方卷土重来,显然早有阴谋,早晚会露出狰狞面目,后果令他不寒而栗。
风雨欲来,地主只能静候情势发展。
果然不出所料,燕子楼帮的狐鼠,当天傍晚便出现在南关。
混世星宿带了八个爪牙,神气地在街上大摇大摆走动,耀武扬威神气得很,正式放话收取常例钱保护费。
上次有杨明出面,把混世星宿修了一顿,燕子楼帮的爪牙,从此不敢出城。现在,杨明不在啦!一切承诺自动失效,不出城的承诺当然取消。
第一步踏出顺利,第二步立即跟进。
笑孟尝不怎么介意阴雷豹与毒娘子卷土重来,这些江湖梁雄纠众寻仇报复事极平常,再找来几个朋友前来报复是意料中事,他自信有能力应付这些江湖丑类,家中严加戒备,也派人侦伺这些人的动静。
次日一早,次子项家福带了两位随从,不乘坐骑步行进。
城,想到中原然局找飞枪将董局主,商讨当前的情势,以便策定率付手段。
刚踏入街口的栅门,右侧一家民宅的大门出现毒娘子俏丽的身影。
双方曾经打过交道,冤家路窄。
“项二少爷,没忘了我吧?”毒娘子的笑媚极了,停掉俏立轻拂着鸳鸯销魂巾,流露出无比诱人风情:“上次被你们赶离此地,思念殷切,所以回来再瞻仰贵地的人文风采?欢迎吗?”
话中有话,甚至带有文味,不但流露艳冶的风华,也表现出淑女的文采。
文采风流并不专指男人,用来形容女人同样适合;当然女人必须有才女的内涵。把一个荷锄下田上山采樵的女人,形容为文采风流,那会令人笑掉大牙,用错了典。
项家福早有心理上的准备,并没感到意外,对方态度友好,倒让他大感不安。
对付恶狠狠的强敌并不难,对付笑面迎人的漂亮女对头,还真有点穷于应付,他不是涉世甚深、胸有城府的老江湖,哪能与一个江湖荡女周旋裕如?
“徐州是大埠,人人都可来游览故地的风景文物。”他不得不流露出勉强的笑容应付:
“卓姑娘,你是否把话说反了?”
“哦!是吗?”
“你们查出那位老瘸子的下落底细吗?”
真正赶这群凶果走的人,毫无疑问是那位神秘的老瘸子。上次的事故自发生至结束,双方都不曾正式交手拼搏,毒娘子甚至不曾把天杀星约会的口信,正式向笑益尝提出。
“咦!那老瘸子不是你们的人吗?”毒娘子故作惊讶:“那天晚上,他和你们同时出现,声势汹汹伤了我们的人,不会是凑巧吧?能取信于江湖同道吗?谁会相信这是巧合呀?”
反咬一口,这一口咬得结结实实。
“我们衷心希望那位老瘸子前辈,站在我们的一边,可惜对这位老前辈一无所知,至今仍然引以为憾。”他不想浪费唇舌斗口反驳:“你们如果大加张扬,说不定反而引起那位老前辈的反感,一怒再前来找你们算帐,那就有人要倒楣了。可以肯定的是,倒媚的人决不会是我项家。上次他向你们索赔,好像一文钱也没索到。这次,你们是不是带来不少金银财宝?”
毒娘子真感到心虚,脸色一变。
老瘸子脾气坏得很,一言不合就下毒手废人,再死缠不休,必定是气量狭小脾气暴烈的魔道人物,真要听到消息赶来兴师问罪,铁定会有损兵折将的大麻烦倒大振。
“那老鬼这次最好扮缩头乌龟,不然必死无疑。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如无七八分把握,我们敢卷土重来向你们讨公道吗外毒娘子心中虚,口气仍硬:“哦!你们不打算先下手为强,出面赶我们走吗?”
“呵呵!我项家不是豪强匪类,没有赶人离境的坏习惯,也不配称雄道霸划禁区。在家或在外行走,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决不怕事畏事,必要时为了自卫,不妨以牙还牙。你们找来了多少高手名宿撑腰呀?收取一些城狐社鼠成不了大事的。”
“嘻嘻!你不必探口风。过几天,会有人趋尊府拜会令尊,洽商一些双方都有好处的事,生死成败,得看今尊是否有合作的诚意而定。”
“有这么严重?”他心中一跳。
生死成败,这可不是闹来玩的大事,显然与天杀星上次寻仇的目的不同,这鬼女人有意无意地提出警告,语意充满凶兆。
“是否严重,是吉是凶,决定权在令尊。总之,我们不会强求今尊办不到的事,所以令尊最好明时势识兴衰,不要愚蠢地放弃名望财富升上颠峰的好机。项二少爷,听说你和杨明交情不薄。”
“那怎么可能?”他一怔:“他从小就少与我家往来,长大后在城里鬼混,经常往外地游荡不务正业,我一年也和他见不了三次面,不打架已经算相当好的交清了。他在兴隆老店做临时店伙,根本不可能和我走在一起。你上次连累他成了残废,不会是怪我吧?”
“那……那是店东多臂猿说的。”毒娘子含糊其辞,脸色不正常:“听说他到外地找郎中医治,是不是到南京找名医?”
毒娘子这群从汝宁来的打前站人员,不但没在颖州逗留,也没在宿州参予行动,所以不知道后面所发生的事故,女皇蜂引诱杨明人会,被双头蛇整得半死,九州会的人,都没把杨明当成人物,把这件事忘了,也不便提起,因此连四海牛郎也不知道这件事。
直至杨明在灵壁重现,一社一会这才大起恐慌。这时,毒娘子这群人早就到达徐州展开预定的行动了,所以徐州的人,根本不知道灵壁与宿州所发生的事故。
显然多臂猿也不知道杨明的去向,杨家并没向外透露杨明回灵壁老家养伤的事。
项家是从杨明的兄长口中知道的,简简单单语焉不详,所以碧瑶小姑娘盲人瞎马前往灵壁碰运气,最后仍然直不出下落,几乎送掉小命。
“不知道,我也不便打听。”他不想把杨家拖下水,故意装出漠然的态度:“你们向我家寻仇,他跟你们走,因而受到波及,事故牵涉到我家,他怀恨迁怒我家理所当然,所以我不便打听。
你问他……”
“没什么啦!顺便问问而且,毕竟和他交情不薄,关心他也是应该的。”毒娘子有意结束话题:“请转告令尊,过两天准备接待我们的专使,心理上早作准备,千万不要动先发制人的蠢念头。我们同来的几位顶尖的高手名宿,性情都很暴烈,你们如果派人激怒了这几位名震天下的名宿,下场是相当悲惨的。话我已经传到,再见。”
毒娘子向他嫣然一笑,挥挥那条可怕的长长轻柔的鸳鸯销魂巾,袅袅娜娜从屋侧的防火卷走了,空间里仍留下淡淡的脂粉香。
顶家福不再往大街走,策马回头奔返逸园。
一连三天,燕子楼帮的帮主混世星宿,卖尽了死力,把城内城外大大小小的地方帮会狐鼠,用威迫利诱双管齐下,将之纳入统一指挥的系统内,成就斐然,第一步控制顺利地完成。
阴雷豹十二位男女,走动得最频繁,却避免与混世星宿一群蛇鼠直接打交道,显然志在吸引本城豪霸的注意,让暗中活动的同伴秘密进行胁迫收买事务。
笑益尝还没看出危机,并不重视这些二流江湖人物卷土重来,仅提高警觉加强戒备,等候情势发展。
天杀星已成了残废远适,这次住进兴隆老店的人中,没有这个残暴的滥杀手,卷土重来的人数反而少了几个,不成气候。
各处皆有半神秘的旅客滞留不走,似乎并没发现特殊的高手名宿隐身其中。
城狐社鼠被身分不明的人胁诱,事极平常。这些没皮地混混世痞氓,有奶就是娘,稍给予一些好处,再加压力整治几个首脑,杀鸡做猴,便可成功地网罗为羽翼。
各地的豪霸扩张地盘时,十之七八采用这种手段以达到目的,这种现象不值得忧虑,不可能成为心腹大患。
如果胁诱手段波及豪霸级的人物,那就会引起强烈的反弹了。城抓社鼠倒戈,豪霸们并不认为是严重事故。
本城的豪霸以笑益尝为首,他在等候情势的发展,等候对方的所谓使者前来表达来意与目的,等候对方发动兴师问罪的行动。
一等再等,等得心中焦躁,始终不见使者登门。
而每娘子那些人,却优哉游哉到处乱逛,甚至不曾与本城的狐鼠接触,表示胁诱狐鼠的事与她们无关。
终于,侍女小秋仆仆风尘逃回报讯。
笑益尝慌了手脚,乱了方寸。宿州还有毒娘子的大批党羽,一旦大举光临,那还了得?
召请朋友助拳已来不及了,失去了主动。
死守,是他唯一可采用的手段。项家的子弟不再在外走动,以避免被劫持。庄院与旭园的警戒,不分昼夜皆有四分之一的人担任警戒,随时准备奋起自卫。
日子难过,地方强龙并非真的强,碰上更强的过江强龙,也就必须迎接生死存亡的严酷考验。
徐州确是四通八达的大埠,真有八条官道通向八方。西南角的官道通向萧县,县距州城仅五十里左右。
腿快的人,要不了半天便可赶到,一天来回轻而易举,而且有足够的时间在州城办事。
应召来得最快的人,肯定是萧县的侠义道名家。笑孟尝是侠义道的仁义大爷,前来助拳的,也是侠义道颇负时誉的豪杰。
这天日牌初,七匹健马向徐州急驰,即将接近柳条沟集。该集距州城仅二十里,快马可在一刻时局内到达州城,是州城外围最近的一座小市集,集期是一四七。
距集口假里余,由于不是集或,平断集期日中为市,赶集的人在已牌之后必须赶到,今天路上却冷冷清清,旅客稀少。
前面两侧的风水林突然奔出五个人,努面拦住去路,在路中一字排开,不但佩了兵刃,手中各有两支嫖枪,作势将枪掷出,有人发出震天的一声警啸。
七匹健马慢了下来,七骑上已立即将刀剑改系在背上。刀枪系背,搏斗时输不会妨碍活动,这是预战的先兆,七骑士已有防变的准备。
像枪是对付坐骑的利器,威力甚至比弓箭更佳,七骑上怎敢用马冲?乖乖缓下坐骑。
七比五,七骑上胆气要壮些。
远在三十步外便勒纪下马,牵着坐骑向前接近,虎目中流露极端警戒的眼神,似已看出凶兆。
有如路劫,当然是凶兆。但徐州的治安良好,不可能有劫贼匪徒在州城的四乡活动。
拦路的五个人举起的嫖枪放下了,镶枪是用来防止来人策马逃走的,骑士已经下马,用不着嫖抢了。
中间排开的三个梳花白发久,而日阴沉的老人。甚至将缥抢丢至路旁,不屑用作兵刃。
三老穿灰长衫,腰带上各插了兵刃;刀、剑、另一位手中有一根镇铁鸭舌枪。
另两位中年人身材特别魁梧,佩的剑份量颇为沉重,狞猛的气势慑人,天生的强者材料。
看清三老人的相貌,七骑土中,有四位脸色一变,惊疑的神情明显。毫无疑问,四骑士对这三位老人不陌生,见面便出现心虚胆怯神情。
留了络腮胡的中年骑士,将坐骑的绳递给同伴,独自上前打交道,虎目中的戒意愈来愈浓。
“诸位都是名震天下的名宿,不会沦落成为劫路的吧?”中年骑上盯着佩了狭锋刀的老人,口气有讽刺成份:“你们天下三怪居然走在一起,也确是异数。请教,拦路示威有何用意?咱们有过节吗?”
“嘿嘿嘿……”佩刀的老人阴笑,也独自上前:“你流星剑客赖家荣今天人多势众,说起话来也有骨有刺了。我毒怪上了年纪脾气好,不至于和你计较。诸位是萧县的豪霸,号称徐淮六杰,这次快马加鞭赶来徐州,不会是来徐州采办吧?”
“晤!诸位恐怕与明雷豹毒娘子那些人有关。”流星剑客在江湖名头不小,老江湖见微知著,猜出对方拦路示威的用意了。
“嘿嘿嘿……他们只是燎原的火种,引飞蛾的灯火,由他们出面,你们这些人才会不将他们看成威胁。”
“我明白了,他们是九州会的人。”
“清对了。”
“那怎么可能?九州冥魔怎会找二流人物做爪牙?找你们魔道名宿也不合情理,你们天下三妖的名头声威,比九州冥魔高出甚多……”
“废话少说!”毒怪沉喝。
“你”
“你们是笑益尝和多臂猿的朋友,闻讯赶来替他们助拳,两肋插刀,可敬。你们不会否认吧?”
“道义在肩,在下不可能否认。”
“很好,很好。”毒怪的手按上了刀把。“老夫指给你一条明路。”
“我在听。”
“与笑益尝多臂猿划清界限,替九州会尽力在徐州建山门。
不然……”
“你在说梦话……”
一声暗号发出,路两侧躲在松林下的八个人首先冲出,天下三怪五个人,也狂笑着猛扑而上,老规矩先发射暗器,刀剑随后潮涌而进,发起三方猛烈突袭。
流星剑客的剑还没拔出,两把飞刀已贯人胸腹。
午后不久,几个蛇鼠把七个人的兵刃、百宝囊、皮护腰,丢在兴隆老店门口,一溜烟走了,没留下任何话。东主多臂猿立即将这些物品携至追园,让笑益尝过目。
断绝外援,手段相当狠毒。
徐州群雄人人自危,笑益尝震惊的程度可想而知,亲自出马至萧县道上勘查现场,从柳条沟集的村民日中,总算获得一些消息,凶手是何来路,毫无所知。
阴雷豹十二名男女,一整天都在店中活动,表示与他们无关,当然不可能指称他们是凶手。这些人的动静,确在店东多臂猿的有效监视下,没发现他们有何异动,仅在城内城外进出。连他们结伴游云龙山的游踪,也一清二楚并不瞒人。
开始发生血腥事故,笑益尝惊怒得失去应有的镇定。乱了方寸,临时决定赶快接应近期可能赶来助拳的朋友,以免受到伏击。
那些朋友可望近期赶来,他心中有数。当然是住得最近的人来得最快,萧县相距最近,所以流星剑客七位朋友不幸遭了毒手。
查不出凶手,也就无法策定应付的手段,唯一可做的事,是亲自前往接应赶来的人。
次日一早,他带了八位随从,快马加鞭奔上城东南至眼宁的官道。至眼宁一百八十里,要一天半马程。如果不赶,则需时两天。
情势紧急时离巢,可知他乱了方寸。
官道沿黄河右岸向东南延伸。苏河在三十年前决堤夺泅河流向淮安,官道倍河伸展时分时合,旅客往来络绎于途,但罕见大队商旅。
平时这条路治安良好,乡镇的丁勇团结为甚强。五十里外的吕梁山有兵垒,山东南十里有吕梁洪巡检司负责治安,不会有劫路的匪群,打门根背娘舅的小贼也不多。
官道笔直、宽阔、平坦、行道树蔽天,视界可及四五里外,艳阳高照,正好赶路。
所谓赶,仅比平常脚程快些而已。不论人或马,走长途是不能用奔跑飞驰赶路的。人可以奔跑十里,马二十里,之后便无以为继了,欲速则不达。
他心中焦急,打算一天便赶到雅宁,阻止朋友毫无防备赶来徐州,远出十余里,健马逐渐加快。
迎面来了十余名徒步的旅客,一个个惊恐万状,浑身大汗脸无人色,有几个连包裹都丢掉了,几个脚下发虚由同伴架着奔跑。
他心中一动,松组缓下坐骑。
“你们怎么啦?”他在十余步外大声问。
“前面不能去。”跑得最快的大汉仍有精力,一面弄来一面叫:“前面有强盗打劫,快回头。”
是南行的旅客,看风色不对回头逃命的。
前面里余官道向南折,行道树挡住了视线。他发出一声信号,健马发蹄飞驰。
身为侠义道名宿,碰上强盗打劫焉能不管?
蹄声如雷,冲至官道弯曲部,便听到几声金鸡,看到里外有十余个人影缠斗,隐约可看到两旁树林有坐骑晃动,地面有人躺倒挣扎。
九个人同时发出震天长啸,健马全速狂驰而进,快靴半踏橙,剑出鞘准备加入。
远远地,他看清官道上三个人围攻一个村姑打扮的矮小身材使剑人,也看清村姑出剑的招式技巧,虽然看不清人影和面貌,但闪动的身法仍可分辨。
“女儿,撑着点。”他感到血液沸腾,舌绽春雷大吼,健马飞跃,疯狂地前冲。
两侧的树林内,也有人会死忘生很拚,也是三比一,看衣着便可分辨敌我。
他和八随从立即投入,跃下马挥剑直上。
村姑是碧瑶小姑娘,在对方三人围攻下,居然没落下风,仅精力耗损得差不多了。对方三个中年人也真力渐竭,有一个左肋有血迹。
小姑娘的武功,比两位兄长要扎实些,剑术尤佳,除了内劲不如乃父浑厚之外,技巧甚至比乃父更诡奇些。在灵壁,四海牛郎就几乎挨了她一剑。
一声怒吼,他扑向一个满脸横向的中年人,“挣”一声震偏对方封出的一剑,取得中富无畏地突人,一剑贵人对方的右肩井,再一声大喝,挫马步双手握剑猛地一挑。
一声厉叫,中年人倒飞摔出。
他的右后侧,碧瑶也同时一剑刺倒了另一个中年人。
八随从像疯虎,抛开侠义道人士公平搏斗的心态,扑向林中围攻的劲敌,形成五比二的优势,剑迸发满天雷电,手下绝情。
他挑飞了敌手,剑脱手飞掷,沾了血的剑急剧旋转形成的淡红色的光圈,奇准地贯入第三名敌手的左胁,这个敌手正向剑尚未拨出的碧瑶攻击。
“爹,留活日……”碧瑶的叫声晚了一刹那传出。
急怒时杀机极浓,不可能有留活口的念头,情势演变之快有如电光石火,招一出便成了定局,长剑穿体,存活的机会微乎其微。
右面冲出一个浑身浴血,精疲力尽的人,手中剑有不少缺口,显然已成了废物。
“世华……兄,快找受伤的朋……友抢……救……”这人叹声叫:“你……幸好早来-
…步……”
“我来晚了……”他痛心地说。
碧瑶带口令人震惊的消息:振武社与九州会,要在徐州建山门。
振武社以往并没公开建山门,说说而已,社主是四海牛郎凌云飞,江湖朋友将信将疑。
一旦公然站出来正式打出旗号,便成为众所公认的实质组合了。
这次亮出旗号,江湖朋友并没感到诧异,某些野心家如果暗中招兵买马,时机成熟,党羽的实力够份量,早晚会站出来亮旗号称雄道霸的,绝无例外。
至于九州冥魔也组九州会亮旗号,就令人感到突兀不可思议了。
众所周知,九州冥魔出道三年,独来独往,神秘如见首不见尾的神龙,怎么可能站出来突然亮出旗号建山门?与自诩侠义的四海牛郎联手,更不可思议,快与魔联手两个组合共存共荣,这算什么?
碧瑶是从睑宁逃回的,在眼宁找到她爷爷的朋友五湖逸客西门彦。恰好五湖选客早一天,接到笑益尝求助的书馆,正等候两位朋友前来会合,一行七人十万火急昼夜兼程赶往徐州,在这里受到十余名埋伏歹徒的突袭,还不知埋伏的人是何来路呢!
突袭的人共有十五名之多,五湖逸客的人死了三位,一位重伤。要不是笑益尝鬼使神差及时赶到,七个人肯定会全军覆没。
碧瑶当然指出九州会的九州冥魔是冒充的,她将在灵壁的事故详加说出,真的九州冥魔救她,那是最有力的铁证。
徐州的群雄,首次大团结,积极与州行的治安人员配合,城内的街坊与城厢的里甲,发出民壮紧急召集令,随时准备出动捉拿奸充,巡逻的丁勇人手增加三倍。夜间所有的街道栅门全部加销,夜察提前半个时辰实施。
兴隆老店的店东多臂猿,公然检校由店伙组成的防贼小组,有意向毒娘子十余名旅客示威,展示他自卫的实力。以往捕快查店,三五天派一两个人走一趟,现在每天昼夜两巡,一来就是四位捕快,抓人的铁尺换成单刀,捆绳也从麻绳改为牛筋索。
风雨欲来,暗潮激荡。
地方官如果不怕事有决心,歹徒们是无处立足的。
全城的十几个帮会小组合,受到严厉的警告,帮头会首进了监牢暂行羁押看管,混世星宿甚至被上铐囚禁。
灵壁的治安首长定一刀,就是这样对付牛鬼蛇神的。
毒娘子一群先遣人员,做梦也没料到笑益尝能丢下侠义英雄的身段,不做英雄而团结各方人士自保。
英雄讲求铁肩担道义,水里火里恩怨一肩挑,寻仇报复是个人恩怨,单挑决斗三刀六眼解决,以保持英雄形象与江湖威望,不会向官府请求保护。
碧瑶及时赶回,促成了徐州群雄大团结。毒娘子这群先遣人员,这几天的布局所收获的良好成果,一夕之间几乎全部崩溃,城狐社鼠不再成为她们的耳目,她们的活动也被有效地限制,甚至本身的安全也朝不保夕,随时皆可能受到致命的袭击或制裁。
治安人员如果控制再收紧些,随时皆可能以她们的路引是伪品,公然扣押她们等候查证,弄至囚牢招待她们。
次日傍晚时分,阴雷豹突然偕众人退房,十二个男女,快马加鞭南奔撤走。
夜间快马加鞭撤走,追的人怎敢夜间穷追?
第一场暴风雨过去了,为期相当短暂,随着阴雷豹与毒娘子一群牛鬼蛇神离境,本来紧绷的情势也随之归于平静松弛,由明转暗,进入黑暗的凶险暗斗期。
城厢不能活动,乡野却有足够的活动空间。撤离的牛鬼蛇神并没远走,很可能藏匿在南乡某些偏僻处。在宿州大队爪牙赶到之前,藏匿的人不会冒险展开活动。
暗斗,对采取防守的一方不利,很难掌握意外的变化,因此笑益尝感到忧心仲仲,不管他是否喜欢,已注定了挨打的不利局面,实力相去悬殊,他非采取守势不可,连派眼线侦查也诸多顾忌,眼线也不敢走得太远,走远些就有失陷的可能,说他已被封锁,确是实情。
他不能举家迁人城内宅院,像逃兵祸一样躲在城内,所以他的项家庄和旭园,成了孤立的第一线,处境相当恶劣,严加守备是唯一的选择。
可告慰的是,前来助拳的朋友,不再受到袭击,知交好友正陆续平安抵达。
当三名扮成村民的陌生人,接近旭园外围侦察时,他知道第二被风雨即将光临,危机至矣!
徐州是四通八达的大埠,每天有上万旅客进出,哪些人是一会一社的爪牙,只有天知道。
即使知道,在对方采取行动之前,他不可能以防患于未然作袭目采取行动,他不是土豪恶霸为所欲为。
两天三天,毫无动静。但他心中雪亮。情势外弛内张,表面上风平浪静,骨子里危机正步步逼近。
仙g能估等。掉农临祸发。
笑益尝不能整天在家里等,不时进城与各方人士协商研判情势,白天走动危险性不大,但他仍然带了两位子侄同行。
进城必须经过山麓的一段三里左右的大官道,道上车马旅客往来不绝,大白天不会发生重大事故。
这天午后不久,他惜同两位子侄,策马驰向南关,准备与多臂猿交换消息。
车船店脚牙,算是站在明处的江湖人。多臂猿是兴隆老店的东主,消息比笑益尝更为灵通,认识的江湖高手名宿也多些,对中、下九流人士更为熟悉。
炎阳似火,道上的旅客一个个汗流泱背,神色萎顿,健马小驰也显得无精打采。
路旁高大的行道树下,突然跳出一名大汉;举手示意勒经,神色倒还和气。
他不认识大汉,反正决不是本地人,惑然勒住坐骑,炯炯虎目用心地察言观色。
“项大爷辛苦了。”大汉含笑抱拳行礼。
“咱们认识吗?”他已看出有异,大汉流露在外的气势相当缥悍,不是等闲人物。
“你不是认识了吗?在下姓罗。”大汉的话有玄机,不会是向朋友打招呼问候致意,却可感受出敌意与嘲弄的成份。
“罗老兄有何指教?”他不下马,暗中戒备防范意外。
“敝长上在林中候教。”大汉伸手向路右的树林示意:“有事洽商,保证好来好去。大爷如果认为敝长上诚意不足,可以拒绝。”
“贵长上高姓大名?”
“见面就明白了。在下再重申,不论洽商结果如何,保证好来好去,不伤和气。”
“好,姑且相信贵长上的诚意。”他瞥了树林一眼,从容扳鞍下马,将缓绳递给一位年轻于侯。
林内十余步,并肩站着三个衣着华丽,水湖绿长衫引人注目的中年人,身上没佩有兵刃。
树林就在路旁,林下曾经整修,视界可以及远,不可能藏匿大群人手。
“在下三阴手谢英。”右首那人客气地行礼自报名号,却不替同伴引见:“前风云帮帮主。”
“久仰久仰。”他也客气地回礼。其实他对风云帮仅小有印象而已:“谢老兄似已在此久候多时,但不知有何见教?”
“在下且先替项大爷引见敝长上。”三明手挥手打手式:“咱们抱着善意而来的,请放心。”
不远处两株大树后,踱出俊伟的四海牛郎和一个戴了青蓝色鬼面具的人,大摇大摆接近。
他脸色一变,看到四海牛郎左胁下的盛牛角挡特制革囊,心中一植,知道碰上什么人了。
“九州会会主九州冥魔,与振武社社主四海牛郎凌云飞。”三明手抬手虚弓阶绍:“早些天在贵地停留,吸引项大爷注意的阴雷豹毒娘子那些人,是振武社的弟兄,他们的工作算是失败了。”
“呵呵!在江湖闯道扬名立万,不可能一帆风顺,成功失败是常事,没有人命定只赢不输。”
四海牛郎豪笑接口,抱拳施利:“项老兄不必把与天杀星的过节放在心上,那种小恩怨不值得计较。”
“呵呵!在下必须承认,老弟台处事的手段策略高明。起初,在下确是误以为诸位是来替天杀显出头的。“他也笑,豪气飞扬毫无惧容:“有何赐教,何不开门见山表明诸位的来意?在下洗耳恭听。”
“人活在世间,谈人生志向抱负零零总总,努力奋斗形形色色,夸夸大言人人以英雄豪杰自命,其实那是说给台蛋听的,真正的志向抱负其实只有两个:争名、夺利。有了名利,其他都有了……”
“你在向我传道说教?”他打断四海牛郎的话:“你找错了对象,阁下。”
“好,不传道说教。”四海牛郎脸一沉:“阁下,你那种凭个人才华,凭本事单枪匹马建立高威名望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回了,以那种方式争来的英雄声誉也不时兴啦!人多势众,才能予取予求,所以组会结社争雄,是当代英雄人物所追求的目标。”
“项某一定要听你胡说人道大放厥词吗?”他冷冷一笑:“你的看法做法,千余年前陈胜吴广就在做了。更早些,春秋四君子做得更是有声有色,益尝君门下食客三千,天下各诸侯谁敢动他,说些动听的,好吗?”
“好,说些动听的。天下各路英雄并起,会社帮派多如牛毛,但真正有志气有远见与实力的并不多,在下要组合可以号令江湖的会社。我的人早些天在贵地的活动,你一清二楚,表面上看他们功败垂成,已经证明阁下笑孟尝的超人才华与实力,在下深感佩服。”
“好说好说。其实贵属下并没失败,而且相当成功,至少已把敝地的虚实完全摸清了,所以项某目下只能坐困愁城;所以只能等候灾祸临头;所以会在这里聆听阁下商谈阔论日沫横飞说志向目标。阁下,你到底想说什么?说吧!反正你一定要说的,何不言简意赅说出来?”
他已从爱女口中,了解对方要在徐州开山门的意图,却不想点破,让对方自暴狰狞面目。
“好。”四海牛郎的口头样冲口而出,颇有干脆俐落的豪气:“你笑孟尝名满江湖半甲子,你的努力已获得崇高的成就与代价,应该提携后进,让有才华有雄心壮志的年轻人出头。振武社与九州会数载经营,人才济济,英雄豪杰望风景从,开山门亮旗号的时机已到。
徐州人杰地灵,正是建山门主宰江湖霸业的好地方“你错了,好地方该是关中河南,东西可进可退。”他打断四海牛郎的话:“咱们的先世旷代英雄楚霸王,就不该选这里做都城,最后兵败灵壁东南的坟下,死在大江左岸的乌江。回河南去吧!阁下。”
“我给你三天工夫。”四海牛郎虎目怒睁,杀气腾腾:“你必须出面说服贵地的群豪,帮助振武社九州会,在贵庄建山门。
你,必须荣任总护法。”
“你这是一厢情愿……”
“闭嘴!”四海牛郎沉叱,声如乍雷:“你如果拒绝,三天之后子夜时分开始,便是一社一会大举锄除贵地群豪的时候。我可以保证,一夕之间满城血腥。不要怀疑在下的实力,阁下。大屠杀表示一社一会不可能再在贯地立足,咧〔阿以转赴顺德府,在京师地面谋发展,而你们却不在人间,将失去一切去见阎王。你走吧!三天后再见。”
不等他再有何表示,六个人转身昂然离去。自始至终,那个戴鬼面具的九州会会主九州冥魔,一直就冷眼旁观不言不动,象个冷漠的局外人。
九州冥魔的声威,比四海牛郎高,现在九州冥魔似无发言权,已呈现明显的主从形象。
口气中血腥杀气之浓,浓得化不开。这是最严重的可怕威胁,任何人也不敢忽视掉以轻心,不敢当成虚声恫吓,必须面对研要发生的严重后果。笑孟尝听得心底生寒,也感到热血沸腾咬牙切齿。
所谓“地方群雄”,涵盖面甚广,认定的标准也各有不同,有些豪强根本就不是江湖人,谁知道一社一会的认定标准?
这些群雄,应付一些二三流江湖人绰绰有余,应付四海牛郎这种爪牙众多的超等强龙,可说毫无自保的实力,注定了被消灭的厄运。
以南关的多臂猿来说,连三两个二流高手也应付不易。
旅店是公众活动的地方,出了事那就一团糟,事先根本没有预防对方闹事的权限,所以连城狐社鼠也穷于应付。
巾州摆目的飞枪将,更不可能在嫖路全线戒备。
紧张的气氛,突然松弛下来。在这段时日里,主题外的冲突变化万干,份量时轻时重,情势时松时紧,高xdx潮起伏令人莫测。
局势总算突然明朗化,情势降至低潮,酝酿更凶猛的浪涛,即将爆发震世的杀戮事故。
三天,决定性的时刻即将到来。生死存亡,决定权名义上操在笑益尝手中,其实并非如此,他根本没有选择权。
一旦落入对方的控制,在他来说,简直在用一生的声誉作赌注,从名满江湖的侠义道英雄,贬入黑道组合的匪徒行列。
如果他拒绝,就会冒全家沉沦血地炼狱的可怕绝境。
除了放手一拼,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聊可告慰的是,有过命交情的朋友,以及侠义道有担当的高手名宿,正陆续赶来共患难。
多臂猿与飞枪将,也豁出去了,而且是主张全力反击的激进主战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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