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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杀人屠家

  霍丘城西郊的西湖,其实是淤塞了的丰河形成的大湖,环湖数十里村落星布,是隐居的好地方。

  当地的土著极少与外界往来,外界声色犬马消息,也难以传入,地不当要道,极少有外地人光临。

  这天近午时分,三艘轻舟靠上了湖北岸的芦花湾。

  这里距县城已在二十里外,是一处鲜鱼产量最丰的沼泽区,湾底的小村只有二十余户人家,人丁不满百。

  三艘轻舟,却载来了五十余名穷凶恶极的外地男女,片到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行动,占据了村中各处要道,严禁村民外出走动,真像一群订家劫舍的强盗,来势汹汹令村民胆落。

  村南的一座大院,成为包围的中心。

  四周高大的院墙上,二十余名朴实的村民拥刀挟枪严加防守,以为来了强盗,不得不奋起自卫,应变的能力颇为周密。

  妙笔生花与九杀道人,借五位同伴出现在院门外的广场。

  无情秀士也带了九华双卫,以及两名也扮成随从的手下,在一旁摆出袖手旁观姿态,用意令人莫测高深,不知道他到底是站在那一方的人。

  “满天花雨姓胡的,出来吧/九杀道人沉声高叫:“好汉做事好汉当,你不希望咱们打进去吧?老相好不远千里而来回报,你能不出来交代明白吗?”

  院门不久便打开了,出来一个黑凛凛中年壮汉,带了四名子弟,佩了剑昂然而出。

  “恕在下眼拙,诸位高名上姓?咱们认识吗?在下就是匪号称满天花雨的胡彪,京都振远镊局,过了气的镊师。”壮汉显然大感惊讶,也显然不认识这些打上门来的不速之客:

  “诸位声势汹汹光临寒舍,但不知有何见教?尚请明示。”

  九杀道人厉声道:“姓胡的,不必反穿皮袄装样(羊)了。七月天郑州的中州老店事发了,你那天晚上抖足了威风,俗语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贫道的二十位同伴,全伤在你的可怕的金钱镜上,让玉膨鳞商老匹夫趁乱脱逃,这笔债必须偿还,赖不掉的,是吗y“原来你就是九杀道人玄玑子,郑州的事故早已传遍江湖“你当然知道,因为那位化了装易了容的夜行人,就是你这不知死活的孽障,你以为能逃得过贫道的追查吗?即使你上了天入了地,贫道也会将你拉下掘出。贫道要带你回开封处置,你最好乖乖随贫道动身,以免连累这些无辜的村民。”

  “简直胡说八道冲满天花雨暴躁地怒叫:“我不知道你为何指证在下是那位夜行人,无凭无据信口雌黄……”

  “孽障住口?”

  “在下有权申辩。”满天花雨大声抗议:“七月天,在下至南京访友,八月初才动身返家,在河南绝对找不到我满天花雨的鬼魂……”

  “玄玑子道长,你有兴趣让这毫无担当的匹夫,在这里胡说八道,耽误正事吗?”不远处的妙笔生花沉声叫:“赶快拿下他,以免夜长梦多,动手?”

  这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那有闲工夫与对方论是非?

  无法无天的人,就是这副嘴脸。

  九杀道人哼了一声,拂尘一挥,身形乍动,疯虎似的向满天花雨扑去。

  如果满天花雨真是那位夜行人,九杀道人天胆也不敢仍然使用拂尘主动抢攻。

  那天晚上夜行人仅一剑轻点,便毁了九杀道人已注入真力的拂尘,双方的功力与技巧,相差太远了。

  而现在,九杀道人竟然勇气十足地抢攻。

  无情秀士显然对郑州事故详情,并无深入的了解,居然没感到可疑,以为名列宁内凶魔的九杀道人奋勇出手枪攻,是极为正常理所当然的事。

  满天花雨胡彪是大名鼎鼎的镍师,武功出类拔萃,要不,何需出动大批的高手前来对付他?

  九杀道人目无余子地进击,立即引发这位名漂师的怒火。

  “可恶/满天花雨怒骂,身形左闪,左手一扬,一枚金钱漂悄然破空金钱傈体积小,发射的指劲强烈,钱出几乎难以看到形影,仅可听到轻微而又尖锐的高速破风声,听到声音,可能镖已入体了。

  一个镖师,可能遭遇大批毛贼围攻劫镖,所以必须能使用镖漂枪、钢镖、或其他大量使用的暗器,以应付蜂涌而来的毛贼,所以称为“镖”师。

  因此一般说来,善用暗器是镊师的基本武技。

  满天花雨的金钱镖,真具有令匪徒们丧胆的威力,三五十个毛贼劫镖,冲近之前,很可能有一半伤在他的镣下。

  近身之后,激斗中他的镖依然具有可怕的威力,因此享誉江湖,走镖二十余年,从没丢过任何一笔红货。

  近身相搏,他的剑术也威力十足,威猛狂野,以强攻硬抢敢斗敢拼享誉江湖,因此不论剑术或暗器,他都具有宗师级的崇高地位。

  九杀道人在他眼中,毫无威胁可言,用不着拔剑,用金钱漂足以打发这个一代凶魔。

  九杀道人有备而来,早已摸清他的底细,抢攻只是虚张声势,诱使他使用金钱镖才是目的所在。

  他的手一动,九杀道人已先一刹那收招急闪,移向早就计算好的方位,金钱镖以一发之差,掠臂侧而过。

  “奉还/九杀道人沉叱,左手一挥,发出一把挟藏在掌心内的六寸飞刀,幻化为一道圆形虹影,以令人惊骇的速度飞旋而出。

  飞刀的射向,封锁满天花雨的移动方位,用意不在伤人。

  这种大型暗器,根本不可能伤害一个暗器名家,用来封锁对方的移动方位,却颇具效力。

  满天花雨果然上当了,再次移位左手再扬。

  这一次,共发射了三枚金钱漂。

  “厉害畔九杀道人怪叫,侧射两丈外,险之又险地用拂尘击落最近身的一枚金钱漂。

  另两枚破空飞射.向远在四丈外的无涛秀士几个人飞去,威力在四丈外,依然强劲无比。

  九杀道人计算得十分正确,似乎早就预料到对方必定射出这三枚威力惊人的金钱漂。

  一声怒喝,无情秀士大袖一挥,裹住了迎面飞来的一枚金钱漂,飞跃而进。

  剑术无情,所以绰号称无涛。

  这位秀士被金钱漂激发了无名孽火,认为是满天花雨有意计算他,怒啸声中半途撤剑,猛扑四丈外的满天花雨。

  两个起落便近身了,剑上风雷骤发,九华梁家威震武林的霹雷剑术出手,以雷霍万钧的声势,强攻猛压手下绝情。

  诡计得逞的九杀道人,也从侧方切入,拂交左手,右手拔剑配合无涛秀士进击。

  满天花雨不在乎九杀道人,但一听无情秀士发剑时的异鸣,吃了一惊,这才知道来人是何来路。

  他心中一凛,大喝一声,洒出一把金钱镊,侧射三丈,及时摆脱了双剑合击的聚力中心点。

  “住手/满天花雨闪避时沉喝:“九华梁家子弟,为何做恶贼的爪牙……呢……”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九杀道人与无侍秀士身上,忽略了一旁虎视耽耽的妙笔生花几个人。

  妙笔生花右侧的中年人,悄然发出一道电芒,无情地贯入身形尚未落实的满天花雨有肋,击破护体神功的异声清晰可闻,劲道之猛烈,无以伦比。

  无情秀士并没留意那道电芒,电芒的速度太快了。

  满天花雨身形落实,想稳下马步已力不从心,双脚一挫,手中剑不受控制向下沉落。

  无情秀士跟踪扑到,剑挟风雷君临,咳一声怪响,锋尖贯入满天花雨的胸口,直透背部三寸。

  这瞬间,九华双卫的干手天君,飞掠而出。

  “少庄主不可……”干手天君狂叫,要阻止无情秀士下毒手。

  一切都嫌晚了,无涛秀士的剑已贯入人体。

  同一瞬间,妙笔生花发出进攻的暗号。

  呐喊声四起,埋伏的人奋勇飞越院墙杀人,胡家成了血肉屠场。

  “罢了/干手天君失声长叹,对少主人贸然下毒手的举动不以为然,但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只能深深叹息,认命。”

  以他双卫的身分,当然不便责备主人不对,彪他这种人对是非的观念和看法,与邪魔外道并无多少差异,不会为了主人杀了一个无辜,而感到自咎或惭愧。

  所以,他曾经鼓励无情秀士,与强权接近,利用强权的力量壮大自己的声势。

  周王府的把式打手,就是无可匹敌的强权。

  是他,鼓励主子与强权结合互相利用的。

  帮助强权杀死一个小有声誉的漂师,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事故已经发生,他不得不承认少庄主有权采取行动的事实。

  不久,两艘船急急驶离。

  芦花湾胡家,却除了尸体不见活人。

  村民都吓坏了,家家关门闭户,不敢外出探视,凶手们走了许久,村民仍不敢外出,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祸事。

  胡家死寂,血腥刺鼻。

  三个俏丽的女郎,出现在院门内大院子的尸堆中,脸色因痛苦者扭曲,强忍酸楚和激愤,’深入宅内寻觅,找寻是否还有活的人。

  内院里也尸体枕藉,老少妇孺无一幸免。

  “天啊?胡大叔家里,到底遭到什么凶残人物的惨杀?”为首淑女郎站在血泊中,掩面凄厉地叫号:“老少不留,惨绝人寰,这。午.”

  一位侍女打扮的女郎含泪劝解:“小姐请节哀。胡爷做了二十余年的镍师,很可能结了不少凶残恶毒的绿林巨寇仇家,那些人纠众前来报复,所以才会有灭门的凶残罪行发生。只要向绿林巨寇方向侦查,不难找出这些凶残恶毒歹徒的线索,替胡爷一门老少报仇。”

  “不可能是绿林巨寇所为。”小姐拭泪断然地说:“盗亦有盗,他们不会远离山寨至外地作案,而这附近数百里之内,没有盗群啸聚。另一理由是,绿林巨寇讲的是明火执仗攻城掠村,决不致于仅屠杀胡家而不波及村民,可知决不是绿林巨寇所做的伤天害理勾当。”

  “我们再仔细向村民查询,或许可以找出一些线索。”另一位侍女提出建议。

  “不可能问出真象。”小姐肯定地说:“村民们胆都快吓破了,即使知道也不敢讲,我们再仔细搜查一番,也许可以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另一位侍女在屋角的阴影中巡视,突然发出一声惊呼,随即扶起一个重伤将断气的人,仔细察看留在墙根下的字迹。

  小姐储侍女闻声奔近,急趋伤者身侧蹲下察看。

  “是这人的留字,错不了。”侍女指指伤者右手仍然紧握的碎瓦片:“字难以分辨,只好用猜了。他写时神智定然仍是清明的,只是力道不足,所以不易分辨。”

  三人察看片刻,伤者终于停止了呼吸。

  墙根下泥土坚实,瓦片划的力道不足,因此如不留心察看,真不易分辨字形。

  最后,她们总算看出是两行字:

  “妙笔生花陈……九华梁……庄……主……杀……入……屠……家……”

  “天?那……那怎么可能?”小姐似是不信惊呼:“九华山庄梁庄主,决不可能在此地行凶,滥杀胡大叔一家,他们根本无仇无恨,甚至素不相识。”

  “梁字与庄字之间,有一个字无法分辨。”第一名侍女将断了气的人移至一旁:“很可能并非指证梁庄主。而且,梁家两代皆以英豪传世,不可能做出这种犯忌的绝事,很可能有人假扮梁家的人,嫁祸江东。”

  “但是……”小姐篱眉深锁:“这人濒死留字,不可能凭空乱写。…

  “再说,妙笔生花是江湖朋友公认的凶魔,九华梁家是众所公认的正道人士,根本不可能走在一起。”侍女仍然先入为主,替梁家辩护:“他们见面不你打我杀,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小娟姐。”另一位侍女却不以为然的说:“你不要把梁家的人,真的看成不世的英豪,梁庄主雷电神剑如果真的是守正不阿的豪杰,就不会把一个专用暗器杀人,与一个善用毒药杀人的两个人,充任九华山庄的守护神。”

  “你们别各趋极端抬杠了。”小姐不安地说:“不管怎样,这总算是一条线索。”

  “小姐要循线追查?”侍女小娟似乎信口问,但脸上有不敢苟同的神情流露。

  “人走了不久,而且是乘船来去的。”小姐不想多说,开始离去:“到县城查问,同时请人调查船只的动静,不难查出一些线索来,走吧?”

  “小姐不留下来替胡爷善后?”侍女小娟对追查凶手的事,显然不怎么热衷。

  “留下来打人命官司吗?没知识冲另一侍女老气横秋地说:“我们都带了剑,只要有一个村民,咬定我们是跟凶手一伙的,结果如何?小姐,赶快走。”

  三个人匆匆离去。

  这里已用不着她们善后了。

  根本不用费心查线索,消息是从阜阳老店传出的。

  河南一群王府把式,与九华山庄少庄主联手,在西湖芦花湾,缉拿歹徒奸先,毁灭胡家的消息,经过有心人的渲染、传播,消息不肠而走。

  当然,官方人土短期间内,不会知道这件惨案的始末,知道了也无法进一步的追究。

  因为凶手们一回到县城,便匆匆离境去向不明,如何寻找人证物证?只能以盗杀结案,依律悬赏缉凶,不了了之。

  而江湖道上却谣言满天飞,掀起江湖风暴。

  九华梁家与官方勾结的消息,令一些方正人士心中慎慎。

  与官方合作并不足惊异,白道人士十之八九与官方有默契。但官方如果牵扯上各地的藩王,那就不同啦?

  那代表涉入特权、地位暖昧,身分特殊。

  天下各地,有上百位藩王,其中有不少阴养死士,无法无天。

  大明皇朝建国百余年,藩王造反事件历历可数。

  藩王与藩王之间,为封地的利益而引起的权力斗争,也屡见不鲜,各派刺客死士剪除羽翼事件层出不穷。

  甚且超额豢养兵马,越境扩充势力范围,迫使相邻的州县加微赋税自肥,冲突时血肉横飞,遭殃的百姓有冤无处诉。

  开封的周玉,与陕西的秦王感情不错。

  藩地相距甚远,没有利害冲突,当然不错。

  可是,中间隔了一个河南府的洛阳伊王。

  目下这一代袭封的伊王,是定王迟字,是伊府有史以来,最好的一位藩王。

  他的祖父第一代伊王,却是个虐待狂,喜欢将男女百姓的衣服剥光,满街追赶,将人当兽猎。

  论辈份,定王是周王的堂祖叔,严禁其侄孙的爪牙入境,阻止周、秦两王狼狈为奸。

  天下各地每一位藩王,几乎都阴养刺客死士,不借重金网罗人才,招纳身怀奇技异能的人壮大声势,取才不取德,什么人都要。

  结果,正道人士为之却步,而罗致的所谓人才,十之八九是邪魔外道,逐渐引起正道人士的侧目。

  同时,各藩王之间的权力斗争,也愈演愈烈,双方的刺客死士,经常发生严重的冲突,死伤枕藉。

  因此需不断的补充新血,各派有专人奔走天下各地,威逼利诱双管齐下,威胁那些武林豪霸卖命。

  妙笔生花与九杀道人这些凶魔,正是秘密网罗人才的专使。

  上次引诱锦绣山庄的人远至郑州,布下天罗地网,彻底解决玉隙鳞商庄主,没料到平空出现神秘夜行人,藉故向商庄主挑战。

  结果,九杀道人死了七个爪牙,不但没擒住商庄主,反而大败亏损。

  江湖人士心中雪亮,不管那位夜行人为何涉入那次事故,王府把式打手与商庄主的仇怨,是决不可能改变的,早晚会有结算的一天到来。

  满天花雨与商庄主有交情,并非江湖秘辛。

  这次王府把式纠众行凶,知道因果的人便已嗅出危机:妙笔生花正在积极进行,剪除商庄主的羽翼,逼商庄主出面了断啦?

  三五十个人,要想潜赴锦绣山庄行凶,那是不可能的事。

  一进入潜山山区,便会被山庄的人发现,沿途明暗俱来,利用地势袭击,能活着到达山庄的人,就没有几个了。

  所以,必须逼商庄主离巢玩命。

  这一手真毒,商庄主恐怕非出来不可啦?

  那么,结果将是一场可伯的血腥风暴。

  在通都大邑,可不能明火执仗扮强盗了。

  徐州府城,就是通都大邑。

  南京最北的大城,四省交通的咽喉。

  这座城曾经是西楚霸王的国都,目下有三四十万人口。加上流动人口数万众,把这座方圆九里的大城,挤得密密麻麻,郊外的房舍愈建愈多,东面已经延伸至子房山、响山一带了,因此城外比城内更繁荣。

  南郊,街市已延伸至云龙山附近。

  南下大官道从市口一分为二,这里正是龙蛇混杂区。

  街口彭城弹故址的北面,一排店铺的中段,却有一座住家用的大院,院门外的小广场设有停车场、驻马桩,两佃机株大槐树,这就是城南吴家大院,在徐州颇有名气,是本府爷字号人物。

  四十多年前黄河决堤,城外尽是泽国,城内的街市全毁,仅有少数建筑比较厚实的房屋幸存。

  吴家大院,就是幸存者之一,可知院墙必定坚牢厚实,禁得起漫天洪水的冲测,几乎可以防止一般的毛贼鼠辈入侵。

  在江湖朋友的口中,徐州的入云龙吴世超,可以称得上真正的侠义英雄,领受各方人士的尊敬。

  大院位于云龙山麓,他的绰号称入云龙,确也名实相符。

  徐州属大河两岸,算是黑道大豪神剑天绝萧湘的势力范围,但这位大豪对入云龙却深怀顾忌,黑道人物还真不敢在徐州胡作非为。

  一山不容二虎。

  明眼人心中有数,总有一天,这两位爷会爆发无可避免的利害冲突。

  可是,神剑天绝横行大河两岸,称霸将近二十年,一直就不曾发生二虎相争的变故。

  平心而论,神剑天绝并不是穷凶恶极的人,他那些爪牙通常都相当讲理,管辖的江湖行业都能按规矩赚钱,罕见不讲道义的事发生。

  假使没有神剑天绝控制这些黑道的牛鬼蛇神,众所周知,必定江湖大乱。

  人人都在想:二虎相斗的事故何时可以发生?

  世间惟恐天下不乱的人多的是,希望两虎同时斗死的人更多。

  彼此你防我防,日子难过。

  这天,月黑风高,奇寒彻骨,正是夜行人活动的好时机。

  徐州城在沉睡中,城外没有夜禁,但也家家闭户,街上行人近乎绝迹。

  三更天,一个黑影出现在燕子楼西南,街北的一栋大宅东厢屋顶,仁立片刻不言不动。

  由于穿的是紧身劲装,因而是风虽劲烈,却没有衣抉飘扬所发出的声浪,如不留心,很难看清形影。

  东厢不是宅主人居住的地方,所以久久不见下面有动静,似乎人都已经睡了,谁知道屋顶有人。

  黑影很有耐心,久久不言不动。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院子里有物闪动,摹地黑影冲霄而起,眨眼间使出现在屋脊上,与黑相距不足八尺,伸手可及。

  黑影丝纹不动,毫不介意上来的人有何举动。

  “嘿嘿嘿……”

  黑影终于发出刺耳的阴笑,笑声充满鬼气’。

  “是你?”上来的人一惊,从阴笑声中,分辨出黑影的身分来历。

  “你不至于误认我是鬼物吧?”黑影阴例侧的声调也带有鬼气:.“就算你把我当成鬼物,我也不侵你,我的绰号本来就叫吸血鬼王,能怪谁呀?”

  “你来干什么?哼/上来的人俸俸地说:“五年不见了,你仍然是这副见不得人的德性。”

  “找你有事。”吸血鬼王又在阴笑。

  “你少来,你……”

  “我已经来了,不是吗?”吸血鬼王的语气充满凶兆:“如果不方便接待,咱们到燕子楼谈谈,那边晚上没有人值夜,大喊大叫也没有人听得见。”

  “你。一。”

  “引鬼上门,会霉十年。”吸血鬼王得意地提高了嗓音:“我不希望你走霉运,所以在外面等你,所以要你到燕子楼,所以……”

  “听你这混蛋的口气,这次来决不会有好容。”

  “那得看你从何种情况下来看这件事啊?在我鬼王的看法“狗屁看法,下去吧?密室见。”

  “你不怕十年霉:我伯什么?下去就下去!”

  不等主人领先,鬼王抢先向下跳。

  一个灰影出现在屋角的飞搪阴影下,似乎早在吸血鬼王现身之前,便隐藏在该处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人用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徐州侠义道英雄,排名第二的妙手绝刀王观海,居然与凶残恶毒的侠义道死敌吸血鬼壬,不但有交情,而且半夜三更鬼鬼祟祟聚会。老天爷!假使我把消息传出去,会有什么结果?”’左邻的瓦面,升起一个黑影,一眨眼之间,居然乍隐乍现,出现在灰影前丈余,身法之轻灵快捷十分惊人,有如鬼魅幻形。

  “结果是:没有人肯听你的,认为你在造谣中伤。”黑影的嗓音阴森无比,充满凶兆:

  “要不,就是这件武林秘辛被好奇的人揭穿,侠义英雄妙手绝刀王观海,将身败名裂从侠义英雄中除名。”

  这人戴了仅露双目的头罩,说的话阴森冷厉令人生寒,剑系在背上,一看便知是不想暴露身分的人。

  灰影依然而惊,徐徐移位保持安全距离。

  “后果相当严重。”灰影沉着地说:“不论那一种结果,都会有人、受到伤害。”

  “所以,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是最犯忌最危险的事。”蒙面人也跟着移动,保持随时可以发起猛烈攻击的距离:“所以,阁下……”

  灰影早已怀有戒心,当然知道发现不该知道的事,危险程度有多严重,一听口气不对,可不能再拖啦?

  如果不能快速地尽早脱离现场,结果不问可知r不等对方把话说完,身形乍动。

  黑影现身的快速,早已令灰影惊然心除,因此撤走的速度必须全力施为,不然必定脱不了身。

  身形乍起,在右后方突然出现另两个黑影,恰好截住他的退路。

  “此路不通!”身后的人沉叱。

  他身形已起,倒飞而退,听到叱声,居然能猛然沉落消去退势,这份乍起乍停的绝技,令人大为吃惊。

  因为那是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超出人类体能的限制,决难消去已发的冲势,紧急刹住脚步已是干难万难,刹住后冲之势更是无此可能。

  但他居然办到了。

  身形乍止,身躯下沉,而且上身已半转防范身后的人攻证。

  防得了身后,却防不了身前,与他打交道的蒙面人并没追逐他移动,左手悄然向前‘抖,一道黑夜中决难看到的细小芒影破空而飞。

  现身的两个人也没扑上,仅左右分立冷然徐徐撤兵刃,似乎早己料到他无法立即冲出突围,好整以暇徐徐拔剑等候他冲上。

  他真的想冲上,半扭转的身躯劲道内聚、进爆,双足一用劲,要全力飞跃而上夺路。

  糟了?左背肋一震‘,已凝聚的真力猛然静止,像被扎了一个小孔的汽球般,真气一泄而散。

  “呢……”他惊叫,不但跃不起来,反而双脚一软,身躯下挫,摇摇欲倒。

  他知道,蒙面人用某种可破内家气功的小而沉重的暗器,不发警告悄然击中了他。

  只有卑劣的邪魔外道,才用这种手段,在夜间用暗器伤人,毫不理会武林规矩。’他痛苦地扭头回望,看到蒙面人站在原地,正在快速地拔取背系的利剑。

  “小心……”蒙面人一面快速拔剑一面急叫,剑没完全出鞘便一跃而上。

  变化太快。目不暇给。

  第四个黑彤出现,截住退路的两个黑影还来不及看到人影,对蒙面人的急声警告,也来不及有所反应。

  最有首的那伍仁冗剑仅拔出-‘半,而突然出现的第四个黑影已经幻现在身侧,可怕的劲道及体。

  “哎/这位仁兄厉叫,身躯被可伯的劲道震飞,凶猛地向左面的同伴飞撞。

  同一瞬间,一块青瓦击中蒙面人的胸口,瓦片爆裂,前冲的铁面人身形一顿,几乎摔倒。

  黑彤连闪,瓦面上突然寂静无声。

  蒙面人吃惊地稳下身形,但已无力追逐了。

  两个同伴相撞后摔倒在瓦面上,几乎滚落屋下,滚至循口时这才伸张四肢,稳下滚滑的身躯。

  “是……什么……人……暗算……我……”被震飞撞倒同伴的人,爬伏在循口厉叫,无法及时站起,似乎受伤不轻。

  “是女人。”抢近救助的蒙面人惊然地说:“余香犹在,这鬼女人快得不可思议,救走了刚才的小辈。得赶快查出鬼女人的下落,如不斩草除根灭口,很可能有大麻烦,真糟?”

  “老天爷!怎么查?”

  另=位仁兄爬起狼狈万分,余悸犹在道:“你老兄闻到香,猜出是女人,而我却一无所见便遭了殃,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要赶快查。”

  “怎么查?”

  这位仁兄愤然的说道:“你老兄是好色如命的九州游蜂,心目中只有女人,不用看也知道那人是女的,我可毫无印象,怎么查?”

  “少废话:快回去票明长上。”

  九州游蜂不想多费唇舌,催同伴离开:“我得留下,防范再有不相干的人接近,设法催冯老兄早些办完事,及早撤离。”

  “不会再有不相干的人出没了,你最好也早些撤走。”这位仁兄一面叮吁,一面扶着同伴走了。

  房内彻骨奇寒,冷流中却流动着一缕冷香。

  张开疲倦的双目,眼前一片黑沉沉。

  想挺身坐起,却力不从心,四肢似乎不听指挥,浑身酸软无力。

  他嗅到那一缕淡淡的冷香,他觉得这一缕冷香不陌生。

  他完全清醒了,思路清晰地整理出头绪。

  那个蒙面人,用歹毒的暗器暗算了他。

  而在干钧一发的生死关头,有一个身躯散发着冷香的人,突然出现将他挟起,之后他便陷入了昏迷境界。

  毫无疑问地,这位身躯散发出冷香的人,在生死关头救了他,所以他才活着,才没被人杀掉灭口。

  感觉中,他知道救他的人是女的。

  “这……这是那里……”他以为自己在大声叫问,其实元气不足,声音细如蚊鸣,而且有气无力。

  “这是侠义道英雄,妙手绝刀王观海的有邻,楚都老店的客房。”黑暗中传出了女人特有的嗓音,显然已听清了他低小的语音:“不要说话出声,这附近的屋顶,有人来来去去寻踪觅迹。”

  “哦i那是……”

  “要搜你出来灭口的人。他们的党羽来得很快,但他们不会搜客栈,因为他们认为你是外来或偶然途经王宅的人。也许,他们已经走了。”

  “我……”

  “你被一种淬了麻痹经脉的毒药扁针所击中,幸好没击中要害,也幸我有性质相近的解毒药,但在三两天之内,你无法恢复元气。”

  “谢谢你,姑娘……”

  “你好好的歇息。”他听到轻微的启门声:“我就住在邻房暗中照应,小心不要走动发声。”

  他呼出一口长气,定下心神试图运气吐纳。

  淬了麻痹经脉毒药的扁针I他想起一个人,一个魔道的凶枭,一个可怕的杀手。

  只有这个人,才会与吸血鬼王走在一起,才会暗中相互掩护,狼狈为奸。

  “我栽得真不冤?”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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