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披肩
兰星轻轻擦去诺兰脸上的眼泪:“现在不怕了,我们可以一起回国了……”
梅如雪轻叹道:“是啊,诺兰公主,曾经沧海,更要惜取眼前之人啊!”
兰星听到此言,脸上微微一红,却没有说话,只是眼中泛出坚定的光芒。
梅如雪问起紫心兰花,兰星摇了摇头,道:“这种兰花长在我国的圣心谷,极难采摘,上次采摘的十棵已经全部送给了天朝之人……”
告别了这三人,梅如雪回到了宫廷,天色还早,小月儿尚未睡醒,思索着那两个楼兰使者的话,这宫中,到底有一个什么样的秘密?能让宁公公拿出神之眼泪的只有太后,一个尊贵无比的太后,要那楼兰小国的护国之宝有什么用呢,难道,成为人中之凤,她还想成仙不成?梅如雪脑中又浮现出太后高贵冷漠的脸,在俗世之中,她何尝不是神衹,掌握着成千上万人的生死?
那宁公公经此一役只怕不会善罢干休,看来只有尽快让他们回国才行!至于护送他们嘛……梅如雪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有趣的人……嘴角不禁弯起了好看的弧度。
远在寿景宫的安公公——罗刹少主碧落,身上忽然打了一个寒战,一种被人算计不详的感觉忽然升起……
御花园内,欢声笑语,玉妃身着一件粉红色的宫装,上披一件缀满珍珠的小披肩,更衬得美人如玉。皇上坐在她的旁边,一起欣赏着新进贡的波斯美女的舞蹈。
梅如雪被传召来到御花园之时,看到的就是这满园秀色……
玉妃看到她来到,忙亲热的叫:“妹妹,快来,皇上已经等了很久了……”说完望了望皇上,抿嘴而笑。
金铭看到她,皱眉道:“你不在这里当值,又跑去了哪里,不要忘记了,你现在还是一个常在!”
听到这话,侍候在皇上身后的德公公嘴角微微向上弯起,玉妃也偷偷用手帕掩嘴,一众宫女似笑非笑,却又不敢笑……
梅如雪看到众人模样,怎么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叹了一口气,望了望玉妃,转移话题道:“玉妃娘娘的披肩真漂亮,更衬得姐姐脸如白玉,是珍珠窜成的吗?”
玉妃笑道:“是啊,是南海珍珠窜成的,如果你喜欢,不如姐姐送给你……”说道动手解下披肩。
梅如雪摇摇头,阻止她的行动,笑笑:“玉妃娘娘不知道,其实最好的珍珠不是南海珍珠,是楼兰国的夜明珠,光滑圆润,窜起来,在夜晚还能闪闪发光呢!”转过头向金铭微微一笑,“皇上,听说那楼兰使者还在京都,不如叫他们下次送一些过来?”
金铭皱眉道:“你怎么知道他们还在京都?他们上次与曹妃勾结,我早已叫人谴送他们回国……”
梅如雪心中凛然:到底是谁,要将他们留在这里,难道又是太后?
却没看见德公公与皇上交换了一下眼色……
第二天早晨,安公公尚在睡梦之中,就觉得床前有人,而且杀气凛然,一物向自己猛然砸下,未睁开双眼,安公公忙施展最近新学的千手观音拈花指,夹向那物,但是,却,没能接住,只因为,那是一桶水,冰凉刺骨,浇在身上,那个凉啊……
惨叫声传遍皇宫,地动山摇……
宫女太监们忙捂住耳朵,却不敢多言,这又是谁被主子责罚,倒了大霉?是宫刑还是火刑?
只不过,这次倒霉的是安公公,主子是梅如雪而已……
梅如雪看着安公公从床上跳起,落汤鸡般,不停地抖着身上的水,笑嘻嘻的自己倒了一杯水,饮下:“小安子,你现在可真是碧落黄泉了……”
安公公恼怒地望着她,她却周围望了望,啧啧两声:“你这狗窝太不像人住的地方了,床上一阵臭味,床底下尽是未洗的衫,看我,对你多好,一大早来帮你搞清洁!”
安公公忍无可忍,不可再忍,大叫:“归夕,你到底想怎样?”
梅如雪掏了掏耳朵(这个动作颇不文雅):“不想怎样,以后呢,为了你这个兄弟族的同类的清洁,每天早晨就由我来帮你搞搞个人卫生,顺便叫你早点起身……”
安公公摆开架势,想要动手,只听梅如雪又道:“不过,如果你帮我一点小忙,这个清洁工作我就让温柔贤慧的宫女来代劳了……”
安公公忙放下摆好的架势,毕竟,和夜叉族的巫女动手可不是一件讨好的事,放软口气问道:“什么事……”忽有点恨自己声音之中竟带有少少谄媚的味道。
梅如雪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这么紧张……”
如是乎,在软硬兼施之下,安公公终于无可奈何的答应护佑楼兰国公主与两位使者回国。
事情进展顺利,梅如雪得意洋洋之下,无事可做,想起许久没去看叶姑姑,又逛到了慈庵堂。
慈庵堂还是旧模样,人声寂寂,只有颂经打坐之声在空中传播,梅如雪转了一圈,又没见到叶姑姑,心中疑心大起,想起自己上次来到之时,问叶姑姑去了哪里,叶姑姑的双眼泛红——一个经历过如此多生死之人怎么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月嫔遭遇而泣?
上次也是在这庵堂之中,叶姑姑不知从哪里转了出来,自己身为半神人,居然毫不知觉。看了看这间庵堂,八角形的屋顶,古朴典雅,屋顶之后用金漆画了许多红色的玫瑰——这是一间庵堂,怎么会画如此喜庆的东西?
庵堂不应该画佛祖菩萨的吗?仔细看那玫瑰,忽然觉得这些玫瑰排列有序,脑中灵光一闪,想起自己从藏书阁偷的奇门遁甲古书中的一章,忽然忆起,这些玫瑰居然按伏羲六十四卦来排列,生惊死门,样样俱全……
正想飞身上屋顶详看,忽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转头一看,不知不觉间,叶姑姑又站在了自己面前。
梅如雪仔细看了看叶姑姑的双眼,而满伤痕的脸上尚有泪痕,难道,又是为哪一个进入慈庵堂的妃子而哭泣?又有什么事让心如止水的叶姑姑成日里泣哭不止?
这个迷一样的宫中啊,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
第二十二章百花谷
寿景宫内,小宫女蝶儿今儿一大早就挨了太后两巴掌,说是帮她梳头的时候手力太重,竟把太后的头发弄断了两根……
年龄稍长的兰儿安慰着蝶儿:“谁叫我们天生就是奴才呢,被打那还是小事,你没听说过……”兰儿左右看看,见四周无人,悄声说:“那凝花井内不知填了多少的人命呢!”
蝶儿止住哭声,怯怯的望向兰儿:“兰儿姐姐,凝花井到底有什么?我问人家,人家都不愿说!”蝶儿想起一问起其它宫女有关这口井的事,那宫女慌乱,惊恐的眼神。
兰儿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仿佛有点后悔干嘛向蝶儿提这口井的事——这可是宫内的禁忌。
兰儿帮蝶儿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你才入宫不久,太后平时爱你的机灵乖巧,但千万可别多口多舌,不该问的,不该说的,就要把嘴封严实了……”
蝶儿来宫里的时间虽不长,但宫中的严酷却见识不少,轻轻的点了点头,又擦了擦眼泪……
门外有人叫道:“蝶儿,还不快来,太后叫你了……”这是大宫女锦儿的声音,蝶儿知道她平时就办事严谨,对待自己这些刚入宫不久的小宫女尤其严厉,前段时间,还有一个小宫女被她杖责三十,直到现在身上的伤还未好呢!
蝶儿吓得浑身一哆嗦,忙起身向门外小跑而去……
看着蝶儿弱小的身影,兰儿叹了口气,在宫中,又有谁不是如覆薄冰,战战惊惊呢?姿色稍好的,有谁不想被皇上一朝看中,封妃封嫔……
但可惜的是,太后宫中的宫女却没有这样的福分,就连太后赏赐给皇上的,都被皇上重又拔到另外的宫中,太后对此虽不动生色,但兰儿有好几次看见太后眼中如剑一般的利芒……
兰儿郁郁的想着,皇上和太后,好像……并没有一般人家的母慈子孝,想着自己家中父母兄妹虽打架吵闹,但却亲密度无间的情景,……可能皇室天颜同一般老百姓还是不同。
太后这几天感觉很不舒服,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一般,斜倚的椅榻之上,看着平时还算伶俐的小宫女蝶儿笨手笨脚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不耐烦道:“锦儿,你去给我叫宁公公过来……”
锦儿秀丽的脸上呈现一丝慌乱:“太后娘娘,宁公公不在屋内,您叫他出外办事,还没回来呢!”
太后气得胸口起伏:“我只不过是叫他去一趟靖王府,用得了那么多的时间吗?还不快给我去找……”
锦儿见太后发火,哪里还敢多言,急急的奔了出去,却见宁公公从外面匆匆走了回来……
太后拿起青瓷雕花杯轻轻饮了一口玫瑰花露茶,猛地一口喷了出来,拿着茶杯摔向蝶儿:“你泡的什么茶,这么烫,你想烫死我啊!”
蝶儿脸上火辣辣的,却不敢叫出声来,只有连连磕头,暗自呜咽……
宁公公向太后行了礼,见蝶儿还跪在地上,忙挥手叫她退下,这才道:“太后娘娘,您别发火,小蹄子们不懂事,可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说着上前帮太后捏着肩膀。
太后气消了一些:“你出了哪里,一整天不见人影,我不是叫你去一趟靖王府吗?用得了那么长时间?”
宁公公脸色僵了一下:“娘娘,我先去了趟靖王府,后在街上遇到了熟人,聊了聊……”
太后冷笑道:“同熟人一聊就是一天,你可真有空……好了,不跟你说这么多了,那宁王怎么样,在府中吗?”
宁公公恭声道:“宁王爷在府中倒还老实,同奴才求情说让太后再宽限几天,办好未尽事务就立刻返回封地……”
太后漫声笑道:“只怕未必,他是能拖就拖,看来要再施点压力给他才行。”从对面的菱花镜望过去,却看见身后帮自己捏着肩膀的宁公公有点心神不定……
冷冷一笑,问道:“宁公公,你收藏在百花谷的人儿还好罢!”
宁公公打了一个机灵,百花谷是自己同诺亚公主逃出楼兰国的时候所住的地方,也是后来囚禁诺亚的地方,想不到太后早就知道了……
宁公公忙面向太后跪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只不过那诺亚对奴才总算有恩,奴才才不忍心加害,将她囚禁于山谷。”
太后轻轻一笑,用绣花锦帕掩了掩嘴,娇媚无限:“窈宨淑女,君子好逑,这也是人之常情,本宫又没责怪于你,你有什么该死的?只不过可千万别叫她给跑了,到时候不仅是你人头落地,连本宫可能都脱不了关系。”
宁公公背脊上的冷汗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连连道:“太后娘娘请放心,奴才一定不会让她出什么差错的……”
太后笑了笑,笑容中带有一丝鄙夷:“宁公公,你跟着本宫只怕有十几年了吧!”
宁公公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有十八年了……”
太后轻叹一声:“有这么长时间了吗?时间过得可真快,皇上也由一个成天粘着哀家的鼻涕小孩变成了一个睿智的君王,他来哀家这边却越来越少啦。”
宁公公劝道:“太后娘娘,皇上有无数的朝务要处理,有空他自然会来看你的!”
太后表情平静:“只怕,他不愿意来见我吧!他的翅膀现在长硬了,还需要我这个娘亲吗?”
宁公公听到信号这么危险的话,却不敢多做应答,只转移话题道:“太后娘娘,靖王爷还问起您呢,他想来宫中看您,却怕打扰了您……”
太后脸现一丝微笑:“还是靖儿好,把我这个姨母当成了亲娘一般……”神色中却有一丝怔忡,包含了无限的心事。
宁公公脸上却带有一丝疑惑,悄悄抬眼,望着她……
梅如雪望了望小月儿,茶杯已满,茶水已流满了桌面,正在往下滴,地上浸湿了一大片……
小月儿仿佛无知觉般,眼望窗外,还在倒……
梅如雪在她面前转了两圈,她竟然没看见?
眼看茶壶就要空了,梅如雪忍无可忍,大叫一声:“小月儿,你的魂呢,快归来吧!”颇有点夜叉族巫女招魂的架势,可惜一切荣耀俱往已……
第二十三章小月儿(1)
小月儿浑身一抖,似从梦中醒来般,朝梅如雪笑笑:“小姐,你叫我?”
梅如雪抚了一下额头,指了指她的茶杯,无可奈何的说:“你看看……”
小月儿忙把茶壶放好,手忙脚乱地拿了一块布来擦拭桌上的茶水,眼角却偷偷瞟了瞟梅如雪。
却见梅如雪笑吟吟地望着她,却并不说话,只是目光随着她而移动,由左到右,由右到左……
虽然眼中含着笑意,但小月儿忽然间觉得,小姐的眼光比那太后望着自己森然的目光还要让自己紧张。
她终于忍受不住,转过身向小姐跪下:“小姐,对不起,我,我……太后娘娘虽然叫我监视你,但我没作对不起你的事!”
梅如雪心中暗暗叹气(自从来到异世,仿佛多愁善感了很多,不自觉经常叹气):“小月儿啊,小月儿,我又怎么会怪你?在这宫中,又有谁能为自己做主?”
小月儿抬起头恍然道:“小姐,你早就知道了?”
梅如雪微微一笑,却不答她的话:“以后,你还是每天如常向太后禀告吧……”
小月儿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小姐,你放心,再怎样,我都不会出卖你!”
梅如雪站起身来,扶起小月儿:“傻丫头,仅凭你的几句话,她怎么会害得了我,只不过,如果你不如常向她禀告的话,她可能会使更多的伎俩呢!”笑笑又道:“或许,你这样,反而保护了我……”
小月儿半信半疑:“真的吗?”
原来那个懦弱,遇事惊慌失措的小姐真的仿佛变了一个一样,如此的聪明,睿智,难道这真是我的小姐吗?
夜晚,月光如水,照在床头,小月儿从梦中惊醒,又是满天的大火,村中的小孩在啼哭,父母惊慌的叫喊,黑衣人无情的追杀……
已有多年没有作这样的梦了,为什么,近几天又开始作这个梦?
小月儿擦拭着脸上的冷汗,翻身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侧耳听了听隔壁的小姐,悄无声息,想必,小姐已经熟睡?
小月儿从小就是一个孤儿,在街上流浪,直到一天被梅如雪的父母收留,跟着小姐,才稍稍过上了安定的日子。
小月儿望着小姐的房门,轻轻说:“放心吧,小姐,小月儿就是死,也会保得你的安全……”
小月儿呆呆坐在床上,想着前几天太后身边的锦儿叫自己前去寿景宫的情景……
高贵华丽的容颜露出温柔的笑容,如玉般的手指轻轻抚了抚跪在地上小月儿的头:“你们小姐毕竟年轻,有时候做事不管不顾的,你这个作奴才的呢,就经常要提点一下,别让她做出什么有辱皇室的事来……”
“小姐不会的,太后娘娘……”
那笑容如涟漪般扩散开来:“真是个小孩子,怎么懂得皇室中人的种种苦处,以后呢,你经常在我这里走动走动,对你们小姐也好……”
小月儿思绪飘了回来,为什么,几天前从寿景宫回来之后,就不停的做这个梦……
满天的火光,看不见面孔的人影,刀光剑影中,这些人影一个个的倒下,黑暗中,有一个的声音轻轻说道:“一个不留……”
躲在暗处的自己却闻到了淡淡的香味……
作为一名常在,宫中地位还是比较低的,还是应该当值的,再怎么样嚣张,也要去玉妃那里报一下到,梅如雪带着小月儿来到了紫春宫,一进紫春宫,就看见玉妃坐在小池塘边上喂鱼,皓腕玉手,广袖红妆,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如观音般慈和柔美。
看到梅如雪来到她的身边,玉妃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妹妹好几天没来了,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梅如雪脸上微微有点发红,毕竟,自己名义上还要在她这里当值呢!
梅如雪把眼光投向池塘中,鱼儿在水面跳跃着,争抢着投入的饵食,一条鱼儿却跳得太高,如箭一般的冲向玉妃的手指,梅如雪心中忽一跳,警铃大作,那是……
梅如雪手腕急转,拉开玉妃的手,手指连弹,想将那鱼儿弹开,鱼儿跳跃着沉入水底,水面涟漪扩大,水花四溅,一条人如大鱼般从水中跃起,向梅如雪刺了过去……
梅如雪忙侧身让开,左手中指连点,剑气如箭般射向那人……
那人蒙面的眼中露出惊惧之色——六脉神剑,怎么可能?只有男子才能练成的六脉神剑却被一个女人使了出来?莫非,这人是男扮女装?
撄桃小嘴,杨柳细腰,绝不可能……
蒙面之人忽有点怀疑自己的眼光……正想上前,继续未完之刺杀。
梅如雪展开一个微笑,面露古怪之色,示意蒙面人看看自己下面,一个男人竟穿着花花绿绿的底裤,蒙面人向下望去,长裤脱落,裤带飘飞——幸好衣服够长,挡住了。
蒙面人眼内露出一丝尴尬,忙弯腰提起裤子,系得紧紧的(暗自庆幸梅如雪没有趁机偷袭),眼角一扫,却看见小月儿躲在花从之中发抖——
使一招长虹贯日攻向梅如雪,在半空之中却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拧转身形奔向花丛中。
等梅如雪醒悟过来,那蒙面人的长剑已架在了小月儿的脖子上……
“别杀她,我让放你走……”梅如雪急道。
那蒙面人笑笑,声音撕哑,破若铜锣:“我可不相信你……”左手一挥,手中长剑已从小月儿脖子上划过……
梅如雪大怒,指中剑气射出,“扑扑”连声,那蒙面人胸前血如柱涌,却飞起身来,在空中扭了几扭,翻入花丛中消失了……
梅如雪忙走过去扶住小月儿,小月儿脖子上血如泉涌,小月儿望着小姐惶急的面容,伸手抚了抚小姐:“小姐,对不起,小月儿不能服侍你啦,小月儿从来没有背叛过你……”
梅如雪抱着小月儿,一阵风起,白色的丁香花儿旋转着飘落,落在小月儿的脸上,是那么的苍白而又美丽……
可是,小月儿脖子上的血却如泉一般涌出……
梅如雪左手按住她的伤口,灵力运起,却发觉伤口没有一点愈合的迹象——半神也不能从阎王手中夺人,更何况——是只留下少少灵力的半神人。
小月儿抓住梅如雪的手,眼中露出朦胧笑意:“小姐,我看见了,看见父母来接我了,他们牵着哥哥,哥哥,我都长大了,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小?”
她的眼望向虚空,静静的空中,大雁悄无声息的飞过。
梅如雪泪如雨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连一个无辜的孩子你们都要伤害?上天为什么对这个孩子如此的不公平,她还没享受成家立室的快乐,还没有在阳光下笑几天,就要夺去她的生命?人的生命难道真的是这么的渺小,这么的——卑贱?
小月儿柔弱的手指抚了抚小姐的脸颊:“小姐,不要哭,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好像又闻到了天罗花儿的香味,爹娘死的那晚……”
头一低,那若有若无的话语飘散在空气之中。
梅如雪抱着小月儿小小的尸身,那样的柔弱,轻盈,还带着微微暖意,面上还带着微微笑意,但血已经流尽,魂魄已然飘散,她的心中第一次泛起滔天恨意,既然如此,就让我同你们斗一斗吧,你们这些魑魅魍魉……
第二十四章小月儿(2)
玉妃的看着她们相互拥抱着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似忧伤,似羡慕,又似——庆幸……
她挥了挥手,示意旁边服侍的小宫女过来,在小宫女耳边嘱咐几句,小宫女飞奔而去。
刀剑镌镌,铁甲鲜明,金铭带着宫中侍卫急急赶来……
那池塘边的女子,长发披散,眼望遥远虚空,怀中抱着浑身是血的人儿,血流满地,竟比那桃花还要艳丽……
金铭仿佛感觉到她心中的悲伤,眼中的哀痛,不禁阵阵心酸,走上前去,不由自主,拥着她:“不要伤心,你还有我呢!”
梅如雪站起身来,轻轻推开他,面露微笑,眼中却含泪:“小月儿是为我而死的……”
金铭心中一阵失落,却摆了摆手:“撤底搜查皇宫,一定要找出刺客……”
几天几日的搜查,那刺客仿佛失了踪影般,如此重的伤,他能逃去哪里,除非,宫中有人将他藏了起来。
唯一没搜到的地方,只有后宫两个权力中心,皇后景仪的景阳宫,太后的寿景宫,难道,是她们中的一个?
带侍卫去搜索的德公公在皇上耳边偷偷的说了几句话。
金铭双拳紧握,眼中喷出骇人怒火:“又是这个贱人……”
旁边宫人从未见到皇上如此的愤怒,平时温文尔雅,今日竟口出粗言,可见恨那人到极点,人人不禁身体微微发抖,两股战栗。
金铭振衣而起:“摆驾景阳宫……”咬牙切齿的声音,让司仪太监声音都微微颤抖。长声吆喝中,众人往景阳宫而来。
金铭赶到景阳宫时,景仪却身着皇后正装,端然行礼,神色平和:“皇上,今儿个怎么想起来我这里?还带了这么多人来?”
金铭冷冷一笑:“皇后难道怕朕来看你,难道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景仪脸色惨白,踉跄后退几步,旁边宫人忙扶住:“皇上为什么这么说,臣妾有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金铭眼光森然的看着她:“看来,你非要让我搜出来不可?”
景仪凄然一笑,深深的望着皇上:“皇上不必搜了,景仪虽然不知犯了什么罪,但只要是皇上说了,景仪就有罪……”
头一摆,竟向旁边雕龙木柱触去,德公公忙一晃身,想要拉住,只听得“哧”的一声,皇后的衣袖被撕裂,人却仍向柱子触去……
血沿着皇后雪白的脸流了下来,林姑姑忙上前扶住:“皇后娘娘,您怎么这么傻?”
忙又跪着爬向皇上,咚咚的磕着头:“皇上,皇后娘娘没有做错什么,皇上,看在娘娘同您十年夫妻,您就饶了她罢!”
金铭眼望远处,冷冷的目光带着一丝鄙夷:“皇后所作所为大半都是你这个奴才教唆出来的,既然你这么忠心,就陪她一起上黄泉路吧!”
林姑姑跌坐在地,呆呆的扶着皇后,面如死灰……
侍卫已从景阳宫的一个偏房之中搜出了一个黑衣人,居然是个女人,但可惜的是,这个人,已经死去多时了。
这一场宫杀,就如此结了幕,皇后被赐三尺白绫,随着她的,自然是林姑姑,她真正的姑姑……
宫中之人万万想不到的是,皇上会为了一个小小宫女的被杀而大发雷霆,只因为,那宫女在梅常在身边当值,连皇后都难保性命,连一向护佑皇后的太后今次却一句话都没出,一时间,梅如雪又被推在了风口浪尖,众妃嫔如今心里都明白,这个小小的,没有妃号的小常在可是一个惹不起的人物!
但——
谁又是最后的得益者?
谁又能说得清楚?
太后今天气色不错,宫中翻天覆地的搜查也没影响到她的好心情。
御花园中,她抚了抚初开的木芙蓉,花朵艳丽,烂若朝霞,就如太后本人一般……
“宁公公,这芙蓉花今年开得真不错,改明儿,让锦儿摘两朵,摆在我的寝宫里!”
宁少雄笑道:“娘娘,我可听说,这花儿长得虽好,可容易惹蚊子,太后娇嫩的肌肤可不能让蚊子咬了,不如让锦儿摘一些玉兰花可好?”
太后眼望宁公公,轻轻一笑:“你这个奴才,管得可真宽,那芙蓉花再怎么着惹蚊,宫中可是有驱虫药对付它的……”
宁少雄笑道:“太后英明,就像那不听话的主儿,到最后,还不是飞不出您的手掌心?”
太后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描金扇:“景仪这丫头小时候还颇为机灵乖巧的,想不到入宫之后,却越来越愚蠢,竟勾结江湖上的人来宫里搞事……”
宁少雄阴柔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我们整天派人盯着景阳宫,竟然有一个如此丑陋的宫女在宫中出出入入,她真的以为人家都是瞎子?”
一朝落败,贱如泥土,宁公公连“皇后娘娘”都不称呼一声,直接以“她”相呼了。
太后赞赏的点了点头:“把人家当瞎子的人,最后都会成为瞎子,只是想不到那苗疆蛊母这么容易倒戈相向?”
宁少雄笑笑:“所谓江湖侠义,只认银子而已,她给多少,我们加上双倍不就成了?”
太后抿嘴而笑,阳光照在她脸上,浑身都散发着光彩:“只是可惜了那苗疆蛊母,如此高的武功,却不能为我所用!”
宁少雄笑道:“太后何必可惜,这个世界上,武功高的人可多啦,又不止她一个?”
太后微微点头:“你看过,那梅如雪的武功真就那么高?连苗疆蛊母都打不过?”
宁少雄点点头:“是啊,她竟会六脉神剑,这可是失传了很久的武功……”
太后叹息一声:“我那皇儿倒真会用人,不仅有一个江湖第一高手帮他,如今还多了一个梅如雪,看来……”
却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忽然之间却失去了赏花的兴致……
蜡烛摇红,雕金砌玉的龙椅之上,金铭手拿一颗黑色棋子,轻轻的落下。
棋盘上,黑子已被白子围堵追截,眼看即将落败。
梅如雪坐在皇上的对面,眼中流露出得意之色,虽然,只照着棋谱学了三天的棋,可凭着自己过目不忘的本领,皇上也奈我不何!
金铭看了看梅如雪,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几天了,她终于笑了……
梅如雪落下一子,眼看黑子已成败局。
德公公在旁看着,叹息,皇上,你做假也假得太厉害了!
梅如雪忽然轻轻一笑:“皇上,您的棋艺仿佛一夜之间退步不少,人家是百尺干头再进一步,您却恰恰相反……”说完,眼睛如狐狸般望着他!
金铭有些狼狈,咳了两声:“可能,由于我最近有点风寒,所以……”
梅如雪却不再取笑于他,忽问道:“皇上认为,那小月儿真的是被误杀的吗?”
金铭露出深思神色:“以当时的情景来看,杀手仿佛专为小月儿而去,但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宫女,能同人家有什么仇怨?”
梅如雪赞赏的点点头,以一个凡人而言,他的头脑智慧还是不错的。
皇上如果知道她心中对自己的评价,不知会不会一头撞死?
第二十五章父母
杀手的目标不是众妃眼中的新宠梅如雪,也不是怀有身孕,即将母凭子贵的玉妃,却仅仅是一个与人无怨的小月儿?
梅如雪百思不得其解,想起小月儿临终之前的话语:我的父母来接我啦,哥哥……
难道?她全家一次性的全部都死了吗?除了瘟疫,仿佛没有什么能让全家都死,难道被人灭门?
梅如雪忽道:“皇上,奴婢好久没看见父母了,听说他们被皇上官复原职,可不可以让奴婢出宫看一看父母?”
金铭点了点头……
梅府,梅如雪凭着原来这个身体脑中残存的记忆,知道眼前一对惊喜交集的中年夫妇就是自己的父母,梅祈初虽恢复了宰相职位,但经过辽王一案,往日的壮志凌云已然消散,天威难测,他哪里知道,仅凭一张小小帐单,就被认定与辽王勾结,差点丢失性命?
看着眼前的女儿原来的懦弱与沉默已经消失不见,代替的是明朗的笑容,满不在乎的神情……
梅祈初如果不是看着女儿长大,一模一样的面孔,如此熟悉,他真的以为,这,难道真是我的女儿?
梅夫人早已喜极而泣,自己这个多灾多难的女儿啊,身为贵妃,却被贬入冷宫,身在冷宫却再贬慈庵堂,总算老天有眼,可以让她被皇上恩宠,虽然没恢复贵妃的封号,但可以让她出来省亲,这是多大的荣宠啊!
梅夫人虽为梅祈初的正室,但在这个有着十几个小妾的宰相大人府中,她怎么会不知这得来不易的恩宠是多么的珍贵。
但是——
她的女儿,好像没把这恩宠当一回事,反而——梅夫人怀疑自己有点眼光有点问题——女儿好像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梅如雪目光雪亮,知道他们暗起疑心,忽掏出一手帕,按了按眼角,那眼泪如泉一般的涌出(也不知手帕上涂了大蒜呢,还是姜葱?):“爹爹,娘亲,女儿终于见到您了——”
哭声哀切,可感动天,连桌上的茶杯都在微微震动,莫非——茶杯也感动?啪的一声,跌落地,摔得五分四裂,原来是梅如雪衣袖太长,一不小心,勾着了。
梅大人夫妇马上疑心尽除,这才是我的女儿啊,小鸟依人,怕事而柔弱——
梅如雪抽泣着,哎,这是涂的是什么,明明拿的是大蒜啊!这眼怎么这么辣,“啊——”的一声惨叫,哭声又起——辣死我了。
梅夫人也连连流泪,真情流露,梅大人见女儿对两老如此依恋,也不禁流下了两行老泪。
好半天,梅如雪双眼红肿,哭声稍为止歇,可那眼泪还不住往下流(想止也止不了),抽抽答答的道:“娘亲,小月儿已经死了,是被人杀死的——”
梅如雪想到小月儿小小的脸,认真的话语:“小姐,我绝对不会背叛你的……”
不禁又泪如雨下……
梅夫人帮梅如雪擦着脸上的泪:“可怜的孩子,那你身边现在岂不没人侍候了?”
对于这个侍女,梅夫人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在主人的心里,一个奴婢,真是贱过稻草!
梅如雪生为半神人,众生皆平等早已值入她的脑中,看到梅夫人漠不关心的样子,心中暗暗叹息,脸上却哀泣无比:“娘亲,小月儿毕竟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我想将她的遗体送回她的家乡。”
梅夫人这才脸上稍稍动容:“怎么,她是为了救你,那,你可要当心一点……”沉吟一下道,“小月儿是个孤女,我为娘去庙里上香时捡回来的,哪里有家乡,我看,女儿,你就别这么麻烦了,干脆,我们自己将她好好安葬算了……”
梅如雪摇了摇头:“小月儿临死之前最挂住的就是她的爹娘,我一定要让她认祖归宗,不能让她死后还成为游魂野鬼,娘亲,您还记不记得在哪儿捡的她?”
“让我想想,对了”,梅夫人道:“那一年,你父亲还只是同知县的一个小小知县,官位既低,官饷又薄,你二姨娘生了你弟弟没多久,我去观音庙还愿,感谢观音娘娘赐了一个儿子给老爷,刚到庙门口,就看见两个十来岁的乞丐在打另外一个小乞丐,她那么小,又瘦,看上去好像只有五六岁的样子,我害怕再打下去,那小乞丐会出事,于是喝止了他们,看到她面目尚清秀,年龄和你差不多大,于是,就带和你做伴啰!”
“那你没问她住在哪?”
“问了,她什么都讲不清,仿佛受了很大的刺激,失忆了……”
“父亲大人,那您记不记得,您当年上任那几年,那一带有瘟疫或灭门惨案发生?”
梅大人心中猛然一凛,作为在官场打滚多年的老狐狸,他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怎么,有事发生吗?”
梅如雪笑笑,安慰道:“没什么事,只不过,如果不找到小月儿的出生地,又怎么能让她安心上路呢?”
梅大人想了想:“瘟疫和灭门惨案都没有啊,我上任那几年,可能是最太平的几年,最大的案件也就是一个飞天大盗盗走了皇宫一件宝物,被人追杀来到这里,最后皇宫派出铁卫将他处死,宝物也寻回……”
梅如雪心想:自己这个老爹可真够啰嗦的,你看他,话题扯去了哪里?一大串,又臭又长!
看来,真的问不出什么来了,只有去父亲上任的江南府衙处查一查当年的旧档案了,最可恶的就是,自己的灵力所剩无已,要再使镜心通法术已经没可能……
看来,只有依靠自己夜叉的聪明头脑了。
江南府衙,知府林道同已经烦了一天了,一大早,就有宫中人传下旨意,说如有公公到访,请配合公公查案……
等到下午,终于等到一名公公,倨傲无比,那眼睛都生在额头之上,饮食住宿样样都要挑剔——好像要在江南府衙住上个一年半载的模样?等到饮食住宿都照他所求操办好了,他却一头扎进存档室不出来了,也不问案审案,在存档室憋了一个下午,到了傍晚,终于说要走了,谁知,一个倒栽冲,倒在地上,竟然没气了……
林道同那个烦啊,宫中太监死在知府衙门,那可是天大的祸事,他觉得自己的头发,啊,不光是头发,眉毛都白了几根……
好不容易把那公公的尸身弄走,装殓好,送回宫中,已经到了半夜十二点,正想上床睡个觉,却发现屋内有人,还是一个女人,一个很美的女人?
林知府可不会认为自己天降艳福,深夜来访,非奸即盗,有谁没有听说过江湖上流传最久最广的一句话:江湖上最难缠的就是女人与小孩?
林知府也是混迹官场的老狐狸了,这一点哪有不知的?而且看到那女人一副老神在在,无所畏惧的样子,还在吃自己放在桌上的点心,不是武林高手,也是毒手阎王!
林知府马上,直接,转身就跑,直向门口冲去——出去还可以叫侍卫抵挡两分钟,够自己钻入暗道的啦。
自从转世在这异世之后,第一次有人看见自己就跑,梅如雪还以为自己已经恢复了夜叉的容貌,不由用手抚了抚自己的面容,光洁如镜,并不是以前那可粗糙得可磨平沙子的皮肤,身形一闪,拦住那快要冲去门口的肥胖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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