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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千钧系一发 万恶又逃生

  千手玉女俞良蕙手提长剑,正是为难万分,不知道应该如何决定才好!突然从屋顶有两条人影直摔下来,落地十分沉重,连窗子都震得吱吱作声,而且,她很快地就看清楚了,摔在地上的正是病秀才钱玄和粉红豹章开。

  这个意外的变化,使俞姑娘惊喜万分,她从窗户里掠身而出,刚叫得一声“是老哥哥回来了么?”

  话还没有说完,从屋上飘然落下两条人影,落地声息俱无,只听得有人含笑说道:“姑娘!你受惊了!”

  千手玉女俞良蕙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怔怔地望着对面站的两个人,又惊又喜,喃喃地说道:“原来是你们两位……”

  他们正是在酒楼所遇到的那一对夫妇,那花白胡须的老人,含着微笑站在那里,那风华绝代的中年妇人却笑盈盈的地走过来,牵着俞姑娘的手,轻轻地笑着说道:“说起来也是怪我们不好!本意是不想多惹是非,没想到竟让你们姊弟添了一场麻烦,可见得天下有许多事,躲也躲不过的!”

  她温柔地笑着,牵着俞姑娘的手,使姑娘如沐春风,竟忘记了方才所遭受的侮辱和痛苦。这时候只听到身后那老人笑道:“竹瑟!到屋里去吧!那位小弟弟身中毒针,急待解救,别让这位姑娘着急。”

  俞良蕙姑娘仰着头,睁着一双大眼睛,怔怔地说道:“你们两位前辈,我该怎么称呼?”

  那中年妇人笑道:“我叫路竹瑟!占着比你长了几岁,叨个大,你就称我一声竹姨吧!”

  俞良蕙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竹姨”,她又说道:“竹姨!我叫俞良蕙,屋子里面是我的小弟杜缜。”

  路竹瑟指着身后老人说道:“他是我外子卞言三,我们是遨游天下名山风景,没有想到在这八方风雨聚会的洛阳,意外地遇到这麻烦。”

  卞言三走上前来说道:“刚才我也约略听到‘红梅冰骨神针’的话,如果那位杜小弟真的从手心中了这种毒针,倒还不能等闲视之。”

  这句话才真的提醒了俞姑娘,她匆匆引导着卞言三和路竹瑟进入房内,只见小杜缜缩作一团躺在地上,满脸乌紫,仿佛已经没有了气。俞良蕙一见这种情形,那大颗大颗的眼泪,忍不住就掉将下来,她颤抖着说道:“竹姨!你看我缜小弟这等模样,如何是好?”

  路竹瑟点点头,她安慰着俞姑娘道:“姑娘!你休要着急,‘红梅冰骨神针’虽然厉害,还不是没有救的毒器。”

  卞言三此刻已经走到小杜缜的身旁,拿起小杜缜的左手看了一看,点点头,一声不响地从身旁一个小药囊里,取出来一根长约五寸的银针,再将小杜缜的上身衣服解开,抖手一点,那根五寸长的银针,对准了小杜缜的心口插下去,那是多么可怕的情形?

  可是卞言三的手法奇快无比,只见他右手连连挥动,一转瞬间,已经在小杜缜前胸及右臂上,插上了一十七根银针,那些针有长有短、有粗有细。俞姑娘也是聪明人物,她一声惊呼还没有出口,她也看清楚了那一十七根银针所插的部位,都是致命的重要穴道,若是换过平常时期,只要这样一根长针,插进任何一个地方,恐怕就要送命,至少也要残废,可是这会儿看起来,小杜缜不但是没有受伤害的模样,甚而脸上的颜色已经渐渐地好转。

  俞姑娘慧心一动,立即闪电掠过心头:“是针灸!”

  是的!的确是针灸!她愈看愈对,而且她也很明白地想起当初如慧老尼所说的话,要想救得厉昭仪姑娘,只有那一对夫妇,他们不仅武功高,而且最重要的他们会针灸之术,如此看来,莫非天下就有这种巧事,这一对夫妇就是如慧老师太所说的那一对夫妇么?

  她转过身来,对那位路竹瑟说道:“竹姨!我有一句话要问你……”

  路竹瑟笑道:“姑娘!暂时你不要说话吧!你忘了你自己身上也含有寒毒,也是不宜多作耽搁。你快些闭目行功,待我助你一掌热力,把‘三焦’、‘气海’之内的寒毒驱清,我们有话再慢慢地说。”

  俞良蕙姑娘她几乎是忘记了自己身上也含有剧毒,此刻被路竹瑟如此一提醒,她哪里还敢多耽搁?立即端坐静心,收敛心神,调息行功起来,正当她慢慢进入浑然的境界,忽然感觉到有一股火热的劲道,从“命门穴”上直透而入,一阵温暖,就如同阳春旭日,照得周身是那样舒服。

  顷刻之间,俞姑娘又感觉到“气海穴”上就如同蚂蚁咬了一口那样,紧接着便是一阵麻麻的味道,沿着筋脉,向全身散布。她的心神几乎都为之分散,但是,没有多久,就昏昏沉沉地失去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俞良蕙姑娘就如同大梦乍醒,睁开眼睛一看,只见窗外红日耀眼,已经是日高三丈的时分了。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跳起身来,向屋里一看,只见房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小杜缜一个人躺在床上,睡得很熟,脸色十分红润,已经丝毫没有昨天晚上中毒的模样。

  俞姑娘一时欣喜万分,也顾不得别的了,抢步来到床边,轻轻地摇着小杜缜叫道:“缜小弟!缜小弟!”

  小杜缜也仿佛是从睡梦中刚刚醒过来,睁开眼睛,惊讶地望着俞姑娘,突然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搂住姑娘的脖子,兴奋地叫道:“蕙姊姊!缜儿好了!是你替缜儿找到了解药么?”

  俞良蕙姑娘用手轻轻抚摸小杜缜的头,含笑说道:“缜小弟!你好了,我真高兴,昨天真把我急死了。”

  小杜缜咬牙说道:“没有想到昨天那两个人是那么样的无耻,居然暗地里捣鬼!下次碰到我,再也不对他们留情了!”

  俞良蕙姑娘说道:“那两个坏东西,已经受到了应得的报应了!缜小弟,昨天要不是竹姨和那位卞前辈,我和你的后果,还真不知道要惨到什么地步。”

  小杜缜惊怔地问道:“蕙姊姊!竹姨是谁呀?卞前辈又是谁呀?他们的人呢?他们都到了哪里去了?”

  俞姑娘这才想起来,路竹瑟和卞言三两个人不知去向。她转而一念,说道:“想必他们都到前面去了!缜小弟!你说他们是谁呀?就是昨天我们在酒楼上所看到的那两个人,你不是还打算试试看,他们是不是我们所要找的人吗?现在看情形,他们真的是如慧老师太所说的那一对夫妇了!”

  她便将昨天夜里,所发生的情形,对小杜缜说了一遍。

  小杜缜几乎要跳起脚来,他笑嘻嘻地笑道:“他们会针灸,而且武功又很高,不用说,那一定是他们错不了。还是缜儿眼力强,昨天一眼就看到了他们有些像,果然不错吧!走!我们到前面去找他们去!”

  他一蹦一跳地拉着俞姑娘的手,笑嘻嘻地说道:“蕙姊姊!看样子‘吉人天相’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我身上这块紫竹符敕放得好好的,有了这东西,就不怕他们不答应了!”

  小杜缜雀跃三丈的欣喜万分,突然他发觉到俞姑娘的神色有异,黛眉微蹙,脸带忧思,小杜缜吃惊地瞪着眼睛,望着她问道:“惠姊姊!你……你怎么不高兴?”

  俞良蕙姑娘说道:“能遇到他们两位老前辈,能挽救厉姊姊的厄运,我怎么不高兴呢?可是,缜小弟!我们忘了还有一件事,九指神通老哥哥约好昨天三更回来,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分明是遇到了危险,你说,我能不着急么?”

  小杜缜果然也想起九指神通老哥哥来,也站在那里呆住了。但是,他稍停一会儿,就拉着俞姑娘说道:“走!蕙姊姊!我们到前面找到那两位老前辈,把话说定了,然后我们就上邙山去找九指神通老哥哥去!”

  俞良蕙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办了,她点点头牵着手正向房外走去,忽然小杜缜叫道“蕙姊姊!你看那是什么?”

  俞良蕙顺着他的手,朝桌子上看去,原来她都没有注意到,桌子当中放了一张纸,纸上写了许多字。

  她连忙走过去,拿起纸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俞姑娘和杜小弟的毒,已经没有问题了!不过,我夫妇昨天曾经听到你们说是九指神通前往邙山,三更不回,定有危险,所以我夫妇不能置此事不管,我们前往邙山探看个究竟,你们醒来时,不必着急,就在客店里等候,天黑时,便可回来。”

  下面落款是“路竹瑟”三个纤秀无比的字。

  俞姑娘惊叫道:“原来他们是到邙山去了!”

  小杜缜抬起头来,望着俞姑娘说道:“蕙姊姊!你打算怎么样?是真的在这客店里等到天黑么。”

  俞姑娘说道:“缜小弟!你呢?”

  小杜缜鼓着嘴说道:“老哥哥有了危险,我们怎能在这里眼睁睁地等着呢?”

  俞良蕙姑娘点头说道:“缜小弟!你说得对!我原先只怕你受伤初愈,不宜于多劳累,既然缜小弟能有这样的义气,也不枉九指神通认你作个忘年之交!我们现在就走。”

  两个人说走就走,在客店里结了账,匆匆出了洛阳城,朝着西北的方向而去。

  此刻太阳东起不久,路上还有露水的湿印,郊外晨风,吹得人凉而不寒,他们两个人越发地走得有劲了!好在出得洛阳城不远,行人逐渐稀少,他们就展开轻功,沿途疾奔。

  太阳还不到正午,前面有一座山迎面拦住去路,俞良蕙姑娘伸手一拉小杜缜,两人便同时停下脚步,远远地向山上打量过去。

  出洛阳城向西北走,一直到现在才看到这样一座比较高的山,不用说,这应该就是邙山了。因为俞良蕙姑娘她记得九指神通老哥哥再三说过,邙山盲叟是个难惹的人物,而且昨天在洛阳城内,遇到病秀才钱玄,粉红豹章开,也已经约略地知道一般,所以她到邙山山麓,她不敢轻易冒然而上,并不是她惧怕,而是她身边多了一位十岁顽童小杜缜。小杜缜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万一他出了差错,那比俞姑娘自己出了差错,还要令人担心。

  俞良蕙牵着小杜缜的手,站在那里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座山,她觉得这座邙山并不算高,也不算凶恶险峻,但是,远远地看去,总是令人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从山脚下,有一条小路,婉蜒而上,一直伸展到云深不知处,在这条小路上,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影!

  小杜缜仰起头来问道“蕙姊姊!你在看什么?”

  俞良蕙姑娘皱着眉说道:“我是在看这座山上,为何没有一点人影?邙山既然是盲叟住的地方,而且昨天听病秀才他们说话的口气,山上人数不久规模不小,为何今天看不到有一点人的动静?难道………”

  小杜缜连忙说道:“管它呢!没有人我们也要去看看,有人我们更要去看看,哪怕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们也得去看看。老哥哥陷在里面,就是刀山油锅,我们也得去呀!”

  俞良蕙姑娘很激动地牵着小杜缜的手,深深地点点头说道:“缜小弟!你说的很对!老哥哥陷在那里,就是天罗地网,刀山油锅,我们也应该去看看。不过,缜小弟!蕙姊姊有一句话,你要记住!”

  小杜缜说道:“蕙姊姊有什么话,缜儿哪能不听呢?”

  俞良蕙说道:“不管遭遇什么情况,你让我先去挡头阵……”

  小杜缜连忙叫道:“蕙姊姊!……”

  俞良蕙姑娘拦住他说道:“缜小弟!你听我说,我知道你的功力比蕙姊姊强,你等到蕙姊姊抵挡不住的时候,你再出手,还有,无论什么变化,你不要和我分开,缜小弟!你懂得我的意思吧?”

  小杜缜还有什么不懂的呢?他深深地感受着俞姑娘的好意,所以他也十分乖顺地望着俞姑娘说道:“蕙姊姊!你放心!缜儿一切都依着你便是。”

  俞良蕙这才露出笑容,拍拍小杜缜的肩膀说道:“这才是乖小弟!现在起,我们要随时小心,全神贯注,我们的胆要大,而心要细,我们去看看邙山盲叟,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俞姑娘说着话,她展开身形,走在前面,小杜缜紧紧地随在后面,飞快地向山麓奔去。

  不一会儿,来到了邙山的山脚下,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登山的羊肠小道,在这条小道的两旁,都是幽暗十分,古阴蔽日的树林,给人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二人只稍微地停了一下,便昂然走上那条登山的小道,向山上走去。

  山上是寂静的,不但是没有人声,也没有鸟语,连风过树梢的声音都没有,只有俞良蕙和小杜缜两个人的脚步声,沙沙地响在这寂静无声的山林里,越发地显得是那么孤单。

  小杜缜走了半天,忍不住叫道“蕙姊姊!这是什么怪地方,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是不是我们走错了?要是走错了,那才真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听到“扑哧”一声,一条黑影,夹着一阵风声,从他们头上一掠而过,把俞良蕙姑娘和小杜缜都吓了一大跳,两个人立即一滑步,一矮身,向前一冲而去,闪开这样迎头一扑。等她定下神来看,只见一支黑色的猛雕,已经飞到三十丈开外,在半空中转折着翅膀,向树林里钻下去!

  小杜缜吐着唾沫骂道:“好个扁毛畜生,倒把小爷吓了一跳!”

  俞良蕙姑娘眼望着那支黑雕,隐入树林之后,她若有所悟地说道:“缜小弟!这支大黑雕,恐怕不是来之无因。”

  小杜缜说道:“蕙姊姊!你是说这支黑雕是有人故意放出来吓我们的么?我倒要去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做事鬼鬼祟祟,一点也不光明正大!”

  他说着话,就起身向身旁树林里扑过去。

  俞良蕙姑娘一把抓住小杜缜的臂膀,沉声说道:“缜小弟,要是真有人算计我们,还怕没有见面的机会么?现在你这样急躁做什么?”

  她将小杜缜拉到自己前面,又用温和的态度说道:“缜小弟!我们这次来到邙山的目的,最主要的是找到九指神通老哥哥的下落,其次才是寻找千年何首乌和万年灵芝草。其他的事情,都要暂时放下,只要不惹到我们头上,我们又何必去打草惊蛇。”

  小杜缜点点头,他也觉得蕙姊姊的话,说得很对。

  天色过得很快,他们向前走了不多久,山上已经是暮色沉沉,尤其是山上一片树林,隔离着夕阳,越发显得黑夜来得很快。

  俞良蕙姑娘和小杜缜一天没有吃饭,腹内正是饥肠辘辘,饿火中烧,小杜缜已经忍不住有些垂头丧气的表现,因为一直到现在为止,除了刚才那一支大黑雕之外,再也没有见到第三个有声音的东西!

  小杜缜正要问话,忽然,俞良蕙姑娘用手轻轻一带小杜缜,伸着手指作了一个噤声的警告,然后就地长身向上一拔,冲天而起,窜到一棵大树上,小杜缜也紧随着上了大树。俞良蕙轻轻贴在小杜缜的耳边说道:“你听!有人声!”

  小杜缜也悄悄地说道:“我也听到了,好像还不止一两个人呢!”

  他话没说完,突然就在对面不远的山洼里,亮起二十几支火把松脂,把整个山洼照得通明。

  原来就在山洼的那一头,有一排白石砌成的房屋,大约有十几间,房屋的前面,让几行修竹和梅花遮挡着,隔得又远,所以看不清楚,这回被火把一照,才将那白石屋的四周,看得点滴无余!

  屋前那些梅花,现在都已经开放,俱是红梅,十分娇艳,和翠竹白墙辉映,别有一种情趣,在这些翠竹和梅花的前面,是一个很大的花园,其中栽植着许多花木,而且还有许多花,都是不当时令的在开放着,点缀着花团锦簇。

  在这个庞大无比的花圃中间,有许多细细的溪流,穿越其间,将这块大花圃分割得零零碎碎,但是远远地看过去,又仿佛是很有规律。

  小杜缜凑在俞姑娘耳边,轻轻地说道:“蕙姊姊!看样子八成是对了,老哥哥不是说么,邙山盲叟喜欢奇花异草,你看看这山洼里那些花草。说不定那几间白石的房屋,就是那老瞎子住的地方。”

  俞姑娘此时全神贯注在对面山洼里,她口中只是轻轻地说道:“缜小弟!你看看前面!”

  前面,情形越来越奇怪了,那二十支松脂火把,逐渐向这边走过来,站在花圃的四周,这时候,只见从白石的房子里,又走出来许多人,手里抬着桌椅,捧着碗碟,顷刻之间,就在花圃的中央,摆下一桌酒席,远远地看去,虽然看不清楚席面上的莱肴,但是,看他摆得满桌,想必是一桌十分丰盛的上等酒席。

  小杜缜这时候正是饿火中烧,眼看这样丰盛的酒席,几乎都要滴下口涎来,他嘴里叽哩咕噜地说道:“捣什么鬼嘛,这么晚了,又是在冷天里,怎么跑到外面来请客,这不是有意吊人胃口么?真讨厌!”

  俞良蕙姑娘压低嗓子说道:“缜小弟!这件事透着奇怪,咱们一定要瞧个结果出来。”

  她这里还没有说完,就远远地听到屋里面一阵宏亮的笑声,呵呵笑道:“两位高人远道而来,我瞎子这穷山僻壤的地方,真正是蓬荜生辉,所以特别在这牡丹花前,以水酒几杯相敬,以聊表老瞎子一点心意。酒非佳酿,菜非佳肴,但是,在寒春季节,能够看到牡丹花,除了老瞎子这里,相信没有别处有!请啊!请啊!”

  他这两声“请啊!”只见从白屋里鱼贯地走出三个人,俞良蕙和小杜缜一见之下,大惊不止,心里都止不住疑问道:“怎么会是他们呢?”

  从白屋里出来前两个人,正是卞言三和路竹瑟。小杜缜眼快,第一眼看到,他便压着嗓子叫道:“蕙姊姊!那不是酒楼上那两个人么?我们昨天晚上是不是他们救的?怎么他们这会儿又和这个老瞎子打起交道来呢?”

  俞良蕙说道:“他们正是竹姨和卞老前辈,我们别急,相信他们这两位老人家,一定早已经有安排的!”

  小杜缜说道:“你看后面那个小矮老头,想必就是什么邙山盲叟了!”

  后面随着一个小矮老头,半仰着头,一双眼睛朝着天,右手持了根白色的手杖,从容地走出屋外,一直走到摆在花圃当中那桌酒席的主位上,右手一摊,呵呵地笑道:“两位请坐!”

  小杜缜十分奇怪地悄声问道:“看他一点也不盲嘛!叫什么盲叟?”

  俞良蕙说道:“你忘了老哥哥说过的,他是个假瞎子,我们且看他们谈些什么?”

  小杜缜嘴里咕叽着说道:“真奇怪!为什么独独不见老哥哥呢?”

  他这边话还没有说完,那边邙山盲叟已经举起酒杯,大声让客,呵呵地笑道:“两位千万放心,我老瞎子虽然是喜欢弄毒和栽花,但是对于你们两位来说,我只能以花来接待客宾,决不敢用毒来班门弄斧。”

  他举酒杯向卞言三一扬,一仰头喝了下去。卞言三没有说话,也照样地一仰头,干了一杯,向邙山盲叟微笑道:“关于愚夫妇今天之所以前来贵地,第一件事就是为了向尊驾表示歉意!昨天晚上在洛阳……”

  卞言三话还没有说完,那邙山盲叟忽然摆着手,纵声大笑说道:“岂敢!岂敢!我老瞎子怎么可以当得起致歉二字?这两个糊涂虫,莫名其妙,跑到洛阳去丢人现眼,两位代我小施薄惩,那还是待他们太过客气。这情形搁在邙山,是容他不得的!”

  他忽然手中酒杯一放,叫声:“带人来!”

  周围轰然一声,立即有八个大汉押着病秀才钱玄和粉红豹章开。来到酒席前面站定,只见那病秀才和粉红豹都是畏缩万分,站在那里直如待决的囚徒一般。

  邙山盲叟仰着双眼朝天,阴阴地问道:“你们丢人现眼,还回来做什么?”

  也没有等他们答话,只见他一拍桌子,叫声:“给做了吧!”

  立即那八个大汉一拥上前,四个人服侍一个,将病秀才和粉红豹拉到一棵花前,突然八个人各从腰间抽出活像狼牙棒一样的东西,上面满是亮晶晶的长钉,一声吆喝,八根钉棒一齐举起来一阵落下,只听得一声惨绝人寰的呼声未杳,病秀才和粉红豹已经成了两堆肉泥!

  小杜缜和俞良蕙姑娘虽然对病秀才和粉红豹恨之入骨,但是,眼看这样行刑,也不忍卒睹!

  那邙山盲叟却是呵呵地笑道:“我这牡丹花园近日正是缺少肥料,现在至少可以肥一肥我的花圃了。”

  那八个大汉手脚熟练无比,早就拿起铁锹,将那两堆肉酱,抛到一个水池中,悄悄地退了下去,这酒席之前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样,一切都是那么平静。

  邙山盲叟这时候又举起酒杯向卞言三和路竹瑟笑道:“两位到邙山来的第一件事,我们到此为止,不必再谈。”

  路竹瑟几次要说话,都被卞言三用眼色阻止下去,他们夫妇一直都是含笑以对,没有说话。

  邙山盲叟接着又说道:“但不知两位到邙山来,还有何事?”

  卞言三在席间拱手说道:“既然如此,明人不说暗话,愚夫妇前来贵地,是为九指神通而来。”

  邙山盲叟那刺耳的笑声,一直是在响着,这时候笑得更厉害,他人是那么矮小,可是声音却是那么宏亮,呵呵之声不绝,说道:“敢情二位是为着乐老偷儿而来的,既然如此,何不早说?”

  他笑声突然一落,仰头高声叫道:“带人来呀!”

  只听得左右又是轰雷一样的应诺,顷刻之间,又见从左边的一间白屋子里,抬出来的一张躺椅,躺椅上半卧半坐着一个人。远在大树上的小杜缜和俞良蕙姑娘顿时大惊失色,几乎要叫出声,原来那张躺椅上所躺的人,正是九指神通乐德林老哥哥!

  小杜缜一见,就要冲下去,俞良蕙姑娘一把拉住说道:“慢一点!缜小弟,急也没有用,我们再等着看竹姨和卞老前辈怎么说法?”

  小杜缜也只好忍耐着在那里看他们怎办?只见九指神通人躺在躺椅上,仿佛是睡着了,毫无知觉。

  卞言三说道:“九指神通虽然喜欢戏谑,但是为人本份厚道,但不知今天何事开罪于尊驾,可否见告?”

  邙山盲叟到这个时候,突然一变而为冷笑,指着九指神通说道:“这个老偷儿才不本份呢,他到我邙山里来,竟敢打我老瞎子那棵灵芝草的主意,被我略施小计,便叫他束手被擒。现在我要他不死不活长受罪,等到受够了折磨,再让他作肥料,来培养我这园里的花草。”

  卞言三拱手说道:“九指神通决不是重利之徒,如果他真的想染指尊驾那株稀世之宝,一定是有他的苦衷。尊驾可否高抬贵手,放过他这一次,纵使不然,可否先请问清楚他的意图,然后再酌情处置?”

  邙山盲叟忽然说道:“依照贤夫妇之意,我老瞎子应该将这老偷儿立即释放,可对不对呢?”

  卞言三说道:“还请尊驾自己酌栽!”

  邙山盲叟说道:“那不就结了吗?如果要听我老瞎子的处理,那是我邙山的事,你们二位就不必管这件事。”

  路竹瑟这时候忍不住说道:“因为九指神通是中原武林不可多得的人物,我们夫妇不忍他这样糊涂了却一生,所以特地前来,为他说情,我们既为此事而来,如何能撒手不管?”

  邙山盲叟停下来望着路竹瑟:“如果我不愿意你们前来插手管这件事呢?”

  卞言三微笑说道:“尊驾此言差矣!天下事,天下人管,怎么可以不管呢?何况九指神通即使有染指尊驾灵芝草之意,事情未成,也不致因此而送命才对,尊驾如此一意孤行,未免有欠厚道。”

  邙山盲叟突然大笑说道:“就怕你们管不了这件事!”

  路竹瑟说道:“你就能断定我们管不了么?”

  邙山盲叟笑得很古怪,他扶着桌面,停了一会说道:“我老瞎子人瞎心不瞎,瞧得出你们贤夫妇的来历,也估得出你们的份量,所以,说你们管不了这件事,是经过三思而后言,怎么样?你还不相信么?”

  路竹瑟说道:“邙山盲叟也不是无名之辈,相信一言既出,如同白布染皂。在你认为要怎样的人,才能插手来管这件事呢?”

  邙山盲叟说道:“只要是能使老瞎子心服的人,就能插手管这件事。”

  路竹瑟点点头,伸出一支欺霜赛雪,润泽如玉的手,隔着桌面,伸向邙山盲叟,脸色十分安祥,平静地说道:“既然如此,久闻邙山红梅冰骨神针,如果练到火候,沾身入骨,无药可医,昨天夜里,贵属下病秀才钱玄已经不同凡响的露了一手,尊驾身为邙山之主,这红梅冰骨神针自然更是到了纯青火候,路竹瑟不揣冒昧,就先在这一招上,讨教讨教!如果能侥幸逃过一死,就请尊驾容我夫妇对这件事插上一手如何?”

  路竹瑟这一招真厉害,指明就要邙山盲叟在他最拿手的红梅冰骨神针上,硬较一招。常言道得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路竹瑟敢这样向邙山盲叟挑战,必有所恃,如果在这样一招之下,邙山盲叟不能够将路竹瑟折服,那后果非常的明显。

  邙山盲叟翻了一翻他那双假瞎的眼睛,露出一对黑溜溜的小黑眼珠,带着几分惊愕之意,望着路竹瑟,突然一阵大笑,头一仰,又翻出他那一双白眼珠,呵呵地说道:“方才我已经说过,老瞎子人瞎心不瞎,对你的底细,早已经摸得清楚,就凭你这样一伸手,我也约略地可以认出,那是南海绝学‘簪花指’的出式,不过,现在我不愿意和你较量,对于临死之人,我要留分厚道。”

  他这样呵呵地笑着,样子十分得意,忽然又见他双手一摊,他连同所坐的椅子,蓦地腾空而起,倒退八尺开外,落在一个牡丹花的后面。

  躲在树上的小杜缜,人小心倒是很细,当时一急,立即说道:“不好了!听他说话的语气,分明是对卞老前辈和那位竹阿姨,在酒菜中下了毒手,蕙姊姊!我们赶快下去!”

  俞良蕙姑娘拉住他说道:“缜小弟!你放心!卞前辈和竹姨是何等人?岂会上他的当?何况卞前辈擅长医道,更不会对他这种弄毒小技放在心上,放心好了!那个老瞎鬼准保得意不了多久!”

  俞姑娘说的一点也不错,只见那卞言三和路竹瑟两个人坐在那里对于邙山盲叟的行动,一点也不感到惊奇,只是微微地含着笑容,一句话也不说。

  邙山盲叟指着他们说道:“你们不要强作镇静,我知道恶扁鹊懂得一点医道,恐怕你药囊里那灵丹妙药,解救不了你们五脏六腑的剧毒。”

  他说到这里,忽然又一顿,语气又突然一变,接着说道:“其实我们彼此并无仇恨,只要你们认输,即刻离开邙山,三十里外,我老瞎子派人专程送上解药,保你们平安无事,否则,还有片刻时间,你们贤夫妇就只有等待魂归地府了。”

  卞言三微笑说道:“既然做主人的已经说明,这酒菜之内,藏有剧毒,我们也就顾不得礼数了!”

  他转向路竹瑟说道:“竹瑟!我们还席吧!”

  两个人彼此一点头,只见他们把嘴一张,哇地一声,从他们的口中立即喷出一道水光,直射到两三丈开外的溪水中去,当时只闻得一阵酒香四溢,远近皆闻。

  邙山盲叟一见大惊,不觉失声说道:“什么?你们用本身真火,护住五脏六腑……”

  卞言三和路竹瑟没有答话,各人从面前拿起一双空碗,又是哇地一声,一块圆圆的,黄澄澄的,像个圆球一样的东西,落在碗中,而且铮然作声。

  卞言三这才笑道:“邙山盲叟!你太过高估计了我夫妇的功力,我们还没有到达能用三昧真火在内腑炼毒的地步,只不过我这个不成材的恶扁鹊,预先在内腑之内,服用了一点药,略作保护而已,值不得你这样惊异。”

  邙山盲叟突然怪叫一声:“好个恶扁鹊,你果然名不虚传,有你一套!你且看这个!”

  他突然右手一挥,高叫:“收网!”

  言犹未了,只听得“唰”地一声,从左边树林中,不知从何处弹起一根很长的杆子,杆子下面吊着一个大网兜,网兜里面紧紧地捆着两个人。

  卞言三和路竹瑟一见这两个人,不觉脸色一变,只见那卞言三一抬腿,将酒席掀去,抢上前几步,指着邙山盲叟叱道:“你快将两个人放下来,否则今天这邙山之上,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邙山盲叟一变而为吃吃地笑道:“恶扁鹊!你也应该知道我老瞎子的脾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天你们先后前来寻衅,就不能怪我老瞎子心狠手辣!”

  他边指着吊在半空中的大网兜,得意地说道:“我这个金丝网,只要一收缩,就可以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儿,榨成肉酱,然后再和你们算账!告诉你!恶扁鹊!邙山之上,就如同阴曹地府一样,过了一殿还有一殿,除非你有游十殿的本领,不然的话,你就等着挨吧!”

  路竹瑟叱喝道:“邙山盲叟!你要是一味逞凶,执迷不悟,就休怪我……”

  只见那邙山盲叟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根本不理会路竹瑟的叱喝,他只是自顾地叫道:“收网!”

  路竹瑟大怒,正要抢身上前挥招出手,突然,半空中一声童音叱喝,就如同从天而降,声到人落。

  “老瞎鬼!你看家伙!”

  只见一道银光,就如同是一道闪电一样,直落邙山盲叟的顶门!

  邙山盲叟失惊地“咦”了一声,人从椅子上一翻而落,滚落到地上,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就地展开一路翻滚,躲开一丈多远。

  几乎就与他落地翻身的同时,只听得“喀嚓”一声,那张紫檀木椅子,应声而开,被劈成两半。椅子前面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手里拿着一柄细长条、巅巍巍、亮闪闪的怪剑,指着从地上站起来,满是狼狈不堪的邙山盲叟,顿脚骂道:“你这个老瞎鬼,最是坏心肠,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今天小爷非宰了你不可!”

  这时候又听到身后有人叫道:“缜小弟!你快些过来,先见过卞前辈和路阿姨!”

  小杜缜跳脚说道:“不成哪!缜儿这柄‘银丝鱼翅剑’,是无血不归鞘的!”

  他说着话,人一跳起丈多高,就如同是一粒红色的弹珠一样,带着一缕银光,扑向邙山盲叟。

  邙山盲叟突然一双大袖拂起一阵冷风,迎面扑来,口中叫道:“拿下!”

  从两旁立即拥来七八个人,一齐扑向小杜缜,刀剑并举,来势汹汹,小杜缜哪里把这些人放在心上,“银丝鱼翅剑”反腕一挑,呛啷一声,早已有一柄长剑,应声而断,随着那柄断剑,只见有一截手臂,血淋淋地掉在地上。

  小杜缜将银丝鱼翅剑划了一个弧形之后,跺脚骂道:“老瞎子!你怎么这样不要脸?让这些没用的东西代你送死!小爷……”

  他话刚说到此地,忽然一个冷噤,浑身一颤,下面的话就说不下去,就如同周身都掉到冰窟里,手脚都冻僵了,使不上劲来,顿时右手一松,铮地一声,银丝鱼翅剑掉在地上,他人也立即站不稳,身形一歪,倒到地上去了!

  这时候就听得邙山盲叟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彩!先宰了他……”

  周围这些人那一声“嗄”还没有叫出来,立即感到有一股绵绵而来的劲道,逼得他们停脚不住,只有登登后退。只见路竹瑟从容地走过来,双手抱起小杜缜,拾起银丝鱼翅剑,一语不发,用目凝视着邙山盲叟,一步一步向前走过去!

  邙山盲叟本来是站在那里,神色凝重,也翻出他那一对小黑眼珠,紧盯着路竹瑟。这时候,场内气氛突然变得十分紧张,特别是路竹瑟抱着小杜缜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邙山盲叟,每走一步,在场的人心中,都随着紧张一分。

  突然,邙山盲叟强自镇静地呵呵笑道:“果然!果然!想不到南海绝学已经是炼入玄功,老瞎子自认不敌,再见吧!”

  他勉强这样干笑了几声,一转身,疾射而起,远达五丈,于一个起落,便在黑暗中失去踪影。周围这些拿火把的人,也都一哄而散。

  卞言三从容地拾起一根松脂火把,走到路竹瑟的身边,说道:“竹瑟!这一场胜来不易!我们走吧!到屋里去,九指神通躺在那里还要费一番手脚呢!”

  路竹瑟叹了一口气说道:“想不到邙山盲叟竟有这样功力,若不是我使出‘天龙禅功’,他还不会这样认输而退呢!不过这样一退,只怕日后又要增加不少麻烦!”

  路竹瑟这句话果然不幸而言中,日后为他们带来了一次麻烦,几乎送掉了性命!这是后话,后面自有交代。

  暮春二月,在江南的地方,正是草长莺飞,绿肥红瘦的季节,可是,在接近北国的鲁境,也不过是春意才萌,大地方苏,剪剪轻风仍带寒意!

  在通往泰安的大道上,胜黛云姑娘仆仆风尘,而面容憔悴,迎着拂面微寒的轻风,催动胯下健马,往泰安城兼程前进。

  在她胸前挂的包袱上,里面小心翼翼地包藏着一株紫灵芝,也等于包藏着胜姑娘的满腔希望。她指算着日期,距离当初与活华陀古照文所约的三月期限,还有半月,躺在泰安城外客店中的夏心宁,应该还是安然无大变化吧!只等她这株紫灵芝一到,相信就可以力起沉疴。

  胜姑娘想到此处,不觉在她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稍稍减除她如此仆仆风尘的疲乏。

  不过她心里又想起一件事,记得当她离开天山之阳玄冰翠谷那个奇怪的地方,那位就如同南极仙翁样的老人,将紫灵芝妥善地挖掘起来,埋植在一个小小的玉钵里,当他将这个小玉钵交给胜黛云的时候,他忽然用他仅有的一只手,按住那小玉钵,一双眼睛透着十分诚挚的眼光,望着胜黛云姑娘,低沉地说道:“姑娘!紫灵芝虽然不是老朽之物,但是,老朽有数十年照料与培植之功,今天老朽如此整本相赠……”

  胜黛云姑娘当时立即行礼说道:“你老人家这份德意,晚辈终生不忘!”

  那断臂老人说道:“姑娘!老朽听到你方才那一段说明之后,老朽觉得这株紫灵芝赠送给你,真是适得其人与适得其时!所以,你也不必谢我,要谢,你就谢谢天意吧!天意如此,岂是人力所能为之?不过,老朽对姑娘只有一点私心上的要求!”

  胜黛云姑娘诚恳地说道:“你老人家有什么指示,或有任何差遣之处,晚辈只要力之所逮,无不尽力以赴,决不有负你老人家所托!”

  那断臂老人点点头说道:“老朽很感谢姑娘的好意,但是,老朽要事先说明,这件事很难做,姑娘如果有困难,老朽决不勉强!”

  胜黛云姑娘说道:“老人家只管说出来,不要管它难易。如果你老人家相信我的话是真心诚意,你老人家就尽管说。”

  那断臂老人说道:“既然姑娘如此一说,老朽直言无隐!姑娘此去,那位夏小哥一定病起沉疴,而且有活华陀从中调理,这一株紫灵芝不但可以起死回生,而且更会使这位夏小哥获益无穷,因此,将来夏小哥一定会为武林主持正义,为师门夺回秘笈,与羊姥姥必然有一场生死搏斗。”

  胜姑娘听了这一段话,她不住地点头,她心里也不断地增加沉重,因为她想起厉昭仪厉妹妹那种日益精进的功力,以及受金牌拘束的金沙一老,还有羊姥姥她自己。这一场拼斗后果如何?实难预料。

  那断臂老人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到那个时候,那只盼望姑娘,你能及时地提醒夏小哥一声,要他手下留情,放羊姥姥一手,老朽就感之不尽了!”

  这个要求实在大大地出乎胜黛云姑娘的意料之外,她一时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才好!睁着一双大眼睛,怔怔地望着那断臂老人。

  断臂老人突然将他那只手缩回去,对姑娘说道:“姑娘!老朽决不是拿紫灵芝来要挟,更不是以紫灵芝作为交换条件,老朽只出自一点私心,相求于姑娘,能得姑娘一诺,自是感之不尽,如果姑娘确有困难,老朽方才说过,决不勉强。”

  胜黛云姑娘当时很慎重地说道:“你老人家放心,晚辈绝对遵照你老人家的嘱咐,全力去办,决不辜负你老人家的一番希望。”

  那断臂老人很感动地点点头,自此没有再说一句话,一直送胜黛云姑娘离开玄冰翠谷。

  胜黛云姑娘离开玄冰翠谷之后,一心赶路,把所有外务,都忘记一个干净,如今,当她快要回到夏心宁身边的时候,她又想起这件事,她的心里随着慢慢地沉重起来!

  她反复地将这件事思忖着:“这位断臂老人他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不肯说出他的名号?他为什么要为羊姥姥求情?如果他与羊姥姥有不平凡的感情,他大可不必将这株紫灵芝全本相赠,如果他与羊姥姥毫无渊源之处,他又为何这样慎重再三,为她求情?”

  胜姑娘实在想不出道理来,而且她甚至于还担心,羊姥姥这股恶势力起来之后,单凭夏心宁一个人,能不能对付得了?另一方面,她又想到,羊姥姥对夏心宁可以说是罪之极点,如果羊姥姥有败亡的一天,夏心宁会不会愿意宽容她?

  她思之再三,忍不住自言自语地说道:“不管怎样,我以诚心相应诺,就决不能失信于那位慈祥的老人!除非我死在羊姥姥败亡之前。”

  她好不容易把心中的疑虑,得到一个结论之后,心头开朗,眼望着泰安城已经在望了!

  这时候,她的心又止不住砰砰地跳起来,她不知道夏心宁的伤势这两个月以来,究竟如何?会不会有恶化的情形!

  她想到这里,急急催马穿城而过,凭着她的记忆,在泰山脚下不远,找到那家小客店。

  此时,暮色已浓,店里已经掌灯,从外面看去,只见店门口,背着灯亮,站着一个人,只见他在门口灯下,往来踱着,时而翘首前望,时而搔首忖思,从他那份神情上,不难看出他有份无比的焦急!

  胜黛云一马冲来,来到门前,一见门口那人,不觉心里一惊,滚鞍下马,抢上前叫道:“俞老伯!”

  门口站的正是海龙王俞化龙,他一听人声,倏地转过身来,只见他颔下长须,一阵颤抖,忽然一个激动,上前一把扶住胜姑娘的肩头,颤声问道“姑娘!你真的回来了?”

  胜黛云一听这话,心向下一落,人几乎要昏倒下去。一两个月来的奔波劳累,全是一点希望在支持着她,如今一听俞老伯说话的语气,就好像是说她回来晚了,难道夏心宁的伤势,有了意外的变化么?姑娘这一点希望,到了毁灭的边缘,如何还能让她支持得住?

  姑娘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她颤抖着声音说道:“俞老伯!是我回来晚了么?”

  海龙王连忙说道:“不晚!不晚!”

  他一面说话,一面引导着胜姑娘向客店里走去!胜黛云迫不及待,她急急地又向海龙王问道:“俞伯伯!我宁哥哥的伤势现在如何?”

  海龙王突然站住脚,向姑娘问道:“姑娘!你这次未到限期,先行回来,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千年何首乌?抑或是找到了万年灵芝草?”

  胜姑娘点点头答道:“晚辈邀天之幸,竟在无意之中得到一株万年灵芝草。”

  海龙王不觉脱口念了一声佛,说道:“这真叫做吉人自有天相!姑娘!你要是再迟个一两天回来,恐怕即使你得到了整本紫灵芝,也是无济于事了。”

  胜黛云姑娘大惊,连忙问道:“莫非这里又有了意外发生么?”

  海龙王说道:“姑娘!请到里面我们再谈吧!”

  胜黛云慌不迭地跑到里面,她的脚刚刚跨进房门的第一步,她呀地一声惊呼,脚伸在那里,人怔得呆了,随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滚滚而下。

  因为她所看到的房中情景,夏心宁的人已是瘦成一把骨头,如果不是心头还有一点起伏,根本就是一具骷髅一样。

  另外一张床上,活华陀也躺在那里,嘴角还在流着血,脸色苍白,分明是受着重伤!

  胜黛云姑娘流着眼泪说道:“俞伯伯!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是……”

  姑娘泣不成声,站在那里人已经没有力量举步前进!

  海龙王说道:“姑娘!你及时赶回来了,一切都有了希望,你就不必着急!心宁这孩子因为无法吃喝,全靠活华陀的丸药续命,瘦弱自然是难免,只要有万年灵芝,治好创伤之后,不需多久,就可以恢复康壮!”

  胜黛云姑娘拭着眼泪说道:“古伯伯呢?”

  海龙王叹了一口气说道:“昨天突然来了一个不相识的人,要心宁拿出另外的两本‘五阳秘笈’……”

  胜黛云大惊道:“这个人是怎样的一个人?他这样行为岂不是趁人之危么?”

  海龙王道:“当时活华陀要老朽守住房门,看住心宁这孩子,他到门外交涉,后来不知怎的,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活华陀回到房里,步履踉跄,脸色苍白,他只寥寥地说了两句,便自己服下丸药,躺在床上静养,一直到现在。”

  胜姑娘问道:“古伯伯说了两句什么话?”

  海龙王说道:“当时活华陀只说道:‘上天不佑好人,我现在要服药自疗,以决定明后天生死存亡。’老朽又不便多问,但是可以料到明后天一定还有一场艰苦的拼斗,所以,我只有在门前徘徊,一则看看有什么祸事,即使来时,也好挡个头阵,再则也眼望你们之间,总有一俩人回来,也好有一个帮手。果然,没有想到姑娘你居然及时赶回来了!”

  胜黛云知道海龙王的功力,是深具火候,他要不是为了爱女,他至今还是在海心山俨然一霸。如今他这样说法,无疑是说明情形是很严重的。

  胜姑娘先定了心神,她先缓缓地走到夏心宁的榻边,那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滚而落,她恨不能拿手中的紫灵芝,立即救好夏心宁的伤势,但是又苦于不知如何使用,像这样一株稀世奇珍,是不能轻易糟蹋掉的,现在只有希望活华陀能早日醒转来,凭着这株紫灵芝,两个人的伤势都自然会药到病除的!

  她连忙轻轻解开手中的包袱,捧出里面的紫灵芝,小心翼翼地捧交给海龙王,突然姑娘将手向后一缩,出指一弹,一缕劲风,将房里的灯火击灭,身如闪电一般,扑到窗户旁边,叱喝道:“外面是什么人?”

  海龙王也警觉地掩身到夏心宁的榻前,全神贯注!

  这时候就听到外边有人冷冷笑了一笑,便又寂然无声。

  胜黛云回手将紫灵芝交给海龙王俞化龙,很平静地说道:“你不必冷笑,我已经知道你是谁,到现在我才知道活华陀古伯伯为什么说,天不佑好人,因为像你这种万恶之人,居然还能一再逃脱生命,岂不是令人感慨么?”

  胜姑娘一面说着话一面凝聚眼神,注意着窗外的变化。

  这时候,窗外院子里没有一点动静,突然,胜黛云一声叱喝:“俞伯伯小心!”!

  她话落人起,手中短剑不知何时出鞘,说时迟,那时快,随手一招“鹜落虹飞”,洒出重重剑幕,将这间房内暴露在窗子附近的空隙,整个都罩之在内。

  海龙王俞化龙也不是等闲人物,早也有了警觉,他将身子挡在夏心宁的床前,提足十成功力,凝神以待。

  这时候,只听见一阵嘶嘶之声,四周墙壁上,泥土纷纷下落,这一阵嘶嘶之声停下之后,胜姑娘陡地一声叱喝,剑幕顿收,剑花合一,喀嚓一声,窗户应声而开,姑娘就如疾风闪电一样,从窗口一闪而过。

  这里海龙王刚叫一声:“姑娘!你要小心!”

  外面已经传来一阵呵呵的冷笑,狂叫一声:“来得好!看剑!”

  随着这一声狂叫,叮当、呛啷、哎哟……一阵乱响,顷刻又归于宁静,海龙王此刻已经是将一颗心提到腔口,跳个不停,他又不敢越窗而出,怕中了外面调虎离山之计,他只有紧紧地守住夏心宁的床前。

  稍时,窗口人影一闪,胜黛云步履蹒跚地从窗口翻进来,海龙王一见大惊,连忙问道“姑娘!怎么样?没有事吧!”

  胜黛云摇摇头说道:“真没有想到,他居然没有死,而且,武功又有了这么大的进步。”

  海龙王连忙问道:“是谁?”

  胜姑娘说道:“安武阳!”

  海龙王大惊问道:“安武阳不是在泰山之会上,跌落深壑,万无生理,怎么今天竟然是他呢?”

  胜姑娘感慨地说道:“这就是古伯伯所感叹的,天不佑好人,偏偏对那些万恶的人,纵容袒护。安武阳不但是没有死,而且,他的功力还有了很大的进益,决不是当年武阳山庄那时候所可以比拟的。”

  海龙王担心的问道:“姑娘!你没有受到伤害吧!”

  胜黛云姑娘默然地说道:“因为我发觉来人是安武阳,一则恨不能一剑就将之杀死,再则也未免有轻视之意,没有想到他竟在受伤之余,还能还击一招,而且这一招之奇妙,使我无法安然闪开,他的剑尖,竟划进我的腰间而来。”

  海龙王闻言惊惶失色,他眼光落到胜姑娘的腰上,只见衣衫划开一道口子,却没有看见流血,他十分担心地说道:“姑娘!你快去看看伤势如何?快……”

  胜黛云摇摇头说道:“俞伯伯!你老人家不必为我担忧,我并没有受到伤,只是我有一个很具有纪念性的东西,却因此毁在安武阳这一剑之下。”

  她从身上取出一尊小金佛,正好拦腰一道剑痕,深达两寸,这尊金佛像,已经快分成两半。

  海龙王连忙说道:“幸好!幸好!要不是这尊佛像,恐怕姑娘真的要受伤了!”

  胜姑娘叹气说道:“这尊佛像是包含着我的一生身世在内,如今看来,这个身世哑谜,也就难得解开了!”海龙王也约略地知道胜姑娘是胜家二老的义女,想必是藏有一段辛酸的身世,自然也就不便深问,而且也不便劝解,正在如此尴尬难言之际,只听房内一角,传来一阵呻吟的声音。

  海龙王大喜,连忙赶过去说道:“胜姑娘!活华陀醒来了!他已经是一整天没有说话,现在能有声音就好办了!”

  胜黛云姑娘也匆匆收拾起那尊佛像,走到活华陀的榻前,只见活华陀衰弱地睁开眼睛,望着姑娘,有气无力地说道:“姑娘!你回来得好!有下落么!”

  胜黛云看到活华陀这份惨状,也禁不住一阵心酸,她点点头双手捧过紫灵芝,送到活华陀面前,说道:“托天之福,总算不虚此行,古伯伯!你看,这株整本的紫灵芝可是真的么?

  活华陀古照文睁圆了眼睛,看了许久,终于流着眼泪说道:‘老朽行医江湖大半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稀世之物,今天居然能让我开了眼界!姑娘!是老朽怪错了老天,老天是佑好人的!吉人自有天相!吉人自有天相!’他说着话,便挣扎着起来,他这样一起身,一阵咳嗽,嘴角又流出一缕鲜血。

  胜黛云姑娘慌不迭地放下紫灵芝,双手扶住活华陀,说道,‘古伯伯!你老人家快躺下来!是不是安武阳这老恶鬼……’下面的话,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下去才对,缩住话头,焦急地望着活华陀!

  活华陀点点头说道:‘是他!就是他用“五阳霹雳掌”伤了我,幸亏老朽见机得快,他也没有紧追,否则,恐怕挨不到今天,我就已经完了’胜黛云急忙说道:这株紫灵芝不是可以生死人而肉白骨么?古伯伯!你快些说明用法,让我先将您的伤势治好,再请您为我宁哥哥治伤!”

  活华陀摇着双手说道:“紫灵芝是罕世珍宝,老朽何等人岂能有此福份?断断不能乱加服用,况且这东西给夏老弟服用,对他助益无穷,将来可以使他仗义武林,为江湖造福!老朽年近风烛,乱服用它,岂不是暴殄天物么?”

  胜黛云姑娘抢着说道:“古伯伯!你老人家怎么这样固执!因为……”

  活华陀微笑说道:“我知道,为了夏老弟的伤势,老朽少不得也要沾沾光!不过,要我服用,断断不可。因为我的内腑伤势在我自己急疗之下,已经转危为安,无碍大事!现在要使老朽早些康复,只需一滴灵芝汁,老朽便是托天庇护!”

  这株紫灵芝果然是人间少有,起死回生的妙药,不但是活华陀在一滴灵芝汁的滋润之下,使他业已破损的内腑,很快地就痊愈如常,连夏心宁那样躺在死亡边缘的人,在活华陀和紫灵芝的治理之下,才不过动用小半株灵芝,也不过短短的三天,夏心宁居然就能起坐如常,而且逐渐在康复中。

  天下有许多事,往往凭着一点诚心,都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就如同胜黛云姑娘之对夏心宁一样,从死亡边缘,居然能挽回夏心宁的生命,这也只能说是出自她的一股诚心,才能获得这样的后果!

  夏心宁现在是飞快地在康复了,他不仅是身体的康复,而且他的武功也日益恢复之中,特别在内力方面,又自然地有更进一层的收获。这些现象,看在海龙王心里,看在活华陀眼里,都是为他高兴!就是夏心宁自己,也为自己能够康复而感到高兴!

  但是,有一件事,使夏心宁始终惴惴不安的,那便是胜黛云姑娘的态度。

  胜黛云姑娘的态度是怎样?恰好和夏心宁康复相反!夏心宁一日一日的复元和健壮,但是胜姑娘的态度,却是由亲密而逐渐疏远!

  在夏心宁治疗期间,胜黛云姑娘几乎是衣不解带地在榻前侍候!到了夏心宁能够起床行动的时候,胜姑娘就逐渐地疏远了,尤其到了后来,夏心宁完全恢复常态的时候,胜姑娘几乎成日也难得和夏心宁讲一句话。

  在开始,夏心宁只是对胜黛云姑娘有满心的感激,他不仅把她看作自己未来的终身伴侣,而且心里还对她有崇敬和感恩的意思!所以,他根本没有想到其他。但是,到了后来,他越来越发觉情形不对,他由奇怪而开始茫然,他在想着:“是她太累了!这几个月以来,她真是辛苦了,远走关山,饱受风尘之苦,回来之后,又还要侍候我于床前,她太累了!”

  同时他又想着:“是她在害羞么?她当着俞伯伯的面,不好意思和我亲近!”

  但是,这两个想法,都被夏心宁自己的观察所否定了,他看到胜黛云不是疲倦,而是沉默寡言,她不是害羞,而是与他落落寡合!

  因此,夏心宁由茫然而开始有着很大的惶惑与不安!

  夏心宁惶惑不安的原因,他怕的是胜黛云姑娘对俞良蕙姑娘有隔阂!怕的是胜黛云姑娘还记得海心山那次误会,因而耿耿在心!他总以为,女人对于什么别的事,都可以大方,唯有对于这类事,难得能有宽宏大量的人,虽然说武林儿女,应该有别于一般人,但是,谁敢肯定地这样相信?

  然而,夏心宁这种想法,又打消了!

  因为他发现胜黛云对于海龙王俞化龙的那种尊敬和亲近,完全没有一点芥蒂在心!而且,她常常惦念着俞良蕙姑娘的归期。他可以看得出,胜姑娘那种表现决不是做作,而是出自真心!

  他真是有些不知所以了,因此,他也越发地着急了!

  是夏心宁康复后的第三天,晚上,夏心宁烦躁地走出店来,在附近的山道上走着,忽然,他发现前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幽叹,他立即辨别出这声音,是来自胜黛云的口中,他始而一怔,继之他立即赶过去,果然,胜黛云姑娘独自一个人站在那里,幽然神伤!

  夏心宁的脚步惊动了胜姑娘,她只回头在星光朦朦之下,轻轻地一瞥,便掉回头,碎步向客店走回去。

  夏心宁再也忍不住了!他一箭步掠过去,拦住去路,低低地叫了一声:“黛云妹妹!”

  胜黛云只是淡淡地点点头,说道:“原来是宁哥哥!夜深了!回去吧!古伯伯!俞伯伯!他们都在店中,我们都跑出来没有一个人陪陪他们两位老人家!”

  她说着话,又要向店那边走去!夏心宁突然变得非常粗暴地伸手一把拉住胜姑娘的手,粗声说道:“黛云妹妹!你不要走!”

  胜黛云姑娘只是十分平静地说道“宁哥哥!你怎么的了?”

  她的话就如同一泓细细的流泉,那样安祥地流到他的心中,使他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当时不由自主地放下手,退后一步带有愧意地说道:“黛云妹妹!真是对不起,我失态了,因为我太过于发急,请你原谅我!”

  胜黛云姑娘说道:“宁哥哥!你说什么话?我并没有怪你呀!”

  夏心宁十分痛苦地说道:“我知道你没有怪我,我只是自己在责怪自己,黛云妹妹!我不知道我是什么地方开罪于你,使你这样对我!如果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尽管打我,骂我,千万不要这样不理我,因为……”

  胜黛云姑娘很平静地接过话来说道:“宁哥哥!你在说什么?我并没不理你呀!我现在不是和你在说话么?”

  夏心宁说道:“黛云妹妹!你为我受尽了苦,受尽了累,我心里真不知道要怎样感激你,我说不出心里……”

  胜黛云忽然正色说道:“你把话说到哪里去了?难道我就是为着要你感激我么?”

  夏心宁说道:“黛云妹妹!你自己也会知道,你对我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了,记得以前我们双双行道江湖的时候!我们彼此如何……”

  胜黛云姑娘仿佛也震动了一下,但是,她立即又平静下来,淡淡地说道:“宁哥哥!你千万不要胡乱猜疑!我心里是有点心事,但是,决不是你所猜想的那些!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夜深了!快回去安歇吧!我看你也完全康复了!明天应该起程往尼山去,厉妹妹那里应该早些去,不能再作耽搁了。”

  夏心宁愤然作色道:“你还嫌厉妹妹那一掌把我打得不够重么?”

  胜黛云姑娘正色说道:“宁哥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难道你还怀恨厉妹妹那一掌么?难道你还不明白厉妹妹极有可能是内有他情么?”

  夏心宁说道:“我真想不透,还有什么原因能使她对我下这样的毒手!”

  胜黛云说道:“这就是你们必须要早点到尼山去的原因,而且我也说过,你们到尼山去,不仅仅是解开厉妹妹这个谜,而且,‘五阳秘笈’也不能落在外人手里,更何况还有关系武林的危机?你们应该早点去!”

  夏心宁愕然地站在那里,半晌说道:“黛云妹妹!你口口声声说‘你们’,难道你不准备和我们一起去么?”

  胜黛云姑娘低垂下头,缓缓地说道:“按理说,我是应该去的,因为我也关心着厉妹妹的安危!但是,我想到有你和古伯伯俞伯伯他们一起去,也就够了,因为你现在的功力,虽然没有能够把‘五阳秘笈’上面的武功,全部学会,至少凭你现在的功力,可以对付任何高手!我之去与不去,关系不大,何况,我还应该去为自己的一件心事,要远走天涯!”

  夏心宁没有等她说完,就跳起来说道:“什么?你不去?你真的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

  胜黛云拦住他说道:“宁哥哥!你说错了!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也有一件要事,要趁这个机会,遍走江湖,错过这个机会,也许我这一生就没有办法了却我这个心愿!难道你愿意我抱憾终生么?”

  夏心宁呆呆地站在那里良久,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来,他有无限伤情地说道:“黛云妹妹!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为什么呢?你能与我一道么?你如果这样不说明白,你可以想得到,我的心中会有多难过?”

  胜黛云姑娘的意志也动摇了,她自然了解夏心宁的悲愤!但是,她的手触摸到自己终日不取下来的头巾!她想到她和竹姨相别之时心中的决定,又把方才那一点动摇之意打消了!

  她终于摇摇头说道:“宁哥哥!我只要你不要乱猜乱想,如果你一定要我说明原因,除了前面我所讲之外,其他的原因,你日后一定会明白。”

  她刚刚说到此地,忽然她侧着头听了一下,说道:“听!有人来了!”

  夏心宁此时是心神分驰,怔然如醉,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听她这样一说,他也凝神一听,果然,有两三个人,正以很快的速度向这边疾驰而来!

  他以为又是安武阳再次前来,他正是一肚子悲愤之气,无处发泄,此时不觉就像一团火蓬然而起,一拧身,飞扑过去,厉喝一声:“是谁?这么深夜胆敢前来送死!”

  他这一声叱喝,惊得夜鸟纷纷飞动,树叶一片簌簌之声,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对面有人“咦”了一声,随着有人叫道:“什么?是夏大哥么?你已经好了么?阿弥陀佛!可把缜儿小命都急坏了。”

  接着人影几闪,三个人来到面前。

  “宁哥哥!”

  “老兄弟!”

  这两声一叫,夏心宁顿时激动得不能自己,抢上前去,伸手一把抓住他们,激动地叫道:“原来是你们!老哥哥!蕙妹妹!缜小弟!你们赶回来了!”

  俞良蕙满脸风尘,泪痕纵横,分不清楚是悲是喜!她颤抖着声音说道:“宁哥哥!你真的好了?我们走了两三个月,都没有找到千年何首乌,为找一株灵芝草,几乎大家陷入险境,不能回来和你相见,结果得到的还是一株假的!宁哥哥!你真好了!是胜黛云姐姐找到了灵芝草了么?”

  夏心宁点点头说道:“是的!黛云妹妹她得到一株紫灵芝,挽救了我的生命!可是……”

  这时候胜黛云姑娘已经走过来,她含笑握住俞良蕙姑娘的手,说道:“蕙妹妹,还记得我们三个月以前分手的时候,所说的话么?总算是吉人天相,现在一切都圆满的解决了!快到屋里去,两位老人家一直在为你们担心呢!”

  她又笑道:“他们还不知道有老哥哥在一起,要是知道了,也会放心一些!”

  那种喜笑颜开的表情,跟方才完全判若两人,夏心宁看在眼里,心里更感到纳闷,站在那里只是怔怔地望着。

  这时候小杜缜忽然十分亲密地跑过来,拉着胜姑娘的手,睁着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望着她,亲热地叫道:“胜姊姊!你长得真美哟!胜姊姊!你喜欢缜儿么?”

  胜黛云姑娘仿佛浑身一震,她放开俞良蕙姑娘,双手搂住小杜缜,说道:“在泰山之会,我就见过你缜小弟,当时因为宁哥哥遭受到那样的意外,大家心里都乱得很,我没有和你说话,后来我又连夜地就走了,总算今天又看到你了!缜小弟!说实在的,我一看到你,我就喜欢你!”

  小杜缜从胜姑娘怀里跳起来,说道:“胜姊姊!你说的都是真的?”

  胜黛云姑娘微笑说道:“怎么不是真的?缜小弟!我不但喜欢你,将来有机会,我要带你去逛遍天下名山大川,饱览人间名胜。”

  胜黛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见面就这样喜欢小杜缜,而且立即就说出她内心一瞬间的感觉,因为当时的确想到携带小杜缜,去遨游天下,并且还准备将自己一身武功,倾囊相赠,这种感觉是没来由的,无法说出原因来的!

  小杜缜当时雀跃三尺,拍掌笑道:“那真是好极了!胜姊姊!还有我夏大哥俞姊姊他们会不会跟我们一起去呢?”

  一提“夏大哥”,胜黛云心头一沉,把刚刚那一股即时兴起的心意,顿时又化作冰冷,她含着一丝苦笑,站在那里,没有立即说上话来!

  但是,这时候,屋内灯光一亮,一阵笑呵呵的苍老声音,从里面走出来说道:“缜儿!你这句话问得真是傻,你夏大哥和蕙姊姊当然都是在一起,那还用说的么?”

  门口出现两位老人,绽着笑呵呵的笑脸,流露着满心喜悦,尤其在左边的海龙王俞化龙,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还挂着喜极而泣的泪痕!

  小杜缜第一个跳过去,吊在活华陀的脖子上,撒娇地说道:“古爷爷!你不会责骂缜儿吧!”

  活华陀抚着他的小脸,笑着骂道:“你这个小猴崽子!下次古爷爷可要打烂你的屁股!”

  那边俞良蕙姑娘要是搁在平时,早就投身到爹爹的怀里,揉成一团了,可是现在毕竟是长大了,她不好意思再撒娇,但是,她倒是和小杜缜一样,靠近爹爹身边,泫然泪下,这一趟真正历经险阻艰辛,也难怪她要不尽感伤了。

  夏心宁上前慰问道:“蕙妹妹!你们这趟辛苦了!我真是惭愧!真不知道怎样感谢你们才好!”

  俞良蕙姑娘有一丝羞意也有一点欣然,微微地笑道:“宁哥哥!你说这些话做什么?”

  活华陀挥着手说道:“有话到屋里去说吧!别尽站在外面说没完。夜已经深了,明天说不定还有事情做呢!”

  大家此刻都是欢天喜地,一起回到房子里。

  活华陀含着微笑,望着胜姑娘说道:“姑娘!老朽现在要向你报个喜讯,先要向你道喜呢!”

  胜黛云姑娘当时不觉脸上一红,笑道:“古伯伯!你想必是太高兴了,怎么拿我说起笑话来了?”

  活华陀正色说道:“胜姑娘!老朽不是说玩笑,而是说真的……”

  胜黛云突然站起身来说道:“古伯伯!你要是再说,我可要先告退了!”

  活华陀连忙摇着手说道:“姑娘!你误会了!老朽是说……”小杜缜突然说道:“古爷爷!既然我胜姊姊不好意思听,你就等一等再说吧!请胜姊姊将怎么样找到灵芝草的经过,向我们说一说可好!可怜我们为找灵芝草,跑了多少冤枉路,后来还是空手回来。”

  小杜缜望了俞良蕙姑娘,笑了一下说道:“古爷爷!俞爷爷!你们都不晓得,我俞姊姊这次回来,一路上每天都是眼泪流着不止,想不到一到这里,又高兴得这样!……”

  俞良蕙姑娘娇嗔道:“缜小弟!不许你胡说!”

  她又向胜黛云说道:“还是让胜姊姊先说说,怎么样得到灵芝草的经过吧!”

  九指神通在一旁插嘴说道:“我看还是先让俞姑娘说说此行的收获,夏老弟!老实说,这次俞姑娘和缜小弟,两个人虽然没有找到灵芝草和千年何首乌,但是,他们做了一件事,也是很重要的!”

  俞良蕙叫道:“老哥哥!你怎么啦!”

  九指神通呵呵地笑道:“姑娘!不要谦虚,你这次能为厉昭仪姑娘找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不仅是对厉姑娘一个人有利,对夏老弟,对整个武林,都有很大的关系,你为何不说说?”

  夏心宁闻言大惊,问道:“怎么?蕙妹妹你遇到了厉妹妹了么?她到底怎样的了?我挨了她这一掌,到现在我还是茫然不知究里,不知道其中究竟有什么原因。”

  俞良蕙姑娘说道:“这话说来话长……”

  胜姑娘此刻也非常的关心,连忙接着说道:“蕙妹妹!反正今夜无事,我们都非常关心厉妹妹的情形,因为我们所知道的一些情形,都是揣测与猜疑,不一定就是对的!你既然看到了她,而且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何妨就详详细细地说出来大家听听!”

  俞姑娘点点头,她便将三个月以前,在大风雪的夜里出走的开始说起。

  说她怎样遇到了厉昭仪妹妹,如何看出她有异样,如何对九指神通老哥哥当面不识,并且要断他一臂示威!

  说到这里大家都不禁一惊,因为大家都知道厉昭仪姑娘目前的武功,九指神通决不是对手。

  俞良蕙说道:“其实当时不仅仅是厉姊姊,还有羊姥姥在一旁虎视眈眈,情势之危急,真是只有舍命一拚的途径,但是没有想到这时候出来一位高人,南海神尼的同门师妹,当年紫竹符敕的持有人如慧神尼……”

  胜姑娘第一个惊呼起来,她没有想到如慧老尼居然会在泰安附近出现,如此说来如慧老尼对她的行踪,一直是在暗中关心的!

  俞良蕙接下去又将如慧老尼如何临去推荐两位高人,可以解决厉姊姊的问题,因为她断定厉姊姊是受了羊姥姥的针灸摧神,丧失本性,只有请针灸高手,利用机会将厉姊姊再用针灸来恢复本性。

  夏心宁抢着问道:“这两个人是谁?”

  俞良蕙道:“是卞言三卞前辈和路竹瑟路阿姨……”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胜黛云哎呀一声说道:“他们人呢?”

  俞良蕙说道:“现在大约已经到达尼山去了!”

  胜黛云说声“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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