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心宁此时功力已恢复,他痛恨毒神农仗毒欺人,无端挑事,当时他一挺银剑,正待破窗而出,要和毒神农拼个高低死活,突然,窗外有人说道:“宁哥哥!是我!”
夏心宁一听,始而一愕,继则大喜叫道:“黛云妹妹!你怎么会来到苗疆”
言犹未了,窗槛一掀,胜黛云姑娘以悠悠白云归壑的身形,飘然落进房里,她先向九指神通点点头含笑说道:“这位一定是九指神通乐老哥哥!”
这一声“乐老哥哥”叫得九指神通拍掌跳起来笑道:“好姑娘!你真对我老哥哥的脾味。”
胜黛云姑娘转而又向夏心宁说道:“宁哥哥!先救人要紧。厉妹妹的毒伤——啊!我可以称呼她作妹妹么?”
胜姑娘的一双眼睛,含着几分笑意,也含着几分哀怨,瞅着夏心宁。
夏心宁的心中有一分慌乱,他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场面。他只有嗫嚅地说道:“黛云妹妹!你都已经听到了?”
胜姑娘忽又开朗地露出微笑,将那几分哀怨,化除的干干净净,她点点头说道:“宁哥哥!厉妹妹不仅是你的恩人,而且她那种纯真朴实的性情,更是令人非常感动,有这样好的妹妹,要是你不答应,我还不依你呢!”
胜姑娘说到这里,脸上不觉露出一层羞红的浅晕。
夏心宁真有万分的惊喜,他讷讷地说道:“黛云妹妹!你说的都是真的么,你……真好!”
胜姑娘微笑着说道:“厉妹妹方才又急又担心,人昏过去了,我们救人要紧。”
她走到厉昭仪姑娘的身边,蹲下身来,在烛光照耀之下,厉姑娘的左肩,已经整个变成黑色。
胜姑娘摇摇头叹息一声说道:“如果我要晚来一步,恐怕就香消玉殒,无可救药了。”
夏心宁又惊又喜地问道:“黛云妹妹!你从九疑山带来有解毒的圣药灵丹?”
胜姑娘这才露出一丝笑意,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盒子,捧在手里说道:“宁哥哥!你忘了在洞庭君山的事么?我义父母两位老人家,身中罕世奇毒,缠绵床笫如许之久,都能够霍然而愈,何况厉妹妹还没有毒到那种地步!”
夏心宁惊喜地哎呀一声,他拍着额头说道:“我忘了‘赤火链’蛇保存在洞庭君山,赶巧黛云妹妹你带来了。”
九指神通在一旁呵呵地笑道:“这叫做吉人自有天相啊!”
胜黛云姑娘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那条通体鲜红透明的小蛇,懒洋洋地躺在里面,微微地昂起头来,左右摆动。夏心宁从盒子里取出“赤火链”,刚一对准厉昭仪的肩头,只听“叭”地一声,“赤火链”从夏心宁手里一挣,将头一伸,一口就咬住厉昭仪左肩的刀口,立即就听到嘶嘶之声不绝。说也奇怪,厉昭仪的左肩,本是又肿又黑,而且还不断地流着既腥且臭的黑水,如今“赤火链”如此一吸之下,不消片刻,黑肿全消,肤色恢复如常。厉昭仪嘤然一声,微微净开眼睛,刚说得一声:“我心里好闷啊!”
夏心宁不禁满心喜悦地向胜黛云说道:“黛云妹妹!你真是功德无量……”
胜黛云还没有说话,夏心宁霍然一旋身,手中银剑再度出鞘,厉声喝道:“毒神农!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算账!”
胜黛云早就一掌挥出,将蜡烛扑灭,双手托起厉昭仪,闪到屋的角落,一面凝神戒备,一面低低地说道:“厉妹妹!我是胜黛云!你不要动,停一会儿你就会复原,我们再谈吧!”
这时候,室内烛光已灭,窗外却有月色朦朦,从屋里向窗外看去,窗户上,明明印着一个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夏心宁沉声说道:“毒神农!你休要装神弄鬼,你如果不光明磊落地进来,大家来个硬拼实斗,就休怪我不给你公平拼对的机会。”
窗外淡淡地一声冷笑,笑得极其轻微,但是,笑声之冷,令人寒毛直竖,股栗欲坠,而且从这一声冷笑之中,不难听出含有一分鄙视不屑之意。
夏心宁当时按捺不住,一振手中的银剑,便要从窗户冲出去。九指神通突然一卷身抢到夏心宁身边,伸手一扯他的衣角,故意朗声说道:“老兄弟!休要理他……”
夏心宁立即会意,银剑交给左手,大声叱道:“毒神农!你既然胆敢回来挑衅,又为何不敢进来呢?你如此鬼鬼祟祟,我要给你一个薄惩!”
说罢他右手一抬,手肘微微一屈,只听得“铮”地一声,闪电飞出五点银星。夏心宁心存厚道,他这一拨五支梅花银飞箭,照着窗外黑影双肩打去,不准备伤他的性命。
窗外黑影依然一动不动,说时迟,那时快,叭、叭、叭……,五支银星飞箭,隔着窗子全数打在双肩部位。
夏心宁不觉脱口轻轻地咦了一声,忽然心里一动,脚下向后一闪,口中说道:“大家留心!……”
言犹未了,突然窗外响起一阵震天动地的笑声,呵呵一阵犹如山洪暴发,震得这间破旧的武侯祠,屋顶上吱吱作响,几乎是摇摇欲颓。
这一阵笑声未落,窗外又噼啪一下响,亮起一阵火光,隔着窗子,依然将室内照耀得通明。
夏心宁担心身边的两位姑娘,他将身形移至屋角之前,遮挡着胜黛云和厉昭仪,眼神却凝视着窗外。
窗外笑声已停,火光炽烈,突然哗啦一声,站在窗外那个人影,破窗而入,刚刚撞进窗户之内,咕咚一阵响,人就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夏心宁眼神一掠之下,不觉失声叫道:“这不是毒神农么?……”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窗外有一个苍老的声音笑呵呵地说道:“娃娃!你说得不错,他正是江湖上颇有点名气的毒神农!”
夏心宁一听窗外说话的语气,也不知道是友是敌,他只好怔怔地问道:“你是谁?”
窗外笑得更响了,震得屋顶上灰尘纷纷下落,接着声如沉雷地说道:“娃娃!我老人家是谁?说出来你也不知道。倒是站在你身旁的那个缺指头的老小子,他恐怕多少还知道一点。”
夏心宁愕然回头看看九指神通,只见这位乐老哥哥站在那里张着大嘴,一双绿豆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失了神,夏心宁惊讶地问道:“老哥哥!你怎么啦?”
九指神通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一双小眼睛骨碌碌的乱转了一阵,用手扯了夏心宁的衣襟,低低地说了一句:“老兄弟!糟了!”
夏心宁从没有见过九指神通这种神情,仿佛有很大的怯意,夏心宁感到十分奇怪,他真不相信窗外来的是一个什么了不起的人,能使这位游戏人间的九指神通,感到如此畏怯!他刚刚一皱眉头,正准备再问问九指神通,突然,窗外一阵唏里哗啦的声音,在通明的光亮照耀之下,从窗户的缺口里,走进来一位白发白髯的老人,他口中还呵呵地笑着说道:“这个缺指头的老小子说对了,任何事,只要有我老人家出现,事情就糟了!”
这个白发白髯的老人生得环眼大嘴,满脸红润,一对寿眉,几乎将眼睛都要覆盖起来,只可惜的左边耳朵缺了一块,看上去破坏了他这个老寿星的相。他张着大嘴,呵呵一笑,笑得入耳朵里嗡嗡直响。
他走进房里,四下一打量之后,随脚一挑,将毒神农的尸首踢开老远,后又若无其事地对九指神通说道:“缺指头的老小子!难得你还记得我老人家!”
九指神通拱拱手说道:“金沙一老数十年前名震武林,誉满江湖,小老儿如何不记得?”
夏心宁一听到“金沙一老”四个字,心里感到一阵纳闷,在他的记忆之中,外公没有向他提起这个人。不过,夏心宁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他一见九指神通有一分畏惧怯意,便知道这个“金沙一老”,一定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而且,还是个难缠难惹的怪人。
夏心宁心里依然是镇静如常,他估计彼此无仇无怨,你金沙一老偌大年纪不能无故向一个后辈挑衅,如果他是为毒神农助拳而来,方才他就不致那样对毒神农的尸体举腿无情。他暗自思忖一会,从容地抱拳当胸说道:“请教这位老人家怎么称呼,以免晚辈在言语之间失体。”
九指神通立即抢着说遣:“老兄弟!这位老前辈,就是五十年前扬名武林的金沙一老由老前辈。”
夏心宁双手一拱说道:“晚辈夏心宁,不知由老前辈突然大驾光临此间,有何要事,需否晚辈等效劳?”
金沙一老呵呵地笑道:“本来与你娃娃无关,因为毒神农这小子趁我老人家不在,将我金沙大漠的宝贝电光神镜偷了出来,累得我老人家从金沙大漠,追到南疆蛮荒,好不容易将这小子找到了,才知道这个电光神镜又落到你小娃娃手里。毒神农已经被我老人家弹断了心脉,受到了惩罚。至于你娃娃……”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笑了一笑说道:“我老人家看你倒是挺惹人喜欢的,所以目前这件事,不再追究,你将那电光神镜交出来,也就算了!”
夏心宁想了一想:“电光神镜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东西:何必要它?况且这老儿看样子极不好缠,又何必为一个身外之物,为自己惹来一身麻烦?”
他想罢,立即从身上取出那面很奇怪的镜子,正要交出,突然身后胜黛云姑娘上前一伸手,从夏心宁手上将那面电光神镜按住,她沉声说道:“宁哥哥!请你等一等!”
夏心宁一愕,九指神通更是一惊,两个人眼光都落到胜姑娘身上。
此时厉昭仪已经清醒,靠在墙角休息,胜黛云姑娘缓缓地将手中的小盒子放进衣内,又慢慢地走到夏心宁身旁站住,毫不畏怯金沙一老那一副凌厉的眼光,从容而镇静地望着对方,沉着地说道:“宁哥哥!方才我听到厉妹妹说,毒神农就依恃这面电光神镜,几乎将我们每一个人击败,足以证明这面电光神镜,的确是一件稀世的宝物。”
金沙一老本是满脸阴霾,凝视着胜黛云,这时一听她说出这几句话,不觉纵声大笑说道:“女娃娃!这回算你说对了!电光神镜是我老人家在金沙大漠获得之宝物,等闲人被照射一次,双眼立即失明,就是身具精湛内功的人,照射之下,也要暂时目不能视,你们这几个娃娃没有双眼失明,已是大幸。”
胜黛云立即拦住接着说道:“对了!既然是稀世的宝物,难保没有歹人窥伺,如果老人家是金沙一老,物归原主,我们自然无话可说,万一所给非人……”
金沙一老睁开眼睛大声说道:“什么?你说我老人家不是金沙一老么?女娃娃!这简直是荒谬……”
夏心宁不知道胜姑娘究竟是什么用意,虽然心里着急,但是,他也不便插口。不过他知道胜姑娘兰心蕙质,一定有她的独到存心,所以他只是退到一旁,静静的看着,一言不发。
胜姑娘平静如常地说道:“虽然说金沙一老由老前辈在数十年前,即已誉满武林,但是,我们这些后生晚辈,谁也没有见过,谁知道你老人家是不是真的金沙一老呢?”
金沙一老突然笑了起来,伸手理着颈下的白髯,点点头说道:“女娃娃!你说得很有理。我老人家今天破例一次,平下心来和你这个小娃儿谈理。你说我不是金沙一老,你们这边还有一个老小子,他就认识我老人家。”
胜黛云姑娘略略思忖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们乐老哥哥认识金沙一老,倒是真情,但是,你老人家可知道孔子与阳货的故事?”
金沙一老摇头说道:“女娃娃!你的话太多,现在你不要东扯西拉,老实一句话快点说,你到底搞什么鬼主意。你小心惹翻了我老人家脾气,叫你娃娃吃不了兜着走。”
胜姑娘仍然是那么安静地说道:“因为这面电光神镜是件稀世宝物,我们应该小心从事,以免落到别人手里,你老人家如果是真的金沙一老,可否请你露一手绝技,一则开开我们这些后生小辈的眼界,一则也好证明你老人家是享的金沙一老!”
金沙一老摇摇头说道:“女娃娃!你真能纠缠,要是搁在平日,我老人家早将电光神镜拿过来,哪有闲情逸致和你啰嗦?今天看在你娃娃这张小嘴倒是玲珑巧舌,而且口口声声是为了电光神镜,对你格外宽容。好吧!你们留心看着。”
金沙一老说着话,一转身就向侧旁的墙壁走过去。
此时窗外的光亮仍是照耀得通明,清清楚楚地照着金沙一老,缓缓地直向墙壁走去,愈走愈近,大家都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突然,金沙一老已经面触向墙壁,居然就这样走过去。只听到一阵嘶嘶之声,墙壁上的砖土,一齐变做粉末,纷纷地洒下来,金沙一老就在这细土纷纷之中穿墙而入,走了过去,墙上留了一个跟人形一样的洞口。
夏心宁和胜黛云他们都看得发怔了,夏心宁口中喃喃地说了一句话:“这是无形罡气已经练到至极的功夫嘛!”
言犹未了,金沙一老已经缓缓地从窗户缺口处走进来,身上没有一点灰尘,笑嘻嘻地说道:“不错!你娃娃很识货,这是无形罡气练到至极的功夫。当今武林,可以说近百年来,只有我老人家和另外一个人能将无形罡气练到如此地步,现在该可以证明我这个金沙一老是真牌实货了吧?”
他说完话,仰起头来一阵大笑,笑中带着不少得意的情绪。
胜黛去姑娘一言不发,转身向夏心宁一伸手,说道:“宁哥哥!请你将神镜给我。”
夏心宁依言将电光神镜交给胜姑娘,她用手紧紧地握住,并且向金沙一老的面前紧走了两步,仰起头来对金沙一老说道:“老前辈!你还能容我再说两句话吗?”
金沙一老嗯了一声点点头说道:“女娃娃!你的胆量真不小,难得!难得!好!你说吧!”
胜黛云说道:“老前辈这面神镜是被毒神农偷出来的,你老人家千里迢迢追踪,若不是我们在此地和毒神农相遇,夺下这面神镜,恐怕老前辈到现在还是仆仆风尘在追踪,老前辈你说是么?”
金沙一老点点头。
胜黛云姑娘接着道:“我们为夺得这面神镜,有人几乎受伤致死,有人也为此拼得力竭精疲,如今这面神镜完好无恙的奉还给老前辈,我们不但有功劳,而且兼有苦劳。老前辈!当这面神镜奉还到你的手时候,你老人家难道就没有一点嘉奖之意么?”
她说着话,双手捧着电光神镜,送到金沙一老的面前。
金沙一老突然呵呵大笑,他接过电光神镜,笑呵呵地说道:“女娃娃!你真厉害!你说吧!你要我老人家给你们什么?难得今天我老人家这么高兴,只要你说得出口,我老人家决不吝惜。”
胜黛云这才露出微笑,双手交叉捧在心口,沉静地说道:“普通的东西,我们自然也不会向你老人家要,太稀奇的东西,我们也不敢启口,我们只向老前辈要一句话!……”
金沙一老闻言一怔,他皱着眉头道:“一句话?一句什么话?”
胜黛云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们要你老人家给我们一个允诺,允诺给我们做一件事,说不定这件事永远不请你老人家帮忙,但是,如果我们有困难要请你老人家帮忙的时候,任何时间和任何地点,任何事情,你老人家一定要实现这个允诺。”
金沙一老长长地啊了一声,良久,他摇摇头说道:“娃娃!这个要求太重了。”
胜黛云抢着说道:“方才你老人家已经答应了啊!事实上,这一个要求比起电光神镜来,还相差得很远呢!”
金沙一老一双眼睛闪着凌厉的光芒,在胜黛云姑娘的身卜打了半天转,胜黛云姑娘一点也不在乎地看他,而且还缓缓地说道:“如果你老人家认为这个要求太高,悭于给予,那也就作罢。”
金沙一老突然说道:“娃娃!你休要如此激将,我老人家答应你就是了!”
金沙一老说着话,从身上摸出一面小小的金牌,上面系着紫色的绶带,他将金牌交到胜黛云手里,郑重地说道:“女娃娃!日后你们有什么事情需要我老人家帮忙,你们就持着这面金牌,到金沙大漠找我,我一定为你们出一次力。”
胜黛云高兴得笑脸绽开,双手接下,口中说道:“谢谢由老前辈!”
金沙一老忽然沉下脸色说道:“娃娃!这面金牌一定要好好保管,不能遗失,如果你们遗失了,我老人家是认牌不认人的。”
他说着这两句话,便举手一挥,窗外灯光倏然熄灭,金沙一老立即走得不知去向。
金沙一老去后,屋里留下一个短时间的沉寂!
首先厉昭仪姑娘从后面缓缓地走到胜姑娘身边,她紧紧地挨在胜姑娘身上,仰起头来说道:“黛云姊姊!你真了不起,真正是智勇双全,胆气无双,你将金沙一老这样一位大魔头,玩弄在股掌之上,令人佩服极了!”
夏心宁这才说道:“金沙一老一身无形罡气,练到这种程度,真是骇人听闻,若不是黛云妹妹妥与周旋,万一我们贸然与他起了冲突,后果会不堪想象的!”
九指神通仿佛是心有余悸地说道:“金沙一老是在数十年以前,就曾经听说过的一个怪人,一身功力已臻化境,而且为人量狭手重,做事喜怒无常,而且目空一切,在当年中原武林对这位来自金沙大漠的怪人,束手无策,所幸他还不是太坏的人,各大门派也就容忍了事。后来不知何故,突然隐迹不见,想不到今天又出现在这个地方。胜姑娘!真亏你口齿伶俐,居然将这个难缠的老怪,说得唯命是从。”
胜姑娘含着微笑听完三个人说话之后,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拥着厉昭仪,眼睛向夏心宁、九指神通一转,笑着说道:“你们都这样说我,多不好意思呀!其实我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将心一横豁出去罢了。不过后来居然能得到金沙一老的一句承诺,倒是我事先所没有设想到的。这样一来,宁哥哥!万一明年泰山之会,有了意外的困扰,金沙一老即使不是我们的助力,至少也不会成为我们的阻力。”
厉昭仪忽然抬起头来说道:“黛云姊姊!明年泰山有什么重要的会?我已经听到两三个人都这么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宁哥哥也要参加么?”
胜姑娘点点头,便将泰山之会的由来,扼要简单地说了一遍。
厉姑娘忽然说道:“黛云姊姊!明年你去不去?”
胜姑娘点点头说道:“我要去的!”
厉姑娘连忙说道:“黛云姊姊!我随你一起去可好么?”
胜姑娘笑着说道:“当然好啊!你不去我还要你去呢!”
夏心宁此时心里突然一震,他想到厉昭仪姑娘的问题,在道理上讲,夏心宁已经亲口答应了她,胜黛云姑娘也完全同意了,这门亲事应该没有问题了,但是,化夷洞的两位洞主对他却是仇恨颇深,难免要从中作梗。即使夏心宁不念放蛊之恨,厉化昭却难忘中箭之仇。
夏心宁突然想到:是否可以就从现在起,让厉昭仪随着大家一同北上中原,先到九疑山见过外公再说?
这个问题虽然不大,可也是不算太小的事,夏心宁的心情,顿时为这件事困扰着。他望着逐渐天明的窗外,眼看着就要起程,这件事应该如何解决?
正在夏心宁如此皱眉沉思之际,忽然窗外有沉重的脚步声,向这边走过来。
夏心宁赶紧将飞驰的意念一收,抢到房门口,刚一说道:“是哪位朋友……”
立即脱口“啊”了一声,脚下一个倒退,退回到房里。九指神通和两位姑娘也诧异地一齐向门外看去,只见金沙一老笑嘻嘻地站在房门外。
夏心宁拱拱手说道:“由老前辈去而复返,是不是有什么事忘记交待么?”
金沙一老笑嘻嘻地点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我老人家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要回来一趟。”
他说着话,抬起手来向胜黛云招招手,接着说道:“女娃娃!我老人家回来,还是找你谈谈。来!来!来!我们先到外边去再说。”
他说完了话,径自回头,转身向外面走去。
大家自然只好随在后面,也向外面走去,夏心宁和胜黛云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大家心里都有些茫然,不知道金沙一老如此突然回来,存心是好?是坏?
厉昭仪挨在胜姑娘身边,凑在耳朵上,低低地说道:“姊姊!我看这老儿是为了那块金牌回来的!”
胜黛云看了厉昭仪一眼,她默然地摇摇头,她不相信一位武林中成名的老前辈,会这样反复无常。如果金沙一老他要自食前言,他拿什么来借口?难道他会蛮不讲理么?
厉昭仪低低地说道:“姊姊!我看他当时交给你那块金牌的时候,眼光闪烁不定,分明是有很大的不愿意。而且他还说,如果金牌遗失了,他只认牌不认人,这都不像诚心允诺的情形。”
胜黛云迟疑了一下,她觉得厉昭仪说得也很有理由。果真的是那样,又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她心中乱得很,一时理不出个头绪来。
她只是伸手紧紧地握住厉昭仪的手,紧随在夏心宁的身后,向武侯祠外面走去。
武侯祠外是一个凸出的山丘,得阳甚早,虽然此时才晨曦方露,那里已经初沐朝阳,一片清新的气象。
山丘上有一株盘根错节的古树,古树下,铺了一张猩红的毯子,毯子上面摆着两盘油滴滴的鸡,和两盘香喷喷的牛肉,另外还有两盘烙饼,一壶酒。
毯子的旁边,站着一位年约五十余岁的老苍头打扮的人,躬腰拢手拘谨地站在那里,隔着不远,散放着两匹神骏非常的马,在那里低头啮草。
金沙一老走到山丘下,张着双臂,呵呵地笑道:“我老人家知道,你们已经都是饥肠辘辘饿火中烧,来!来!让我老人家招待你们一顿。”
他回身挥舞着手说道:“虽然不是山珍海味,在这样的蛮荒之地,有鸡有肉,有肴有酒,已经是十分难得了,而且这都是我老人家这位老伙计,远从百里之外弄来的,你们休要辜负了我老人家这番好意。”
这一个情况,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外,谁也没有想到金沙一老会弄这些酒菜招待他们,所以,大家都站在武侯祠外面怔住了!
金沙一老顿了一下,复又呵呵地大笑道:“怎么?你们都不想吃么?啊!是了!你们大概是被毒神农毒怕了!怕我老人家这些酒菜里有毒是不是?”
这回厉昭仪抢上前一步说道:“老前辈功力盖世,如果要对我们有什么不利的打算,那还不是举手之劳,又何至于要在这酒菜上用心计呢?只是我们感到如此无端叨扰,愧不敢当罢了。”
金沙一老嗯了一声,他将眼光停留在厉昭仪的身上,点点头说道:“很好!你们这些女娃娃都是具有极其玲珑心窍,讨人喜爱!女娃娃!你是苗疆人么?”
厉昭仪含笑答道:“晚辈正是生长在苗疆的。”
金沙一老一双凌厉的眼光,紧盯在厉昭仪的身上,停了良久,忽然又呵呵笑道:“我老人家请你们吃饭,也用不着什么愧不敢当,放心畅饮豪吃。其实你们这些后生小辈的胆量,不应该这样怯懦才是。”
夏心宁和胜黛云一想也觉得厉昭仪说的话很对,金沙一老若是存心算计,他确是用不着费这么大的心机。
九指神通此刻已经是馋涎欲滴,他领先踢踢拖拖走上山丘去,口中说道:“常言道得好:长者赐,不敢辞。我们恭敬不如从命,老兄弟!我们来吃呀!”
夏心宁和两位姑娘也随后就上,大家团团坐定之后,也不谦让,风卷残云般地大吃起来,顷刻之间,将那两盘肉两盘鸡,连同那些烙饼,吃得盘底朝天。
九指神通喝了最后一口酒,咂着嘴,连声赞着好酒,然后双手捧着肚子说道:“酒醉饭饱,夏老弟!我们应该谢谢由老前辈,从速赶路了吧!”
夏心宁和两位姑娘也站起身来,他向金沙一老一拱到地说道:“多谢老前辈……”
金沙一老一挥手,止住夏心宁的说话,他眼睛一扫胜黛云,带着一丝诡谲的笑容。缓缓地道:“女娃娃!你还记得向老人家索取报酬的事情否?”
胜黛云心里一跳,立即说道:“多谢老前辈的厚赐,慷慨一诺,晚辈如何会忘记呢?”
金沙一老笑着点点头说道:“你记得就好!现在我老人家要反问你,在这样蛮荒山野,你们饿了很久没有吃饭,我老人家还从百里之外,烹调村鸡肥肉,让你们大快朵颐,这件事,你们应该如何致以酬谢?嗯!”
胜姑娘这一下可真怔住了,她讷讷地说道:“这个……这个……”
金沙一老大笑说道:“口齿伶俐的女娃儿!怎么现在又没话可说了呢?告诉你,像方才那个姓夏的娃娃称一声‘多谢’,那是不能了事的。”
胜姑娘立即说道:“老前辈赐食之恩,我们是应该感谢的,但是,我们都是身在异乡,身无长物,真不知道拿什么东西,才能表达我们的谢意。再说,等闲物事,又如何能上得老前辈的法眼?”
金沙一老笑道:“女娃娃!你休要推得干净,你们自然有东西可以抵偿这顿酒食的账。”
厉昭仪抢着说道:“既然如此,老前辈何不明言?”
金沙一老脸上笑容一收,指着胜黛云说道:“女娃娃!你将我老人家那面金牌拿来,足够抵偿这顿酒食。”
此言一出,每个人都感到十分意外。胜黛云很沉着,望着金沙一老,缓缓地说道:“原来老前辈有意反悔!”
金沙一老突然一声断喝:“胡说!”
但是,他立即缓下语气说道:“我老人家是为你们设想一个酬谢酒食的方法,怎么可以说是反悔?”
胜黛云沉着地说道:“老前辈!这一顿酒食的索酬也太高了!高得有些不近情理。”
金沙一老毫不考虑地说道:“我老人家可以另外给你们补偿,我可以送给你们十只‘金沙飞燕’,这是当今武林最厉害的暗器,十只在手,任何厉害的高手,逃不过飞燕啄穴之危,这个补偿,你们应该满意了吧!”
他说着话,从大袖中取出一只三寸左右大小的紫铜燕子,栩栩如生。九指神通自然知道这是武林之中,被誉为“四大难缠暗器”之一的“金沙飞燕”,金沙一老肯拿这种心爱的东西,掉换那一面金牌,可见他的决心。九指神通真想劝胜姑娘,将那面金牌还他算了,万一这老魔头撕破脸皮,结果一切都要落空。但是,他看见胜姑娘那样沉着,也不便多插嘴,只有在一旁暗暗着急。
胜黛云仰起头,望金沙一老说道:“老前辈!‘金沙飞燕’确是一种厉害的暗器,但是,晚辈不敢接受。”
金沙一老两眼一翻,厉声叱道:“如此说来,你是决意不还那块金牌了?”
胜黛云点点头道:“这块金牌晚辈极为重视,换是不可能,除非老前辈愿意用强!”
胜姑娘说得坚决,连一点余地都没有留。金沙一老脸上颜色一变,两眼光芒迸射,颔下白髯,拂然飘动,脚下向前迈了两步,迫向胜黛云姑娘而来。
夏心宁和厉昭仪几乎是同时向胜黛云的身前一靠,将胜姑娘遮在身后。
胜黛云却自两个人之中,溜身而出,脸上颜色如常,平静地说道:“老前辈!这块金牌我们准备以血相殉。”
金沙一老站在那里不动,半晌,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并不是我老人家在你们这些小晚辈的面前,出尔反尔,实际其中有一个原因。”
他说到此处,指着夏心宁说道:“娃儿!亮出你的兵器来。”
夏心宁不知他是何用意,果然依言从腰间将那柄银剑亮出。
金沙一老两眼望着那柄银剑,似乎有无限的感慨,半晌说道:“就是这柄银剑在数十年以前,将我老人家迫走中原。……”
夏心宁和胜黛云都不觉哦了一声,仿佛恍然里钻出一个大悟来。
金沙一老接着说道:“娃娃!当年使银剑的是你什么人?”
夏心宁立即肃然恭声答道:“是晚辈师祖!”
金沙一老嗯了一声说道:“你师祖当年真是了不起,我败走中原,口服心服,因为就凭他的无形罡气,在当年要强过我很多。不过……”
他拈着胡须沉吟了一会,接着说道:“我老人家发现你手中拿的银剑,就知道你娃娃是他的后辈,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我怎么能够答应尽力为你们帮一次忙呢?所以,我要收回这面金牌。”
夏心宁立即说道:“先师祖业已作古多年,这一段往事,老前辈又何必记在心上?”
金沙一老摇头断然说道:“不行!我老人家没有那分宽宏大量。你们不将金牌还给我也可以,娃娃!你将这柄银剑交给我,让我毁掉,以消了我老人家的心头旧恨。”
夏心宁闻言不觉退后一步,银剑捧在手中,正色说道:“银剑是师祖所传,如何能轻言毁去?”
金沙一老呵呵笑道:“你们要我老人家怎样,我就怎样依言办理,我老人家有一点要求于你们的,你们就扯三拉四,天下哪里有这样不公平的事?”
夏心宁朗声说道:“老前辈此言差矣!那面金牌,是老前辈亲口承诺,出手自愿赠与,与晚辈这柄银剑,决不可混为一谈。”
金沙一老突然狞笑道:“娃娃!你真的不给么?”
夏心宁朗声应道:“老前辈休要强人所难!”
金沙一老向前迫近一步说道:“我老人家就要强人所难,又将怎样?”
夏心宁腰杆一挺,昂然说道:“晚辈自知不敌,但是流血横尸,在所不惜。”
金沙一老一双眼睛望着夏心宁说道:“看你的神气,虽然比起当年你师祖来,还差得太远,但是,想必也还不会太差,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
他对那位躬腰拢手的老人招招手,说道:“老伙计!来和这位小娃娃较量两手。”
他又转而向夏心宁说道:“我老人家自然不能以老欺小,我这老伙计也懂得几手把式,你能赢过他,或者拼成平手,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金牌我也不要了,银剑依然是你的。如果你娃娃斗不过我这个老伙计,你该怎么办呢?”
夏心宁毫不思虑的说道:“如果晚辈不敌而落败,一切听凭老前辈处理!”
金沙一老点头说道:“很好!你还有点骨气,如果你真的赢了我这老伙计,说不定我老人家有一点意外的赏赐。”
那位躬腰拢手的老人,上前走了几步,他慢慢地将腰挺直,将手放下,抬起头来,呀!完全变成两个人,阔臂蜂腰,颏下微须,两眼深沉,一双手露在外面,白净细致,是一个非常英挺的中年人,哪里有方才那猥琐不堪的样子?
夏心宁拱拱手说道:“请问尊姓大名?”
那人答道:“金沙老奴田焙巽。”
夏心宁依然拱手说道:“在下武林末学夏心宁,请问田老兄,我们如何决胜负?”
金沙老奴田焙巽说道:“随便!”
他说话干净利落,仿佛不愿意多说一句话。夏心宁倒是为之一怔,他真不知道和这种人应该如何说话才是。
九指神通在一旁打着哈哈说道:“双方既然只是较量高下,不必彼此硬拼狠杀,只要互相出示功力,三场能胜其二者,就算是胜方。”
夏心宁说道:“田老兄以为如何?”
金沙老奴田焙巽说道:“很好。”
夏心宁说道:“如此就请田老兄先请,在下不敢占先。”
田焙巽说了一声:“可以!”
他立即双手一抬,顿时黑影满天,啸声大作,倏又黑影全失,啸声寂然!大家不觉都随着向前面看去!立即大家同声啊呀!一齐惊呼叹息!
金沙老奴田焙巽如此双手一挥之际,从他手中洒出为数不下百余片细小的树叶。树叶出手居然能够呼声生啸,劲道十足,纷纷以闪电之势,扑向五丈开外的一棵大树干上,突然又像百鸟归巢,树叶子纷纷聚在一起,活像一朵盛开的牡丹,所不同的,这一朵牡丹花是绿色的。
行家出手,落眼便知,在场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些树叶都直立地嵌在树干上,深浅一致,力道均匀,难怪在场的人都要为之惊呼赞美了。
可是赞美之声刚了,大家又立即为夏心宁担心,因为金沙老奴田焙巽这一手表演,无论是内力、劲道、准头、乃至于技巧,无一不是上乘,夏心宁是否能在这三场之内赢回两场?连深知夏心宁的胜黛云,都不禁无言地要为他捏一把冷汗。
夏心宁沉着地将银剑藏在腰间,他面临大敌,不敢丝毫怠慢,站在那里,暗自深吸一口气,提足十成内力,掉头看去,身旁不远有一株小松树,他缓缓地走过去,伸手摘下一把松针,用手捏成两段,分别握在手中,他这才抬头向金沙老奴说道:“田老兄技艺惊人,功力精湛,夏心宁自认不如,但是,少不得还要献丑一番,尚望不要见笑。”
金沙老奴田焙巽脸上一板,毫无表情地说道:“优胜劣败,何必多言!”
夏心宁点点头转身站定桩步,突然将头一仰,双臂一抬,断喝一声:“着!”
双掌齐扬,满掌松针,疾去有若飞蝗,传出一阵嘶嘶之声,当时金沙一老脸上露出一抹惊讶之色,微微点头。
一转瞬间,那一阵松针如雨,也正像金沙老奴方才一样,一齐嵌在树干上,大家再一留神看时,胜姑娘禁不住娇声叫好,厉姑娘拍着手掌兴奋地叫起来。
原来那一把松针神奇无比地每一根松针钉住一片树叶,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九指神通忽然不安地走上前几步,凝神地对树干上看了一阵,摇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夏心宁也面有惭意地向金沙老奴拱拱手说道:“田老兄!第一场在下认输,请再比第二场。”
金沙一老突然伸手拦住金沙老奴说话,他深沉地对夏心宁点点头说道:“娃娃!你很了不起!小小年纪在内力方面就有如此成就,倒是很出我老人家意料之外。想必你一定曾获奇遇,否则不致如此。老实说,只要假以时日,在经验和技巧上加以磨练,你的前途,真不可限量。”
夏心宁倒也没有想到金沙一老会这样夸奖他,他怔了一下,连忙说道:“老前辈谬奖,晚辈愧不敢当。”
金沙一老挥手说道:“这一场较量,论技巧、准头、夏娃儿比起我这位老伙计,要稍逊一筹,其中有几根松针还没有穿到树叶,露出破绽。但是,娃儿的内力,却是高出许多,松针脱手,呼啸生风,而且每一根都深入树干达三四分以上,够了!凭这分内力,可以扯平,这一场较量,要算两人平手。”
金沙一老这一段精辟入微的评判,使九指神通和两位姑娘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金沙一老却又指着厉昭仪说道:“女娃娃!你以为我老人家这段评论如何?”
厉昭仪不敢正对那凌厉的眼光,只低下头说道:“老前辈持平之论,见解超人,晚辈尚有何言?”
金沙一老点头微笑说道:“那就很好!老伙计,这第二场……”
金沙老奴一声不响地一掀衣襟,呼地一声,抽出一根长达五尺开外的鹿皮沾上松香沙子的皮鞘,软软地拖在地上。
他又小心翼翼地解开皮鞘上的暗钮,哗啦啦,抖出一条亮闪闪、金晃晃的软鞭,这条软鞭形式非常别致,是用铜钱一个一个穿起来的,每一枚铜钱都磨得雪亮锋利。这种“千钱九节鞭”是不人任何一种兵器谱的,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种非常厉害的兵刃,那些铜钱在情形危急的时候,可以化作一千枚锋利的暗器。
夏心宁不认识“千钱九节鞭”,但是,他知道这兵刃不同于寻常,他也缓缓地撤出腰间的银剑,凝神对付。
忽然,金沙一老扬手叫道:“老伙计!暂停。”
金沙老奴田焙巽向后退了一步,他非常驯服地转向金沙一老,低低地问道:“主人有什么吩咐?”
金沙一老笑道:“剩下的两场,不要再比了!我们双方算它平手好了。”
此言一出,连夏心宁都讶然地退了两步,怔然地望着金沙一老。
金沙一老呵呵地说道:“娃娃们!不要怕!我老人家说是平手,自然要按平手的结果算账,金牌归你们拿去,我老人家承诺过去所说的一切。”
胜黛云首先惊呼道:“老前辈!你……”
金沙一老摇摇手笑道:“不要惊奇,这只能说是你们个人能投我老人家的缘罢了,现在你们听着,这女娃娃的麻烦来了!”
他手刚刚一指厉昭仪,大家立即就听到一阵蹄声震动,从远处狂奔而来。
厉昭仪姑娘一听,脸上颜色一变,她看着夏心宁和胜黛云,不安地说道:“宁哥哥!黛云姊姊!一定是我哥哥他们来了!他们一定是追我回去的。”
胜黛云姑娘怜爱地搂着厉昭仪,轻轻地说道:“妹妹!随我们一同去行走江湖闯荡武林不好么?如果今朝一别,我们何时才能相见?”
厉昭仪已经滴下眼泪,她十分软弱地靠在胜黛云的身上,怯懦地说道:“姊姊!我怕啊!我怕离开你们以后,再也不容易见到你们了!可是我哥哥……”
突然,金沙一老呵呵地笑道:“那个姓厉的女娃娃!你过来,到我老人家这里来。”
厉昭仪怔怔地望着金沙一老,她又看看夏心宁和胜黛云,他们都点点头鼓励她去。她才怯怯地走到金沙一老身边去。
她刚刚站到金沙一老的身边,突然马蹄之声戛然而停,七八匹马停在山丘下面,为首的两个人,正是化夷洞的大洞主掠魂神君厉金炎,和二洞主蓝爪火蝎厉化昭。
这两个洞主刚刚跳下马,就听到厉昭仪姑娘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哥哥!”
大洞主厉金炎没有说话,二洞主厉化昭扫了夏心宁一眼,冷冷地说道:“妹妹!你变了!你已经变得不是我们厉家的女儿了!”
厉昭仪哭出声来说道:“没有!我没有变。”
厉化昭突然厉声说道:“你没有变,你跑到这里来做了一些什么事?你说?”
厉昭仪泣道:“哥哥!夏哥哥对外婆对你都有救命之恩,我们实在没有理由害他的性命。……”
厉化昭断然喝道:“胡说!我们不是害他,我们是为他好,邀他入伙罢了!你自己不知内情,乱做主张,差一点害死了大哥。”
夏心宁此时忽忍不住说道:“二洞主!你可以拿兄长的地位去斥责你妹妹,但是,你不能不讲道理,你这样混淆是非来冤屈厉姑娘,是任何人所不能忍受的。”
厉昭仪深恐他们之间又起冲突,连忙悲声地呼道:“宁哥哥!你……”
厉化昭冷笑插嘴说道:“又变成宁哥哥了!丫头!你太不要脸了!”
厉金炎此时说道:“二弟!不要说了!叫她回家。”
突然这时候金沙一老呵呵一阵大笑说道:“你们都说完了没有?”
刚问完这句话,忽然脸色一寒,厉声喝道:“从现在开始,不许有任何一个人再惹我徒儿啼哭,有谁不服气,叫他试试我老人家的厉害。”
这一声大喝,宛如平地顿起一声炸雷,震得在场所有的人耳朵里一阵嗡嗡直响,但是,更令人惊奇和诧异的,金沙一老突然自己承认厉昭仪姑娘是他的徒儿。
蓝爪火蝎厉化昭不知道这个怪老头子是什么来历,不服气问道:“老头儿!你是什么人?”
金沙一老突然“呸”了一声,一张嘴一口浓痰疾如劲矢,射向厉化昭。这位化夷洞的二洞主万没有料到这老头子对他来这一招,慌忙一闪身,一抖大袖向外拂去。谁知道这口痰的劲道大得出奇,厉化昭如此一拂之下,不但没有拂开,反倒“嘶”地一声,那口痰穿袖而过,将厉化昭的右手大袖上留下一个铜钱大小的洞。
金沙一老瞪着眼睛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叫我老人家‘老头儿’?你真是要自寻死路!”
蓝爪火蝎几曾吃过这种瘪?当时转身向前猛扑,口中喝道:“你就是老虎,今天你家二洞主也要将你摔成三段。”
只见他黄袍掀起如风,十指箕张,来势凶猛如虎。金沙一老哈哈一笑,突然右臂一抬,单手一扬,喝声:“你小子滚回去吧!”
顿时蓝爪火蝎真像落地胡瓜一样,噗通一声摔在地上,骨碌碌一路滚下去,滚出两三丈开外。
蓝爪火蝎此时羞愤交并,迹近疯狂,早就将生死置于度外,竭尽一切所能,爬起身来向山上冲去。
金沙一老突然露出笑容,一只手牵着厉昭仪,一只手指着厉化昭,含笑说道:“小子!你站住!先听我老人家说话。”
说也奇怪,这两句话说得极其轻松,可是听在蓝爪火蝎的耳朵里,无异是千斤落石,沉重惊人,使他在一阵震撼之余,不自觉地将自己脚步停下来。
金沙一老点点头接着说道:“小子!我老人家知道你是苗疆的洞主,有两套弄毒的把戏,现在你对我老人家尽量施为,看看你能不能够对我金刚不坏之身有一点损坏?”
夏心宁心里明白,金沙一老所说的金刚不坏之身,那是吓人的话,他那种火候纯真的“无形罡气”,确是百毒不侵。
蓝爪火蝎哪里能为这两句话便停着不动呢?他早已默默运功,将自己一条金蚕蛊准备作孤注一掷。可是身后的掠魂神君厉金炎却沉重地说道:“二弟!不可莽撞!”
金沙一老呵呵地笑道:“只要你们识相,我老人家也不愿将你们作弄得走头无路,去吧!你们乖乖地回去,不要担心你妹妹,他随我老人家习艺一年半载,包她一生受用无穷。”
厉金炎沉默了一会,拱拱手说道:“请问你老人家尊号?”
金沙一老笑呵呵地说道:“天山南麓,金沙大漠,你要问时,自然就有我老人家这一号。”
他说到此处,转身对金沙老奴田焙巽说道:“老伙计!送他们上路。”
那金沙老奴应了一声,立即走到一棵一人合抱的大树下,左肩向前一撞,双手接着一抱,只听他“嘿”了一声,那棵一人合抱的大树,竟被他一撞一抱,立即连根拔起,倒在地上,震得尘土飞扬,飞沙走石。
金沙一老一伸手说道:“拦路的树已经清除啦!二位请吧!”
金沙老奴露了这一手“千斤神力”,把两位化夷洞的洞主,震慑得噤口无言,默默地上马率众而去。
厉昭仪姑娘兄妹情重,当时忍不住滴下眼泪,低低地呼叫道:“哥哥!保重啊!”
金沙一老伸手拍着厉姑娘的肩,笑呵呵地说道:“女娃娃!你那两个哥哥骄傲狂妄,杀杀他们的火气,对他们是有好处的!现在我们也该启程了。”
夏心宁和胜黛云几乎是同时抢上前躬身说道:“由老前辈……”
金沙一老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放心!我老人家生平从不收徒,今天算是对这个女娃娃特别有缘,老实说,我也是特别喜欢他这种出身苗疆,天真未凿的本性,所以带她到金沙大漠,磨练一年半载,相信她将来可以与你们不相上下的。”
金沙一老说到此处,又回头说道:“我这老伙计随我老人家四十多年,我不允许他称我一声师父,没有正式传过他一招武功,今天我老人家既然破例,也不能厚此薄彼。”
他拉了一下厉昭仪的手,低头看着她说道:“娃娃!叫他一声大师兄!当众磕个头,我们就可以走了!”
厉昭仪此时已经将分别的忧愁撇到一边,她也知道,能得到金沙一老的垂青收徒,那是天大的意外,她果然依言向金沙老奴田焙巽行了个礼,口称:“大师兄!”
金沙老奴那样冷静沉着的人,这时候也忍不住喜极而泣,流着眼泪,先扶起厉昭仪,然后转身伏在金沙一老面前,颤抖着声音,口称:“恩师!”
金沙一老呵呵地笑着,挥挥手说道:“怎么这把年纪还婆婆妈妈起来了?带着你师妹先走。”
金沙老奴极为兴奋跳起身来,不容得厉昭仪向夏心宁他们道别,拉着她的手,飞身到那两匹马上,顿时间卷起两阵黄尘,只留下一声匆促的:“宁哥哥!黛云姊姊!再——见!”
霎时间,消失在丛草茂林之中。
夏心宁和胜黛云虽然明知道厉姑娘此去是有利于她,但是,一种别情离绪,依然使人有不胜依依之感。他们眺望着那逐渐消失的黄尘,怅然若失。
金沙一老嘻嘻地笑道:“你们两个娃娃还有什么意见么?”
胜黛云望了夏心宁一眼,抬起头来问道:“请问老前辈,厉妹妹在金沙大漠习艺,我们可以去探视她么?”
金沙一老沉吟一会说道:“习艺本忌分心,不过看在你们情感很重,允许你们去一次。”
夏心宁和胜黛云刚刚道谢完毕,九指神通突然在一旁插口说道:“夏老弟,你们只顾伤情惜别,休要忘了由老前辈曾经说过,还要给你们意外的赏赐啊!”
金沙一老呵呵大笑说道:“你这个老小子!果然是老精灵!其实你不提醒他们,我老人家也不会蒙账的。”
他招招手,叫夏心宁走到他身边去,指着他身上的蓝衫说道:“娃娃!你师祖当年除了手中那柄银剑之外,还有那件蓝衫,是他的特别标记,也是一件稀世之宝。”
夏心宁闻言一惊,他对于“蓝衫”一事,从没有听说过,外公没有提起,冷三公也没有说到,胜家二老更是没有说起,他还真不知道“蓝衫”还是一件稀世之宝。
金沙一老接着说道:“你师祖那件蓝衫,不是等闲纱线织成的,是用‘天孙锦’,染上‘天河靛’,缝成这件蓝衫,可以避任何刀剑,是一件防身的宝贝。”
夏心宁此时忍不住说出实话道:“不瞒你老人家,晚辈所知道的几位师叔伯,大家都不知道这事。”
金沙一老立即说道:“自然他们不知道,因为你师祖没有收徒之前,这件蓝衫已经湮没在名山深壑之内,可以说除了我老人家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夏心宁怔怔地望着金沙一老,半晌没有说话,他心里的意思:“别人都不知道,为何独独你会知道?”
夏心宁的疑惑,瞒不了金沙一老那一双锐利的眼神。金沙一老笑了一笑,手拈着白髯,缓缓地说道:“娃娃!当年你师祖在泰山论剑,威镇天下武林的时候,正是我老人家从金沙远入中原,扬名立万之际,我没有参加泰山论剑,但是,我却在你师祖归途,相约到黄山之岭,杳无人烟之处,两人互拼个高下。”
夏心宁和胜黛云两个人都听得入神了,因为这件事和当年四位师兄妹各持“五阳秘笈”分走天涯一样,不仅是秘闻,而且关系非常重大。
金沙一老带着无限怀念的神情,闭上眼睛,缓缓地接着说下去:“你师祖‘无形罡气’较我胜出一筹,而且一路剑法,神出鬼没,为我所不能破,但是我的‘金沙飞燕’却有一枚钉在你师祖的衣襟下摆。较量的结果,自然是算我输了,但是,你师祖却将自己身上的一件蓝衫,脱下来以后,先告诉我关于蓝衫的出处,便投入身旁深不可测的白云壑中。”
夏心宁和胜黛云都不觉异口同声地啊了一声,内心都有无限的惋惜。
金沙一老睁开眼睛笑道:“从那天起,我老人家遁居金沙誓不再出中原,没有料到事隔数十年,为了寻电光神镜,在南荒之地,又遇到当年蓝衫客的后代。娃娃!我老人家突然觉得我老了,我应该以百岁之龄,在金沙天山悠游岁月,所以,我将蓝衫的故事告诉你,希望你使蓝衫重回师门。说不定,可以帮助你在武林中仗义行道之用呢。”
这位久居金沙的老魔头说到此处,突然变得慈祥的一笑,点点头,一展大袖便如白云随风,顷刻便走得无影无踪。
一如方才在武侯祠里一样,金沙一老的走,给夏心宁和胜黛云以及九指神通留下一阵沉默。
胜黛云在沉思一阵之后,她仰起头来,轻轻地问道:“宁哥哥!你有什么打算?”
夏心宁眼神凝视着远处,他忽然回过头来,问胜黛云:“黛云妹妹!你从九疑山来到苗疆,是专程前来催我回去的么?”
胜黛云微笑说道:“我知道了,如果我是奉几位长辈之命,前来专程找你回去,你就先回九疑山向几位长辈复命。
如果我只是个人来到苗疆找你,并没有要事,你就要先去黄山寻找师祖的蓝衫。”
夏心宁点点头说道:“黛云妹妹!你是玲珑心窍,猜得丝毫不错。因为金沙一老所说的蓝衫,是师门一件至宝,就如同‘五阳秘笈’一样,是决不应该遗失的。过去我们不知道,自然只好听其湮没,如今知道了下落,就不能等闲视之。”
胜黛云也点点头说道:“宁哥哥!你说的不错,我也有同样的想法。不过,我的确是奉几位长辈的命独下南疆,前来找你,究竟为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宁哥哥!你看我们究竟应该怎么办?”
九指神通在一旁说道:“事不宜迟!你们先到黄山去吧!我先回九疑山,即使有什么要事,他们几位知道你们是为了蓝衫的事故,他们一定也不会见怪的。”
三人计议已定,互道珍重,分途而去。
就在他们离去不久,突然从大树干里钻出来一个人,他眺望着夏心宁和胜黛云远去的人影,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夏小子!这才叫做天意咧!没想到为了躲避金沙一老,倒让我得到一项消息。小子!这件蓝衫就是你的断命衫,我要不将黄山白云壑弄成刀山血海,我也就枉叫做冷面公瑾。”
读者诸君当能记得当初在武阳山庄之前,狼心诸葛和冷面公瑾二人,逼问夏心宁的“五阳秘笈”下落不成,衔恨而去,而且立誓要为夏心宁明年元宵之会,带来无穷的麻烦。
自此以后,曾经不断有许多意外的事情发生,读者诸君稍一回忆,当能知道是何人所为了。
按下冷面公瑾满怀毒计而去不说,且说一双情侣,双骑远从苗疆赶回黄山的情形。
这是一段遥远而且艰苦的旅程,虽然夏心宁的去心似箭,但是,却不能飞越关山,只好昼行夜宿,按照脚程之所能,逐渐地兼程赶路,好在有胜黛云同行,这较之当初两人一起前往雷公山的情形,又迥然不同,胜姑娘如花解语,除去旅途不少寂寞与劳苦。
夏心宁笑问胜黛云,冷三公可曾给她什么意外的补偿?
胜姑娘笑而不答,只说以后自然会知道,夏心宁自然也就不便追问了。
一行双骑已经进入湖北境界,胜黛云在马上屈指算来,还有几天光景便可以到达黄山,心情顿感到无限愉快,她在马上转侧回头,笑语夏心宁,刚叫了一声:“宁哥哥!……”
突然,一辆双轮马车,以风驰电掣之势,从后面直赶上来。
夏心宁和胜黛云两个人胯下骏马走得很慢,轻驰碎步。没有想到身后突然有一辆车竟是这样疯狂地赶上,这条路并不宽阔,双马并辔而行,已经是正到好处,哪里还有马车飞驰的余地。
夏心宁刚一发觉情形不对,立即高叫一声:“黛云小心!”
言犹未了,那辆马车已经疯狂般撞向两人的马后。事起安然。两个人已经不能催马前冲。只好各自一带偏缰,呼地一声,跳到两边路下。
路下都是烂泥水田,两匹马如此猛然。一跳,双双陷到水田里,烂泥一直陷到马腹。夏心宁和胜黛云两个人都溅满一身烂泥,再抬头看时,那辆双轮马车,已经卷在一阵黄尘里,远去五六十丈远,只能依稀地看到在马车上有两个人影。
胜黛云看着自己一身烂泥浆,又好气,又好笑,翘着嘴说道:“哪里来的两个冒失鬼,今天要换过别人,岂不是要让他们活活地撞死吗!”
夏心宁因为接连遇到许多意外的事以后,人也变得小心了,他皱着眉头说道:“黛云妹妹!我看这件事好像不是偶然的。”
胜黛云有些不相信之意,她摇摇头说道:“我们才出道江湖,又没有树立仇敌,何况在这样田野荒郊,难道还有人故意来挑衅寻仇不成?”
夏心宁苦笑一下说道:“不过这辆马车来得太奇怪,现在我们且不说他,设法先将坐骑弄上路来再说。”
刚说到此地,突然身后来路又有辘辘飞驰的车轮声音,两个人闻声旋身看去,只见又有一辆马车,风驰电掣地飞奔而来。
这辆马车也是由两匹马拉着,跑得真快,马是好马,车也是特制的好车,跑起来真可以当上是“流星赶月”一般,一转眼间,已经来到两人身后不远。
胜黛云姑娘刚说道:“好快的车!”
夏心宁立即低声喝道:“黛云留神!”
此话刚一出口,就听到马车一阵轰隆隆,挟着如烟的黄尘,从两人身旁驰过。就在如此黄尘滚滚之中,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嘶嘶之声。若不是夏心宁和胜黛云两人的眼神尖锐,耳力聪敏,等闲人哪里能在这样车声隆隆,黄尘滚滚之中,看到听到这一阵如毛飞来的暗器?
夏心宁和胜黛云几乎是同时高呼:“小心暗算!”
两人说话的同时,各自挥出一掌劈空掌力,浑厚的劲道,卷起一阵狂飙,将那一阵飞来的暗器扫到数丈开外,坠落到水田里。
就在这一瞬间,那辆马车已经奔驰到十数丈远。
胜黛云姑娘一咬银牙,叱道:“好无耻的贼子!看你向哪里逃走!”
胜姑娘拧身甩蹬,随意一式“奋搏扶摇”,冲天拔起,立即转身向前面追去。
夏心宁一见,立即叫道:“黛云妹妹!请等一等!”
胜黛云闻声停下身形,正待问话,夏心宁招手说道:“黛云!你回来!这辆车跑得快,我们不容易追得上,我们不妨再等一等,如果他们存心算计我们,一定还有第三辆车来,到时候我们再问个仔细并不迟。”
胜黛云再抬头看时,那辆马车已经去得远了,再要追时也确是追不上,她只好回过身来,气愤难平地说道:“想不到江湖上无耻的宵小之徒,竟会有这么多。宁哥哥!待一会再有人来时,你可不要拦住我,我一定要他尝尝我的‘指风点穴’的厉害。”
夏心宁一听不觉惊喜地问道:“黛云!你什么时候学会‘指风点穴’的功夫?那是个不得了的功夫呀!十步之内,出指点穴,中者无不披靡,你……你一定是冷三公老前辈传授给你的?”
胜黛云知道自己在气愤之中露了口风,也不觉嫣然一笑说道:“宁哥哥!你好自私啊!只许冷三公老前辈传你的‘万象剑法’,难道就不许他老人家传我的‘指风点穴’功么?”
夏心宁笑道:“黛云!你可不能冤枉我啊!我是为你高兴……”
言犹未了,胜黛云姑娘忽然惊呼道:“宁哥哥!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夏心宁凝下神来一听,在很远的地方,隐隐约约就像山崩地裂一般,又像是夏天里的闷雷,轰轰隆隆,逐渐接近而来。
夏心宁当时脸色一变,立即从马上跳到路当中,再凝神地听了一会,神色沉重地说道:“黛云!这又是车声,而且这车声不只少数,至少在数十辆以上。”
胜黛云又惊呼道:“宁哥哥!这边也有呢!”
果然,在去路的方向,也有隆隆不断的声音,向着这边逐渐接近而来。
夏心宁突然一挥手说道:“我们快将坐骑拉上路来,赶到前面那块空地上去,此处路狭,若是遭受两路夹击,不易招架。”
两人立即各自拉住缰绳,用力一带,这两匹马也是极为神骏的良马,如此借力一挣,便也跳到路上来。
夏心宁一听两头轰隆隆的声音,愈来愈响,知道事不宜迟,招呼胜姑娘也不顾马身上的泥浆,双双跃上马背,向前疾驰。
前面不远,有一块方圆数十丈的空地,周围栽了一些松树,夏心宁他们刚刚赶到空地,站在马上向两端看去,啊呀!只见两端来路尘土高起数丈,真有“滚滚黄尘日色昏”的模样。两旁各有数十辆车,都以风驰电掣之势,向当中会合而来。
根据方才那两辆马车无端挑衅的情形看来,这些车辆自然都是针对他们两人而来的。夏心宁心头感到一阵沉重,他望着胜黛云姑娘,半晌说道:“黛云!你要相机行事,不必多顾我,能得到空隙,你应该早点离开……”
胜黛云摇摇头道:“这算什么话,难道叫我临难而逃么?宁哥哥!我们先别说这些,我们来想一想,武林之中,有没有以车辆闻名于世的?”
夏心宁想了一下,不觉笑道:“武林之中,不像行军布阵,从没有听说过有人使用车辆而闻名于世的!不过,照方才情形看来,又分明是冲着我们而来的。”
他说到此地,昂然挺胸从马上一跃而下。豪气干云地说道:“黛云妹妹!我担心的就是你,既然你决心和我生死与共,我又有何惧?常言道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哪怕他是刀山剑海,只要是冲我们而来,我们迎上去就是了,又何必多作忧虑?”
胜黛云知道夏心宁原先的忧虑是为了她自己,不由地感到一阵温暖,她上前挽住夏心宁的手,笑着说道:“宁哥哥!你的万象剑法,和我的指风点穴,都还没有正式的使用过,今天要试试它们的威风了。”
两个人将马赶到场边树下,然后自己放下心情,站在场子当中,向两头望去。
两头的来车都已经出现在眼前,可以互相了望了,突然,从左边车声当中,传来一阵呜呜的号角,顷刻间,两头车队遽加速度,一齐疯狂地向当中冲来。
车来得近了,夏心宁和胜黛云才看得清楚,那些车辆不同于寻常,车身矮小,车轮窄细,一律都是用铁皮裹的,拉车的马,都是千中选一的口外良种,这种车辆若用之于平原地带冲锋陷阵,真是所当无不披靡。
夏心宁回头低声对胜黛云说道:“黛云!如果他真的倚多取胜,我们就来一个擒贼擒王!”
胜黛云点点头,她心里忽然想起江湖上一位有名的黑道上总瓢把子,她心里止不住想道:“如果要是这个人,今天只怕难能善罢干休了。”
这时候,两边的来车,各以疯狂的冲劲,驰到空场上来,可是冲到夏心宁他们两人相距四丈的地方,又忽地一掉头,向四周冲过去。
夏心宁内心里是凝神以待,暗地已将功力凝聚,提到十二成,蓄势以待。而在表面上,他仍然是从容镇静,若无其事。但是,他心里有数,如果此刻有人贸然冲上来,他双手全力反击一招,定叫来人血溅当场,横尸眼前。
这边胜黛云她不仅是准备招架还击,而且,她还在暗暗地思忖:“如果是这位黑道上的总瓢把子,我将如何对付?”
且不说他们两人如此紧张地凝神以待,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且说这些蜂拥而来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冲进空场,又转向四周,终于,两边各来了二十辆,已经团团的将空场子围住,而且犬牙交错,重叠了三层。
夏心宁存心不作理会,看看他们到底怎么处理。
这四十辆马车围住他们两人之后,各自停在那里不动,车上的人,除了驾驭车辆的人以外,其他的人,都坐在马车遮板里面,外面看不见。
如此双方静静地对峙半晌,突然,远处又有一辆马车飞快地驶来,这辆马车与众不同,前面拉车的两匹马,浑身火赤,没有一根杂毛,后面那辆车,全部是用发亮的铁皮包裹,在正午的阳光之下,一路上闪着耀眼的光芒。
这辆车来得快,但是停得也快,眼看着已经冲到空场边缘,突然“吱呀”一声,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两匹火赤红驹,浑身光亮如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时候车辕上的遮板,慢慢地降下来,露出里面一位清瘦的老者。三绺苍须,长仅盈握,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头上戴着一顶高冠,只能看到上身穿的是一件火红色的上衣,仿佛还精绣着许多飞禽之类。
胜黛云此时和夏心宁背靠着背,站在当中,她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夏心宁,低声说道:“无腿教主!”
夏心宁讶然说道:“无腿教是居在鄱阳湖之滨,为五湖水道总瓢把子,我记得清清楚楚,外公曾经说过,无腿教虽然是黑道上朋友,却是一个不管江湖恩怨的水道盗魁,怎么今天远自鄱阳湖赶到此地,难道就是为了我们么?他会不会找错人?”
夏心宁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是悄悄地低声说的。
可是他此言刚了,立即听到对面响起一阵斯文的笑声,接着便是轰隆隆,四辆马车向两边退去,当中让出一条进路。那辆发亮的马车,缓缓地驶进场中,距离夏心宁五丈的地方停定,忽然,车侧打开一扇门板,那位高冠红袍的无腿教主,坐着一辆小车,从马车上缓缓地滑下地来。
他一落地以后,便含笑向夏心宁说道:“小朋友!你说的不错,老夫便是无腿教主莫白苍。不过,如今无腿教传到老夫,凡十七代,现在已经更名为瘸教。”
夏心宁在他这一阵斯文的答话中,果然发现到这位瘸教教主莫白苍坐在一辆四轮小车上,下半截红袍飘拂,空荡荡地没有一点东西。他想起外公告诉他的,无腿教的人,多半是天生双腿不良于行的人,但是后来也有人故意弄断双腿,加入无腿教的。
他回头看看那些驾车的大汉,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真想不到都是一些无腿的人。
他抱起双拳,拱拱手说道:“原来是莫教主,今日有幸一见,引慰平生。请问莫教主,今日引麾下宝车前来,但不知有何指教?在下夏心宁,和师妹胜黛云。均是武林末学后进,不知何处开罪贵派,致干重怒!……”
那瘸教教主莫白苍微微笑道:“小朋友!果然不同凡响,口齿伶俐,应对有据,以此而论,就是个了不起的后起之秀,想必在武功上,也必有超人之处,如此说来,今天老朽这趟长途跋涉,不算白费了。”
夏心宁在说方才那一段话的时候,还只是场面上的话,可是如今听他这样一接话,两个人同时一惊。胜黛云不觉脱口说道:“莫教主率领这浩浩荡荡车队,从鄱阳湖赶到此地,果然是为了我们?”
夏心宁此时朗声笑了一下,昂然说道:“想不到我们两个无名小卒,居然惊动堂堂瘸教教主的大驾,倒是令人受宠若惊。莫教主既然冲着我们二人而来,也不必多作迟疑,请划上道来,我们接住就是了。”
莫白苍一直是含着微笑,他等夏心宁说完之后,他才轻声细语地说道:“小朋友!你和令师妹在我们面前而言,的确是后生小辈,不过与你有关系的人,却是名闻天下的大人物。而且,你身上还有两件举世闻名的事物,因此,你也因此而身价不同,我才动用了这么多的车辆,前来与你相会。”
夏心宁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微笑,他心里想道:“你要无事挑衅,又何必排些不相干的理由?”
莫白苍当做没有看见,他仍然是那样慢慢地说道:“请问你小朋友!你与数十年前一位大名鼎鼎的蓝衫客是什么关系?”
这“蓝衫客”三字一入耳,夏心宁立即想起金沙一老的话,他不觉一震,说道:“尊驾所说莫不就是当年以一柄银剑,震撼武林,身穿蓝衫的老前辈么?”
莫白苍点点头。
夏心宁说道:“是在下师祖。”
莫白苍这才哈哈笑了起来,说道:“这就是了!小朋友!你没有名气,可是你师祖却是名震宇内,所以今天我们虽然是冲你而来,事实上是冲你师祖之名而来。”
他说到此处,一拍手叫道:“我将各位送到此地,已经实践了我的诺言,现在人在此地,你们有何打算,请出来当面说话。”
言犹未了,周围马车里面,纷纷地站起来许多人,有道家、有俗家、有年登古稀的老者、有英气勃勃的青年,大家有一个相同之处,便是每个人都背了一柄长剑,大家都从车上下来,站在场子四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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