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英做了一个梦。一个很荒唐的梦。
梦中,她正在御花园里欣赏着满苑春光,忽然一阵大风刮来,她就站到了一艘画舫上,那应该是秦淮风光吧,灯市昼,笑语欢声,是上元节?可是忽然间,波光鳞鳞之下,突然跃起一条大鱼,不见其头,就见船帆一般巨大的鱼尾一摆,就将画舫击得粉醉,下一刻她就出现在一张床榻之上。
帷幔低垂,兽香袅袅,然后一个精壮的男人分开纱帐,出现在她眼前,她努力地睁大眼睛,想看清这个男人的相貌,可是他胸部以上,似乎都隐在一团迷雾当中。怎么也看不清楚。
然后,就是一番令她无法想象的云雨缠绵,她想挣扎、想反抗,可是不知怎么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反应,纤柔的腰肢弓一般弯起,一头青丝铺满绣榻,在他的肆虐这下,发出让她自己听着也脸红的喘气呻吟,她从来也没有经受过这么强壮的男人,硕大、粗暴、坚挺……,异样的感觉彻底征服了她的身心,她一遍遍地告饶,却又一次次地浸入那yu仙yu死的极乐仙境,所有的矜持和羞意都抛到了九宵云外,只想紧紧的搂住他,被他折腾得魂飞魄散。
“啊!”地一声,女英突然醒了过来,只觉自己心跳如鼓,脸颊潮红,一双腴润修长地大腿还紧紧绞在一起,紧要处那种湿腻的感觉传来,顿时令她羞不可抑。一回头,看见旁边双手抱着脑袋,像一只青蛙似的睡得正香的雪儿,女英更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臊得她赶紧拉过被单。将自己羞红的脸蛋埋进了被底。
听着心口嗵嗵地急跳,女英咬住了嘴唇,一声也不敢吭。近来修练那甚么幻影剑法,常有旖念绮思徘徊心头,可她虽年纪尚轻,却是一个孀居的妇人,本来心里就以此为耻,再加上师傅说过,幻影剑法就是幻生心魔,再以坚定的意志消灭心魔,在一生一灭间锤炼心志,所以总能将这心猿意马约束得住。
可是每日勤练不辍,这心魔越发的厉害了,尤其是昨夜,她无意中听到隔壁娃娃和妙妙在说私房话儿。昨夜下起了雨,雨虽不大,雨声晰沥也扰人声音,娃娃和妙妙不曾防备会被人听见,两人正为银州解围欢喜雀跃,在那儿聊天说话,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杨浩。两个女人说起自己郎君如何强壮如何勇猛,总令她们丢盔卸甲,告饶不已,说到兴处,两个小妮子在隔厢羞笑打闹起来,不防却都被她听在耳中,当时面红耳赤,不提防听了人家闺房情趣之事,竟然绮思入梦,真是羞死人了。
隔壁一声惊呼:“怎么会这样?老爷真的中伏了?”
这一声惊呼入耳,女英霍地掀开被单,侧耳听去。银州之围已解,但敌军消息尚未明朗前,银州城禁未解,冬儿如今负着城防重任,仍然坚守在城墙上,与兵士们共甘苦。李一德的信使冒雨赶来,半夜时分在城下叫门,被人用篓筐提上城去,将消息禀报了冬儿。
冬儿闻讯大惊,今日一早便与唐焰焰率轻骑赶赴前沿去了,穆青璇待天色已明,才赶来帅府把这个消息报知娃娃和妙妙,两人闻讯只惊得花容失色,女英在隔壁听见,也是惊得呆了:“不是打了胜仗了么?怎么突然之间反而中计被困,成了人家的笼中鸟?”
旁边花厅惊慌失措,语声一高,雪儿被吵醒了。张开小嘴刚刚哇地哭了一声,女英便急忙赶过去,将她抱了起来。这些日子都是她在照顾雪儿,小丫头对她极为亲昵,一见是她,哭声顿止,露出一副笑脸来,两只小手便去抓她的头发。
小周后一边轻拍着她,一边听着隔壁动静,贴身侍女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问道:“夫人,今日还要往栖云观打座上香么?”
小周后摆摆手,说道:“今日无暇,先不去了。”
打发了那侍婢出去,小周后怀抱雪儿,心乱如麻:“杨浩不会有事吧?”
低头看看雪儿稚嫩可爱的小脸,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正盯着她看,小周后轻轻贴了贴她的脸颊,闭着眼睛默默祈祷:“雪儿这么可爱,老天爷怎么舍得让她和我一样落得个孤苦无依的下场?杨大人吉人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平安无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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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驼岭昨日并没有下雨,这些天李继筠攻势越来越凌厉,得知李光睿明修栈道。暗自逃往西南方向后,杨崇训大大地松了口气,本以为自己这里的苦战也可以告一段落,谁知李继筠似乎完全不知道他父亲已经放弃了这条通往绥州的交道要道,仍然猛攻不舍。
天明,李继筠部又对骆驼岭发起了猛攻,杨崇训亲自指挥所部抵抗,战至鏖处,一支流矢飞来,正中杨崇训的左眼,杨崇训大叫一声。仰面便倒,左右军将一见大惊,赶紧将大帅扶下战场,不一时军中郎中急急奔来,一看箭伤便大喜道:“不好,箭上有毒!”
草原民族捕杀猎物时箭上不会淬以毒液,但是用来作战的箭矢,大多涂以各种动植物毒液,以扩大杀伤效果,那郎中只看出箭上有毒,一时倒无法分辨是哪种毒素。这支流矢射中杨崇训时力道已弱,但是眼睛是至弱之处,箭头仍然深入,谁敢胡乱拔动。
杨崇训神志未失,只觉一个头肿涨昏沉,有种头大如斗的感觉,箭伤如不见痛楚,倒是整个脑袋涨得生痛,听那郎中说箭上有毒,杨崇训咬着牙抓住箭竿,突然大喊一声,发力一拔,那整只眼珠都被箭上倒钩带了出来。
“敷……敷药、裹伤!”杨崇训一语说毕,便晕了过去。
主帅中箭昏迷不醒,三军士气立时低落下来,论起战力,麟州杨家实是西北四藩中最弱的一环,试想一支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御,处处唯府州马首是瞻,所有重大战役,向来追随于人家鞍前马后的军队,其士兵和将领即便本已十分的才双,这种依赖心重,天长日久下来,也成了钝兵。
如今折家军已经追击李光睿去了,自家主帅又昏迷不醒,整个军队的抵抗力量立时开如削弱。等到中午时分,李继筠前锋已杀至半山腰,军中将领恐主帅有失,命人抬了主帅先行撤退,主帅一撤,军心动摇,原本松动的防线立即被撕开一道口子,全线崩溃,已成必然。
杨崇训是麟州杨家之主,他的安危重过一切,军中将领见事已不可为,立即命令全线退军,后有夏州铁骑,杨崇训残部护着主帅逃之夭夭,哪里还想得到派一名信使去通知折御勋,兵败如山倒,骆驼岭在苦战三日之后终于易手。
定难军衙内都指挥使、检校工部尚书李继筠大步登上骆驼岭,豹目环眼,头顶光光,穿着一袭皮袍,腰间挎着那柄硕大的弯刀,他向逃向远处的杨崇训部看了一眼,脑袋一晃,两个大金耳环摇动着,沉声吩咐道:“把马匹都牵上来。”
李继筠部陆陆续续登上了山岭,残破的兵甲、染血的战袍、一个个彪形大汉,面上都带着几分疲态。
“马上统计一下,咱们还有多少人能随军做战!”
李继筠大声吩咐着,李光睿的计划,其实他是最清楚的一个,当李光睿中计之后面临必退的困境,却突然陡生险计,决心力挽败局的时候,计划一定,立即便通知了他的儿子。李继筠当时正在分兵袭击府州和麟州,意图迫使两州兵马回援,打破三家联盟,一时来不及赶回,同时如果他仓促撤兵,恐怕打草惊蛇,整个计划都要被杨浩一方看破。
所以李光睿将计划告知儿子之后,令他攻击骆驼驼,使得自己移师绥州显得更加可信,掩护他的大军运动,同时牵制住杨崇训的人马,如果能打败杨崇训夺下骆驼岭,便迅速移师,见机行事。
李继筠本想收拢残部,迅速赶去与父亲汇合,可是他也没有想到,这一去竟然有个重大发现,于是这位杀气汹汹的夏州少主异想天开,竟然也玩了一出奇兵之计,使得整个战局更加扑朔迷离、胜负难料。
有时候,运气是真的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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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帅,你我两家同抗夏州李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光睿消灭了我家官人的人马之后,下一个目标必然是将军您。或者,将军还想合麟州两州之力,还能回复当初两蕃共抗一藩的僵持局面?
折帅,夏州李家以前对你们用兵,恫吓迫服的目的更多一些,实际上他们也想有你们做为他与中原的缓冲,所以并未出尽全力。而今,双方已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李光睿一旦恢复元气,绝不会再放过你们。救我官人,何尝不是救麟府两州?夏州已经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只要我们两家携起手来,李光睿临死反噬之举必然失败,他想逃回夏州重整旧部的计划也必然失败。”
冬儿心急如火,却仍耐着性子向折御勋仔细分析得失利弊,折御勋瞟了默然不语的小妹一眼,说道:“杨夫人,折某与尊夫不只是盟友,而且是兄弟,就算没有这些得失利害,我又岂能见死不救?可是,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李光睿的六万大军如今下落不明。
虽说这草原广袤无力,藏上十万、百万大军也不为难,可是六万大军一路西向,尤其是要经过唯一的通行关隘石州,他们急于逃命,粮草辎重又有限,总不会绕一个天大的圈子吧?有心去查,多多少少总会有些珠丝马迹的,可是……没有,什么线索都没有。李光睿手上那六万大军在哪里?没有他的下落,如今我虽找到了杨太尉的受困地点,却也绝对不能贸然往赴,内中关键所在,就在这里。”
冬儿蛾眉微微一挑,问道:“折帅的意思是说,李光睿费尽心机,故布疑阵,摆出一副移往绥州的大阵仗,牺牲过万的士兵,其中还包括他的儿子,如此种种,竟然不是为了给他的大军制造逃回夏州的机会,相反,倒是施展了一个计中计,等着我们识破、等着我们追赶,然后以我官人为‘银州’,再来一次围‘城’打援?”
拆御勋听出她微带讥讽,却脸色沉重地点了点头:“找不到他的主力所在,折某不能不做此想,我担心……那条毒蛇正隐藏在暗处,就等着我们赶去赴援,等我大军一到,双方缠战难解难分之际,我们的末日……就到了……”
唐焰焰急道:“李光睿若有如此心机,又岂会中了我家官人之计丢了银州?折帅,我家官人危在旦夕,他那些人马,怎么可能抵抗得住两万大军的团团围困?那座什么古城废墟,你也说过无险可守的不是么?”
她看看一旁肃立的折子渝,抢过去低声下气地道:“子渝姐姐,焰焰年轻气盛不懂事,以前对姐姐多有得罪,唐焰焰向姐姐请罪,要打要杀都由得姐姐,只要姐姐劝得折帅出兵救我官人……”
说到这儿她已泪水涟涟,忽然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折子渝的脸色苍白如纸,她沉默半晌,才低声道:“你以为……我是对你怀有恨意,还是对他怀有恨意,所以从中作梗?唐大小姐,你太小看了我折子渝。没有掌握李光睿主力所在的确切消息之前,我们不能出兵。否则,我们就不是赴援,而是陪死。杨浩现在也许还撑得住,可是如果我们中了计,那么我们中计出兵的时候,就是他的大限之期,那反而是我们害死了他了。”
唐焰焰一拭眼泪,怒声道:“如果、可能、或许、大概……,到底有什么是你能确定的?你总以为自己智计无双,女中诸葛,可你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吗?如果、如果、如果你的猜测是错的,我家官人苦守待援,却是矢尽粮绝,等不来一个援兵,以至战死……战死……”
她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下来,哽咽道:“那时,你又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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