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国的都城曲阜终于到了,庆忌掀开窗帘,迎面吹来一阵清风,他长长地吐了口浊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座已有数百年历史的古城。
经过鲁国五百多年的经营,这座都城显得壮观雄伟气势恢宏。漆城虽也是繁华之地,可是和这里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十丈宽的城壕,河水泛着白色的浪花慢悠悠地飘过,看起来就象一幅不断延伸永无止尽的画卷。护城河内侧,以土石筑成的高十米的巍峨城墙上,衣甲鲜明的士卒们来回巡弋,绘着飞虎、飞龙、飞熊、飞豹等图案的旗帜迎风猎猎。
鲁城曲阜有城门十一座,东、西、北三面各有三门,南面有两门,每一座城门外都设有雉门,城池大门宽十余米,高有三丈,无论是吴国还是卫国都没有这种规模的高大建筑。
庆忌的军队被留在了城外,季孙意如在城外为庆忌的亲军安排了一处地方供他们安营扎寨,庆忌留下梁虎子和冬苟守营,带了英淘、阿仇、再仇以及三十余名虎卫做为亲随伴他入城。
穿过雉门,自南城门而入曲阜,迎面便是一条宽广气派的大道,道宽足有五丈。这城中,东西和南北的大道各有五条,小巷不计其数。庆忌他们走的是最繁华的一条街道。由于鲁国内城在都城偏北的地方,所以阳虎、展获与庆忌分乘驷马高车要直穿这条贯通南北的大道。
街巷市井间,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鸡走犬、赌博蹴鞠者应有尽有,路上的达官贵人不少,车盖如云,带冠之士摩肩接踵。阳虎的家将在前方纵马开路,驱使旁人闪避让路,这一来就造成许多混乱。
那时的车辆车轴部分都探出长长的一截,为了躲避阳虎的车队,那些车马避到一旁,车多人挤,路上占道经营的小商小贩和到处游荡的行人也多,五丈宽的大道居然也嫌狭窄,不时发生车轮刮碰,互相卡住寸步难行的场面。有些脾气暴躁的驱车者不免相互指责叫骂,看着那些长袍大袖、头戴高冠的人斯文扫地,挽起袖子要打架的模样,庆忌不免发笑。
阳虎不知是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还是特别注意在公众面前保持他的威仪,此时端坐车上却是不苟言笑,目不旁视,就象一尊泥雕木偶一般。
行在人群中,那挽臂而行的少女们瞧见这辆车上有一个英俊的少年公子,粉面星目,眉宇清朗,不免秋波频送,情意款款。有那胆大的少女顺手摘下发髻上的鲜花,或者篮中的时令水果,便含羞带怯地掷在庆忌衣上,庆忌发觉望去,那少女便向他嫣然一笑。
“啊!到底是大城市啊,这女子的开放,远非乡村小邑可比。”庆忌慨叹着,拈起那鲜花往鼻端一嗅,一双朗目向车下一瞟,那少女便红着脸笑起来,左右的姐妹凑趣,推她上前攀谈,少女故作矜持,忸怩不来,看的庆忌也心痒痒的,他总算见识到了未受礼教阉割姓情之前的华夏少女是如何大胆热情了。
到了内城,景色又是一变,街上行人顿时变得稀落起来,到处都是夯土高墙,一座座豪门大院只能看见飞檐斗角,墙内房舍高大、屋檐相接,也不知是哪些公侯的府第。
内城走到尽头,便是鲁国王城,三人下马,留下侍卫,过云雀桥,一步步走上三十二阶石阶,直趋飞云台上,此时已有宫门禁卫入内传报。不一会儿,两个小内侍提着袍裾飞也似的跑了出来,到了近前向阳虎、展获施礼,用小母鸡似的声音道:“阳虎大人、展获大人,执政大人与叔孙、孟孙两位大人正在‘知礼堂’,请两位大人陪同吴国庆忌公子入见。”
“好,头前带路!”阳虎吩咐一声,向庆忌一拱手,微笑道:“公子请。”
“两位大人请。”庆忌也拱手一笑,三人并肩走了进去,两个小内宦缩着脖子头前带路,不时还像两只鹌鹑似的频频回头,生怕大人走错了路。他们连过三道阙门,向右一拐,沿着一条临水的回廊走到尽头,便进了一栋大殿。
这座宫殿全是木质结构,雕梁画栋,极尽奢华,大殿长二十丈,宽十五丈,四周有回廊,大殿两旁的木架上挂着八枚一组的大型编钟,大殿尽头没有高台,只有三张几案,案后饰以屏风,屏风后面是从殿顶横柱上一直垂下来的巨大鲁缟缦布,随风飘荡,气势昂扬。
这大殿四面通风,随风飘来池水、芦苇和鲜花的气味,闻之令人神情气爽,毫无半点憋闷的感觉。一进了这大殿,庆忌便提起了全部精神,他并不东张西望,直接看向大殿尽头。
在那里坐着三个人,就是这三个人分掌了鲁国的大权,他们是代鲁君而治鲁国达两百年之久的三桓世家当世的家主。
“庆忌公子,这位就是我鲁国执政季孙大人。”
一进殿来,阳虎和展获便向殿上端坐的三人拱手长揖,然后左右一分,庆忌目注阳虎,本想他会向出面介绍殿上的三位鲁国大臣,不想阳虎一揖之后,便端着大袖倒退三步,悄然站到了一旁,反而是展获向前踏出一步,袍袖一展,向庆忌满面春风地介绍起堂上端坐的三桓权臣来。
“右边这位是叔孙大人,左边这位是孟孙大人。三位大人,这位就是吴国庆忌公子!”
展获站在堂上引荐,阳虎端立一旁目不斜视,双手合拱,大袖直垂,一副非常平静自然、谦恭守礼的模样,与他平素顾盼之间有若猛虎的气势截然不同。庆忌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堪堪捕捉到他眼中一抹深深隐藏着的不忿和屈辱。
任你有天大的本事,到了这知礼堂上,都不免现了原形:季氏一家奴耳。他的父祖是家奴,他便也是家奴,子子孙孙都是门下走狗的命。站在这宫城之外,阳虎威风八面,可是到了这里,他就由虎变成了犬,犬再得主人的宠爱,主人也不会要它来做知客的。
庆忌想到这里,不免为他感到一丝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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