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发生在北亚的一个地形十分复杂的地区。在这个地区,北部是雄伟起伏的山峦,有阿尔泰山、萨彦岭、杭爱山、雅布洛诺夫山脉、兴安岭。这些山峦海拔一般都高达2000米,山上大都布满了茂密的森林。这些森林只不过是西伯利亚泰加森林的延伸。同西伯利亚泰加森林一样,在这里,山的北坡上多是高大而耐寒的落叶松,南坡上多是一般的松树。这种亚高山森林一直延伸到海拔1900米甚至2200米高处。森林以下则是湿润的山坡和幽深的峡谷。在这种山坡上和峡谷里,生长着许多潇洒的雪松。再往下,在河流的两岸,人们可以看到挺拔的杨树、美丽的松树和轻盈的柳树,它们像是沿岸给河水送行,一直送到辽阔的草原中心方才止步。
这个地区的牧场从山麓开始伸展开去,牧草特别丰美。但是,越是往南,由于戈壁地区风色的影响,随着土质的不同,这种亚高山牧场就逐渐演变成了布满百合科植物、苦艾和狗牙根草的草原。在这个草原上,狗牙根草是牲畜最喜欢吃的牧草。春暖时节,一望无际的草原宛如宽广的绿毯,曾引起过无数歌颂英雄业绩的抒情诗人的倾心赞叹。春天过去,夏天来临。6 月时,草原上缀满鲜花,五颜六色的花朵争奇斗艳,一直持续到7 月中旬。7 月中旬以后,酷热的风掠过草原,一扫满地的碧绿,整个草原顿时一片枯黄。
由此可见,在这里,草原的“微笑”为时并不长。10月开始,冬天来临,暴风雪肆虐无忌。从11月开始,坚冰在地,水竭不流,溪流上下,顿失滔滔。直到4 月,地气转暖,流浙始漂。在这严寒的冬季,整个蒙古地面只不过是朔风凛冽的西伯利亚地区的一部分。而从7月中旬起,酷热的气候又使蒙古地面变成了亚洲撒哈拉的一部分:草原在烈日下颤抖,烈日在空中燃烧;而每天中午时分,则又必遭到暴风雨的突然袭击。所以,蒙古四季气温变化颇大:在库伦,即今蒙古首都乌兰巴托,冬天最低气温为摄氏-42.6 ℃,夏季最高气温则高达摄氏38.2℃。此外,无论是在春夏还是在秋冬,无论是在山区还是在草原,狂风常常会从天而降,其风力之强劲几乎可以把人从马上掀下来。蒙古人之所以成为古代强悍的种族,就是在这种艰苦的生活条件下,在这种恶劣的气候中,在这片充满风险的土地上千锤百炼出来的。只有具有强健的不易被摧毁的体魄的人,才能在这种气候变化无常的条件下生存下去。这些森林狩猎民族和草原游牧民族(即在森林的边缘地带以狩猎为生的民族和在大草原上以游牧为生的民族)的粗矿形象是:低低的鼻梁,高高的颧骨,肤色深棕,目光犀利,胸廓坚实,虎背熊腰,关节粗大,双腿罗因(因常年骑马所致)。他们的马匹并不高大,而且鬃毛蓬乱,但却像他们一样粗暴和耐劳。此等之马,此等之人,天生不惧风暴雨雪的袭击,不畏卷着热沙的狂风的扫荡,天生善于北登林木森森的群山,南越滴水不见的戈壁,天生要驰骋奔突,与草原和森林的动物图腾——鹿和狼竞技争先。
狼和鹿!从那些有趣的铜质徽章和小塑像上,我们常常可以看到许多狼和鹿的形象。从西伯利亚中部的米努辛斯克到古代中国边境的河套鄂尔多斯地区,这种徽章和小塑像突出代表了公元前7 世纪到中世纪中期北亚人民的艺术特点。蒙古人的传说和突厥人的传说(前者很可能是从后者而来)不正是把狼和鹿看成是他们的共同祖先吗?蒙古人在成为草原游牧民族以前,起初是森林狩猎民族。据说,在北方,有一座林木茂密的名叫额儿古涅。昆的山,山上有一个山洞。一天,一只苍狼,更确切地说是一只青色的狼(孛儿帖赤那),从这个山洞里走出来。后来这只狼碰到了一只作为它未来的伴侣的鹿(豁埃马兰勒),双双跑到了后来的蒙古国土。据成吉思汗家族的史家说,这只狼和这只鹿从贝加尔湖(腾汲思海)来到斡难河之源——不儿罕山(圣山),即今之肯特山脉,定居下来。这里是圣地。此山脉海拔高达2800米,山顶是光秃秃的花冈岩石和片麻岩石,蒙古人的至高无上的神长生天就住在这山顶上。山顶以下是稠密的森林。后来,成吉思汗一生中每当处于关键的转折关头,就来此登上圣山,拜倒在长生天下,求长生天保佑他度过难关和取得成功。
所以,肯特山似乎可以说是蒙古命运的主宰。此山脉将此地分为两个地区,北面是森林地区(泰加森林的延伸),南面是草原地区(草原地区以南是荒凉的戈壁滩)。至于那只狼和那只鹿在其源头定居下来的斡难河,则是这两个地区之间的过渡性河流。它的上游地区是泰加森林地区,它的下游是草原地区。草原上的河床是粘土和沙土,河水时而枯竭,时而泛滥。河的两岸牧草丰美,最宜放牧。那只苍狼和那只白鹿在上天安排的这个地方相爱,生下一个儿子名叫巴塔赤罕。巴塔赤罕就是成吉思汗家族的祖先。
关于巴塔赤罕的后裔,有关史书罗列了一大串人名,显得枯燥而乏味,尽管这些人名有时也反射出奇异的色彩。例如,在名单上有个名叫也容你敦的人,意即“巨眼”,类似于希腊神话中的独眼巨人库克罗普斯。关于也客你敦的情况,史书上毫无记载,因而无从得知。跳过也容你敦以后的几代,我们似乎才找到了一点头绪。脱罗豁勒真伯颜生都蛙锁豁儿和朵奔蔑儿于。从朵奔蔑儿干起,我们才发现成吉思汗祖先各代相传的情况。
一天,都蛙锁豁儿兄弟二人来到不儿罕山,即上文提到的肯特山。他们攀登上山,上山后往下一看,见山下有一条小溪。这条小溪名叫统格黎克溪,乃鄂尔浑河之支流。此时沿统格黎克溪正走来一群人。都蛙锁豁儿对其弟朵奔蔑儿干说:“兄弟,我见那徙来之百姓中,在一帐舆前座,有一美貌女子。倘若她尚未嫁人,我可去为你说亲。”
都蛙锁豁儿所见不错,那车中确有一女子,名叫阿兰豁阿。阿兰豁阿出身富门,属豁里秃马惕森林狩猎部落人。豁里秃马惕人在贝加尔湖以西以狩猎为生。他的父亲豁里刺几台同部落里的其他的人不和,一气之下离开家乡,携带貂皮等财物和家眷来到这不儿罕山谋生。恰遇都蛙锁豁儿来提亲,便满口答应,因为他认为,这是他争取得到此地人容纳的天赐良机。就这样,朵奔蔑儿干娶了美人阿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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