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狂驰,三人已深入群峰之中。
山愈来愈险,寒风愈吹愈厉,气温愈来愈冷,天空愈来愈昏暗,整个天山,除了慑人的风啸,已听不到任何声音。
进入群峰,景象逐渐迁变,深谷中,已有了结满坚冰的参天古木,在绝险的冰崖上,偶尔也看到一两株坚逾钢铁的稀世珍品紫竹。
三人再绕过一座崎峰,眼前突然一亮,不禁同时一怔,急忙刹住飞驰的身形。
呈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座雪峰,周围约有数千亩的大绿谷。
谷中苍松翠竹,夹杂着雪白如锦的梅树,虽然也在飘着大雪,但大部分已被四面拱围的插天雪峰挡住了,气温也骤然回升,令人感到春的气息。
就在大绿谷的正中央,雄峙着无数座金碧辉煌,气象万千,灯火光明如昼的巍峨大宫殿。
凌壮志三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金霞宫,由于天空已经黑暗,宫中的灯光,愈显得耀眼生花。
细看金霞宫内,宫殿栉比,阁楼连绵,金砖璃瓦,美伦美奂,在明亮的灯光映射下,真是霞光万道,金芒交烁。
这时,三座高大巍峨的宫门上,悬灯结彩,张贴着巨幅春联,第一座宫殿前,人声欢呼,炮竹震天,似是正在举行除夕宴。
三座宫门前,放着六只高约近丈的巨型石狮,在宫前的广场上,有一根双人合抱着,耸立半空的大旗杆。
旗杆的尖顶上,悬着一盏斗大的红灯,灯下飘拂着一面八尺大的锦旗,旗的中央绣着三个大字金霞宫。
在金霞宫三字的四周,绣着五种不同的兵器。
一柄金光闪射的剑,两个鸳鸯子母铜胆,一支汉玉洞萧,一柄银丝拂尘,最下面是一把描金折扇。
凌壮志三人都知道,金剑代表乐遥子,铜胆代表清津子,玉萧代表玄灵子,拂尘代表虚幻子,折扇代表琼瑶子。
天山五子,年事不一,兵器各异,但每人都有一身独特而惊人的超绝武功。
凌壮志游目察看,发现金霞宫四周的高大红墙上,阁楼前,以及三座巍峨的宫门前,竟静悄悄的无人把守。
万绿萍看了这等情形,不禁高兴池说:“这真是天赐良机,他们正在守岁,大摆除夕宴,我们正好进去救展姑娘。”
叶小娟急忙正色说:“萍妹错了,金霞宫中看似无人防守,实则危机重重。”
说着,举手遥指极远处最后一座宫殿,和正中央拱形五座宫殿,继续说:“萍妹妹你看,在整个金殿宫近百座金碧辉煌的殿中,唯独中间的五座殿内漆黑,仅殿门外悬着一些宫灯……”
万绿萍立即恍然大悟地接口说:“姐姐是说,那是金霞宫的机关总枢?”
叶小娟立即颔首说:“不错……”
凌壮志未待小娟说完,也似有所悟地说:“今天是大年三十除夕夜,天山五子为了驱凶化吉,迎接天神,也该已将总枢关闭了。”
叶小娟立即赞许说:“极有可能,但是如何才能证实总枢已关闭了呢?”
凌壮志和万绿萍一听,俱都一愣,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除了进入中央五座宫殿察看,便是找一处可能有机关的地方试一试。
但是,一试之下,机关果然关闭还好,万一射飞刀、飞箭,引动警铃,岂不是弄巧成拙?
心念间,蓦闻叶小娟兴奋压地低声音说:“小妹想起一个好主意来了。”
凌壮志和万绿萍见小娟如此高兴,俱都以兴奋和期待的目光望着她。
小娟娇媚地一笑,有些得意地说:“我们先至宫门外的广场前,找一株能够一览前殿的大树,偷看一下殿内的情形,如果展姑娘在场,便证明她没有受到处分,就请萍妹一展她的旷世绝学隐形术,在他们的大门上留一张字条,表示凌哥哥曾经来过了。”
凌壮志一听隐形术,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这时他才想起来,大湖山客栈中,自己一时冲动,险些破了萍妹的奇门绝学隐形术,此刻想来,仍不禁羞惭满面,额角渗汗。
想到当时万绿萍曾经握住他的手问他的心意,那时她已经想到了即将失去奇门绝学,看来萍妹妹的确是一位贤德而体贴丈夫的好妻子。
心念至此,不由深情地看了一眼万绿萍。
而万绿萍却正感兴趣地望着叶小娟兴奋地问:“娟娟姐,我在上面写什么?”
叶小娟明眸一转,娇傻地笑着说:“我们就写中原凌壮志,特来天山拜年…”
说着,又以征询的目光,转首望着凌壮志。
凌壮志秀眉一蹙,立即迟疑地说:“不好……这样未免有点恶作剧……”
万绿萍娇哼一声,满不在乎地说:“什么恶作剧,这样正好杀杀他们天山五子的傲气!”
叶小娟立即附和说:“对,我们为的是要他们知难而退嘛!”
凌壮志见绿萍、小娟都愿意,自是不便再反对,但他却正色说:“大佛寺分手时,跛足道人和简大娘七位前辈都一再叮嘱我们谨慎行事,师母北上留话,也警告我们不可失礼任性,有鉴于此,小兄的意思是,如果你俩坚持要前去留字,可写晚辈凌壮志,特来向五位前辈拜年……”
话未说完,绿萍,小娟同时颔首,毅然应好。
于是,三人展开灵巧功夫,轻纵缓飘,借着苍松翠竹的掩护,迳向宫门前的广场边潜去。
天山五子非比等闲人物,不但威震边疆,就是远于中原,提起天山五子,无不敬重三分,虽然凌壮志三人并无惧怕之心,但能在事情未公然揭开前,做些手脚,对五子震吓作用,愈收事半功倍之效。
三人来至广场边沿的一株巨树前,仰首一看,高约八九丈,枝叶茂盛,伸张如兽,隐身其上,绝难发现。
叶小娟心细,首先绕树走了一圈,接着,又用纤指弹了弹树身,最后,望着凌壮志,悄声说:“凌哥哥先上!”
凌壮志微一颔首、腾空而起,直向树盖中飞去。
绿萍、小娟也分别飞身而上。
三人隐身枝叶中,凝目一看,只见宫门内,当前一座庞然宫殿前,高阶广台,悬灯结彩,布置得美伦美奂。
大殿三面分开,殿内灯光如昼,近百桌酒席已经开始,只见人面闪闪,杯影晃动,猜拳行令和举杯欢笑之声,直达宫外。
凌壮志确没想到,占地数百亩的金霞宫,竟然拥有门人弟子,侍女仆妇,总计不下千人。
在大殿最后的正中,一道金碧辉煌的大锦屏前,横列五张金漆大椅,椅前一张长约近两丈的横桌,桌上已摆满了酒菜,五张大椅,显然是天山五子的宝座,但是五张金椅上竟空无一人。
由于殿中人多,久久才发现飘然若仙的琼瑶子手里端着一个金质大酒杯,神情略显忧虑地跟在三个中年儒士和一个道人的身后,正在各桌间敬酒,似是在一年一度的除夕宴上,借以表示五子对部属一年来的辛劳答谢。
走在当前的一人,年约四十五岁,修眉入鬓,面如古月,一双朗目湛湛有神,五柳长须,垂在胸前,头上束着一方杏黄儒巾,身穿一袭杏黄长袍,神采飘飘,有一种超然风范。
凌壮志断定这人就是天山派掌门人乐遥子。
跟在乐遥子右侧的是身穿铁青长袍,面色泛黑,浓浓两道长眉,一双虎目的清津子。
清津子年约四十二三岁,身材伟修,威棱中透着和气,一望而知是个刚直的人物。
左侧是一位身穿月白长衫,面如冠玉的玄灵子。
玄灵子年约三十五六岁,脸下无须,仅蓄有短短的八字胡,两道入鬓剑眉,一双寒眸,挺直的胆鼻,削薄的朱唇,显示出他是一个心胸狭小,意气用事的高傲人物。
跟在雍容高贵、绝世风华的琼瑶子身旁的,是一身灰色道袍,身后插着一柄拂尘的虚幻子。
虚幻子三十三四岁,但已蓄有六寸长的胡须,修眉,长目,泛黄的皮肤,肃穆中隐透仙风,是位修为有素的道人。
凌壮志无心仔细打量天山五子的衣着相貌,他迫不及待地在一些少女中寻找展伟凤,但是,他失望了。
根据方才他第一眼看琼瑶子的忧虑神色,心中虽已感到不妙,见坐在靠近五子大椅近前的三桌少女,轻声燕语,燕瘦环肥,少女虽有二十几个人,唯独没有展伟凤。
他断定展伟凤已遭禁闭,想到别人都快快乐乐,兴高彩烈地过新年,而唯独展伟凤在黑暗的房子里,冷冷清清,孤孤单单地受处分,心中不禁升起了一阵戚然之感,同时,也恨天山五子太不通人情。
他不知道这件事究竟应该怨谁,这个结果,究竟应该由谁负责?想至最后,还是怨他凌壮志一人。
如果他在卧虎庄金刀毒燕阮凌泰的封刀晚宴上,不当众展露玉扇,也就不会被天山派的门人发现。
如果在黄山天都峰,不用玉扇杀人和击退贯一道长,便不会有花花太岁等人兴师问罪。
心念至此,他觉得一切罪过,都应该由他凌壮志一人负,因而他决心要为展伟凤解脱,甚至将金霞宫闹得天翻地覆,也要将展伟凤救出来。
叶小娟没有见过展伟凤,这时见殿上的有二十多名少女,不由望着柳眉紧蹙、神色气愤的万绿萍,悄声说:“萍妹,那位展姑娘在大殿上吗?”
万绿萍没有回答,仅黯然摇了摇头。
叶小娟一见,毫不迟疑地说:“那一定被监禁了,我们进去吧!”
凌壮志原定明天公然拜访,当面向五子评理,这时一听,因而不解地问:“去哪里?”
叶小娟举手一指金霞宫的深处,说:“去救展姑娘呀!”
万绿萍有些焦急地说:“我们怎知展姑娘关在何处?”
叶小娟果断地说:“我们进去找嘛!”
凌壮志和万绿萍同时应好,三人疾泻而下。
叶小娟精通易理,熟谙阵法,凌壮志和万绿萍经过小娟数个月来的悉心讲解,大致已然了解其中的生克变化。
三人下树,悄悄绕至金霞宫的右侧,直向宫后驰去。
凌壮志三人来至金霞宫后门,发现同样地悬灯结彩,光明如昼,但也同样地静悄悄的无人把守。
三人正待向前潜去,发现正对后宫门的百丈外,一片银如云锦的盛开梅花中,突出不少高大的石岩,个个形如竹形。
在雪花飘飞中,中央圆而空虚,正面隐约现出一座小型石牌坊,上面似是悬有匾额,一望而知是一座玄妙的阵势。
叶小娟看罢,心中一动,立即悄声说:“我们先到那边去看看!”
凌壮志发现了那处梅林中的翠竹有异,因而一颔首,当无向梅林前驰去。绿萍和小娟见凌哥哥剑眉紧锁,朱唇下弯,知道他既关心展伟凤的凄苦处境,也气恼天山五子的寡义无情。
前进中,三人俯身相看,不禁目光同时一亮。
只见那座小型石牌坊上,赫然刻着三个粗体金字惩戒院。
凌壮志一见,神情激动,第一个忍不住兴奋地说:“可能在这里面了。”
说话之间,身形骤然加快。
尚未到达梅林,便有一阵梅花特有的淡雅芳香,随着寒风飘来。
来至石碑门前,发现阵内积雪极厚,地上飘落着不少梅花,翠竹纵横交错,看来杂乱无章,实则井然有序。
三人序身门外,叶小娟细心地对凌壮志说:“这是一座循生、环死,连锁阵,见三横行,见六纵驰,遇苍松回身,遇翠竹前进,切忌绕行环走!”
凌壮志迫切地希望奔进阵去,看展伟凤是否被禁在里面,这时一俟小娟说完,立即颔首应了声是,急步奔进门内。
万绿萍一见,心中似乎想起什么,立即低声急呼:“凌哥哥回来!”
凌壮志闻声止步,折身纵回,不解地问:“萍妹什么事?”
万绿萍立即低声说:“既然阵中是惩戒院,里面监禁的绝不止展姑娘一人,你必须耐心寻找。”
凌壮志急急点头,连声应是,显得极为迫切着进去。
绿萍看在眼里,笑在心头,继续说:“小妹和娟姐姐虽在阵外等候,但是金霞宫有人来,可无法进去通知……”
凌壮志急忙会意地说:“小兄晓得……”
说话之间,转身就待离去。
叶小娟也似有所悟地叮咛说:“稍时见了展姑娘,千万不要说我和萍妹在外面等候。”
凌壮志心急如火,又说声晓得,飞身扑进阵内。
万绿萍和叶小娟两人互看了一眼,口里虽然没说什么,但心中也感到有些酸溜溜的。
凌壮志飞身扑进阵内,游目一看,果然不错,翠竹有高有低,单双不一,翠竹成行,苍松横阻,心中愈加赞佩娟妹妹精通易理。
按照小娟说的口诀前进,十分顺利,片刻已达中心。
中心一片盛开梅树,有红有白,浓淡相间,在如锦的梅花中,建有数座石屋,一律圆窗石门,室内一片漆黑。
凌壮志一进石屋,心情激动,几乎忍不住呼出声来。
他不知见了展伟凤,应该呼姑娘或是像从前一样地呼姐姐。
想到她在如归轩酒楼上,巧装书生,痴情赠扇时的情形,直疑她是宋玉重生,但看了她在石门黄飞燕府上见面时的娇态,又疑是王嫱再世。
心念间,不觉已走至就近一座石屋前。
他不敢出声呼喊,怕惊动监禁在其他石屋中的人。
凝神一听,一片沉寂,他断定石屋无人。
于是急步走至石屋圆窗前,探首一望,地下除了铺有厚厚的一层干细软草外,再没有什么了。
凌壮志的确看呆了,在这样寒风凛冽的大雪之夜,监禁在圆窗无褥的石屋内,仅铺有细草抵寒,的确太残酷了。
想到展伟凤那等绝世风华的娇弱美人,竟被监禁在这等凄苦的地方,不知她能否受得下去。
心念至此,他真希望展伟凤不要监禁在这些石屋内,这时他的心里是矛盾的。
走至另一间石屋前,探首圆窗内一看,同样的空无一人,他又不禁有些慌了。
于是,急走奔至第三座石屋前,探首一看,一颗焦急的心顿时激动地提到了腔口来。
只见石屋的干草上,赫然盘膝坐着一个人。
头戴黄毛雪帽,身披黄绒白毛大氅,憔悴如梨花的娇面上面,挂着两行晶莹清泪,微合著凤目,紧蹙着黛眉,稍欠血色的两片樱唇,充满了委屈地微向下闭……
关怀、愤怒、痛心、激动,混合复杂的情绪,令他忘了处身何地,转至门前,猛力一推,飞身扑了进去。
激动、惭愧,令他忍不住戚呼一声凤姐姐,扑身抱住了展伟凤。
展伟凤听着金霞宫中,隐约传来的欢呼和爆竹声,正在伤心地流泪,蓦闻砰的一声门响,黑影一闪,竟然飞身扑进一人。
大惊之下,倏睁凤目,尚未娇叱,一声日夜围绕在心头的熟悉的声音,立即送进了她的耳鼓。
同时,自己盘坐着的娇躯,已被梦寐相思的心上人抱住了。
展伟凤借门外的雪光一看,抱住自己的果然是心爱的凌弟弟,再也忍不住戚呼一声“弟弟”,反臂紧紧抱住凌壮志,痛心地哭了。
凌壮志心如刀割,不由流着泪说:“姐姐,是小弟害了你!”
展伟凤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抱着凌壮志哭,似是极怕再失去她心爱的凌弟弟。
但是,在这一刹那,她的心是温暖的,她所受的委屈,也一扫而尽,她觉得,只要在这凛风大雪里的凄苦一夜,能够和心爱的凌弟弟有片刻的相依,即使明日处死,她也死而瞑目,含笑泉下了。
凌壮志见展伟凤哭得伤心,自己也忍不住泪落满襟,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展伟凤受尽委屈的心!
他举起洁白的袖口,深情地为展伟凤擦着香腮上的泪水,目光一直在梨花般的娇面上闪来闪去,不由关心地戚声说:“姐姐,你瘦多了!”
展伟凤微仰着娇面,静静地让凌弟弟擦着她双颊上的泪水,她的心坎里,充满了幸福、甜意。
俗话说:只要知奴心,何怕娇面瘦!
展伟凤虽然较凌壮志大几岁,这时听了凌壮志的话,也不禁像温顺的小绵羊,满意而羞涩地点了点头。
两人深情地相对望了一阵,似是要渴慰一下久别相思的心。
呼的一声,一阵寒风,挟着无数雪花,迳由门外吹进室来。
凌壮志顿时惊觉,急忙起身将门关好,接着,回身坐在展伟凤的身边,深情地握着展伟凤的玉手,关心地问:“姐姐,冷不冷?”
展伟凤的内心充满了暖意,她憔悴的娇面上,不但泛起红晕,在她已经殷红的樱唇上,已现出了笑意。
她深情地摇了摇头,也关心地看了一眼凌壮志头上的白毛雪帽,和身上的银绒绵羊毛大风氅。
这时她才发现凌壮志似乎比以前高多了,也成熟多了,再没有那份大孩子的稚气。
看了凌壮志的勃勃英姿和堂堂玉貌,她不禁又有些忧心了,因而关切地问:“听说卧虎庄金刀毒燕阮陵泰的小师妹,是你的师姐?”
凌壮志觉得这时无法向展伟凤解释,因而点点头,平静地说:“是的!”
展伟凤黛眉微微一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听大明哥哥说,你们已经结婚了?”
凌壮志俊面略微一红,依然平静地说:“是的!”
展伟凤虽然早就知道凌壮志和宫紫云已经结过了婚,但这时由凌壮志的口里说出来,特别感到黯然神伤,不由自己幽幽地问:“她来了吗?”
凌壮志看了展伟凤的凄楚神色,也不由黯然说:“她留在金陵家中!”
展伟凤一听,顿时想起什么,因为她曾听傻子展伟明说过,宫紫云早已经怀孕了。
心念至此,凤目一亮正待说什么,蓦然,一阵惊声怒喝,迳由金霞宫方向,隐约传来!
凌壮志一听,面色大变,倏然,由地上立起来,机警地由窗口看向窗外。
展伟凤也大吃一惊,心知不妙,她断定金霞宫必是出了事,于是挺身跃起,不由焦急地问:“弟弟,你们来了多少人?”
凌壮志想起小娟的叮咛,立即回答说:“就小弟一人!”
展伟凤听得芳心一震,脱口一声惊啊,不由担心埋怨说:“弟弟,你怎地如何任性大胆,居然胆敢一人前来天山?”
凌壮志冷冷一笑,本待说几句豪语气话,但怕损及展伟凤的师门和她的自尊,因而改口说:“小弟前来,旨在向五位前辈评理要人,并不是前来天山金霞宫挑斗叫狠,有什么可怕之处!”
展伟凤听了“要人”二字,不由掉下两滴眼泪,她黯然摇摇头,戚声说:“恐怕五位老人家不如弟弟想的那样省事!”
说话之间,叱喝怒吼之声,愈听愈清楚了,极似宫中的高手追出宫外。
凌壮志担心绿萍、小娟,焦急地说:“姐姐请稍待,我出去看看就回来!”
说着,急步走向前,伸手就要拉门。
人影一闪,香风袭面,展伟凤已将去路挡住,同时焦急地说:“弟弟千万不要出去,宫中已出了事情,高手正在搜查!”
凌壮志一听,心中愈加焦急,想到小娟、绿萍尚在阵外石牌坊等候,万一被宫中高手发现,两人势必吃亏。
但他已对展伟凤说明只他一人前来,这时又不便再说阵外还有小娟、绿萍,于是,焦急地说:“姐姐快闪开,还是让小弟去看看!”
展伟凤十分焦急地说:“你这时千万不可和他们照面,他们人多,你一定吃亏的,你今夜就在此地避一避,他们搜谷绝不会来这里。”
凌壮志见展伟凤如此关心自己的安危,心中甚是感动,自是不便再坚持出去,但他却不放心小娟两人,因而迟疑地说:“方才小弟还见他们在前殿大摆除夕宴,这时怎地……”
展伟凤一听面色大变,不由吃惊地问:“你去过前殿?”
凌壮志点点头,有意让展伟凤知道她师父琼瑶子的心情,并不愉快,因而继续说:“那时令师和其他四位前辈正沿桌敬酒,令师神色看来十分忧……虑。”
话未说完,一阵急速的衣袂破空声,迳由室外传来。
展伟凤心中一惊,急忙向窗外一看,只吓得花容失色,魂飞天外,慌得急忙转身,万分焦急地颤声说:“弟弟……是我师父来了……怎……怎么办?”
凌壮志一听,知道再想开门已来不及!
于是匆匆看了一眼后窗,急忙宽声说:“姐姐不要怕,小弟可由后窗出去!”
去字出口,身形已经跃起,白影一闪,凌壮志已毫无声息地纵了出去。
就在凌壮志飘声落地,闪身隐在一株大梅树后的同时,石屋前已传来一声慌张推门声。
凌壮志立身之处,恰好可以看见室内情形,石门开处,果然是展伟凤的师父琼瑶子。
只见琼瑶子,神色惊急,微泛怒意,失去血色的樱唇,微微颤抖,威棱的凤目闪烁着冷辉,右手持着玉扇,左手握着一张红纸……
凌壮志尚未打量,惊慌的展伟凤已向琼瑶子盈盈下跪,同时恭声说:“凤儿叩见师父,并给师父辞岁!”
琼瑶子炯炯目光,看了室内一眼,神色略见缓和地沉声说道:“凌壮志可曾来过?”
展伟凤听得娇躯一颤,面色立变,似是不敢欺瞒,于是伏俯在地,用羞涩轻微的声音,回答说:“他已来过了!”
琼瑶子的面色一沉,再度沉声说:“他怎么说的?”
展伟凤略一迟疑,终于说:“他说要面见四位师伯和师父。”
琼瑶子十分气愤地问:“你对他怎么说?”
展伟凤毫不迟疑地说:“凤儿劝他尽快返回中原……”
琼瑶子神色一变,突然显得焦急地问:“他走了多少时候了?”
展伟凤深怕琼瑶子追赶凌壮志,因而迟疑地说:“凌壮志走后,凤儿曾闭目调息,方才听到宫中呐喊,凤儿才惊醒过来。”
琼瑶子沉哼一声,看了手中一卷红纸,怒声问:“他可曾对你说,他已去过了前宫?”
展伟凤毫不迟疑地恭声说:“是的,他去时师父和四位师伯正沿桌敬酒!”
琼瑶子一听,面色再变,久久说不出话来。
展伟凤一直伏跪在地上,不敢拾起头来。这时听到外面叱喝呐喊声逐渐远了,因而不解地问:“请问师父,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琼瑶子哼了一声,愤愤地说:“你起来,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说着即将手中的一卷红纸打开了。
展伟凤恭声应是,伏身叩首,接着立起身来,抬头一看,不禁呆了。
只见一大张春联用的红纸上,赫然写着一行墨笔大字:“晚辈凌壮志,特来向五位前辈拜年。”
展伟凤看罢,惊啊一声,本能地退后半步,不由脱口急声问:“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琼瑶子见问,美如仙子的面庞上,傲气尽失,不由慨然一叹说:“天山五子数十年的声望,都被你这位凌弟弟给扫光了。”
展伟凤一听,粉面通红,羞愧地低下了头。
琼瑶子看了手中红纸一眼,继续说:“根据你说的时间,我判断的不错了,凌壮志必是趁除夕宴开始不久,我和你四位师父离位敬酒的时候,他趁机将这张红纸贴在大殿门内的横梁上……”
展伟凤听说贴在门内的横梁上,双目一亮,不由又惊又喜地问:“真的呀!”
琼瑶子见爱徒惊喜之色形于面上,知道他既震惊凌壮志的大胆,同时又为凌壮志有如此高绝的功力而欢喜。
展伟凤见恩师一双慈祥目光,静静地注视在她的娇面上,顿时惊觉失态,因而惶愧地急忙垂下头去。
琼瑶子虽知展伟凤的心愿,但佯装未曾看见,继续忧虑地说:“你大师伯、二师伯和四师伯对凌壮志胆识、豪气,表面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他们内心里却十分佩服……”
展伟凤忧急地说:“四师伯赋性高傲,极少服人,他老人家一定十分震怒,因而迁怒在凤儿身上……”
琼瑶子一听,凤目立时湿润了,黯然点了点头,说道:“你四师伯当时断定凌壮志并未走远,飞身追至宫门外,仰天怒吼,声言要在初六的正午,将你凌迟处死……”
展伟凤一听,凤目中的泪水顿时流下来。
琼瑶子黯然一叹,继续说:“岂知,就在你四师伯怒吼完毕的同时,不知凌壮志用什么手法,毫无声息地打来一根长约四寸的细竹枝,在这等大的风雪中,不偏不斜,恰巧射在你四师伯插在领口的玉箫声孔内!”
展伟凤听了这种神乎其神的神技,不禁瞪大了一双凤目,简直惊呆了,不由惊得脱口问:
“真的呀!”
琼瑶子点点头,继续说:“当时你四师伯虽然十分震骇,但却格外震怒,决心提前至明天绝早将你处死……”
展伟凤一听,娇躯不由打了一个冷战,惶得哭喊一声“师父”,立即又跪了下去。
琼瑶子一生仅收了展伟凤这么一个可爱的徒儿,自是心爱,于是伸手将展伟凤扶起来,也流着泪说:“你四师伯既然如此宣布了,你大师伯自是不便更改,目前只有将希望寄托在凌壮志的身上。”说此一顿,似想起什么,突然焦急地问:“你方才说凌壮志已经下山了?”
展伟凤见问,心中十分为难,如果说凌壮志没有走,又怕师父命全宫的高手大举搜山……
琼瑶子已看出爱徒的心意,不由沉声问:“他走时对你怎么说?是明晨绝早到宫前救你,还是今晚悄悄地将你带走?”
展伟凤断定这时凌壮志已离开了惩戒院,加之想到明晨绝早就要处死,索性照实说:
“师父来时,凌弟弟刚走,既然他已听到四师伯的宣布,今夜自是不会再下山了……”
琼瑶子觉得奇怪,明眸一转,立即不解地问:“他来时没对你说过这些事?”
展伟凤毫不迟疑地摇摇头,但她却羞涩地说:“也许他怕凤儿听了难过……”
话声未落,不远处又传来一阵衣袂破风声。
琼瑶子黛眉一蹙,展伟凤暗吃一惊,她怕凌弟弟以为恩师已经离去,又来此与她欢叙,因为她已看出凌弟弟的神色间,毫无一丝恐惧,对她的明晨处死,似乎已有良好的对策。
心念未毕,室外风雪中,红影数闪,四个背插长剑,头带雪帽,身着红衣的美丽少女,一见琼瑶子,立即伏跪在地,同时朗声说:“启禀五师祖,弟子等奉掌门祖师之命,立即将展师叔押至前宫候命。”
琼瑶子一听,面色大变,不由颤声问:“可……可是要即时处死?”
四个少女伏身叩头,朗声说:“弟子等不知!”
琼瑶子也惊呆了,掌门师兄命出如山,照此情形看来,爱徒展伟凤的性命,恐怕难保了。
展伟凤心中又惊恐又惶急,早已泪如雨下,她这时唯一的希望是能再见一见凌弟弟,此刻全宫高手在搜谷,凌弟弟不知已藏在哪里?
继而一想,她完全绝望了,想到恩师亲自押解进宫,凌弟弟即使看到也不敢现身,看来今生想再看见凌弟弟,势比登天了。
琼瑶子望着泪人似的爱徒,也不禁掉下两滴眼泪。
蓦闻四个红衣少女催促说:“掌门祖师在殿上立候,请五师祖即时动身!”
琼瑶子默默地点点头当先走出门去。
展伟凤依恋地看了一眼这间凄凄冷冷,曾经和心爱的凌弟弟有过片刻温存的石屋,低着头,毅然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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