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满面堆笑的店伙,正领着手提铁钩,满面风尘的铁钩婆和娟秀娇憨,绿衣背剑的万绿萍,由前店走进来。
凌壮志惊得不由心中暗呼,她们赶来的好快呀,难道她们没去莫干山祝寿?
心念间,急步走至门后,觑目一看,再度吃了一惊,只见铁钩婆面色深沉,心情似是极不舒畅,老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更多了。
再看万绿萍,黛眉深锁,娇靥笼愁,神色充满了忧郁,左右丰腴的玉颊,已经消瘦了不少。
凌壮志看得心中一阵难过,立时升起无限爱怜和关怀,他几乎忍不住的冲出房门,急步向前迎去。
但理智告诉他,这时绝对不可以出去,否则,再想摆脱她们母女两人,真是势比登天了。
只是他非常不解,他不知道铁钩婆和万绿萍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尤其万绿萍,分别尚不足十日,竟变得如此憔悴寡欢。
心念间,蓦见店伙领着铁钩婆和万绿萍,直向这排上房走来。
凌壮志心中一惊,急忙退进内室,不由黯然一叹,断定她们母女已经知道他住在店内,心想,稍时见面,只有见机行事了。
心念未毕,忽听店伙恭声说:“仅剩左厢这一间上房了,请老奶奶看看是否满意?”
蓦闻铁钩婆沉声说:“我们在此住下了几天,随便一间上房即可。”
凌壮志一听,一颗焦急的心,立时放下来。
接着,隔壁上房内响起一阵脚步声。
蓦闻万绿萍关切地问:“请问这两天可曾有位身穿白缎银花公子衫,束淡黄儒巾,手拿折扇的少年住在贵店里?”
凌壮志一听,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心知要糟,如果经店伙说出来,再不出去便不行了。
却闻店伙谦然地说:“回禀姑娘,这半个月来,小店尚未住过这么一位少年客人。”
凌壮志一听,暗呼好险,所幸今晨入店时天光尚未大亮,想是这个店伙未曾看到,如果问到黄生财,一切全糟了。
又听铁钩婆以无可奈何的声调,安慰万绿萍说:“丫头,他不会比我们先到,你听我的话没错,老娘什么时候骗过你,就是那小子会武功,今天也到不了。”
说此一顿,又对店伙说:“你快去给我们送饭来,我们还有急事等着办。”
店伙恭声应是,立即响起一阵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又听万绿萍幽怨地说:“妈,你觉得追赶我们的那几个侍女说的话可靠吗?”
铁钩婆略一顿说:“这是极可能的事,据说宫紫云武功高不可测,她出手点了凌壮志的璇玑大穴,他居然能毫不损伤苏醒过来,仅这一招,就绝非武林一流高手能办到的事。”
蓦闻万绿萍忿忿地说:“既然已测出凌哥哥是个会武功的人,那时她为何不当众揭破?”
凌壮志听得心头一震,他不知万绿萍说的那人是谁?莫非是宫紫云?她是怎样测出来的呢?
又听铁钩婆说:“这就是宫紫云的聪明处,她觉得凌壮志宁愿冒着生命的危险而不闪躲,这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巨大苦衷,同时,她也可藉凌壮志苏醒的快慢,而断定他的武功程度,她发觉凌壮志仅一晕厥,立即恢复清醒,愈加不敢说破凌壮志是个会武功的人,否则,凌壮志为了守密灭口,也许连她自己也逃不脱他的青罡气功,这件事恐怕仅晋德大师看出一些端倪,雷霆拐萧子清那伙人,到现在还恐怕蒙在鼓里呢!”
又听万绿萍不解地问:“假设凌哥哥根本不会武功呢?”
铁钩婆毫不迟疑地说:“那他永远也不会自己醒来。”
凌壮志听得不停地暗自摇头,他觉得宫紫云的确是一个机智惊人的厉害少女。
又听万绿萍焦急的关切问:“娘,您再判断一下,宫紫云既然肯定卧虎庄少庄主‘俊面一郎’阮自芳和二十几名庄汉是凌哥哥杀的,她追上凌哥哥会不会杀了凌哥哥为阮自芳和宋南霄报仇?”
铁钩婆毫不迟疑,而且以极愉快的声调说:“你放心丫头,我再向你说一遍,有晋德大师同她在一起,她绝不会杀了你的凌哥哥就是。哼,如果她宫紫云敢动你凌哥哥的一根汗毛,老娘立即将她的卧虎庄夷为平地。”
但凌壮志听得出,铁钩婆如此说,只是为了安慰万绿萍而已。
万绿萍轻哼一声,不以为然的说:“哼,等她真伤了凌哥哥,您就是将卧虎庄烧光杀光,又有什么用?……娘,我们还是赶快找到凌哥哥告诉他,要他特别提高警惕,我最怕他仍文绉绉的装腔作势,硬充书生,给宫紫云有机可乘……”
铁钩婆似是故意安慰爱女似的,笑着说:“你放心,凌壮志那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怎会吃宫紫云那丫头的亏,他杀了卧虎庄的人,心里有数,一见宫紫云不跑也得暗暗小心!”
万绿萍倔强的说:“不,我们还是要先找到凌哥哥,我才放心。”
铁钩婆无可奈何的连声说:“好,好,我们吃了饭就去找,如不是为了找你凌哥哥,我们半路里赶回来为的是什么?”
凌壮志一听,知道她们饭后必定去找黄思汉,他觉得必须先她们而找到黄家才好。
想到万绿萍为自己的安危焦急、憔悴,而自己却处处设法躲避他,心中不禁升起无限愧意,但是,目前实在不宜和她们处在一起……
心念间,蓦闻铁钩婆感叹地笑着说:“那小子也真有一套,装什么像什么,看他摆头晃脑,吟词赋诗的那副迂腐相,连我这个老江湖也被骗过了。”
又听万绿萍不服气地分辩说:“娘,凌哥哥生相文静,举止儒雅,加上他又是出身书香世家,能诗能画,所以充文像文,充武是武……”
铁钩婆佯装生气地沉声说:“别尽帮着那小子讲话罢!你还不是被他骗得晕头晕脑,心醉神迷,抱着他跳墙……”
话未说完,立即传来万绿萍的娇嗔声音道:“娘,您怎老是爱提这件事?真是的,像您老人家这等阅历丰富的老江湖还被他骗了,萍儿年纪小……”
蓦闻铁钩婆故意沉声说:“哼,还小?十七八的大姑娘了……”
话未说完,室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万绿萍没有再接口说什么,想是店伙将饭菜送来了。
果然由隔壁传来一阵摆碗置筷的声音……
蓦闻铁钩婆大剌刺地问:“喂,你们这个镇上,可有一个叫黄思汉的人?他住在哪道街上?”
仍是方才那个店伙的声音,他歉然笑着说:“回禀老奶奶,找人问姓,我们这里的一位黄生财他最清楚,小的马上请他来,您可向他打听。”
凌壮志一听黄生财,不由大吃一惊,知道招呼自己的那个店伙一来,再想走也走不成了,他势必会说隔壁一位客人也正在打听一个叫黄思汉的人。
心念已定,悄悄走出房门,沿着西厢房下,急步向前店走去。
匆匆付了店资,急步走出店门,街上行人熙攘,川流不息,两街商店陈设得琳琅满目,鼎沸的人声中,夹杂着小贩叫卖声,乱成一片。
凌壮志看了这等情势,真不知该先去那道街,向什么人去问。
为了早些离开店前,信步向西街走去。
他问过白发苍苍的老公公,也问过手持拐杖的老婆婆,问过中年壮汉,也问过垂髫儿童,但,没有一人知道有个黄思汉。
这时,他开始有些怀疑了,但他又觉得展伟明没有骗他来石门的必要,可是为什么整个石门镇没有黄思汉这个人呢?
前进中,发现街道北面有座大宅院,黑漆大门,雪白粉墙,大门高阶五级,左廿水有一尊青石大狮子,粉墙前面各植六株茂盛槐树,堂皇的楼下,随意坐立着四个衣着整洁的家丁,俨然像个官宦府邸。
凌壮志好奇心动,即向身傍一位老者询问,才知是已死了近三年的皖赣边区总镖头赵永荣的府第。
问过之后,也未在意,继续向西街走去。
不觉间已距镇西街口不远了。
凌壮志秀眉一蹙,觉得既然一时找不到展伟明,且又不便与铁钩婆母女见面,不如暂时先离开石门几天。
刚至镇口,蓦闻身后有人大声高呼:“请问那位可是凌相公?”
凌壮志心中一惊,停身回头,只见两个衣着整洁,家丁装束的中年人,正由一家小店内,神色惊惶地跑过来。
两个家丁装束的人,来至近前,恭声问:“请问阁下可是金陵来的凌相公?”
凌壮志略一定神,心中似有所悟,立即文静地一拱手,说道:“小生正是凌壮志。”
两个家丁装束的人一听,俱都大喜,连声愉快地说:“不错,不错,就是凌壮志相公,小的们在此街口每日从早等到天黑,已经等了您七八天了。”
说此一顿,其中一个家丁似是发觉有什么不对,立即不解地恭声问:“请问凌相公是由哪个街口走进镇来的?”
凌壮志依然文绉绉地说:“小生是由东边街口走进镇来的。”
两个家丁不解地互看一眼,另一个疑惑地对另一个说:“赵兴和赵旺两人八成都睡着了。”
凌壮志知道黄思汉在四个街口俱都派有专人守候,只是自己来得太早了,守候的人尚未派出来,于是,有意岔开话题,和声地问:“两位管家是黄思汉先生派在此等候小生的吗?”
两个家丁略微一愣,接着似有所悟地连声含笑说:“是的,是的,是黄思汉先生,请相公随小的们来吧!”
说罢,一人在前引路,一人跟在凌壮志身后,再向镇内走去。
凌壮志见两人言词含糊,心中不禁起疑,因而不解的问:“展相公现在可在府上?”
身前引路的家丁,立即回过头来,抢先回答说:“在在,展相公正在府上。”
凌壮志看了这等情形,心中愈加不解,看情势,黄思汉在本地绝不是个默默无闻的人物,但这镇上的人,竟没有一人知道他的姓名地址。
念及至此,心中之疑虑愈增,他发觉这其中也许另有缘故,因而暗自提高了警觉,否则,为何要故弄玄虚?
凌壮志一面想着见到展伟明和黄思汉后应该如何谨慎应付,一面却细心注意着街上来往行人,他怕遇到铁钩婆和万绿萍。
不觉间,已到了那座堂皇的赵家门前,蓦闻跟在身后的家丁,恭声说:“凌相公,我们到了。”
说话之间,三人已走至门前,原先坐在阶上的四个家丁,早已恭谨地站起来,分别肃立两边。
既然到了赵家门前,凌壮志只得随着引导的家丁走进大门,他想,稍时见了展伟明,他自会解释个清楚。
绕过巨大迎壁,即是宽广庭院,正中一座高达十阶的大客厅,气势雄伟至极。
凌壮志登上高阶,只见厅内布置得极为富丽,檀木嵌玉方桌,高背紫漆太师大椅,地上铺着绮丽的挟花大绒毯。
看罢,不由暗自赞叹,想不到一个总镖头,居然有一座如此堂皇的宅院,想到赵永荣当年任总镖头的时候,广交天下英雄,深结黑白两道的豪杰,这座大厅想必也显赫过一时。
如今,人死声势去,偌大的一座大厅,也显得空旷凄清,冷落无用了。
进入大厅,身前引导的家丁侧身肃客,伸手一指太师大椅,恭声说:“相公请上坐。”
凌壮志见进入客厅尚未见展伟明和黄思汉迎出来,心中略感不悦,正待颔首就座,蓦然锦屏后面闪身走出一个俏丽的侍女来。
俏丽侍女面含微笑,一见凌壮志,急上两步,轻快地恭谨一福,娇声说:“夫人不便出迎,特命小婢请相公后宅花厅上坐。”
说罢,一双精灵眸子,仔细地看了凌壮志一眼,低头微笑,转身向屏后走去,神色间似是蕴藏着无限神秘和新奇。
凌壮志知道侍女说的夫人,即是店伙黄生财说过的飘萍女黄飞燕,他举步跟在侍女身后,心中忽有预感,似是又有一件恼人的麻烦事临头了。
绕过屏风,即是一座内院朱漆门楼,两个小僮分立左右,一见侍女和凌壮志走来,急忙将屏风打开了。
门内是一天庭,左右东西厢房,院中青砖铺地,正中即是花厅,一群侍女,俱都悄悄地立在厅前,每个侍女的粉面上,都挂着一线神秘微笑!
这时,蓦见俏丽侍女领进一个丰神俊美,秀拔超群的白衫公子来,所有侍女的双目蓦然一亮,同时面现惊喜。
俏丽侍女一进门,即向她们兴奋的暗暗挥了一个手势,所有侍女俱都愉快的一笑,互看一眼,轻巧的转身走了。
凌壮志愈看愈糊涂,愈加弄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
花厅内陈设精美,雅静别致,令人感到无比舒适。
俏丽侍女愉快地一笑,娇声说:“相公请上坐,小婢请夫人来。”
话声未落,翠屏后立即响起一个清脆爽直的矫美声音:“不用请啦,再让贵宾久等,可真要发脾气了。”
刚刚坐在椅上的凌壮志一听,知道是飘萍女黄飞燕来了,于是急忙由椅上立起来。
一阵香风袭来,顿时满厅一香,翠屏后,盈然走出一个秀发如云,淡紫衣裙的妩媚少妇来。
凌壮志一看,不禁呆了,他真不敢相信面前的妩媚少妇,就是赵永荣的遗孀飘萍女黄飞燕。在他的想象中,黄飞燕应该是个年近四十岁的中年妇人了。
只见“飘萍女”黄飞燕柳眉入鬓,明眸皓齿,看年龄最多二十八九岁,挺直的琼鼻,薄而适中的樱口,凝脂般的粉面上,娇艳如花,那双亮星似的眸子,显得特别有神,令人一望而知她是个性情爽直明朗的妇人。
飘萍女黄飞燕望着凌壮志,大方地一笑,略带歉意的口吻说:“凌相公,让你久等啦!”
凌壮志一定神,立即拱手一揖,同时文绉绉地说道:“小生凌壮志,参见赵夫人。”
说着,恭谨地深深一揖。
黄飞燕自然地福了一福,爽快地说:“读书人自是不同,文质彬彬,难怪受人欢喜,快请坐下吧!”
凌壮志一听,有点摸不着头绪,由于黄飞燕是前辈人物的妻子,他在心理上仍感到有些拘束,因而急忙谦逊说:“夫人面前,小生怎敢上坐。”
黄飞燕愉快的一笑,说:“你是我们久已期待的贵宾,理应上坐,请你千万别客气。”
说着,当先坐在主位上,凌壮志只得坐在客位上。
这时,侍女们有的送香茶,有的送果点,但,每个侍女明亮的眸子,却不时悄悄的扫过凌壮志的俊面上,这令凌壮志感到非常不安。
黄飞燕请凌壮志饮了口茶,含笑亲切的问:“凌相公是什么时候到的呀?”
凌壮志不敢说今晨绝早,于是,拱手回答说:“近午时分才到。”
黄飞燕见凌壮志每次答话必先拱手,立即笑着说:“凌相公请随意谈,不要太拘礼了!”
凌壮志颔首应是,由于仍没见展伟明出来,因而不解地问:“请问夫人,展世兄可在府上?”
黄飞燕似有所悟地说:“噢,我那位表弟,昨日才去乐平县,最慢明后天就赶回来了,七八天来,他一直待在家里等你。”
凌壮志立即歉然地解释说:“由于路途遥远,有时车马不便,故而迟到了一二天。”
说着,心中一动,忽然想起黄思汉,因而不解地问:“还有一位黄思汉先生,是否也在夫人府上?”
飘萍女黄飞燕一听,不由噗哧笑了,接着解释说:“我那位表弟顽皮淘气,小时候她在我未出阁前,就呼我黄思汉,我已孀居多年,再这样称呼我,实在不太雅观。”
说着,爽朗的粉面上,也不禁升起两片红霞。
凌壮志觉得这话有些不太切体,因而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黄飞燕似是已看出凌壮志心意,连忙岔开话题,说:“凌相公旅途劳顿,正好在寒舍多盘桓些时日。”
凌壮志立即谢绝地说:“小生来此,乃专程奉还展世兄的折扇……”
黄飞燕一听,神色略微一变,不由惊异地插言问:“你是说我那淘气的表弟,将他那折扇请你保管?”
凌壮志不便说保管,因而解释说:“展世兄让小生把玩了几天。”
飘萍女黄飞燕入鬓柳眉一蹙,那双明亮的眸子,仔细地看了凌壮志一眼,久久才迷惑地说道:“这就不对了,我那淘气的顽皮表弟,每逢发现有极厉害的顶尖高手,暗中觊觑他的寒玉折扇时,他才设法将宝扇暂时交给一个武功绝高的人代他保管一二日,之后,再设法取回来,否则,他绝不会将师门至宝,师父仗以成名的兵刃,轻易交人把玩几日。”
凌壮志一听,暗吃一惊,心头不停地怦怦直跳,想不到展伟明早已看出他是一个会武功的人。
那日酒楼上那么多武林豪客,难免没有觊觑他手中宝扇的人物,是以他才将宝扇让自己把玩几天,实则是替他保管玉扇,担当灾难。
心念至此,不禁升起一股被愚弄的怒火,同时,他也明白了展伟明何以避不见面的原因,由于飘萍女黄飞燕是前辈人物,他自是不便当时发作。
于是,佯装诚惶诚恐地站起来,急忙由怀中取出宝扇,惶声说:“小生入手即知展世兄这柄玉扇是件至宝,因而,不敢轻易把玩,是以一俟洪福镇事毕,便匆匆赶来了,现在就请夫人代展世兄收下吧!”
说着,双手捧扇,恭谨地送至黄飞燕面前。
飘萍女黄飞燕立即摇着纤纤玉手,略显慌急地说:“宝扇关系重大,我可不敢代他收回,不过你可将宝扇先交还给我那位表弟的胞妹展伟凤……”
凌壮志心中已经有气,只希望尽快将宝扇交还后迅速离去,因而,毫不思索地催促说:
“既是这样,就请夫人请那位展小姐出来吧!”
飘萍女黄飞燕欣然颔首,即对立在身后的俏丽侍女,急声说道:“快去请凤姑娘。”
俏丽侍女恭声应是,低头一笑,转身走进翠屏后。
黄飞燕是似有意向凌壮志搭讪,一俟凌壮志归座,立即问:“凌相公这次远离金陵,西来赣边可有什么要事要办?”
凌壮志为了前后话意说得一致,因而说道:“小生溯江西上,旨在游览各地胜迹。”
黄飞燕立即赞叹地说:“俗语说‘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登山临水,游览名胜,既能赏心悦目,陶冶性情,又能一开眼界,广增见识。”
凌壮志无意多说什么,只是唯唯应是。
一阵轻碎的脚步声音响自屏后,接着,缓步走出一个淡黄衣裙的绝色少女来。
凌壮志举目一看,顿时愣了,急忙由椅上立起来。
只见展伟凤,秀发高挽,光艳照人,鹅蛋形的面庞上,有若桃花,修长的黛眉下,嵌着一双如秋水的眸子,她樱唇绽笑,略带羞涩,姗姗地走出来。
凌壮志的确看傻了,天下竟有如此酷肖的兄妹?年龄、身材、唇形、眼神,尤其那副温稚气质,无一不酷像展伟明。
蓦闻飘萍女黄飞燕,愉快地笑着说道:“凤妹,快向前见过你哥哥的好友凌相公。”
展伟凤娇靥绽笑,轻声低呼:“凌相公你好!”
说着,文静地福了一幅。
凌壮志一听声音,心中疑云大起,这声轻呼,虽然是娇脆滴滴,但余韵中,对他仍极熟悉,想到晋德大师的闪烁言词,令他愈加怀疑展伟凤就是展伟明。
由于一心想着证实展伟明,他竟不知即时还礼,一双俊目,一直凝视在展伟凤的如花娇靥上,似是要看透她的心!
展伟凤虽比凌壮志大几岁,但她终究是未出阁的少女,怎经得起凌壮志这等目不转眼地仔细端祥?
顿时娇羞满面,红飞耳后,急忙垂下臻首,缓缓退向身后。
飘萍女黄飞燕一见,再也忍不住笑着说:“我的傻相公,你这个样子,拼命死盯,就是一块生铁也被你看溶了,何况我这位娇滴滴,仙女般的表妹呢!”
凌壮志倏然惊觉失态,顿时俊面通红,心想,即使怀疑展伟凤就是展伟明,也应该慢慢设法揭破,怎可如此愚笨?
心念间,急忙拱手一揖,红着脸歉声说道:“凤姑娘与展世兄酷肖已极,令人难分真假,小生乍见之下,几疑凤姑娘就是展世兄,方才失礼之处,尚望凤姑娘宽恕。”
说罢,深深一揖,表示歉意。
黄飞燕毫不为意地笑着说:“莫说是你这位死啃书本的凌相公,就是那些自诩阅历极富的精明人物,如果他们兄妹不同站在一起,也难分出来他们谁是哥哥,谁是妹妹。”
凌壮志一听,心中更感不安,听黄飞燕的口气,似乎真的有展伟明其人,果真如此,方才实在太失礼了。
又听飘萍女黄飞燕笑着说:“凌相公,现在你可将伟明表弟的宝扇,先交给伟凤表妹啦!”
凌壮志连声应是,急上两步,双手将扇捧上,同时文静地说:“展世兄既然出外未归,这柄宝扇就请凤姑娘代为收下吧!”
展伟凤被凌壮志看得芳心似乎仍未恢复平静,虽然面绽娇笑,但香腮上仍残留着余晕,双手接过宝扇,歉然说:“家兄因事前去乐平,未能在家恭候,尚望凌相公见谅。”
凌壮志明知没有个展伟明,但仍谦逊地说:“事先并未约定日期,怎能怪展世兄未在家中等候。”
说着,即回原处坐下。
展伟凤温静地坐在飘萍女的身侧大椅上,继续感激地说:“多谢凌相公这次代为保管玉扇,免却家兄一次劫难。”
凌壮志认定没有展伟明其人,因而也不觉得生气,如果展伟凤当时赠扇的用意是为了藉重自己为她消灾,她必已肯定自己的武功比她高绝。
至于觊觑宝扇的人为何未曾再向他出手,想必是因为铁钩婆和万绿萍俱在他的身边,加之即时进入卧虎庄,是以对方没有下手的机会。
心念至此,不便再说不谙武功,但他不承认为她保管玉扇,因而含糊地说:“小生发觉此扇来历不凡,不敢久携身上,是以急急赶来奉还展兄。”
展伟凤鲜红的樱唇上,一直挂着甜甜的微笑,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也一直自然而大方地望着凌壮志的俊面,而她的纤纤玉手,却不时抚摸着寒玉宝扇。
无意间,她将扇面缓缓张开了,目光本能地移向扇面上……
蓦然展伟凤娇躯一战,花容立变苍白,倏然抬头看着凌壮志,立时惊急地问:
“你……你可曾将此扇借与别人?”
凌壮志心知有异,立即摇摇头,正色说:“没有,我极少掏出怀来。”
飘萍女黄飞燕也神色惊异地问:“凤妹,有什么不对吗?”
展伟凤没有回答黄飞燕的问话,继续望着凌壮志焦急地问:“那么是你用宝扇杀人了?”
凌壮志大吃一惊,面色大变,登时不知如何回答。
飘萍女黄飞燕似乎也吃了一惊,急忙由椅上立起来,凑近展伟凤一看扇面,也立即惊异地向凌壮志望来。
凌壮志觉得奇怪,他不知展伟凤怎地会知道他曾用宝扇杀人,因而,他自言自语似地含糊说:“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展伟凤焦急地说:“杀人本不足奇,只是武林中有不少人认识此扇的来历,如被对方识破,势必为师门天山派惹出祸事来。”
凌壮志一听,顿时想起那夜花花太岁一见面,便即指出他是天山派的传人,因而心中不禁慌了。
于是急忙由椅上立起来,急步走至展伟凤的面前,惶急地问:“姑娘是怎地知道这柄折扇曾经杀过人?”
展伟凤情绪有些焦急地一指薄如蝉翼的扇面说道:“这柄宝扇每沾一次人血,扇面上的赤凤目珠,便殷红如火,闪闪欲活,牡丹花的蕊珠也特别明亮,凸起于纱上……”
凌壮志凝目一看,果然不错,赤凤的眼珠殷红如火,牡丹花的蕊珠闪闪发亮,看来栩栩如生,似欲活跃纱上,因而插言说:“这或许是以前……”
展伟凤未待凌壮志说完,立即解释说:“绝不会的,因为六日以后,沾在扇面上的人血,便被赤凤和牡丹吸收了,因而丹凤图会显得愈加瑰丽。”
凌壮志登时语塞,不由望着扇面发呆,他不知道中年美妇黛凤张云霞是否追上花花太岁。
继而一想,愈加不安,即使小娟的母亲杀了花花太岁,但仍逃脱了那个风骚女人和那个矮胖小子。
这时,飘萍女黄飞燕向着展伟凤一施眼色,故意满不在乎地说:“好了,快不要提啦,既然请人家保管玉扇,人家就有权用来防身,动手恶拼,难保不盛怒杀人嘛!”
展伟凤面色一变,立即笑着说:“只怕将为师门惹来麻烦,那时恩师责怪下来时……”
凌壮志心中一动,断定展伟凤就是展伟明了,因而急忙插言说:“凤姑娘的师门也是天山派吗?”
展伟凤略一迟疑,黄飞燕抢先笑着说:“他们兄妹不但同是天山派的门人,还是一个师父的徒弟呢。”
不管飘萍女黄飞燕怎样为展伟凤辩护,凌壮志也不信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僮迳由厅前屏门下急步奔来。
黄飞燕未待小僮奔到厅来,立即沉声说:“有什么事吗?”
小僮急忙停身,躬身朗声说:“启禀夫人,随展大爷前去乐平县的赵福,有急事求见。”
展伟凤和黄飞燕黛眉同时一皱,互看了一眼,齐声对小僮说道:“快命赵福进来。”
小僮恭声应是,转向屏门飞步跑去。
飘萍女黄飞燕望着似有心事的展伟凤,疑惑地说:“真怪,伟明为何今天就赶回来了?”
凌壮志一听,知道自己的想法完全错了,展伟明果然去了乐平县,想起方才盯视展伟凤的事:心中尤感惶愧不安。
这时,方才的小僮已领着一个白发苍苍,一身布衣,神色十分慌张的老仆人,急步向厅前走来。
凌壮志知道,这个老仆就是和展伟明同去乐平县的赵福。
老仆赵福一见飘萍女黄飞燕和展伟凤,立即惶急地大声说道:“启禀姑娘、夫人,十数高手围攻展大爷一人,情势已十分危急了。”
飘萍女黄飞燕和展伟凤两人粉面倏变,几乎是同时问:“现在什么地方?”
老仆赵福惶声说:“就在镇外西北柳林内。”
话未说完,展伟凤立即惶声说:“快去备马!”
老仆赵福恭声应是,飞步奔进厅左角门内,一群侍女,俱都面现惊急,显得异常紧张。
展伟凤转首望着飘萍女黄飞燕急声说:“黄姊姊,烦你在厅上陪他,我去去就来。”
凌壮志一听十数高手围攻展伟明一人,心中早已火起,只是他不便有所表示,这时见展伟凤无意让他前去,立即争先说:“这等紧急大事,人手愈多愈好,夫人武功高绝,正该前去相助,就是小生也要前去一增见识。”
一群神情惶急的侍女,听说凌壮志也要前去一增见识,俱都忍不住互看一眼,紧皱眉头,越发显得惊奇了。
黄飞燕望着神色迟疑的展伟凤,一挥手,爽快地说:“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就让他一起去吧!”
展伟凤粉面略微一红,三人急步向左角门走去。
凌壮志跟在两人身后,无心去看内宅的房舍,他心里一直想着飘萍女黄飞燕那句没头没脑的话,这令他太费解了。
绕过一座精舍内院,便是赵家花园,出了花园后门,即是家丁们的眷舍,再进入一道栅门,即是马厩了。
马厩前面立有十数家丁,早已备好了六七匹高大健马,老仆赵福,手中早拉好一匹乌骓。
飘萍女黄飞燕一见,即对赵福沉声说:“你先头前带路。”
老仆赵福,急声应是,纵上马鞍,沿着马道向西栅门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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