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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宇宙表现得体,陪庄先生太太聊天。

  家欣走近,这次她穿象牙色短裙,看上去比上次更年轻可爱,她递杯香槟给宇宙。

  “祝我白头偕老。”

  “你才不要那样长久。”

  “啐。”

  宇宙喝干酒。

  家欣说:“做了关太太的你沉实老成得多,气质与宏子越来越接近。”

  宇宙这才想起,宏子在什么地方?

  他是否回房休息,抑或,在会客室与朋友说话?

  说声对不起,宇宙一直找到大堂去,四处不见,她穿过花园。

  这次,庄家只请了数十人,客人已纷纷散去。

  宏子走到什么地方去了?

  正四处张望,忽然听见他声音:“歌诗玛,你输了。”

  关宏子的声音兴奋、响亮、活泼、神气十足,更本不像一个刚退烧的病人。

  接着他说:“Glossimar,你为何不认输?”

  宇宙伸手拨开挡着她视线的大束紫藤花,看到眼前情景,不禁呆住。

  她看到两个人在花园里打乒乓球。

  关宏子脱掉上衣,卷起袖子,大汗淋漓,可是精神百倍,飞来扑去地接球反击。

  他的对手是一个少女,长发披肩,穿着橘红色大蓬纱裙,一边仰脸笑,一边奔过去挥动球拍。

  球小,球拍小,她的手也小,十次有九次接不到。

  可是她裙裾飞舞,整个人似一朵朝霞般美丽,有几次她像是要乘风而去。

  呵,歌诗玛是闪烁的意思,人如其名。

  该刹那,电光石火,宇宙明白了。

  她苦涩地牵牵嘴角,这少女,无论叫什么名字,都是新的歌诗慕。

  关宏子又找到了对手。

  她静默一会,低下头,按一按心房,如释重负。

  她回到房间,收拾行李,叫车子往飞机场。

  张宇宙的任务已经完毕。

  回程十多小时她累极入睡,服务员轻轻唤她名字,叫她进食,她都懒得动,歪着头睡个痛快。

  她做了许多梦,像看到同事厉声斥责她:“你一味做有什么用?你得给老板看过,他若不喜欢你就得重做。”

  转醒想起已没有任何老板,大感安慰。

  天亮了,太阳光自飞机窗户射入,外边是云海,宇宙呆呆想快到家了。

  她拎着手提行李,一走出海关,就看见郭美贞迎上来松口气。

  宇宙意外问:“你怎么来了?”

  郭律师看着她,“你看你唇焦皮躁,连头发都是干的,老了十年不止。”

  “是宏子通知你?”

  “他说你一个人跑掉,叫我四处找,我还以为你终于同哪个司机私奔,急了一阵子,后来查到你在飞机上,马上来接你。”

  宇宙讪笑,郭律师一贯这样幽默。

  “发生什么事?”

  “他没告诉你?”

  郭美贞摇头。

  “别急,他回来会向你交待。”

  “他为什么要把细节告诉我?”

  “郭姐,我回丹桂路。”

  到家,放下行李,她发觉头重鼻塞脚步浮,宏子把感冒病菌全部转嫁给她。

  宇宙请医生检查,大量喝水,服药休息。

  三天没回公司,同事们下班来报告业务,讲完公事,这样说:“有一个年轻人找你,问张小姐回来没有。”

  “谁?”宇宙抬起头。

  “他说他叫邓幸,我们说你病了,他送来白色晚香玉,并且索取你家地址。”

  宇宙点点头。

  “可以告诉他吗?”

  “还不是时候。”

  “明白,他又问:你脚上瘀青好了没有。”

  宇宙反问:“他的家具运到没有?”

  “下月可以抵[土步].”

  郭美贞敲门进来,神色惊异,宇宙一看就知道是关宏子回来与她谈过话。

  她坐到她床沿。

  “我们到书房说话,这房间细菌多。”

  “我不怕传染,我每年注射感冒预防针,宇宙,发生这样大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宇宙失笑,“什么大事,他怎么说?”

  “宏子要求解除婚约,除照合约赔偿,条件由你说。”

  宇宙觉得荒凉。

  不久之前,关宏子愿意用一条右臂来换取她欢心,今日,他要越快摔开她越好。

  她们都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

  父母离世后,量子与丽子看到的,也是同样嘴脸吧。

  “他回来了,带着一个人。”

  “我知道,她也姓张,叫歌诗玛。”

  “宇宙,那是谁?”

  宇宙苦涩说:“那是他的新欢,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比我活泼,郭姐,他不再要我。”

  “是你没有好好抓紧他。”

  宇宙低下头,隔一会说:“来不及了。”

  “自始至终,你有没有爱过他,你可试过珍惜他,你到底在乎他吗?”

  宇宙没有回答。

  “难道答案是不,不与不。”

  宇宙吁出一口气。

  郭美贞震惊,“宇宙,你巴不得发生这样的事:既可全身而退,又丝毫没有亏欠他,相反,他还辜负你。”

  宇宙微笑:“让我这样说:我是一个幸运的人。”

  郭美贞站起来大声吐气,“真厉害,张宇宙,你并非弱女子。”

  “郭姐,没有女子是弱女子。”

  郭美贞忽然笑了。

  这时,佣人捧进一大束晚香玉,花蕾累累,清香醉人。

  宇宙已知道由什么人送来。

  郭律师说:“宏子想亲自与你见面。”

  “不用了,郭姐,你是最佳中间人,有话对你说即可。”

  “宏子觉得有必要向你亲自交待。”

  “「我不要你了」这五个字由谁来说都一样难听。”

  “亲自说比较礼貌一点。”

  “幸亏大家都十分文明。”

  “我叫他稍后来。”

  “给我时间梳洗打扮,这也是礼貌。”

  郭美镇凝视她,“宇宙你已长大成熟。”

  宇宙无奈,“所以他不再爱我。”

  郭美贞告辞。

  宇宙捧起花蕾,深深闻那香气。

  下午,她坐在露台看账部,关宏子来了。

  她迎出去,“宏子,请坐。”

  不知怎地,两人竟有兄妹般亲昵。

  宏子歉意,“宇宙,店铺赚归你,蚀归我,丹桂路这座公寓赠你,还有几笔股票及现款,在郭律师处待你签名,我们可否仍是朋友?”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谢谢你宇宙,我要结婚了。”他忽然宣布。

  “这么快对方已经答应?”

  “都已经谈妥,我把她父亲的破产生意保住,赎回大屋。”

  他一直是英雄。

  其貌不扬的关宏子说下去:“原来她优雅的母亲一直不知家道已经沦落,母女一直天真浑噩地生活。”

  宇宙微笑。

  “宇宙,你得原谅我。”

  太大方太不在乎,也不行,宇宙露一个凄寂的表情,“我都不知发生什么,已被唾弃。”

  “宇宙,你忽然听话了。”他把因由告诉她。

  是,自从发觉被陈应生欺骗,宇宙向命运投降,于是,他失却挑战。

  “宇宙,我仍然爱你。”

  “我也是宏子。”

  他俩拥抱一下。

  “婚礼就在下月——”

  宇宙忽然斩钉截铁声带恼怒地说:“不用告诉我,我不会来。”

  关宏子点点头,他满意地走了。

  背影仍然矮小,五短身材,心机比身型大百倍。

  他关上门,宇宙蹲到地上,用手掩脸,肩膀上像是去掉千斤重担。

  债务完全清除。

  幸运的她恢复自由身。

  她高兴得泪流满面。

  下午,她正式到郭律师事务所签署文件与关宏子解除婚约。

  回到家,她大字那样躺在客厅地毯上,越想越庆幸,不禁哈哈大笑不绝。

  佣人吓得躲进厨房不敢出来。

  过两日,宇宙若无其事恢复工作。

  她瘦许多,三号衣裳仍觉宽松,手脚细得一如印支小孩难民般。

  邓幸来看她,“回来也不通知我。”

  “你的家具到了。”

  “比图样更漂亮,我极之满意,那盏水晶灯挂在货仓式天花板上晶光四射,对比强烈。”

  “你的嘉利花瓶呢?”

  “它撞过你的膝头,我把它放在寝室床几上。”

  “你的家一定富艺术感。”

  “请随时来参观,对,我俩可以吃顿饭吗?”

  宇宙忽然坦率地说:“我刚解除婚约,不像仓卒行事,我想静一段日子。”

  年轻人呵地一声,随即问:“多久?”

  宇宙答:“六到十二个月。”

  他看着她:“你是一个讲道义的人。”

  宇宙笑起来,“谢谢。”

  “是谁错?”他忽然问。

  宇宙轻轻答:“谁也没有错。”

  “总有个原因吧。”

  “真要追究,那么,完全绝对必定是我的错。”

  邓幸笑起来,“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我。”

  他每天下午送蛋糕及鲜花来。

  同事们在玻璃窗里看英俊的他充满阳光笑容推门进来,然后若无其事地散开工作。

  过两日,助手在宇宙耳边轻轻说:“张太太又来了。”

  从她的语气表情,她像是完全知道张太太的女儿正是宇宙前任未婚夫此刻的未婚妻。

  宇宙平静地说:“人客进门,还不去招呼。”

  张太太表示女儿即将结婚,需要装修新居。

  职员实在好奇:“几时?”

  “他们下星期六注册,往大溪地蜜月,只有一个月时间装修,全推到我身上,我只得找你们。”

  “没问题,你放心,张太太,我们不会辜负你。”

  张太太一走,宇宙吩咐下去:“叫她签合约由我们全权负责,然后,睡房髹深紫色,客厅大红,还有,金色浴室。”

  同事咧开嘴笑,嘴角从一只耳朵拉到另一只耳朵。

  “黑丝绒窗帘,天花板镶镜子,粉红色大理石地板,找一张毕加索哭泣的女子复制品挂书房,大门打造成月洞门,别忘记檀香木花架子。”

  “我们会不会接到投诉?”

  “所以叫她签署授权书。”

  大家太知道她们之间关系,认为一点也不过火。

  下午,郭美贞出现。

  “郭律师,今日大驾光临,你代表什么人?”

  “我一直是关宏子手下。”

  “什么事呢。”

  “我来同你讲,你可以随时重新约会。”

  “我知道。”

  “听说有位英俊男同学天天来。”

  “什么都瞒不过你的法眼。”

  “但是,你们从来不曾一起出去过。”

  宇宙微笑,“这才叫做追求呀,郭姐,我享受接受与不之间的张力。”

  “我由衷羡慕。”

  “郭姐,我又活回去了:与同龄男生厮混,试探对方意思,考虑第一次约会是否应当接吻,该穿何种样性感衣饰……”

  “听说那男生极其英俊。”

  “高大硕健,会笑的眼睛,懂得选玉簪花送人,拥有许多闲情。”

  郭美贞长长吁出一口气。

  那样的男生市面上还是很多的:陈应生、邓幸,不过,女方也需有些条件,才有资格同他们玩:她们必需经济独立,永不可能成为他们负担。

  “每次来,他坐你那位置,身体微微往前倾,像是想握住我的手,叫人紧张。”

  宇宙仰起头笑。

  “还有一件事。”

  “什么?”

  “为着自己店铺名誉,请做多一个比较文雅的室内设计供张太太选择。”

  宇宙哈哈哈大声笑,“郭姐,你说的是。”

  玩笑开到此处为止。

  伙计们又赶了一个设计出来。

  可是,世事多意外,那么文雅的母亲,女儿的品味却比较独特,她选择第一个设计,并建议加一顶黑纱钉亮片的帐子,以及一盏夜总会用的反光镜子球。

  啊。

  大家震惊得不会说话。

  半晌,一个同事说:“鲍狄路。”那是上世纪初美国南部的妓院。

  宇宙笑出眼泪来。

  还有什么难得到她呢:未婚夫结婚了,新娘不是她,她还帮他们装修新居,做得似座妓院。

  就是这单生意,已叫他们全年收支平衡。

  之后,人流就比较疏落。

  宇宙再也见不到关家的亲友伙计。

  新生活早期有点不习惯,电话一响,总以为是关宏子找,叫她在一小时内收拾行李赶到飞机场与他会合一起出远门。

  但是没有,他拿得起放得下。

  宇宙有点寂寥。

  她找出胡女士名片,打电话过去,胡女士意外,满是笑意,“是否有机会谈谈?”

  “我想到上海看看。”

  “我做东,请你吃遍上海。”

  “我可否带一个朋友?”

  “加多一双筷子而已。”

  “一言而定。”

  就这样讲好了。

  那个朋友,傍晚见面,宇宙闲闲地,十分技巧地说起上海之行:“你的家乡在哪里?”

  “我在美国西雅图出生。”

  “祖籍呢,父母,祖父母在什么地方长大?”

  “中国,让我想,曾祖父在杭州做钱庄。”

  “同我一样,你是江苏人。”

  “你回去寻根?”

  “去看看也好,听说新旧汇集,热闹得不得了。”

  邓幸想一想,“我愿意陪你去。”

  宇宙立刻说:“我想讨得你专业意见,看投资气候优劣。”

  邓幸笑起来,“我尽力而为。”

  水到渠成,十分愉快。

  他忽然握住宇宙双手,轻轻说:“比我想象中还小。”

  过一阵子,宇宙才轻轻挣脱。

  她左边脸颊有稍微麻痹的感觉,真好,细胞全无恙,敏感依然在。

  他们结伴去到慕名都会。

  邓幸说:“鼎鼎大名,如雷贯耳,英语字典中有「被上海了」一辞,指受骗、绑架、在大千世界中迷失。”

  “不名誉。”

  “一个人一件事出名,多少总带些神秘的不名誉色彩,那才引人入胜。”

  这是在说谁呢,宇宙微笑。

  她说:“北京广东等地名英文早改作拼音,只剩上海与香港照旧。”

  “特殊才华特殊例子。”

  宇宙十分高兴,说说笑笑,很快抵[土步].胡女士亲自来接,休息过后,带他俩大吃大喝四处游览。

  城市新区建筑物没有一丝协调感,杂乱新奇得另成一格,倒也有趣大胆。

  旧区情调令宇宙赞叹不已。

  邓幸叹口气,“名不虚传。”

  宇宙说:“真像巴黎,一般是盘地加河流。”

  邓幸说:“我的法语一直没学好,你呢?”

  碟子上点心还剩一只小笼包,宇宙知道邓幸特别喜这种鲜肉馅一口汤的点心,连忙夹起放到他碟子上。

  邓幸一声谢送到嘴里。

  胡女士看在眼里,怪羡慕。

  她轻轻说:“这就是所谓如胶如漆。”

  宇宙笑,“一只小笼包?”

  “你俩喁喁私语,好不熨贴,分明恋爱中。”

  宇宙否认:“不不,他是我专业顾问。”

  胡女士笑了,她请他们到南京东路的店里小坐。

  店名飞芸,装修如一间茶馆,不约而同,叫客人松弛愉快,完全不像是来花钱,而是来休闲的地方。

  胡女士遗憾地说:“我的助手专业知识不足,得好好训练,我想派人到你处学习,愿以股份换取你宝贵经验。”

  这十分公平。

  “你或可送他们出国阅历,学好英语。”

  “我想一想,给你提一个具体方案,立一张简单合约。”

  胡女士说:“宇宙你年纪轻轻,做事经验步骤如此精密老练,叫人诧异。”

  宇宙微笑:“我年纪不小了。”

  “我亦欣赏你们办事作风:一是一,二是二,什么都事先立约说个一清二楚。”

  邓幸说:“我与宇宙想到城隍庙逛逛,家祖母曾说那里有极精致扇子。”

  胡女士纳罕,“有那样地方?我都不知道,我陪你们往玉佛寺吧,接着到东台古玩市场游览,倦了去真爱酒吧喝一杯啤酒;再到香樟饭店晚餐。”

  宇宙与邓幸都笑了。

  胡女士感喟:“我开头以为品味就是把品牌衬托得十全十美往身上罩,见过你俩,才知什么叫风流倜傥,真的称心如意,爱怎样打扮都潇洒好看:扎染毛衣衬牛仔裤,西装配猄皮凉鞋……”

  邓幸连忙说:“我们够邋遢,你别见怪。”

  晚上,他们承认:“上海人真叫人舒服,他们特别聪明伶俐圆滑,人也漂亮。”

  “胡女士一讲沪语,我侧耳聆听,作为男子,真不介意到上海工作。”

  宇宙说:“玩得真痛快,我吃得胖了好几磅,前天胡女士才问:怎样才可以像我那么瘦。”

  “真的,你为何那样瘦,是有心事?”

  “家母辞世不足一年,我又刚解除婚约。”

  “对一个女子来说,确是最大打击,需时间治愈。”

  他们本来打算乘船往苏杭,但是实在留恋大都会,逛旧货摊就一整天。

  “这是个宝藏,明式仿造家具竟做得这样精致。”

  胡女士说:“大量出口后质素已经差许多。”

  她带他们参观朋友居所,美轮美奂,水准甚高,但一如胡女士说:太过工整,几乎照着建筑文摘各种设计图来做,有欠个人品味。

  “你看我们可有发展?”

  “市场较香港大百倍。”

  “目前趋势是越贵越好,消费能力直线上升。”

  “要多来学习。”

  胡女士微笑,她目的已达。

  这时,他们路过一个地方,宇宙好奇问:“什么叫少年宫?”

  “青年康乐会所,从前是大世界游乐场。”

  “呵,进去参观。”

  走到二楼,只听见噼啪声不绝,原来是一个乒乓球练习场地,数十张乒乓球桌共处一室,少年男女个个精神奕奕,身段敏捷,不停来回奔跑,接球发球,这是比赛,不是游戏。

  宇宙看得呆住。

  “真精彩!”邓幸走近去看。

  高手过招,其逢敌手。

  邓幸在她耳畔轻轻说:“你若喜欢,我们回去也置一张球桌苦练。”

  宇宙微笑。

  她从来不喜欢球赛。

  但是她终于找到平手,与邓幸能够长远吗?她不知道,但是,享受目前的感觉已经足够。

  她挽着他的手臂,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她不矮,他却还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穿球鞋,她只到他耳边,这样强壮身型的男伴,女生梦寐以求。

  假期结束,胡飞芳送他们到飞机场,依依不舍:“记得再来。”

  “一定。”

  邓幸轻轻说:“不如置一座公寓,闲时来住几天。”

  宇宙抬起头,看见候机室对面有一个年轻男子凝视她,双方目光接触,他马上不好意思转头避开。

  这男子与邓幸完全不同类型,他带着许多摄影器材,与同伴一起,像是不知从何处完成任务回来。

  他的朋友是外籍人士,摄影器材箱上挂着那人所熟悉的黄色长方框标志。

  呵,国家地里杂志,宇宙心向往之。

  那么少时间,那么多有趣的男生,张宇宙伸一个懒腰,她此刻是自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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