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结束后,夏恋闷闷不乐地走出世界出版社。她猜想她被录取的希望很渺茫,因为出版社的总编这么告诉她——等候通知,别打电话给我们。
她在拥挤吵杂的街道上走了好久,直到天上乌云密布似乎要下雨了,才动身回家。
换了两班公车,七转八颠,回到深坑住处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想到家里有那个讨厌鬼在,夏恋的脚步就越发沉甸。
这一切都怪夏远!都是他不好,有眼无珠,引狼入室,害她有家不想回。
才一走上四楼,门刷地打开,就见唐倩身穿制服,拉着旅行箱走出来。
「怎么,你今天不是没班吗?」夏恋问道。
「别人临时换班,很近,飞日本而已。」唐倩低缓的说,「你面试的怎么样?」
她随即叹了一口长气,苫着脸道,「唉,不理想,我看是没希望了。」
「别丧气嘛,还有别家出版社。」
「有别家出版社,我也未必会上。」
「对自己有信心点嘛。」唐倩瞄了下手表,「不能跟你聊了,我得走了,待会赶不上交通车就麻烦大了。希望我回来时,听到你已找到工作的好消息,拜拜。」
望着唐倩消失的背影,夏恋兴起的是无限的感慨——
哥真幸运,有唐倩这么好的女友,而她,唉,以为看到一个美丽的彩色汽球,结果还没拿到手上,就破了。
打开铁门后,她很讶异夏远竟然在家。他—身宽松运动衣,斜倚在沙发上看电视。
「哥!你为什么又没去上班?」就是因为夏远不努力工作,才导致他们得把房间分租出去。
「因为待会有世界杯足球赛直播。」
「这是什么烂理由?你不好好工作赚钱,难道将来要靠唐姊养你?」
「你讲那是什么疯话,我又不是小白脸——要女人养。」夏远轻叱,「唐倩嫁给我后,只要做饭养孩子,在家当少奶奶。」
「你拿什么养老婆孩子?」她挑了挑眉。
「拿薪水埃」
「你那点薪水哪够用,小孩的奶粉钱是很贵的。」
「男人的责任感会在成家后浮现出来,那时我就会好好工作,不会再那么散了。」
「就怕那时候你还是散仙一个。」
「效,我说什么,你都跟我唱反调,拜托你赶快嫁给葛雨,免得整天在家看我不顺眼。」
正在这时,凌阳拿着茶杯下楼,往厨房走去,夏恋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夏远脸上。
「想想葛雨也真可怜,家里有个慈禧太后,你再进门,我不敢想象他以后的日子——」
「也说不定我嫁过去后会做孝媳。」她偏着小脑袋瓜说。
「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没做恶媳妇就很好了。」
「我才没那么恶劣咧。」她抗议。
「你呀,只是生性强悍、喜欢顶嘴。」夏远捏捏她的脸颊。
「不跟你说话了,我要去换衣服,做饭。」
「不用了,我打电话叫了披萨。」
「披萨!」夏恋夸张的叫嚷起来,「披萨有什么好吃,薄薄的一片就要几佰元,贵死了!」
「你看你就是改不了穷酸气。一夏远笑说。
「谁像你,没钱却喜欢装阔少。」
「你这人哪,就是想不开,不懂得享受人生,不知道品味的重要……」
夏恋知道夏远又要搬出他那套人生几何、及时行乐、对酒当歌、欢乐趁年少的歪理,连忙阻止,「STOP!你那套痞子哲学,我已经听了不下千次,都会背了。」
「那你背给我听……」夏远话说一半,见凌阳端着三只冒着热气的杯子,走进客厅。
「喝茶,这是印度锡兰红茶。」
「你实在不必替我们泡茶。」夏恋边说边接过杯于。
「那下次你泡杯茶还我。」凌阳喝了一口后,「你今天面试的结果怎样?」
「大概没希望。」夏恋闷闷的说。
夏远撤撇嘴,「我真搞不懂你干嘛找工作,反正你很快就要嫁给葛雨了,到时又要辞职,不是多此一举?」
吐血!这个呆哥哥,老是踩到地雷。
「我不会那么早嫁,我还想多做几年快乐的单身女郎。」夏恋泰然自若的说。
「至少先订婚嘛,免得夜长梦多。」夏远提醒她。
「不用,我对葛雨很有信心,」
「对了,最近葛雨怎么都没来找你?」
「呃……他刚进他爸的公司,比较忙……我去把这身衣服换下。」夏恋站了起来,在转身走回房间时,拿眼角瞟了瞟凌阳。
他的嘴角泛起类似谓侃又像嘲弄的浅笑。
进到房间后,夏恋气得拿起枕头猛打。该死的混帐东西,嘴角竟然敢给她微微翘起!
这个人不快点赶走不行!
当她换好居家服时,门铃声响起。
送披萨的来了!夏恋跑向门边时怱地站住脚,出去就会看到凌阳那张可恶的脸,她有些犹豫了。
管他的!她干嘛怕他!说谎又怎么样!难道他这一生都没说过谎吗?这么一想,她深吸一口气后大胆的踏出房间。
凌阳并不在客厅。夏恋站在刚送来的披萨面前。「哥,你明知我不爱吃鲔鱼的——」
「钱是我出的,当然选我爱吃的口味。」夏远边吃边说,「你拿几块去给
凌阳。」
「你自己怎么不去?」她鼓着腮帮子说。
「你没看到我在看球赛——」夏远理直气壮的说。
「他不下楼吃是他的事,为什么要我送上去,我又不是女婢……」突然,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她唇边扯出一抹略带邪恶的笑。「好吧,我去。」
嘿嘿嘿,她想到赶走凌阳的方法了。
***************
夏恋在凌阳房门外停下,解开胸前两颗衣扣后才敲门,门里传来清晰的「请进」。
「我替你送披萨来了。」夏恋边走进去边说。
凌阳坐在电脑前,「我没注意到今天太阳是否从西边出来了——这披萨里面没毒吧?」
「跟太阳无关,我也没下毒,是夏远叫我拿上来给你的。」她把盘子放在电脑桌上。
「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会特地为我送吃的,你巴不得我饿死。」
她娇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心嘛,凌阳,我们握手言和,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
「好啊,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深仇大恨。」这女人吃错药是不是?他总觉得有点诡异。
「你小说写得如何?」
「快写完了。」
「我可以先读为快吗?」她的声音像小熊维尼最爱的蜂蜜。
「可以呀,只要你看完后不要笑我的文笔太燸。」他转过身,敲几个字键,叫出第三章。
「对自己那么没信心蔼—」她前倾着上半身看向萤幕。
凌阳末答话,迳自吃起了披萨。过了半晌——
「看完第一章了吧?你对第一章有什么看法?」他边咀嚼着披萨边偏过头来,霎时,白如凝脂的胸脯落在他的视线里。
老天!他差点噎住了。凌阳费了很大的劲才将嘴里的那块披萨咽下。
「写的很好,第一章就让人有想再继续看下去的欲望。」夏恋伸手去按下一页。
这是她的真心话。没想到凌阳的科幻小说写的那么好看,不输倪匡。
「这是我的第一本小说。」他喃喃地说,眼睛则牢牢地盯住她胸前。
「真的啊?我想你可以拿到小说新人奖。」夏恋转过脸,看见凌阳正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的胸部,心里恨不得挖掉那对色眯眯的桃花眼。
凌阳腼腆地摸摸后脑。「你说的太早了,我还没写完呢。」
「看第三章就知道你这本小说肯定会一炮而红,大卖特卖。」
「到时候我一定请你吃顶上的鱼翅。」
「好,我们一言为定。」她突然眨了两下眼,「好象有小虫子飞到我眼睛里,你帮我吹出来。」
他站起身仔细帮她检查过后,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脸说道,「我没看到小虫子,只看到两团火焰……一
「什……」她话语未竟,他已俯下头来,堵住了她的唇。
他的嘴唇温暖而湿濡,夏恋紧闭着嘴,同时意识到自己体内的某一部分正在融化……
夏峦倒吸口气,本能地抬手遮住胸部。
「来不及了,我已经看到了……其实你有一对形状很美的ru房……」他拉下她的手,把脸埋进了她的两乳之间,深深地吸一口气,喉咙发出了低吼。
凌阳用他的嘴唇,沿着蕾丝胸罩的弧度,一路摸索到了那已然绷挺的乳头,一口含入。
「碍…不……」她急促地喘息着,双手狂乱地揪住他的头发。
突然,「该死!」他推开她,眼睛瞪着她的胸脯,嘴里乱七八糟的诅咒着。
她听得一头雾水,惊讶莫名,「你在骂什么啊?」
「我在骂我自己白痴,差点就被你这个女骗子给骗了。」
「女骗子?」
「你敢说你不是吗?你告诉夏远你被那个叫葛雨的男人给甩了吗?」
「夏远又没有问我那个。」
「原来他真的把你甩了,几天前那通电话,不是求和电话。」
「你说的没错,他不是打来求和,但这不干你的事。」
「怎么不干我的事,我还是受害者,就是因为我知道你被甩了,而你担心我告诉夏远,所以才想赶我走,不择手段。」他眯细眼睛,「我想刚刚只要我再多做出点什么,你便会大声呼叫,把夏远引来,对不?没错,你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你想把我踢出去,而你也差点成功了,幸好我的大脑在紧要关头恢复作用,没被女色给迷惑。」
夏恋的脸色陡地刷白,手颤抖到连扣子都无法扣好,只得拉过衣襟掩住她暴露的胸部。
她在进他房间前的确打算像他所说的那样做,但为什么她没在他解开她钮扣时这么做?
老天!她一定是疯了,老天!凌阳如果知道她意乱情迷,一定会好好嘲弄她一番。
「怎么不说话?你不是向来牙尖嘴利。」
「不说话就代表我默认了埃」夏恋小声的回答。幸好他并没察觉她的意乱情迷。
他啧啧嘴,「你可以去演3级片了,我还以为你那些嗯、嗯是真的……」
「住口,你真恶心!」
他大笑,又重复了几次,而且每重复一次,愈发觉到它的好笑处。
「你再不给我闭嘴,我就喊非礼喔。」她威胁道,「我一喊,你说我哥冲进来会怎样?」
「嗯,你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刚被人好好爱过,嘴唇又红又肿,头发乱七八糟,再加上衣衫不整,夏远看到后,准会把我打飞到月球上。」他咧嘴邪邪一笑,「不过我会告诉他你是如何诱惑我,然后他一定会质问你,既然你已跟别的男人论及婚嫁,为何又和另一个男人胡搞,败坏家风……」
「这一次虽没把你赶走,但我不会就此罢手的。」她骤然转身,想要离开这房间。
「喂,夏恋。」
她旋即转过身,气恼的回道,「干嘛?」
「怎么样,我比葛雨吻得好吧?」
夏恋杏眼圆睁,出其不意地踢向凌阳的小腿,谁知道那家伙的腿骨竞像铁一般硬——
「哎唷,你里头装了钢板?」夏恋痛得哇哇大叫,心想她的脚趾头大概瘀青了。
「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全身的硬度。」他暧昧的说。
「无耻!」她咬着牙回道,说完立刻冲出了房门。
她急忙穿过客厅。
「你要去哪里?」坐在客厅看球赛的夏远出声问道。
「找兼差,晚饭自己解决。」她抓起放在玄关衣柜上的皮包、薄外套,跟枪地急急冲出门。
***************
夏恋在公馆找到一份兼差工作——在「花老师」教儿童美语,每周一、三、五,时间是晚上六点到八点。
待遇虽不尽理想,但只要能少看到凌阳两个小时,对夏恋而言,已觉心满意足了。
走出花老师,夏恋看了下表,现在回家还太早,她不想看到凌阳,于是就朝台大校园走去。
走进校园后,她在一张冷硬的水泥凳上坐了下来。
不远处,一对男女相偎着躺在草地上聊天,那女人蓄了一头飘逸的长发,男人看来有些胖。女人不时爆出笑声或轻拍男人的脸,她银铃般的笑声荡在空气中。出其不意地,男人俯下身吻上了女人的双唇。
夏恋不觉轻抿嘴唇,想起凌阳唇上的温暖湿润。
真讨厌,怎么会想到那里去。她转开视线,企图甩掉那扰人的画面。
但是那景象却顽强地占领她的脑袋,她猛地站起身,拔腿跑过一棵又一棵的木棉花树,仿佛想要藉此把一直缠着她的那个记忆弄得筋疲力竭,让它不得不投降而放过她。
最后沮丧紧紧缠住了她。她再也无法否认躲避他的人容易,但躲避那个记忆难。
唉,夏恋叹了口气,低着头缓步在罗斯福路的人行道上。
突然,一阵急促的喇叭声由身后追来,接着一辆红色簇新跑车在夏恋身旁煞祝夏恋惊愕的转头,就看见一身鲜绿的葛玲,探头脆声道,「夏恋,真的是你!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都没看到你,你又去哪个国家玩?」
「我去了米兰,参加时装周,回来后才知道你和葛雨分手了,你到这里来干嘛?」
「我找了份兼差,在花老师教小朋友美语。」
「哦,我们不要在大马路上聊天,快上车来。」
夏恋只得坐了进去。才坐定,车便快速在慢车道上左钻右闯的,好几次都差一点撞上机车,令夏恋吓出一身冷汗,紧张得挺直身靠在椅背上。
「你在赶什么?车开那么快。」
「赶时间啊,晚上有个酒会,待会要去洗头。」
「既然你晚上还有事,改天我们再聊,我就在这里下车。」
「不行,你要跟我一起去酒会。」
夏恋摇头,「我并不想参加什么酒会。」
葛玲侧头瞅了眼夏恋,「你知道吗?那个酒会葛雨和南华企业常董的千金也会参加,他们已经订婚了,婚期很快,到时报纸一定会刊登出来。」
说什么个性不合,根本就是移情别恋!
夏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我去干什么?」
「我问你,你想不想葛雨回到你身边?」
夏恋眉毛一挑,扬声说,「他都跟别人订婚了,怎么叫他回心转意?」
葛玲扬着嗓子说,「他曾经爱过你,想办法让他回心转意埃」
「什么办法?有人说男人一变心,十头牛也拉不回。」
「堂哥不是变心,那个南华千金是婶婶要堂哥娶的,都什么时代了,婶婶还……」葛玲一脸激愤,「那个南华千金我看过,没你漂亮,堂哥看到你后就会后悔。」
「他后悔有什么用,要你婶婶后悔才有用。」她平缓、清晰的说。
「你也知道堂哥,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孝顺,其实他还是爱你的。」
「如果他没有勇气为我反抗他妈,说这些都是枉然。」
「你要给他勇气埃」
「什么样的勇气,叫他跟他妈脱离母子关系吗?」对葛雨来说,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他们是母子,婶婶又那么疼堂哥,等你生了孙子后,婶婶就会让你进门。所有的事,都必须努力去争取,走啦走啦,至少做最后一次努力,好吗?」
夏恋咬了下嘴唇,「好吧,可是我没有参加那种场合可以穿的礼服。」
「交给我,我们的身材差不多,而我刚从米兰带回来好几套可以迷死男人的礼服。」葛玲眉开眼笑的说。
夏恋点了点头。两人就这么一路聊着,直至葛玲的住处。
葛玲住在天母,五十多坪的房子一个人祝长条桦木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米色羊毛地毯,一组番瓜橘的牛皮沙发,一看就知道是上等货,雪白的半透明纱帘,隔出一屋子温适。
夏恋心想,这里若是她跟葛雨婚后的两人小天地,该有多好。
「除了有件黑色礼服是我要穿的,其它随便你挑。」葛玲非常大方。
夏恋走进衣物间,由衣柜中取出一件素白的礼服,小心的拉开塑胶袋,拿出来穿上。
到底是名牌,穿上身就是不一样,俐落合身的剪裁,将她的身材衬得玲珑有致,优雅合宜。
她朝镜子里看了一眼,再轻踮着脚步旋转了一圈,裙摆霎时撑开像翻飞的波浪。
门上响起了敲门声,而后葛玲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葛玲推门而入,一看到夏恋便夸张的叫起来,「哇塞!艳光四射!」
「都是这件礼服的功劳。」夏恋开心的笑了。
「还好我们从没有同时爱上一个男人,不然我看我只有失恋的份。」
「如果有的话,我一定让给你。」
「算了吧,到时候你一定会舍不得。」说完,葛玲迳自走到她的衣物间,出来时手臂上挂着从衣橱拿出来的许多珠宝项链,然后她把项链逐一横挂在夏恋的颈项上。
「这一条比较合适。」夏恋指着一条亮晶晶的臂环。
「嗯,英雌所见略同。」葛玲摸摸下巴,「现在还少一样玩意儿……」
「哪一样?」
「男人。如果葛雨看到你身旁有个护花使者,肯定醋劲大发,然后那时他就会了解到自己的真心。当然,那名护花使者除了要英俊外,还要有小开的气质,可是我所认识的男人里面,说实在的,英俊的不是没有,只是大多是牛郎,一点也不像小开,你呢,有没有认识那样的男人?」
「思……我想想……有一个,他是我家的新房客,不过他不是真的小开,但唐倩说他像,虽然我并不觉得……」
葛玲截断她的话,催促她,「那你还不赶快打电话给他,叫他穿上最好的衣服来接你去酒会。」
「呃……好。」夏恋拨了电话回家。
接电话的人恰好是凌阳。
「凌阳,我们暂时休兵,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电话那端传来不冷不热的声音。「没问题,一百个忙都帮。」
「我想请你冒充我的新男朋友。」
「为什么?」
「你来了我再告诉你。你有没有像样一点的西装,如果没有,去跟我哥哥借。」
「夏远不在,出去打麻将了,不过我本身就有套亚曼尼西装。」他慢条斯理的说。
「那你坐计程车来天母高岛屋,我在那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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