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钟,还算毒辣的秋阳下,一个小女人埋头苦「爬」。
「嘿咻、嘿咻!加油,陶海晶加油!就快走到了喔!」
她一边为自己打气,一边喘吁吁地爬上坡,玉腿儿卖力挥动,丝毫没有注意到贴身礼服下,玲珑娇臀正款款摆动,让后头的人养足了眼。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可恶,谁选在这个节骨眼打电话来?
她从小宴会包里抓出占掉一半空间的手机。
「喂?」口气有些气急败坏。
「海晶,-在什么地方?」
她用手——小脸,不敢去想妹妹帮她化的妆糊成了什么样。「路边。」
「路──边?」对方足足高了八度音。「我派去接-的出租车呢?」
「司机怕塞车,把我扔在距离-家四十栋别墅的地方就走了。」她扁着嘴说。
「那-还要多久才会到?」对方彷佛没注意到她口气中浓浓的委屈。
「最快还要五分钟吧!爬坡好累,我还有一百多公尺要走……」
「走快一点啦!-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不准-错过我穿婚纱的样子。」
冲着那句「最要好的朋友」,海晶缩了缩脖子,不禁加快了脚步。
手机啪一声合上,才跟她通过电话的女人正站在别墅后一角,对一旁的菲佣命令道:「五分钟后,照我刚才吩咐的去做。」
「小姐……」菲佣很惶恐。「今天客人很多,您这样做会吓坏他们……」
女人撩高层层裙-,红缎鞋朝她一踹。
「叫-做就做,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她看着笼里那三只吐着舌头的凶狠动物,忍不住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然后,提起绣着淡紫玫瑰的白缎裙-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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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快、快快快!
顾不得额头上渗出大滴小滴的汗珠,海晶直往那栋纯白色的别墅冲。
她跟今天结婚的唐湘燕是老同学了,从小学到高中,都奇迹似的被编在同一班。
不知怎么回事,湘燕好像很喜欢她,每次谈到「好朋友」,总不忘提上她一笔,害她想想都有点愧疚,因为她对湘燕实在没有那种「天涯知音人」的感觉啊!
有高兴的事,不会特别想跟她庆祝;有难过的事,也不特别需要她的安慰。想到人家总是把她当作「最要好的朋友」,她就觉得自己活像个负心女。
负心女……噢!一颗大石头往她的良心砸了下来。
不管了,就算抵达后她披头散发像个鬼,她也要一路给它狂奔上去,丢面子事小,最重要的是能报答人家重视她的一番心意啊……
她一路冲冲冲,终于冲到目的地──唐家大宅外的气球拱门前。
好累!她几乎直不起腰,两手撑在膝盖上,蹬着高跟鞋的小腿微微颤抖,芳唇轻启,哈哈哈地直喘气。
「小姐,请帖请借我看一下。」两个守在门口的接待生笑容满面地上前。
「好,哈哈,我拿给你们看。」她边平稳气息,边翻小宴会包,很快将请帖递出去。「可不可以先告诉我,距离这里最近的化妆室在哪里?」她窘迫地笑了笑。「我想我现在需要『丑女大翻身』一遍才能见人。」
接待生看过请帖之后,笑咪咪地还给她。
「别墅入口左边走廊直走到底,有一间女性专用化妆室。我相信-绝对可以在那里变身成功──无论-的本尊是超人,还是美少女战士。」
这个接待生还挺幽默的嘛!海晶报以甜笑,正想道声谢,突然间──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狗!
她的眼睛只差没变成弹珠弹出来。
只见三只健壮的杜宾狗突然从唐宅某处窜出来,经验告诉海晶,她的麻烦大了。
「小姐,-不用担心──」两个接待生试图要解决突发状况。
不,他们不懂,她「当然要」担心!
海晶转过身,拔起酸软的腿儿就往回跑。
「汪汪汪!汪汪汪汪!」
狗啊,她的死穴!虽然她没虐待过动物,但是再乖驯的狗狗见到她,都像是遇上前世冤家,非把她追得落荒而逃不可!
奇怪,湘燕明明保证过会把爱犬拴好,怎么又让-们跑出来吓她?
「乖乖、巧巧、妞妞,回来!」接待生用力拽住三只拚命狂吠的大狗。「陶小姐,-不用怕,快回来,我们已经把狗拉住了!」
太好了!
海晶正想停下脚步,却发现──该死的,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
她在下坡路段狂奔啊!脚上又没有ABS煞车系统,教她怎么煞得住?
「Oh,MyGod!」她绝望地大叫。
看来只能启动「手煞车」了!
她开始随手乱抓可以稳住她的任何东西──注意,是「任何」东西!
「哎哟!小姐,-拔我的雨刷做什么?」我开BMW的耶!
对喔!她手里那根黑黑长长的东西不是雨刷是什么?
「对不起!」不是她要加速逃逸,实在是因为停不了啊!
嘶──「色狼!有色狼啊!色狼把我的Dior晚礼服扯破啦!」
耶?她手里怎么有片轻飘飘的印花薄纱布料?
快快快、快点放手,名牌晚礼服耶!打死她也赔不起!
「夭~~寿~喔!连我这个清道夫的扫把都要抢,有没有天理啊?」-!怎么净抓这些没用的东西?
她欲哭无泪地瞄一眼手里的竹扫把,非常遗憾自己不是哈利波特。
放手放手,继续抓……咻!好利落的感觉,看看这次她又抓到了什么?
「哇!老头子我活到这么大岁数,第一次被人当街脱裤子呀~~」
她偏过头去看,当真看到一个只穿着咸蛋超人四角裤的老爷爷放声嚎哭。
「呜呜,你哭什么哭?我也是第一次脱男人的裤子啊!」「初体验」都献给你了,还嫌!
她放掉抢来的皮带,绝望地想,自己可能会这样「马不停蹄」地从山顶跑到山脚下,前提是鞋跟没有断掉,或者她没有滚成一球新竹贡丸……
哎呀!今天是黑煞日吗?不过是来参加个婚礼,她也能倒霉成这样?
就在这时,旁边一条矫健的身影揉身扑上,一手搂着她的后腰,一手扣住她的小脑袋,借着冲力将她撞进旁边的杂草堆。
「啊──」她尖叫了好几声,手指本能地绞住对方的衣。
越过男人的肩膀,她轮流看到湛蓝的天空与浓绿的草地在面前翻滚、翻滚、翻滚……直到他们砰一声,掉进一条布满枯叶的干涸大水沟中。
停住了……终于停住了……
静止的感觉是如此美妙,她又累又倦,全身都痛,几乎一辈子都不想动了。
「唔……」
身下的呻吟却让她惊醒过来。一个男人!
天哪,她的「手煞车」居然抓来了一个男人!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你拖下水的。」她用力撑起上半身,一紧张就话多的症头发作了。「我的确是想抓点东西,像电线杆、树木什么的,好让自己停下来,可是我不知道,我居然会把你扯下来──」
「停!要聊天等一下再聊。」悦耳如歌的嗓音在一大片枯叶下响起。
这个倒霉鬼的脸正埋在一大片枯叶下面。
她对着枯叶又急又认真的解释。「我不是要聊天,我只是想解释状况给你听。」
骆麒在枯叶下咧开嘴笑。
听她的声音细细软软,什么话都急急奔出口,一刻也不停留,像透了幼儿园的小女生,一瞧见人就哇啦哇啦讲不停。
虽然还没打照面,但「可爱」的印象已经深植他心里。
「只要-先移到一边去,要解释什么都可以。」
「好好好,没问题,我马上就……」说着,她已经开始忍痛乱动。
「动作轻一点,我只差骨头没跌散,禁不起一点碰撞。」他悠哉的口气实在跟话中的内容很不相符。
她却一点也没发觉,一连迭的应道:「好好好,我小心、我小心。」
海晶连忙移到一边去。当她不再压着他的时候,一个如释重负的叹息响起。
「你还好吧?需不需要我去叫救护车?或者……咦,我们滚了多远?搞不好旁边就有人,我喊一喊就能来帮忙了,喂──」
还真是说风就是雨!
「稍安勿躁,小麻雀。」骆麒从没遇过这种吱吱喳喳讲不停的小女人,他觉得新鲜极了。「先帮我把脸上的叶子拿开。」
「好好好。」
她拂去那片枯叶,一张俊朗出色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她呆住了。
是帅哥,货真价实的帅哥耶!
他大约三十出头,但跟她这辈子接触过的男人大不相同。
他不显老气,也不见沉稳,半-的眼眸有些懒洋洋,下巴几许胡碴感觉有些颓废,斜斜勾起的唇角很有几分痞子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他看起来跟别的男人很不一样,她有一点……被电到的感觉。
「怎么不说话了?舌头被猫咬掉啦?」骆麒早已习惯女人对他的注目。
这只小麻雀,倒是很符合他的想象。
她眼睛圆圆又大大,短发鬈鬈又乱翘,红嫩小嘴微微噘着,有种很纯真的感觉,特别是她身上有股阳光的气息,暖暖的、香香的,让人禁不住想抱上一抱……
不对!刚刚他已经抱过了,但还是忍不住想再紧紧拥进怀里,汲取温暖。
这么甜蜜俏皮的小女人,一看就知道是生活在与他完全不同的圈子里。
「呃……」她呆了一下。哎呀,把帅哥拖下水是不道德的。「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的嗜好是穿着高跟鞋在下坡路段跑步,制造交通混乱?」薄而宽的嘴唇抿出了笑,坏小子的那种笑。
海晶愣愣地看着他。
因为某种缘故,她从来没有倒在任何男人的怀里过,更别提被男人抱着滚呀滚。她涨红了脸,又害羞又不知所措,半晌之后,双手用力在礼服上擦了擦,然后直直地伸向他。
「你好,我叫陶海晶。」很认真的自我介绍。
「叫我骆麒就好。」他满不在乎地握了握她的手。
海晶的心跳登时快了一百倍。这是她看过最好看、最令她心动的男人!
但,她在下一秒泄了气……心动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跟她没缘分。
「骆……先生,你要不要坐起来动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觉得躺着比较舒服。」他试着动动手脚关节,会痛,但没伤到。
她不禁气馁。「我不喜欢罪恶感一直泛滥,如果你受伤,我会很过意不去,我……」叽哩呱啦、叽哩呱啦、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骆麒干脆枕着手臂,二郎腿顺便跷上,看她要嘀咕多久。
这个小女人很有趣。他原本是在跑车里往上坡行驶,见到她像火烧屁股似的往下冲。她个儿小小的,眼睛大大的,一头鬈发乱乱飞,只少了一对尖耳朵,要不是她神情很惊恐,他八成会以为她是跳跃在林间的小精灵。
「……虽然说女人在危急状况下也有可能力大无穷,但我怎么也想不通,我怎么会把你『拔』过来……骆先生,你身高体重多少?」她天外飞来一问。
「骆麒。」他简单更正。「身高一八二,体重七十二公斤。」
「那我一百五十六公分,四十四公斤,怎么可能『拔』得动你?」
原来她还不知道是他见义勇为啊!看她困惑的表情,他更想逗弄她了。
他端整神色。「而且,当时我还坐在跑车里喔!」
她露出「不会吧!」的惊骇表情。「我还把你从那个小窗子里扯出来?」她看看自己粉嫩嫩的掌心,握了握,对自己的抓力感到无比神奇。
他哈哈大笑。
「怎么会有人这么好骗?」在他的生活圈中,已经没有这么单蠢的女人了。「是我看-停不了,才下车把-拦抱住,滚到这里来的。」
「嗄?」
「不然-想学阿甘,一路跑到天涯海角吗?」
她脸上一阵热。「啊……谢谢你救了我。」
虽然不是她力拔「帅哥」,但帅哥好歹是因她落难,真是不好意思ㄋㄟ。
现在还有人用这么认真的态度道谢啊?他吹了声口哨。
「那-要不要以身相许?」他吊儿郎当地问。
她呆了一下,红了耳根,几不可闻地回答。「……我也希望我可以啊!」
什么意思?她名花有主了?那敢情好!他也只是耍耍嘴皮而已,真要有女人黏过来,像牛皮糖一样扒也扒不开,他才烦恼。
「还站得起来吧?」他问她。
「应该没……」她试试看,却发现自己砰一声又坐回地上。「有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看她皱鼻子皱眼睛的表情,他觉得好好笑。
啊!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尤其是为了这么个单纯的理由。
「-要到哪里?我护送-过去。」他坐起来,揉揉颈后。
反正他今天刚好有空,来参加一个可有可无的PARTY,现在干脆缺席,把落难英雄的角色演到底。
「我要去上面一百四十一号,举行婚礼的那栋白色别墅。」完了,这一耽搁,湘燕不把她骂臭头才怪。
骆麒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这么巧?
「先把-的高跟鞋脱掉,我扶-上去。」
这时,上头传来人声呼响。「喂!摔下去的两个人,你们是不是还活着啊?」
「我还好,你怎么样?」她紧张地问他,他还坐着耶,真的站得起来吗?
「死不了的啦!」他坏坏地勾起一抹笑。「倒是-,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
「刚才-沿途『抢』了不少东西,我相信上头有一群发火的人等着剥-的皮,-准备好要挨刮了吗?」
「噢!」她捂住脸。
好好的一个SunnyDay,怎么会被她搞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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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燕,对不起。」
走进一个小时前,她早该待着的唐家别墅,海晶第一百零一次鞠躬道歉。
「-是怎么回事?要不是那些叔叔伯伯、阿姨婶婶卖我的面子饶了-一次,-有十层皮也不够他们剥。」唐湘燕一脸气愤的指责她,眼中隐约看得见恶毒的笑意。「还有,看看-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亏-还是我的『贵宾』,居然活像从垃圾堆里钻出来似的。」
细心吹整过的短发又乱翘一通了,丝袜开了好几个大洞,小礼服磨损得像条烂抹布,高跟鞋也在几分钟前报废,更别提身上的擦伤有的还在渗血。
「我很抱歉。」她赤着脚,低着头,乖乖认错。
唐湘燕挥了挥手。「算了,我叫佣人拿套衣服给-换,-进去化妆室里整顿一下吧!」完全是施恩的口气。
海晶怪自己想太多,接过衣服,翘着乱七八糟的短发躲进化妆室中。
她才关上门,外面一干女人就笑得东倒西歪。
「湘燕,真亏-想得到这一招来整她。」
「我还有更绝的呢!」唐湘燕傲慢地顶高鼻子。
「她看起来乖乖的,不错啊!犯着-什么了,-要这样对付她?」
「我讨厌她一副柔柔顺顺、人人都好的样子,看到她就想欺负。」唐湘燕嗤了一声。「我讨厌她自以为友情无价,却不懂得见高拜、见低踩的道理。」
换言之,对于富家娇娇女的她,海晶没有极力奉承、巴结、看脸色就不对了。
「嘘!她出来了。」一个女人制止她们的谈话。
海晶欲哭无泪地走出来。对于乱翘的短发,她不会「急救」,只好用水顺过;纵使桌上有各色彩妆,她却连腮红跟眼影也分不出来,只能拿蜜粉随便拍拍。
还有,湘燕塞给她这件灰扑扑的长袍与懒人鞋,让她看起来更黯淡了。
把她称作「好朋友」的湘燕真的要她这样「灰头土脸」地观礼吗?
「啊!吉时快到了,我要在草坪上,在上帝的见证下,跟我阿娜答交换誓约。」
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耳熟……海晶没多想,衷心地说:「恭喜-结婚。」
「啊!还有一点时间,乘这个机会把-介绍给我的姊妹淘。」湘燕把她推到房间中间。「各位,她就是我先前所说的,有着『神奇魔力』的陶海晶。」
面对那么多好奇又惊讶的目光,她轻轻挣扎了下。
「拜托,别在这里提起我那丢人现眼的……」
湘燕好像没听到她的嗫嚅,手掌往她肩上压。
「我们海晶可以说是有求必灵,各位单身的姊妹们,抓住这个好机会吧!」
一屋子不认识的女人都围在她身边,她平时虽然很爱讲话,但在这种时候,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海晶。」马上有个女人叫得亲亲热热。「等一下可得请-帮我们忙。」
「毕竟朋友的婚礼,就是单身女郎寻找另一半的最好机会。」
「听说,湘燕的阿娜答就是托-的福才手到擒来的呀!」
海晶陪笑着,悄悄往湘燕挨去。
「我不是拜托过-,『那些事』不要再往外传了吗?」她压低嗓音。
「反正是事实,有什么好隐瞒的?」湘燕反而提高音调。
其它人插嘴进来。「对呀!海晶,我们都知道,如果-到三十岁还嫁不出去,就得当一辈子的老处女了。」
「而-现在已经二十九岁半,希望渺茫!」
「但-仍然不放弃希望,努力寻找-的Mr.Right──就像个结婚狂。」
「听说-每次相亲每次失败,是不是?只要有人刻意介绍对象给-,那些男人看了-一眼,马上会爱上触目所及的另一个女人?」
「即使是一个正在剔牙的欧巴桑也不例外?」
「真悲哀,-的桃花运还真是烂啊?呵呵呵!」
关-们什么事?
她实在很想大声吼出来,但是,满腔愤慨冲到嘴边,却迅速化为一句软弱的反驳──
「请、请-们不要说了。」
她不擅长吵架,真的不擅长!
她自认说起理来头头是道,但如果遇到一干人胡扯瞎闹,她就招架不住了,还没跟人家呛起声来,自己就会习惯性地先心虚一下。
自信心强烈不足!她最大的缺点。
「湘燕、湘燕。」她顶顶「好朋友」的手肘。
唐湘燕一向比较强势,而这群女人又是她找来庆祝的朋友,如果说有谁该出面约束她们的言行,也应该是主人家开口才对。
但她视若无睹,任由恶毒的言语射向她心口。
女人们巴着海晶,甩也甩不掉。
「我们跟在-身边,看到中意的男人,就先把他介绍给-,然后再把他的脸扳过来对准我,这样他就会看上我了,对吧?」咯咯,天底下真是无奇不有。
体态丰腴的唐湘燕挥挥手。「各位,我们下楼去吧!婚礼快要开始了。」
在一群女人的簇拥之下,海晶百般为难地被推着走。
「哦,海晶。」出了别墅,湘燕挽住她的手,介绍迎面而来的一个男人。「来见见我的婚礼执行师。」
旁边的女人吐槽。「应该是婚礼『规画』师才对吧?」
面对着别墅外宽广庭园内的每一样精致摆设,海晶倏地刷白了脸。
刚刚跑进来的时候,一身狼狈,没心情欣赏,这时她才注意到婚礼布置的全貌。
香豌豆花、紫丁香、紫色桔梗,布置出浓浓浅浅的紫色花卉婚礼,就连湘燕的礼服下-都绣着精细的紫玫瑰,更别提那婚礼蛋糕的式样、泳池畔的提琴手和举行典礼用的小搭台与垂花廊,都跟她想象中的婚礼一模一样。
这是她看了好多婚礼相关书籍后,不停修正设计的「陶海晶专属婚礼」。
但是,穿上新娘礼服的人,却不是她!
一股闷闷的无名火开始在胸口燎烧。这个人,真的把她当作「好朋友」吗?
唐湘燕笑若春风。「我的婚礼『规画』师应该是海晶才对。」
她的背脊一阵僵硬。
「我看海晶大概也没机会举行婚礼了,干脆用她的点子,反正这几年她总是喋喋不休地讲,她的婚礼要怎么弄怎么弄,我听得都会背了。」
所以-就剽窃我的点子,甚至事先不需要知会我一声?她哪里是她的「好朋友」了?海晶终于看清楚,她根本就是她「很好利用的朋友」!
唐湘燕跟身边的人解释。「我觉得她的点子行得通,反正她也『用不着』,我就叫人照着做做看,效果嘛……」她挑剔地看了四周一眼,好像正等着她三跪九叩,承蒙她看得起。「马马虎虎啦!还撑得住场面就是了。」
一句「她用不着」戳中海晶的心窝,疼得她心口直淌血,但老鼠般胆小的个性,却让她大气也没吭一声。
女人们又追着她问:「听说-嫁不出去是因为命带诅咒是不是?」
「那是真的吗?我指的是,你们陶家的人都被诅咒了桃花运?」
「听说-太祖爷爷的太祖爷爷的太祖爷爷,曾经强迫一个清白的姑娘家,那个姑娘含恨死去前,曾经诅咒陶氏一门的桃花运衰到底。」
海晶真想捶自己出气。她干嘛那么爱讲话?把自家的点点滴滴都泄漏出去了,现在才被人家拿来八卦!
就在她鼓起勇气、想要反抗的时候,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我就说奇怪,明明在办喜事,怎么一直听到乌鸦叫?」迎面而来的冰霜美人毫不客气地说道。
她的容貌极其姝丽,举手投足间也有著名门淑女的气派,只是那双水灵灵的明眸、那张不饶人的利嘴,就连唐湘燕也招架不住。
「海晶,过来这边。」冰琪命令道。
一个女人抢上前来。「-不能独占她的『异能』。」
「如果我想要男人,我会自己去追,而不是请一个连好人跟坏人都分不清楚的笨女人来帮忙。」冰琪直接箝住海晶的手臂,胁迫她离去。「走。」
「谢谢。」她很小声很小声地说道,眼眶都红了。
到了一间比较不显眼的化妆室,她把海晶推了进去。
「天哪!-的眼睛红得像兔眼,除非-想不战而逃,不然拜托-在五分钟之内消掉红兔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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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麒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冰琪,冰琪也没想过会在这种场合遇到他。
因为某些原因,他们的社交圈是完全错开的,不期而遇的机会也很少,虽然他们有着切也切不断的关系。
「-在这里做什么?」骆麒环着臂先开口问。
「保护一个小笨蛋,免于被一群女人攻击。」而那个小笨蛋,正是她的高中同学。冰琪也很公平地问回来。「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看了看他到处有擦痕的长袖衣衫,挑起眉。「这是时尚界的最新流行?」
「绝对是颓废派的代表作。」他耸耸肩。懒洋洋的模样,竟使那身沾染尘土的男装看起来性格十足。
本来,他把那只小麻雀送进唐宅就想走人,但不知是什么奇特的因素,竟让他又留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餐点看起来很可口;也许,是因为香槟喝起来很顺口;也许……是他很想再多听一下吱吱喳喳的小麻雀上枝头闹吧!
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照片。「这对新人的婚纱照是我拍的。」
「堂堂时尚杂志的首席摄影师,帮人家拍三流婚纱照?」冰琪冷笑。
「第一,刚好有闲有空没人陪我玩,第二,朋友拜托,不好推辞。」
「实在有够随便。」她翻了个白眼。「麻烦你,下次筛选工作严格点。」
帮那种专挑软柿子吃的货色拍婚纱照,真是浪费了骆麒的才华。
她顿了顿。「替我盯着刚刚进化妆室的那个小女人,她人蠢又呆,被欺负了也不会回嘴,等会不知道别人还想怎么整她呢!」她冷哼。
「这种话从-这个刀子嘴里说出来,实在令我很惊讶。」
冰琪红了脸,像是被刺了一针,缩了缩又回到一脸酷样。
「我只是讨厌看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笨蛋被欺负了十几年,还以为人家真心拿她当朋友。」她表情有些不自在。「再说,我要先离开了。」
「去哪?」
「这里烂女人多,乌烟瘴气也多,本小姐来只是来露个脸,可不想同流合污。记得,她会从那个门出来,帮我多盯着一点!」
她仰高头,像女王一样冷傲地离开。
骆麒笑着摇头,知道自己到头来还是会从她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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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怎么也没料到,冰琪要他盯着的小女人,竟是那只唱唱跳跳的小麻雀。
她的皮肤白皙,刚刚那件蓝缎小礼服很衬她,虽然说后来翻翻滚滚、弄破了衣裳,但她也不至于穿上这套灰扑扑的道袍来哀悼啊!
慢着,她那双红通通的桃子眼是怎么回事?谁惹她哭了?那么纯真甜美的小女人也会哭?
罕见的好奇心「剥」一声萌了芽,他尾随在后,跟她走了出去。
外头的婚礼已经礼成,那位他费了很多脑筋,终于把「胖女人」拍成了「杨贵妃」的新嫁娘举高捧花。
「各位单身姊妹们请注意,我要丢捧花-!」唐湘燕大声喊着。「谁接到捧花,谁就是下一个嫁出去的新娘!」
她出其不意,咻一声将捧花往后甩。
只见上一秒还言笑晏晏的女人们,下一秒突然像野狗抢肉包似的大打出手。
「花呢?」
「捧花在哪里?」
「被谁暗杠走了?」
骆麒看得很清楚,那束捧花一丢,不偏不倚,就直接掉到小麻雀怀里。
不管刚刚发生过什么事,这下Lucky的她应该不会再泪汪汪了吧?
哪知,一群女人恶狠狠地走过去。「海晶,把捧花交出来。」
「反正-也用不上,我们是三十『拉警报』,-是三十『没人要』。」
「对啊对啊,拿回来重丢。」唐湘燕也笑着附议。
正当她们伸手想把捧花抢过去的时候,他看到小麻雀肩头一耸一耸,桃子眼渗出水泽,他心下不忍,忍不住冲动地替她站了出来。
虽然不是很了解她们话里头的意思,但小麻雀的确符合冰琪那「人蠢又呆,被欺负也不会回嘴」的形容。
他板起脸,严肃蹙眉的神情彷佛要诉说一个可怕的禁忌。
「新娘的捧花丢出来就是丢出来了,绝对不能再拿回去重丢。」
「那是谁啊?好帅喔!」几个女人看到他,当场两眼发光。
「帮湘燕拍婚纱照的名摄影师骆麒啊!黄金单身汉,想要就趁现在!」
「好好好,等会叫陶海晶帮我。」小声商量完,女人换用娇滴滴的声音吹向他。「骆先生,请问新娘捧花为什么不能重丢?」
「这是忌讳。」他煞有介事地扫了众人一眼。「如果不照着做,今天结婚的新人很快就会失和。」
即使那声音听来有些耳熟,海晶也想不起是谁在那里胡诌。
她头好痛,只觉得莫名其妙,她不就是来参加老同学的结婚典礼吗?为什么有好多无形的矛头指向她,让她觉得自己被彻底伤害了?
「那就……算了吧!」旁边有人悻悻然。「就当我们『浪费』了这个机会。」
「我们还有『别的』机会啊!」女人朝骆麒努了努嘴。「海晶,-派上用场的时候到了──」
骆麒朝小麻雀走去,正要告诉她他保住了她的捧花,却见到捧花高高的飞起,往新娘头上用力砸去。
「还-,送我也不要!-这个偷走我的婚礼的小偷!」
然后,那个娇小的身子就飞也似的跑了出去,在渐暗的晚霞中,变成一个灰灰的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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