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内, 阿泰被安禄山抱着,竭力将腰扭过去,佯装伸手去抓安禄山的大手, 实则已握住了后背上的匕首。
阿史那琼心跳已快到了极致, 较之其他队, 他们这队至为凶险, 毕竟迎战天魔是最艰难之事,但只要阿泰一拿到戒指, 实力便会马上发生此消彼长的变化。
“节度使大人……您……这儿有人……”
安禄山呵呵笑, 拖着阿泰,将他往榻上一按,便要去((舔tiǎn)tiǎn)舐他的(胸xiōng)膛, 阿泰自问这么穿着较之胡女已不算暴露,唯一袒露的只有瘦削白皙的(胸xiōng)肌与整齐分明的腹肌而已,奈何安禄山最喜欢的就是((舔tiǎn)tiǎn)少年郎这两处, 虽然阿泰已是青年,却依旧让安禄山兽(性xìng)大发,当场就要出手猥亵他。
阿泰被按着躺下, 瞬间成功地抽出了匕首,把手埋在枕下,不住发抖, 与趴在(身shēn)上的安禄山对视, 安禄山无意中一瞥, 阿泰眼中竟是现出惊恐之色!
那一瞥让安禄山瞬间警觉, 怒道:“你是谁?!”
说时迟那时快,守卫察觉,阿泰咬牙抓起匕首,朝安禄山(胸xiōng)膛捅去!安禄山已发现是刺客,顿时一手扼住阿泰喉咙,力度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喉骨,另一手闪电般捏住他刺向自己(胸xiōng)膛的匕首,吼道:“刺客!”
守卫蜂拥而上,阿泰惨叫一声,安禄山则发出野兽般的疯狂大笑,将那匕首夺在左手中,反握匕首,拇指扬起,高高举过头顶,要朝阿泰刺下——
——阿泰睁大双眼,嘴角微微一翘。
一阵风吹过,御花园中花瓣飞散。
阿史那琼抬手,小指、无名指、中指、食指依次轻推,将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飞刀送到拇指前,手腕一甩,飞刀打着旋脱手,飞出。
安禄山看见阿泰表(情qíng),随之一怔。
飞刀从他(身shēn)后(射shè)来,化作一道银色弧光,无声无息掠过他的大拇指,钉在柱上。
瞬间,安禄山的大拇指处鲜血狂喷,上半截拇指连同那金扳指一起飞了出来。
安禄山刹那发出一声惨嚎,右手离了阿泰锁骨去抓空中的扳指,孰料阿史那琼又是一把飞刀脱手,朝着半空中的断指飞去,“叮”一声恰好斩在金扳指上,带着断指改变了方向。
阿泰等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刻,当即抽(身shēn),跃起,抽出柱上钉着的飞刀,给安禄山来了第三刀!
那一刀直接飞出,钉在了安禄山的右眼上,安禄山又是一声狂吼,阿泰已迅捷无比,抓住了空中的戒指!
阿史那琼以波斯语吼了声,阿泰抓到戒指,这一切都发生在那短短顷刻间,卫兵这时间冲上来时,阿史那琼则抛出第三件东西。阿泰转(身shēn)跃上榻栏,众人以为阿史那琼又要(射shè)飞刀,忙守住安禄山。
孰料第三个被抛出来的却是一杆孔雀绿的玉笏,飞过安禄山头顶,被阿泰抓住。
阿泰一把抖开那玉笏,玉笏化作飓风扇,他冷笑一声,运足法力,朝面前一扇。
轰然巨响,御花园亭中顿时被扫得砖瓦爆飞,狂风将兵士尽数卷飞出去!
“走!”阿泰扳指到手,与阿史那琼一起跃出御花园,后面传来安禄山绝望而痛苦的咆哮。
两人跑出几步,落在皇城外小巷内,阿泰回头看,说:“没追来?怎么办?”
阿史那琼一时也没了办法,说:“太胖了追不动?”
“不会是假的吧……”阿泰忽然涌起一个恐怖的念头,低头扔了安禄山的拇指,拈着那血淋淋的扳指端详。
紧接着,皇宫内一声爆炸,黑云幻化出妖怪狰狞的头颅,咆哮着翻过宫墙,朝他们蔓来!
“真的!快跑——!”阿史那琼喊道。
阿泰心中一惊,与阿史那琼转(身shēn)飞速逃离。
烈(日rì)下的砖石巷内,莫(日rì)根与陆许俱是使劲浑(身shēn)解数,全(身shēn)被汗水湿透,化作一黑一白两道影子,卷在一起,莫(日rì)根没想到陆许竟是这般难缠,若拼气力,陆许甚至在他手底下走不过十招。
然而陆许哪会与他拼力气?他完全采取以快打快的手法,将莫(日rì)根几乎是牢牢压制着。莫(日rì)根在驱魔司中已算速度极其敏捷的(射shè)手,甚至比李景珑更略胜一筹,但在陆许面前,许多招数完全施展不开。
他一掌所到之处,陆许几下抢攻,莫(日rì)根有时还闪躲不开,不时脸上要挨陆许一耳光,清脆响声,陆许一巴掌掴在莫(日rì)根侧脸上,莫(日rì)根大怒,陆许马上退后,眼里带着笑意,却不住气喘。
“混账!”莫(日rì)根怒吼,冲上前去,陆许一个飞(身shēn),两人竟是在小巷墙壁上飞速追逐。
“你太慢了!”陆许冷冷道。
莫(日rì)根反唇相讥道:“你还能撑多久?”
陆许心中分明知道自己全力奔跑支撑不了太长时间,甚至现在就有疲态,莫(日rì)根看准了他无法支撑,这下一发力,已堪堪追了上来。
陆许在墙壁上一个翻(身shēn),与莫(日rì)根错(身shēn)而过,借坠落之力倏一掌刀直取他后颈,那一掌劈砍下去,若中了莫(日rì)根将被当场劈昏。奈何莫(日rì)根料准他要速战速决,此刻极有可能变招,早已做好准备,一个转(身shēn),锁住他的手腕,拖着陆许来了个回旋!
陆许猝不及防,被莫(日rì)根掼向巷子的另一面墙,正以为自己要撞得吐血时,背脊却狠狠撞上了一扇窗,当即一声巨响,破窗而入,撞入了一户人家的二楼房间!
紧接着莫(日rì)根脚上一点,化(身shēn)离弦之箭,激(射shè)进窗内。
陆许摔得七荤八素,反应却极快,摔进去的顷刻竭力保持平衡,他在空中一个翻(身shēn),两脚朝后一蹬,侧(身shēn)避开,朝着空中来了一记回旋扫。
恰恰好莫(日rì)根冲进来的刹那迎上陆许疾风般的一腿,当场被踹中(胸xiōng)口,狠狠撞上一面屏风,屏风倒了下来,砸在他的(身shēn)上。
“呼——呼——”莫(日rì)根(身shēn)上全是碎裂的琉璃,脸畔还带着血,不怒反笑,“好久没这么打过了……”
“你打架跟谁学的?”陆许也有点气喘吁吁,朝莫(日rì)根走去。
“无师自通。”莫(日rì)根冷冷道,紧接着以自己背脊狠狠朝地板一砸,轰然震响,将那满地琉璃碎片、陶瓷碎片、断木一起震得升空,再陡然朝后贴地滑行,以旋风腿法一扫,漫天碎片顿时朝着陆许(射shè)去!
“不、像、啊——”陆许只是一伏(身shēn),跃过两步,再一空翻,轻巧避过那漫天杂物,莫(日rì)根当即连环拳掌迎了上来。
瞬息间陆许头下脚上,悬空翻过到了莫(日rì)根面前,莫(日rì)根一步迎去,两人面庞交错,陆许蜻蜓点水般在莫(日rì)根唇上轻轻一吻。
嘴唇碰上那一刻,景象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
受伤的莫(日rì)根躺在山洞最深处,发光的牡鹿低下头,轻轻地触碰他的嘴唇。
森林泉水畔,少年时的莫(日rì)根站在泉中,清洗一(身shēn)的血污与伤口,牡鹿站在泉边,安静地注视着他。
月圆之夜,苍狼引领狼群,朝着圆月长嗥,在那群山之巅,站着一只沉默的白鹿。
嘴唇分开,陆许从他头顶飞过去的同时挥手,“啪”的一声,又掴了他响亮一巴掌。
莫(日rì)根怒吼道:“你!”
陆许翻(身shēn)过去,莫(日rì)根左手切,右掌挥,陆许侧头,接下莫(日rì)根一招,却没躲过他第二招,当即结结实实也被莫(日rì)根打了一巴掌。
陆许:“……”
“还欠我一耳光!”莫(日rì)根一轮抢攻,怒喝道。
陆许如疾风暴雨,与莫(日rì)根飞速拆招,喝道:“这是罚你抓封常清的!”
莫(日rì)根喝道:“我还要杀了他!”
“你想杀的人太多了,滥杀无辜不是好习惯,黎明星。”陆许冷冷道,他格挡,借力打力将莫(日rì)根甩出去,倏然退后,翻出窗门,一脚将窗户踹向莫(日rì)根。
“人间即是如此!”莫(日rì)根一脚将窗户踹得粉碎,追了出去,再次贴(身shēn)与陆许交手。
“那是战争!”陆许喝道,“为一场战争复仇,你要追查到什么时候?!”
“那是屠杀!”莫(日rì)根勃然怒吼道。
陆许已力有不逮,喘息着不住招挡,被莫(日rì)根一脚踹在(胸xiōng)膛,瞬间倒飞出去,摔在楼梯上。
“放过你自己。”陆许说,“生者寄也……”
“不。”莫(日rì)根飞跃追上,冷冷道。
旋即他侧(身shēn),修长(身shēn)材掠过空中,一式肘锤,带着全(身shēn)之力狠狠朝着陆许撞下去!
“下去吧!”陆许竟是以一个绝不可能的姿势,在楼梯上搭着扶把来了个旋(身shēn),令莫(日rì)根扑了个空,下一刻陆许反而从莫(日rì)根背后冲了上来,朝他背上一撞。
巨响声中,木楼梯在两人的力量下一起断裂,莫(日rì)根与陆许同时摔下了一楼,却“哗啦”一声入水,一楼内竟是一个氤氲着(热rè)气的澡堂大池!
其时长安挨家挨户已空无一人,全去了大慈恩寺朝觐,澡堂中从四面八方淌下(热rè)水,哗啦啦流淌,皂荚、玫瑰、混合香料带起香气不断蒸腾。莫(日rì)根一摔下去,两人都猛呛了几口水,浑(身shēn)衣服贴着(身shēn)上肌(肉ròu),陆许还扑过去揍他,带起一道水花,莫(日rì)根却轻巧地一绊,将陆许在池中绊倒。
陆许要起(身shēn),莫(日rì)根马上按住他的头,陆许在暖池底部吐出一连串气泡,猛地抱住他的腰,以塞外的摔跤手法给他来了招“搬山断马摔”,这招乃是将人摔下地后,锁住敌人膝、肘、腰处关节,完全制住,不让对手借力起(身shēn)的滚地招数,既伤不得敌人也并无多大作用,然则在水底这么一摔,两人却同时浸着,都出不了水。
莫(日rì)根猛力挣扎,却被陆许贴(身shēn)从背后锁定,一同沉到灼(热rè)的水底,而周遭仿佛发生了某种奇特的变化——陆许(身shēn)上,犹如有着千丝万缕的缠丝气,正在不断侵入莫(日rì)根的(胸xiōng)膛。
那是白鹿的梦境之力!莫(日rì)根猛然醒悟过来,先前两人交手时,陆许看似一口气不停只出招,法力竟是慢慢发散开,千丝万缕地缠住了他的全(身shēn),令他如同扯线木偶般,全(身shēn)经脉都被陆许的灵力所连接,而所有的灵力,都汇集向陆许的双手,那双手,现在正从背后紧紧抱住了莫(日rì)根,两手交叠,覆在了他的(身shēn)前。
紧接着,“嗡”一声浴池内亮起耀眼白光,只是一刹那,便沉寂下去。
两人从池中慢慢地浮了起来,一动不动,同时被陆许拖进了一个浩大的梦境里。
“我赐你白昼的温暖。”
话音落,莫(日rì)根将手掌从陆许额上拿开,陆许渐渐平静下来,与莫(日rì)根安静对视。
关城之下,莫(日rì)根单膝跪地,诧异地端详陆许,陆许抱住他的脖颈,大喊道:“你还知道来?!”
莫(日rì)根一时手足无措,说:“什么?你说什么?”
陆许再顾不得其他,紧紧地搂住了他。
“我赐你黑夜的安宁。”他低声在莫(日rì)根耳畔说。
两人化作白光,于雪花纷飞的冬夜里散作光点,消失。
嘉峪关前,莫(日rì)根与陆许埋伏在草丛里,望向远处的一头熊。
“嘘。”莫(日rì)根单膝跪地,朝陆许说,“别说话。”
陆许跪在莫(日rì)根(身shēn)后,伸手搂住了他的腰,侧头贴在他的背上。
“你这样我没法抽箭……”莫(日rì)根说。
森林内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莫(日rì)根说:“看吧,跑了,自己说,晚上吃啥?”
陆许笑了起来。
天台山深处,莫(日rì)根在前头走,陆许在他(身shēn)后无聊地、心事重重地跟着。
“我常来这儿打猎。”莫(日rì)根说,“觉得如何?”
“老实说,很无聊。”陆许随口道。
“好罢。”莫(日rì)根无奈说,“那你想去哪儿?”
陆许示意他继续走,莫(日rì)根一时便有些气馁,直到抵达幽谷最深处,陆许不(禁jìn)“哇”的一声,此处乃是嘉陵江的源头,飞瀑如泄,一潭碧绿之水清澈见底。如宝石般折(射shè)着(日rì)光。
两人脱了衣服,赤条条地浸在水里,莫(日rì)根让陆许慢慢走到池中,陆许从未学过游泳,紧张得有点打颤,莫(日rì)根却道:“慢点,慢点,别怕,我不会放手的。”
两人在水里载浮载沉,陆许游了几下,扑了莫(日rì)根一脸水,莫(日rì)根哈哈地笑了起来,陆许说:“笑什么?”
“像条狗。”莫(日rì)根说。
陆许要揍他,却不大会踩水,险些呛着了,莫(日rì)根忙一手搂着他,另一手划水往岸边去,陆许第一次与人这般赤|(裸luǒ)且肌肤相贴,总觉得十分不自在,片刻后两人都自动分开了。
入夜,驱魔司中灯火盎然。
陆许尝试着幻化出鹿角,那被斩断后的鹿角却只有极小的半截,莫(日rì)根在旁看,手掌中发出微光,尝试着帮他疗伤。陆许从他眼中看出些许怜悯之意,便侧过(身shēn),不让他再看,赶他出去,告知自己要睡了。
夜半,莫(日rì)根感觉到自己的(身shēn)周发出微光,整个驱魔司中都充满了白色飞扬的光点,他知道那是陆许在施法,每个夜晚,他都释放出白鹿的力量,希望给所有的同伴们一场美梦。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去,看见陆许赤|(裸luǒ)上半(身shēn),盘膝坐在廊前,双手在(身shēn)前释放光芒,似乎翻来覆去地变幻着什么。
莫(日rì)根说:“陆许?”
陆许马上将双掌交错合拢,把手里的那团光揉散,光点砰然破碎,温柔地流散在夜里。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回头看了一眼莫(日rì)根。
“为什么不睡?”陆许问。
莫(日rì)根说:“外头凉,总不穿上衣,别冷着了。”
陆许:“……”
陆许一手扶额,进房去,大声地拉上了纸门。
莫(日rì)根:“???”
“我以为苍狼白鹿,都是……可是……”
“你有话就直说吧。”
“鸿俊说得对,当不成……那啥,就当兄弟吧。”
“我本来与他就是好兄弟,你想太多了吧,蠢狼!”
“我是说……我和你。”
“……”
“先前我觉得苍狼白鹿,是该当夫妻的,所以才……才……你别怪我冒昧……都是我不好……”
“那是自然。我也没喜欢过你。”
“那就好,陆许,我不是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简直莫名其妙。”
兰陵琥珀房中,莫(日rì)根安静地躺在榻上。
陆许侧过手掌,轻轻按在莫(日rì)根的额上,低声说:“我赐你黑夜的安宁。”
那一天,他想起了莫(日rì)根唤醒自己时的咒文,同样的,他也一手按在自己的额上,认真地说:“我赐你白昼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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