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的那天,非常虚幻,连天色都灰甸甸地低压着城市的每一角落,莫名的情绪淡淡的在天色下,安安静静地爬遍身体的每个部分,没有苦涩浓郁,只有一团浑浊在悄悄地飘荡着。
飞机将在傍晚起飞,起飞前还与女友们聚餐,骤然下降的温度让每个人都穿得浑圆厚重,热闹的谈笑与饮食。我想着离去的这天你还在工作,只能在我坐上车前看到我数分钟。今早你去工作时,我为你整理衣衫,你忽然抚摸我的脸,与你相遇数十年后,你依然有些表情动作让我艳绝,那瞬间我好想拥抱你与你缠绵,但你必须离去,而我在众人面前压抑着我对你的不舍怅然。
不是一直想要叛逆地独自飞翔一次吗?如今可以离开这个城市半年,为何却感到惶恐不安?对未知的旅途丝毫没有想像,不愿离去的旅人终于还是要独行。
是因为没有你吗?独立的我什么时候开始对你如此依赖?如果有一天我将以任何形式离开你或你离开我呢?已经不会飞的飞禽是不是会立即厌厌而死?
我不让你离开我,我不容许真正的离别。
还记得几年前在纽约,我们疯狂地玩乐相爱,返回前我与你坐车去苏活区(SOHO),你牵着我的手,我们走过一条条规划整齐的横街。二月的纽约当然好冷,我脸上的微血管被冰凉的空气冻出一丝丝细线,乍看像脸颊粉红。我们穿着滑雪时才会穿的泡棉外套,黄与宝蓝的颜色在天阴的苏活区中如此显眼,我相信全世界的人看到我们都会知道我们相爱,没有任何人能够反对能够拆散。
在苏活区逛到傍晚五时,你说该回旅店取行李,我们住在七十二街的小旅馆,里面有一点陈旧的美感。每个清晨,我等你从中央公园跑步回来,然后和你窝在一起喝热牛奶、煮蛋,窗外对面房子窗户大得让里面一目了然。我们常在傍晚一边吃从韩国人开的杂货店买来的自助热食,一边暗着灯望着对面的美丽装潢。有时你会看篮球,篮球播报员的长串话语与现场传来的欢呼声充塞满整个房间,屋子里的暖气渐热,你脱去衣服,我们拥抱,对面的人站在窗前的模样似乎在看着我们。
我们招手找黄色的出租车,正是堵塞的下班时间,每一辆车都被坐得满满的,你说万一误了班机就回不去了,我说那就不要回去了不管了。
此时天空忽然飘起白雪,柔软而静谧地下降人间,先是一点一点,然后一片一片。抬头仰望白色的天空纷飞的细碎片块,我握着你的手大喊下雪!你没有看我,我也没有看你,只是一时憨呆得忘了时间。路上的纽约人依然匆忙地低着头快步往路的前方走去,熟悉平淡得没有半点留恋。
至今我都无法忘记那一天,想到时会依旧悸动,那当时的漫天白雪,还有你厚厚的手温及我对你的深情爱恋。
于是我知道当我有你可依赖,就算是陌生的异地日子再长也是华美,而没有你陪伴时,我只感到行走困难。
我太依赖你了,不知不觉,但不应该是这样的。
此刻,即使明白没有你同行是命运,但我还是感到憔悴惶然。
坐上去机场的轿车,从车里望去,景色渐渐从热闹的市区转上高速公路,视线的前方是漫长规律的黄色大灯与长直重复的路途。离班机起飞还有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后我会离开这里,这个可以拥抱你的城市。
远方天空悄悄地飘起了细细水点,我神情恍惚地凝望窗外,但我很清楚地知道别离前的天空下的是雨而不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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