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假日如果只是埋头大睡未免有些浪费,但我还是这么做了。
跟春告别以后我回到了自己房间。打开书桌的抽屉,取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好几板包在铝纸里的药片。这些都是从公司里偷出来的。种类有很多,我找出其中被称为安定的那种——也就是俗称的安眠药。
我从铝纸里取出一片,放到书桌上的备忘纸上,然后捣成粉末。一片大约是1mg,纸上的药片粉末看起来就像砂糖一般,这让天生热爱甜食的我不由生起舔食的冲动。
深呼吸后,我开始考虑这药片是不是真的具有催眠的功效——那么就吃吃看吧,我突然想到——看看在这大白天能不能睡着。虽然窗外一片晴朗,如果就这么窝在房间里吃安眠药不免有些对不起天公,但我还是往杯子里倒满了水,确认着手表上的时间,在备忘纸上写下“下午二点半”。我把粉末掺入水里,胡乱搅拌了一下便一口气喝了下去。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效果。这多少让我有点失望,我躺到沙发上打开电视,却很快睡着了。或许我的失望反而激起了体内的药性。
等我醒来已经是晚上九点,电视里咋咋呼呼的主持人正竖起中指大叫:“Fuck You!”不知为什么,底下的观众在听到这句粗话后竟然一直喝彩。这样的节目真是无可救药。
时间转瞬即过,或许是我太累了。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总之我体验了七小时恍如一瞬的感觉。头还是感觉沉沉的,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但依旧感到不是很畅快。
我用手指夹起剩余的两片药剂,将它们一并放在备忘本上捣碎。然后将那些粉末装进了一个小塑料袋里,封口封好。拿起塑料袋,我得意地晃着。
虽然听说安眠药根据个人体质不同效果也会有所差异,没想到却是出乎意料地有用。
我很清楚接下去要做什么,首先,是准备晚餐。虽然只不过是把煎锅放到炉子上的简单工作,但这的确是准备晚餐。
吃着做好的晚餐,电话响起,是父亲打来的。
“泉水吗?”
不知为什么,父亲的声音让我心中一凛。大概是因为此刻我沉重的心情与父亲声音中的阴沉有着某种共通之处吧。虽然是灰暗的思绪,却依旧让我们在电话的两头产生了共鸣。
“泉水,你前阵子有提过什么侦探吧?”
“提起侦探的不是爸爸你吗?你推理小说,读太多了。”
“不,不是说这个。是说现实世界里,好像是什么征信社的。”
“啊,你是说黑泽先生。”我立刻说出了他的名字,“很优秀、很好的侦探。”能将让·保罗·高缇耶的外套穿得很帅、会阅读巴塔耶作品的业余侦探。
“把他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哎?爸爸要委托他什么工作吗?”
“是的,这个人会严守秘密的吧?”
我回忆起与黑泽之间的对话:“他是那种就算把他指甲拔了也不会泄密的人。”
“指甲啊,真厉害。”
“不过要是有人要用榔头砸碎他的膝盖,那我就不能保证了。”
“告诉我吧。”
“为什么?”
父亲却依旧沉默。
“跟纵火事件有关吗?”如果是这样,他应该会更加兴奋地告诉我情况。
“我终于找到规律了,类似于规律的东西。”
“你不是已经知道那些表示的是基因吗?”
“不是。”父亲压抑着自己的语气,“我从昨天开始一直都看着地图,终于有所发现。但是,我不可能参与调查,所以我需要有人可以替我暗中进行调查。”
“这不是废话吗!”我鲁莽地叫出声。正在为手术而调养身体的癌症患者怎么可能有空玩什么侦探游戏。这不正遂了癌细胞的意吗?我忍不住就要呵斥他了:“你也该有个限度,不要再为了这种事情头脑发热了!”但另一方面,我也因为父亲提到的“地图”感到疑惑。
“把那个优秀侦探的联系方式给我。”父亲斩钉截铁地说道,他并没有对我的质问还有疑问给出解释,只是一味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显出不容置疑的强势。
我没有理由拒绝,只得告知他黑泽的联系方式。不,就算我有理由拒绝,我也拒绝不了。父亲那不怒自威的气势就如同窥觎猎物的猛兽,或者说像是静默的僧侣让犯罪者俯首忏悔的威严目光更为恰当。
“找什么侦探呀,我来帮你不就好了。”我说,事实上我也相信自己办得到。
“泉水,你跟纵火事件没有关系,也不要牵扯上关系。”
“为什么?”我无法接受,我想,如果一个正在球场上发挥出色的足球运动员突然被教练换下,也一定会跟我一样。震惊、疑惑随后势必会不满地质问:“教练,这是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的问题。”他还是强硬地不打算说什么,我心下一片茫然。
挂了电话,我坐在椅子上,心头浮起一个又一个问号。我努力地甩开它们,看了看钟——等到了十一点就去桥那边看看吧,我调整自己的心情。我只能去做我所应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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