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锦雯的点头,这场姻缘终于是就此敲定,虽然陆柏涛与刘氏那边还有些意见,但由沐子宣出面保了这媒,这下聘便顺利多了,那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是人都要给三分颜面,陆柏涛在官场里经营了这么久,自然知道风往哪边吹。
沐亲王府的世子,至少现在他们陆府还是吃罪不起的。
再加上锦雯也点了头,女大不中留,能再嫁,还能够接受囡囡,这样的男人没说的,家世虽然差了些,但有世子爷的关照,再加上后天的努力,想要拼搏上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对韩战这个女婿交谈了解了一番,陆柏涛还是很有信心的。
只是刘氏见到他眉头边的疤痕,心里还有点悚悚的,但女儿说不介意,她还能说什么呢?
锦雯的婚事进行得很顺利,为了不委屈锦雯,韩战亦拿出多年的积蓄购买了一个宽大的宅子,以前只他一人吃住,当然住的地方便没有那么讲究,再加上一个看门的老苍头,能有多麻烦。
如今娶了妻子可就不一样了,什么管事婆子、厨娘、粗使婆子、丫环,能用得到的人他都在牙行买进了,将新宅布置得漂漂亮亮,只等迎娶那日。
再嫁算不得风光,又碍着文府那边,一切便低调行事,锦雯没说什么,韩战也没有意见。
锦韵来给锦雯添妆那日,锦怡也回了陆府,第一次见到锦怡的夫君,虽然是个外放的地方官,但长得眉清目秀,言语之间多有关切,看得出来对锦怡挺好的。
锦怡少不得在她面前显摆两下,锦韵这次破天荒地没和她斗嘴,只道:“二姐如今嫁得如意郎君,妹妹真心替你高兴,今后这日子可要过得和和美美,免得我们在京城还要挂念。”
锦怡咬了咬唇,眼眶瞬间便红了,瞪了锦韵一眼,竟然伏在锦雯肩头嘤嘤哭了起来。
远嫁异乡,她就是不想被锦韵给看扁了,所以才如此要强,将整个家打理得风风火火,不想没维护住那淑女小姐的姿态,反而得到婆婆和丈夫的看重,如今的日子也过得美满,可想到最初,不过就是为了争那一口气吗?
如今她有资本在锦韵面前炫耀了,却不想锦韵竟然说上这么一番话,让她心里一时之间觉得酸楚,这许多日子来硬撑的坚强和倔强在一刹那间便崩溃,情绪失控地哭了出来。
“好了,多大了还哭鼻子,这也就是在自家姐妹面前,给外人看到,还不笑话。”
锦雯摇了摇头,递上丝帕轻轻地擦着锦怡湿濡的脸庞,轻声道:“以前你总爱和三妹斗,我在一旁看着虽然不说,但到底知道她还是为你好的,如今你真的好了,三妹开心还来不及,你反倒是哭了,这是什么道理?”
“二姐,小心哭花了脸就不美了,到时候二姐夫趁机找了小妾,你可有的后悔了!”
锦韵不适合作这安慰的人,只有在一旁打趣,她知道,只有战斗,才能激发出锦怡的活力。
“呸呸呸!尽说些有的没的,当心我撕了你的嘴!”
果然,被锦韵一激,锦怡立马抬了头,一把抹掉泪水,又露出了战斗的爪牙,追着锦韵满屋里跑个不停。
锦雯在一旁看着,唇角不由缓缓勾起了一抹笑容,想着三日之后便是与韩战的婚期,幸福更是荡漾在整张小脸上,散发着一层迷人的光晕。
一通打闹下来,满脸的汗水,俩人插腰远瞪着,不多久,却是相视一笑,过往的一切似乎就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
本来嘛,姐妹哪有什么仇?年纪小时无外乎互相攀比,总要争个你输我赢,如今都嫁作他人妇了,回首往事,不过只是儿时的玩笑罢了,当真记恨一辈子吗?
“二姐,如今你来参加大姐的婚礼,不如住阵子再走。”
锦韵抚了抚胸,平复着喘息,缓缓坐在了圈椅上。
“怎么?舍不得我?”
锦怡眉眼一挑,颇有少妇的妩媚风情。
锦韵看了锦雯一眼,两人眼中都蕴着笑意,她这才道:“是,我舍不得你!”
锦怡得意地扬了扬脖子,锦韵才道:“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们,丽姨娘将锦茜给送了来,恐怕过两日便到了京城,到时候我们姐妹也可好好一聚。”
“什么?”锦怡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柳眉一竖,“那小狐狸精要回来了?”
锦怡可没忘记,这锦茜可是专门和她触霉头的,从前若是与锦韵有十次过节,起码有八次都是锦茜给挑唆的,这小丫头贼精,就不是个好货。
“嘴里乱说什么!”
锦雯低斥了一声,颇有长姐的风范,“都是自家姐妹,别说话那么难听。”
锦怡瘪了瘪嘴,显然口服心不服,又看向锦韵,道:“锦茜与丽姨娘在时,可没少给你们母女添堵,如今怎么了,回乡下过得好好的,怎么巴巴地又要上京?定是有企图!”
“也没什么,”锦韵撩了撩肩膀上垂落的乌发,不以为意道:“锦茜今年也十二了,许是丽姨娘想她在京城里寻个合适的人家,陆家的女儿,别在乡下里埋没了,再怎么说锦茜也是与我们一同学过规矩的,论礼数淑仪她可一点也不差。”
说实话,当年对锦茜母女她确实没有什么好感,但再怎么说也是亲姐妹,丽姨娘给她写的信中话语诚恳,让她有些不好拒绝,锦茜这才趁着参加锦雯婚礼的机会回了京。
“这大房二房可是分了家的,回来她住哪里?”
锦怡瞥了一眼锦韵,不是她小心眼,只是分家这事已成事实,锦茜再回陆府,这身份似乎有些不便吧?
“放心,碍不着你,我自会将她接到王府里住去!”
锦韵目光低垂眉头微锁,锦茜这丫头来可别出什么乱子,如今的任务便是尽早地给她找个好婆家,然后规规矩矩地呆着,直到出嫁,这样便万事心安了。
“你可当心着,这丫头本事大着呢,别祸乱了王府,让你惹祸上身!”
锦怡好心地提醒两句,锦雯也点了点头,“这么久没见过四妹妹,也不知道她性子变得如何,你二姐虽然话不好听,但却是在理,凡事多留个心眼准没错。”
“谢谢大姐,二姐。”
锦韵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她放在心上了,锦茜么……看来她要为这丫头的到来好好安排一番了。
*
锦雯出嫁之后,三月底便是锦韵的及笄礼,沐亲王府已经广发请帖,京城的名门贵妇都会在这一天前来观礼。
笄,即簪子,在大辰国,女子年过十五,如已许嫁,便得举行笄礼,将发辫盘至头顶,用簪子插住,以示成年及身有所属。
锦韵的及笄礼本来应该由顾氏担任主行笄礼者,但顾氏已经远在西北,锦韵也不想她往返劳顿,这主行笄礼者便落在了王妃的头上。
及笄礼前三日戒宾,前一日宿宾,这宾应选择亲姻妇女中贤而有礼者担任,锦韵遂请了自己的二姑母陆文娟。
陆文娟夫君为国捐躯,被追封从三品的宣慰使,而她自己也是三品诰命夫人,女儿嫁入威远侯府,儿子吴昊如今任军中正五品的守备官员,前途光明一片。
这样的家世和身份,又是锦韵自己的亲姑母,自然当得起这及笄礼的正宾。
至于赞者、赞礼、摈者和执事,便听从王妃的安排,这一点锦韵倒不是很介意。
为了准备锦韵的及笄礼,又得到了父母的赞同,沐子宣手笔一挥,沐亲王府由里到外焕然一新,筵开玳瑁,褥设芙蓉,道不尽的富贵景象。
三月二十八,是个喜庆的日子,这一日天公作美,风和日丽,太阳高高挂起,温暖的阳光,柔和的春风,使得人心情舒畅,来来去去之间都脚步生风。
王府门前的马车一早便排了个满满档档的,有管事的安排着按秩序停在车房,早已经备好的蓝顶软轿抬着夫人小姐们入了松兰苑稍作休息,隔着一池碧波,对面的翠羽轩便是今儿及笄礼的正式场地。
三月的湖面上已经泛着丛丛碧绿,虽不见新荷点映,但当中游走着条条色彩斑斓的锦鲤,倒是颇有趣致。
锦韵与京城的名门淑媛们素来也没什么交道,自然这些人也不用她费心应付,自有王妃、柴侧妃等人招呼。
锦雯、锦怡姐妹早已经腻在锦韵的房中摆弄着她的各种稀罕物件,吴倩也来凑了热闹,几个已婚的小妇人在一旁叽叽喳喳,间或调笑两句,锦茜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一旁,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四妹,来!”
锦韵对锦茜招了招手,她立马欣喜抬了眸,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来。
锦茜虽然已经在王府住了个把月,但或许是在乡下呆久了,进到京城里来,尤其是住在王府,许多规矩限制着,总有些缩手缩脚的感觉。
“三姐!”
锦茜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锦韵,锦怡本来便不喜欢她,她与锦雯又不亲近,如今只能指望着锦韵,谁让她们是同一个父亲。
锦韵拉了锦茜的手坐到软榻上,静静了看了她良久,才道:“看来这两年你性子变了不少,丽姨娘没少在你身上下功夫吧?”
锦茜确实没以前那嚣张的性子了,虽然还有些小聪明,但都无伤大雅,来到王府之后也是小心谨慎,少说少做,如此便难生事端。
对锦茜这一个来月的表现,锦韵还是满意的。
“是,娘……姨娘请了私塾先生来教我,礼仪德行都没落下。”
锦茜偷偷地瞥了锦韵一眼,其实她心眼里还是很羡慕锦韵的,没想到她离开几年,这个只比她大三岁的姐姐竟然嫁入了王府,虽然如今只是个世子侧妃,但瞧着世子对她那份宠爱的模样,将来世子妃的位置舍她其谁?
过往的羡慕嫉妒恨,那都是站在相同的水平线上才敢一争长短,如今锦韵已经到了她要仰望的地步,她再也不敢翻出什么风浪,而也是靠了锦韵的关系她才能住进王府,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心里自有分寸。
“那就好。”
锦韵笑着点了点头,“如今身在王府,德行举止都要加倍留心,可别被人逮住什么痛处,到时候只怕我也保不了你。”
说得严重些,这丫头才会放在心上,柴侧妃如今对他们虎视眈眈,正愁没机会下手,可不能让她给逮住什么痛脚来借机生事。
“嗯,我一定听三姐的话,绝不惹事。”
锦茜点了点头,眼珠子一转倒是满脸的认真,来到王府虽然不久,可这里的暗潮涌动她也不是没感觉,王妃虽然坐在主母的位置,但柴侧妃得王爷信任,才是家中真正掌事之人,大公子沐子荣在军中小有建树,他岳家又是郑太尉府上,实力不容小觑,可她姐夫沐子宣也算是新贵,得皇上看重,正是顺风顺水之时。
这些,锦茜都看得透彻,如今她只要抱紧了锦韵的大腿,依着沐亲王府的关系,自然能寻到一个满意的婆家,大姐锦雯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韩战与大姐才成亲没多久,便被升了两级,如今已经是从五品的官员了,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沐子宣的提携。
“今儿个来的人都是京城中的名门女眷,你好好表现,给她们留下个好印象,到时候为你议亲时必然便宜许多。”
京城名门除了女眷,自然也有男子,焉知她们不是趁着这样的机会为家中兄弟或者成年的儿子物色将来的媳妇?
只是这样的场合只女宾参与,除了少数几个及笄之人的男性亲朋,其他人都是不得观礼的。
“嗯,多谢三姐。”
锦茜挺了挺背脊,面上一瞬间便绽放出了荣光,这一次是她的机会,她定要好好表现,绝对不负娘亲的期望。
陈妈妈过来催了,说是宾客已经引进了翠羽轩,如今便等着正主呢。
吉时已到,锦韵挽着王妃的手出现在翠羽轩的厅堂里,只见朱钗玉环交相辉映,各色罗裙交织眼前,香风袭人,春暖花开,熟悉的不熟悉的各色脸庞在眼前飘过,锦韵都抿了唇含笑点头。
宾客到齐,及笄礼正式开始。
王妃是主行笄礼者,赞礼由威远侯夫人担任,主持这笄礼仪式,三位执事分别由沐子妍、沐子乐及锦茜担任,每一人手捧一雕花刻纹的桃木托盘,盘上分别盛发笄、发簪、钗冠,立于场地南端西侧从西向东依次排列,锦雯在一旁抚琴,锦怡担当赞者,给陆文娟这个正宾做助手。
王妃想来是照顾着锦韵的情绪,及笄礼中之人都请的是她熟悉的亲朋,在简单而美好的乐曲中徐徐进行。
观礼之人都立于堂下,静静地看着世子侧妃锦韵先换去了童子服,再由正宾陆文娟一一为她加簪,初加木笄,再加金簪,最后则加戴了碧玺宝石眼的赤金孔雀雕玉冠,孔雀的翎根由金丝摞成,那片片薄羽却是由成色极好的翡翠打成几近透明的薄翼,再由能工巧匠雕出玲珑剔透的纹理,孔雀开屏璀璨夺目,当真是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识眼的便知道,端是这套孔雀碧玉头面都是价值连城,足见王府对这世子侧妃的重视,想到不久之前才被休弃的世子妃,不免一番感叹。
沐子宣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锦韵,从她出现在厅堂的那一刻,即使素衣罗裙,也是他眼中最耀眼的明星,看着她加簪,又进里屋去挽上了妇人的发髻,再换了锦绣华袍一身光亮地出现在众人眼前,赞叹之声响成一片。
王妃以主行笄礼者的身份授以锦韵“妇德、妇容、妇功、妇言”四德之说,以及作为媳妇必须具备的待人接物及侍奉翁姑的品德礼貌与女红劳作等技巧本领,申以戒辞,教之以礼,最后锦韵再向王妃奉上“教茶”,整个及笄礼才算完成。
及笄,代表着成人,一头长发,细心梳成秀美的发髻,郑重簪上发笄羽冠,这是一种很有意义的事,不仅体现了女性的柔美,更加暗示了女子将以与男子不同的方式支撑起我们这个世界。
锦韵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绽放出一抹舒心的笑颜。
沐子荣抱胸站在角落里,眼中的惊艳一闪而逝,随即便沉甸在长久的阴郁中。
她及笄了,她成年了,她能与沐子宣圆房了。
想到这一点沐子荣便心痛不已,他以为他已经有了建树有了成就,可一回眼,与沐子宣在皇上面前所立的功劳根本不能比。
他到底还是没有超过沐子宣,到底没有那样的能力将锦韵给夺过来!
沐子宣激动地紧握着双手,一双单凤眼弯成了新月,闪着灼灼的光华,若不是顾忌着这么多人在场,他已经恨不得将锦韵给拥入怀中,她的美丽,只他一人能享。
两人的目光不经意间在空中交汇,锦韵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她知道这小子在期待什么,及笄礼成,今晚,便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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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中第六十二回“憨湘云醉眠芍药茵&59299;呆香菱情解石榴裙”写道“红香圃中。只见筵开玳瑁,褥设芙蓉”。其中“玳瑁”大概是海贝一类的东西,是一种非常珍贵的装饰品。这句是用来形容筵席的珍贵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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