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寂闷闷地转过了头,沉沉地闭上了眼,或许不听不想,他便能暂时忘记这一切,明明是陪着她来寻找沐子宣的,可乍闻那人的消息,他怎么还是控制不住地激愤起来?
沐子宣,木子,明明是同一个人,却要故弄玄虚装模作样,真正是令人可气可憎!
为了那人,锦韵还曾经挨过板子,那时他心里有多痛,还以为俩人的关系便会就此疏远隔阂,却不想真应了那句患难真情,倒是成全了他们,让锦韵不再计较那人的欺骗与隐瞒。
如今一得知沐子宣下落不明的消息便忙不迭地奔赴海城,若她的这份用心能搁一点在自己身上,他必是享用不尽了吧?
这到底是奢望,还是他不能斩断的执念?
若不是因为锦韵,或许他已经离开了大辰,在前往东北大草原的路上了吧?
如今褚英不在,单于病重,大阏氏执掌着达拉汗部族,他是单于仅剩的唯一的血脉,若是他能回去,的确有机会重掌大权。
可是……他放不下她。
至少现在,她的身边还需要他。
锦韵挑了挑眉,示意崔老三继续说。
崔老三这才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高寂,心下暗自松了口气,看来不管这位爷怎么样得阴阳怪气,到底是这姑娘能治得了,他也不用这样担惊受怕了。
虎啸湾历来便是一处险境,不知道那里的水域怎生的,暗流频发,还有数不清的暗礁,若是在那里走上一遭,无疑于是闯了闯鬼门关,十之**的船只都要在此陨落,能活下的人当然少之又少。
崔老三也不知道笑阎罗是因何要去虎啸湾,只知道闯过虎啸湾,另一头便是罗斯国,想要人不知鬼不觉地进入罗斯国,唯一的可能便是要做见不得人的生意,他心下暗自揣测恐怕是这笑阎罗想走私货,罗家的人估计也是一知半解吧,不然因何知道笑阎罗去了虎啸湾,却没有一个罗家人跟船?
如今这船迟迟未返,罗家多处打探消息估计也知道这船沉了,但他还活在这个世间上的消息怕是没几个人知道,所以他才不敢轻易出现在海城。
他们三兄弟也算是水里来浪里去,现在细细回想,若不是因为他们第一次进到虎啸湾,不清楚那里的情况,凭借着他们的水性说什么也能活下来,但世事就有这般不顺,他亲眼看见木板打在了大哥的头上,二哥则被下沉的船勾一起拖入了深海,他想要施救,可这里暗流卷着他,他根本靠近不了,只有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沉没。
在海上漂泊的日子,这样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徘徊不去,差点将他给逼疯了去,好在如今总算踏上了陆地,魂魄归海,逍遥远去,他也只能在岸上对着海面鞠了三躬,以示对这次所以沉船之人的悼念。
今后,海归海,路归路,他想,他恐怕再也不会有再入海的那一天了。
听了崔老三的讲述,锦韵重重地点了点头,忽又问道:“船沉时你只注意到你两个哥哥的情况,其他人呢?笑阎罗呢?”
“跑得慢的便被卷入了船底,那情况发生得太快,船触了礁,又被暗流拉扯着散了架,若不是我当时便在夹板上,也不定能那么快地跳船。”
忆起当时的险情,崔老三仍然觉得后怕,禁不住一脸哀戚地摆了摆手,道:“那笑阎罗也算是武功高强之辈,就在我入水的那一刹那,我隐约瞧见了一片黑色的衣角竟然比我更快地没入水中,许是他也察觉到了不对率先弃船吧……”
锦韵听得入神,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又听那崔老三接着道:“不过虎啸湾那种险境,即使像我们这种船帮子也不敢保证能够活下来,那笑阎罗就不好说了。”
说到这里,崔老三微微抬了眉眼瞟了过去,这姑娘不是说和罗公子交好吗?怎么一个劲地问笑阎罗的事,该不会是……三角恋吧?
崔老三这时已在默默地发挥着自己的想像力,哪里注意到锦韵唇边泛起的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虽然不知道沐子宣为什么要去虎啸湾,但依锦韵对他的了解,这个男人的水性哪有不好的,再加上他还会武功,既然崔老三能够活下来,他为什么不能?
只要他活着,天涯海角她都要找到他!
“崔老三!”
锦韵清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拉回了崔老三的游思,他怔怔地望了过去,只见眼前的少女缓缓站了起来,明明是那样娇俏的身躯,却给人一种渊渟岳峙的沉稳气度,只见她唇角一勾,红唇轻启,虽然话语轻柔,但却在瞬间将他拉向了地狱,“少不得这次你还要走一趟虎啸湾!”
“什……什么?”
崔老三一震,双目如铜铃一般瞪圆了,原本跪着的腿一软,直直地跌坐在地,小小的嘴张得能放下一颗鸡蛋,心中却在不断哀号,这走的是什么狗屎运?他都决了心不再下水,不再去那鬼地方,没想到怎么躲却还是撞在了这枪口上,真正是天要亡他?!
*
海城城门已经遥遥在望,崔老三探头瞄了一眼,下一刻便又猛然缩了回去,没想到兜兜转转他竟然还是回来了,真是天不从人愿啊!
可没办法,谁叫那位姑娘与罗明展是旧识,可据他的观察,恐怕这位姑娘与笑阎罗的情义更深,不然怎么年纪轻轻命都不要,非要闯这虎啸湾?!
这些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事,崔老三早已经不想了,活了大半辈子,还是这条命重要啊!
虽然他当时有些意气用事,但怎么着就在那小姑娘的话语中点头了?他至今仍然觉得诧异,是不是迷汤有时候灌得太好了,喝下去也是浑然不知?
细细想想,当时那姑娘是怎么说的?
“崔老三,人活脸,树活皮,你的两位哥哥命丧虎啸湾尸骨不存,虽然你好运活了下来,可如今你们三兄弟却成了船帮子的笑话,你难道不想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吐气扬眉一把?”
小姑娘说得正气凛然,崔老三却在心里瘪了瘪嘴,那可是海王爷,咱们是人,这公道怎么讨去,难不成还能把这海给捣翻了去?
再说了,吐气扬眉谁不想,可命都没了,还扬给谁看?阎罗王?
“虎啸湾虽然凶险,可你不也活了下来吗?”
激励的话语过去,这句实在话倒是让他有些飘飘然,是啊,再危险,他不也活下来了吗?
“所以说,老天爷还是眷顾你的。”小姑娘的声音循循善诱,好似天籁,“如今也只有你清楚那虎啸湾的真实情况,只要咱们做好防范措施,也不会再如上次一般手足无措,活下来的机会反而会大上几倍。”
崔老三心里有一丝松动了,是啊,他水性好,他又清楚虎啸湾的情况,那些出没的暗流,那些隐藏的暗礁,他已经不止一次在心中演示怎么去躲避,怎么去排险,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又怎么会重蹈覆辙?
“闯过去了,你倒真成了虎啸湾第一人!今后船帮子里谁还敢小看你?”
崔老三不得不承认,小姑娘的话语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人生在世,谁不图个顶天立地,扬名立万?就这样躲躲藏藏地活一辈子,岂不窝囊?
“更何况……”不知道怎的,小姑娘的话语就是这么有力度,这么让人信服,喂他一口一口吃着迷汤,最后崔老三真的就这样点了头。
“不管这次成功与否,我向你保证,罗氏航运都有你一席之地,你的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小姑娘拳头一握,似乎便紧紧地揪住了他的心,崔老三只觉得那一刻豪气万千,能入虎啸湾之人,舍他其谁?
……
“既然应了,何必这副苦脸?”
高寂踢了崔老三一脚,俩人坐在马车这狭小的空间里,大眼瞪小眼,对方的表情自然看得一目了然。
若是可以,他真希望没碰到这崔老三,或许锦韵找不到人便会死了心,说不定……说不定还有随他去草原的可能。
若是她愿意跟着他离开,他哪里会介意那些虚名?什么世子侧妃,什么别人眼中的惊世骇俗的举动,都比不上她愿意和他在一起带来的满足与欢喜。
“高兄弟,我这是被逼上梁山啊!”
崔老三感叹地摇了摇头,如今已经到了海城,他要再想回头也晚了,何况高寂还在他眼前守着,他是插翅也难飞。
高寂鄙视地看了一眼崔老三,没有说话。
这种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别人指着你的短马褂,你何尝不是想着别人的长衫子?
各有所图罢了,不存在逼迫。
更何况当时崔老三点头应下的那一刻,他可注意到这厮是满面红光,精神振奋,哪有半点颓丧?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看来我老崔也少不得要走上一遭。”
崔老三感叹般地看了一眼高寂,大眼珠子一转,目光闪烁,态度陡然变得殷勤了起来,挪了挪座位,挨在了高寂旁边,低声道:“高兄弟,你这天生神力可真是厉害,若是到时候船上真出了什么事,记得照看兄弟一把,先在这里谢了!”
“崔三哥言重了。”
高寂冷哼一声,“我水性可是不好,光有蛮力也没用,大家一条船一条命,到时候若真有个什么万一,崔三哥不要只记得自己就好!”
说到最后,高寂目光森然地扫了崔老三一眼,既是警告,也是威胁,若是到了虎啸湾真遇到了什么意外,崔老三只顾自己逃命而全然不顾他人死活的话,他不介意亲手结果了他!
“这个自然,自然……”
崔老三抹了抹汗,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看来这个高寂也不是那么好套近乎的,真到了那一步,谁管得了谁,还不是要自求多福!
或许真像那位小姑娘所说,准备做得充足一分,危险便会少上一分,眼下也只能这样希望了。
*
锦韵一行刚到城门,罗明展便迎了上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脸阴郁的罗**。
“陆姑娘,你终于来了!”
接到锦韵一行抵达海城的消息,罗明展暗暗松了口气,虽然他如今知道了沐子宣与锦韵的身份,但到底不敢张扬,除了他们兄妹以外,罗家还没有人知道这层关系。
沐子宣这次胆子也是太大了,闯这虎啸湾本就是凶险异常,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整颗心也像被揪了起来一般,悬而不落。
要知道,沐子宣的生死可关系到罗家的未来,若不是有他的庇护,又怎么会有罗氏航运的今天?更何况沐子宣身后的人可是皇上,那就更加马虎不得了。
沐子宣出了事,皇上那边已经派了御前侍卫前来查探,他也照实说了,虎啸湾那样的地方,又岂是一般人敢轻易去的?
人都是贪生怕死的,更何况,明知九死一生,谁还愿意再去尝试?
果然,那侍卫打听清楚了情况便说回去禀报,至今还未有半点消息传来。
倒是他随后写给锦韵的一封信,这姑娘竟然就如此快地赶到了,而且令人振奋的是,他们竟然找到了崔家老三,这恐怕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唯一的一个利好消息了。
沐子宣那样的人物,怎么会就此陨落呢?他也一直推测是下落不明,不敢做那最坏的打算,如今证实了崔老三还尚在人间,那么是不是也说明了沐子宣也还活着?
晓笙撩起了帘子,锦韵端坐在马车上,淡淡一笑,道:“罗大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且回去再详谈。”
“自然是这样。”
罗明展微含下颌,做了个恭敬的动作,侧身一让,锦韵的马车便行在了前方。
看着那擦身而过的马车,罗**咬了咬唇,不甘道:“凭什么她就能做到这个位子?若是我,定然……”
罗明展严厉地瞪了罗**一眼,也让她那未出口的话语烂在了肚子里,“小妹,如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己心里要有数。陆姑娘也不再是从前的她,谨守你自己的分寸!”
罗**愤愤地低下了头,满心的委屈与不甘也化作了对锦韵的一腔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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