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与锦韵的这次谈话可以说是相当得不愉快,没想到出了陆府之后,这丫头果然是翅膀长硬了,有主见了,不论她好说歹说都得不到回应,就连搬出老夫人来,也被锦韵给彻底无视。
一家人和和气气多好,你帮我,我帮你,不就是认个错,服个软,在世子妃面前恭敬小心吗?锦韵就这点小事也不肯去做,气得刘氏心头怄血。
此路不通,刘氏也只得另行他路,到时候若真是出了什么乱子,别怪她心狠。
总之,她是给了锦韵机会的,怪就怪她不知道珍惜。
刘氏来得急,走得快,一路上静悄悄,生怕惹人注意,出了王府,坐上马车,不多会儿便消失在视线中。
高寂一路尾随在马车之后,见刘氏的马车停在了城东一处平民屋宅前,进去一阵后,再出来时,还有一中年男子点头哈腰地将她给送了出来,刘氏原本还是一张笑脸,转过身后便面色沉沉一脸厌恶,高寂暗自生疑,不动声色地记住了这处地方,直到刘氏的马车稳稳地驶入了陆府。
高寂也不急着回去,反而返回了城东的那处民宅,刘氏与那个中年男人一定有脱不了的干系,他打定主意要将这个男人的底细查明,再回王府复命不迟。
*
“如何,知道王妈妈找了谁,都说了些什么?”
锦韵屏退了左右,屋内只留下晓笙,刘氏与她不欢而散,自然会搞其他的小动作,这都在预料之中。
刘氏也不想想,依她的性子可能对世子妃虚与委蛇,阿谀逢迎吗?
更何况经过这次安心的事情,文舒华已经恨她入骨,她怎么可能还去主动示好?不等于是把脸凑过去,找抽吗?
对于锦雯的遭遇,她的确有几分同情,但路是自己选的,你享受过它带给你的地位和荣耀,怎么就不能承受它给出的逆境和冷遇呢?
世事从来都是公平的,有人自怨自艾,有人奋发图强,锦雯自尊且自傲,或许拉不下脸来求她,但想一想,即使她出面了,可能情况会更遭。
她倒想出了一个好办法,陆家人从此与自己一刀两断,极力撇清与自己的这份亲戚关系,即使是做做样子,只要文府看在眼里,说不定还会有一定的转机。
但是很可惜,刘氏并没有选择这样的做法。
晓笙身子微弓,凑在了锦韵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锦韵的面色慢慢凝重起来,眸中闪过一抹失望,沉声道:“这几天好生看着,若是有动作,立刻告诉我!”
晓笙垂首应道:“是,小姐。”
*
锦苑里的确是开了小灶,但平日里也不过做些饭食小菜,人少灶自然也少,且没有做点心的蒸笼,艾云每次做点心时都要在大厨房去借地方,这次又答应了乐郡君做杏仁酥,依她所要的量,怕是要忙足两个时辰。
所以一大早,艾云便准备好了食材带到大厨房里,因她这段日子时常来做糕点,厨娘已经将她认熟,见她来了,也只是招呼了一声便去忙活自个儿的事了。
做杏仁酥虽然不复杂,但却是个极精细的活,要选将杏仁挨个给捣碎了,再均匀地揉入面里,而揉面的水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就稀了不成形,少了就硬了咬不动,还要随时注意着火候,片刻不能离人。
艾云也只能蒸好一笼,再让人送一笼过去,吃新鲜的热呼的自然最是香脆可口。
等到竹心提着食盒赶到大厨房时,第一笼杏仁酥已经火热出炉,闻着那香味,竹心都忍不住猛咽了口水,直夸道:“艾云姐姐手艺那么好,吃惯了你做的点心,再吃谁做的都没味了!”
“噓!”
竹心口没遮拦,声音也不大,厨娘听在耳里,此刻已向这边投来不善的眼神,艾云连忙对竹心比了个噤口的手势。
这大厨房里的用具蒸格都是顶好的,再加上锦韵从不吝啬购买食材的银子,让艾云有了充分发挥的舞台,她倒不想把厨娘给得罪了。
竹心踮起脚尖,看了那厨娘一眼,暗自吐了吐舌。
“好了,这笼才蒸好,先送到小姐那里,下一笼再给郡君做。”
艾云还是记着锦韵对她的好,自然心怀感激。
起初在刘氏的熏陶培养下,她也认为凭自己的几分姿色,或许有成为世子通房丫头的机会,她不求飞黄腾达,只求能帮父亲还上赌债,让他重新振作起来,而这或许是唯一的途径。
可她的想法还是太过简单了,即使貌美如艾莲也未得到世子爷高看一眼,明眼人都知道,世子爷满心满眼都只有小姐,或许也只有像小姐这般集智慧与美丽并重的女子才能配上那神神仙般的人物吧。
即使她初见世子时,也为那份飘逸和俊美深深动容,但她也有自知之明,什么花配什么叶,她的确是高攀不上。
“好,剩下的你做好了我再给郡君送去。”
竹心凑近闻了闻,那杏仁酥的香味都钻进了鼻里,她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手脚极快地将东西给装进了食盒,眼不见为净得好。
看着竹心离去的背影,艾云收起了翘起的唇角,缓缓抿成了直线,锦韵最信任的两个丫鬟莫过于晓笙和竹心。
晓笙稳重明理,在丫鬟中能掌大局,竹心活泼灵巧,人也聪慧,极有人缘,两人虽然性格不同,但都不讨人厌。
的确,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丫鬟,她心里其实是羡慕的,只是自己或许再没有机会融入她们之间了。
一手摸向了素色腰封里塞着的小纸包,艾云的神色有些黯然,眸中闪过几许挣扎,做与不做,虽然是在她一念之间,但如今却是那么地难以抉择。
最终,艾云还是一咬牙,趁着厨娘不注意,飞快地打开了那纸包,将里面的药粉倒入了那和面的木盆中,手往火炉边一送,火舌添舐而上,纸包瞬间便化为烟灭。
却不知道大厨房门边,有一粉色的衣角悄悄隐没,转眼便消失在了廊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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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云忙碌了一上午,杏仁酥还没做完,便有管事的婆子带着几个凶悍的媳妇子一窝蜂地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将她反手给绑了起来,她没有挣扎,只是几个女人力大地扭着胳膊,她不禁痛得皱起了眉。
和面的盆子翻倒在地上,散了一地的面粉,纯白的面粉,再和着地面上的沾污和尘埃,不多时便染成了一片污烂,艾云的心亦从初时的慌乱到如今的平静,最终,沉沉地闭上了眼,心道,该来的总归是来了。
“不好了,小姐!”
艾莲惊慌失措地撞进了门里,她一路跌跌撞撞,摔了两个跟头,裙角被踩烂了,手肘也被磕破,可她全然不顾,见着锦韵,腿一软便跪了下来,惊魂未定地说道:“小姐,他们抓了艾云,此刻正向锦苑来了……”
“抓了艾云?”
锦韵一怔,与晓笙对视一眼后,手中的茶盏缓缓放下,肃容道:“为了什么事,听说了吗?”
“说是有人看见艾云在杏仁酥里放了……放了见不得人的东西,而那杏仁酥是送到府中各位女主子屋里的……”
艾莲说到这里,抬眼看了锦韵,见她果然脸色肃然,自己心中便更如打鼓一般,这话说小了是底下的奴婢行为不检点包藏祸心,说大了可是能将主子一起牵扯在内的,什么指使、阴谋统统地给你扣上来,那可真是百口莫辨。
小姐本来便不得王妃欢心,如今世子爷恰巧又不在府中,若是真出了什么事,遭殃的可不只是一个人,怕是整个锦苑都会被弄得鸡飞狗跳。
艾云本来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事来?
艾莲心中戚戚,不禁暗忖,莫非与那日刘氏来访有关?也不知道王妈妈私底下和艾云说了些什么,只刘氏走了之后,艾云就有些精神恍惚,也怪她不多留个心眼,若是时刻提醒上两句,也不至会走到如今的这个地步。
“这是说的什么话?”
锦韵怒极反笑,“这杏仁酥是艾云做给我吃的,就算多要了去,那也是乐郡君本着分甘同味之心,倒被人说成是有心暗害,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是欺我锦苑无人了吗?”
锦韵心思一转,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管艾云是不是真的这样做了,有人都想借这说事,顺水推舟地将她给牵扯进去。
虽然锦韵说得硬气,但艾莲仍然止不住全身发抖,这可不是说笑的,如今又没有世子爷在身边撑腰,若是艾云这事给认定了,那可是要没命的。
“是什么人捉了艾云?”
锦韵眉峰一聚,趁着人还没赶到,她也要清楚个大概。
“是世子妃那边的人,如今已经将人扭到王妃跟前,吕妈妈已在来的路上,要带小姐过去问话。”
艾莲也是碰巧与王妃苑里的小丫鬟有点交情,路过那里,见苑里人头攒动,她这才生了疑,一打听不得了,连忙脚步不停地奔了回来,就盼锦韵能想点主意,好歹也救下艾云这条命来。
又是文舒华?!
锦韵眸色一暗,握紧了拳头,不知道是刘氏给文舒华捎了信讨了好,还是这个女人时刻关注着自己,就等着找出自己一丁点的错处,好还以颜色,安心挨了板子罚去庄上这事,文舒华定还是记恨着她呢。
“小姐,怎么办?”
晓笙眉眼间亦有一丝焦急,但好歹要比艾莲镇定几分,原本不应该是怎样的,如今却横生枝节,若是闹到王妃那里了,还怎么能善了?
锦韵正待说话,却已有小丫鬟禀报,说是吕妈妈带人来请,话音刚落,便见帘子一撩,几个仆妇鱼贯而入,吕妈妈当先福身,绷着脸说了声“王妃有请”,便将目光看向了锦韵,下颌微扬,竟有一股说不出的逼人气势。
话倒是客气,可那模样却没有丝毫客气,看吕妈妈身后那几个仆妇的架式,似乎已经打定人请不动,便是绑也要绑去,锦韵忽得笑了,“吕妈妈这是怕我跑了吗?这罪可还没定下,到底艾云有没有做过这种事,或者是不是我的主意,还没个定性,若随便听底下的人信口胡说,也不怕乱诬了人?”
“世子侧妃这话说得对,老奴本不该妄言,可今儿个这话却不得不说。”
吕妈妈双手叠在身前,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连双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吕妈妈请说。”
锦韵淡淡地比了个请的手势,什么主子什么奴才,吕妈妈这脾性倒是跟王妃有得一拼,就算看在王妃的份上,她也不会轻易拂了吕妈妈的面子,适当地表现出一个晚辈该有的恭敬。
“艾云做下这事,可有人看着的,眼下虽然还没定性,但在杏仁酥里下东西这丫头可是一口便承认了,诬她不得。”吕妈妈顿了顿,看着锦韵表情未变,她心里不禁有些狐疑,难不成真不知道,还是在她面前做做样子,略一思忖,便接着说道:“眼下王妃也只是请世子侧妃前去问话,定要将这事弄得水落石出,既不冤枉了真正行凶之人,也不能放掉那作恶指使之辈!”
“这话说得好。”
吕妈妈话中意有所指,锦韵自然听得分明,她也不气,只认真地点了点头,“若艾云真是被冤枉了,我倒要请王妃给个公道,那些逮到半截就胡乱说事的人儿,也不仔细着那张嘴皮,当心下了阿鼻地狱,让小鬼给拔了舌头!”
说到这里,锦韵眸中厉光一闪,扫过在场众人,有些心虚的还不免向后缩了缩脑袋,不管他们有没有参与这次的事情,到底在王府里也曾传过嘴,说过事,被锦韵这一说,倒觉得心中有几分打鼓,亦发地不踏实起来。
好气势!
吕妈妈虽然脸色未变,却在心中给锦韵竖起了拇指,到底是世子爷看上的女子,既有气势,又不缺乏圆滑,正所谓有进有退,动静皆宜,若是她真有心辅佐世子,大事可成。
其实王妃也并没有讨厌锦韵这一说,只是因为沐子宣的一心维护,让她心中有了块疙瘩,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王妃心中吃味着,所以才不愿意亲近锦韵,但这姑娘的聪慧与灵巧,王妃也是记在心里的,又因为长年的性子使然,到底身处高位,谁又能让她轻易拉下这张脸来呢?
这一点,吕妈妈倒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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