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桃花开遍,粉色的,白色的,朵朵缀在枝头,好不热闹。
窗下,一张红木罗汉床,床上铺着厚厚的软垫,锦韵趴在上面,微微仰起了粉颈,瞧着窗外的美景,百般地无聊。
“嘎吱”一声门响,竹心轻手轻脚地入了房,刚想用银簪挑挑炉里烧剩下的沉水香灰,不经意转头,便见到了锦韵含笑的脸,顿时捂了唇,惊道:“小姐,是奴婢脚重吵醒你了?”
“哪里是你脚重,再这样躺着,我全身都要长虫了!”
锦韵难得撅起了唇抱怨一声,不知不觉离她挨板子那天已经过了将近一月了,这伤再怎么养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晓笙固执,非要她躺上一月,不然一见她下床就唠叨,直到耳朵起茧,不得不自动躺回去。
三月桃花开得正好,亦是踏青的好时节,她早估摸着去城外走走,数数日子,离一个月还差两天。
“世子爷走时交待一定要你好生静养着,晓笙姐姐也不过遵照执行嘛。”
竹心转头,一手揭开了香炉罩,一手就着银簪拨了拨香灰。
“竹心,虽然你们现在领着王府的月例,但你和晓笙那份小姐不是也照发了,你怎么胳膊肘儿老往外拐?”
锦韵沉着脸,很不福气,不明白沐子宣怎么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收服她的人。
不就是照顾了她近半个月吗,任打任骂,小意殷勤,几乎完全顶替了几个贴身丫鬟的活计,照竹心的话说,便是睡得比牛晚,起得比鸡早,像个陀螺似地转不停,还要满足她各种刁钻的要求,这样做下来,让她们这些丫鬟不佩服都难。
“小姐是主子,世子爷是姑爷,只有你们俩人好了,奴婢们才有好日子过。”
竹心虽然有时糊涂,但一双眼睛却看得分明,就像上次小姐挨板子这事,若不是有世子爷护着,还指不定打成什么样呢。
如今他们关着门在锦苑过着舒坦的小日子,还特许在苑里开了小灶,不用吃大厨房的饭,定时的份例和配额都有吕妈妈亲自差人送来,虽然没给什么好脸色,但东西绝对不会短上半分。
而且王妃还特别立了规矩,在锦韵养伤这段日子,没有她的同意,任何人不得私进锦苑,还免了锦韵对她自己以及世子妃的晨昏定省。
别人不能进去,但锦韵有了王妃给的出入令牌,却是能畅通无阻的。
这一切,当然也是沐子宣的功劳。
在将她抱回锦苑安顿好之后,沐子宣便去了一趟王妃那里,回来之后脸色如常,只是手中多了一块金镶玉的龙凤牌,据说这块牌子只有王爷与王妃有,如今王妃的被沐子宣讨了过来,再转到了她的手中。
沐子宣的意思是,养好伤再回将军府,若这样子回去,保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子,这点她也赞同。
平时有了这块出入牌,她还能差亲信出府购置点物需,或是办个什么事,而浮云阁的帐本递进来也容易多了。
虽然整日趴在床榻上,但公事还是要办的,钱还是要赚的,有时候男人不能依靠,银钱便是最大的傍身。
锦韵转过了脸看向窗外,天空很蓝,白云朵朵,飘来荡去,鼻间是花草的芬芳,连心情也好了几分。
她发现,如今她对沐子宣的排斥已经淡了几分,不管是因为他在危机关头及时出现救了她,还是这一段日子以来对她的细心呵护与照料,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原来,在内心深处,她还是对他有着极深的依恋与信赖,即使他曾经骗过她一次。
似乎,只要他出现了,一切便能迎刃而解,别人都不行。
不管是出于世子身份该有的霸道,还是隐忍的智谋,这个男人能够为她不惜与自己的母亲抗衡,光是这份选择的勇气,沐子荣便没有,所以,他才会在柴侧妃的半拖半就之下又将她一人重新置于险地。
看来,她没有选错人,至少没有错得那么离谱,虽然这场婚姻并不想她预料中的这般如意,但若是她真的决定了,自己动手来改变又如何?
有棱角,磨了,有阻碍,铲了,这样总能在前方开出一条康庄大道了吧?
沐子宣与文舒华的婚姻是太后亲赐,又在两人有密切的交集之前,过去的她不能选择,可未来她还能够改变。
况且这人还老不羞地与她交待过,结婚之后他与文舒华从未圆过房,婚姻在他们之间就是个空壳子,他的身,他的心,只会属于他爱的女人。
一番话说得她满脸通红,只能再次佯装生气不理他,但无可否认的,一丝愉悦的种子却偷偷地在心里发了芽,缓缓地生长起来,风一吹过,便泛起了泥土的清香。
或许是看出了她心里的松动,沐子宣心头愉悦,虽然累得跟什么一样,但脸上总是挂着笑,俩人也极有默契地再也没有主动提过离开之事,似乎都在等着事态的自然发展。
错过了沐子宣,锦韵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投入一段感情,所以,反复思量之后,她也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也是再考验一下这个男人值不值得她爱。
离俩人正式圆房不还有一年的时间吗,或许真的想明白了,她便会放手一搏,到时候,王妃不是阻碍,文舒华也不是障碍,只要她决定了,那么,前方的一切都不再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对了,小姐,这次皇上派世子爷出门,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归期又是多久?”
给锦韵倒了一壶暖茶,竹心搬过一张小杌子坐在近前,双手支着下颌,摇头轻叹一声,好不容易看着两人的关系有进展了,如今世子又走了,她真怕那怎么说的,人走茶就凉,感情不培养怎么能够加深呢?
“他……是忙正事去了。”
锦韵摇了摇头,沐子宣这次走得急,也定不了归期,只说到了再看看,随时给她传消息来。
海城的航运似乎出了点小麻烦,航运之事,她也帮不上忙,但他能对她坦承,她心里还是欢喜的。
至少对外的说辞是皇上派遣他公干,至于什么事,机秘,不可对外人言。
“那可不是。”
竹心自说自话,眸中却闪着一抹光亮,“世子爷得皇上重用,哪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看外面哪些人还敢说咱们世子爷是病秧子,那份英气,那份潇洒,可是大公子都比不了!”
有些人似乎天生就是传奇,就是领袖,即使曾经宝剑藏匣,光华内敛,但一经绽放,必定是华光万丈,璀璨生辉,沐子宣便是这样的典型。
或许因为从小奔走在外,他没有一般王公贵族世家公子的娇贵和傲气,反倒多了一丝随和与豁达,让人容易亲近,极易产生好感,看看如今的竹心如此向着他,就知道这人魅力有多大了。
锦韵唇角不由抿起一抹浅笑,两手撑着,正想坐起身来,门又是一开,一阵极快的脚步声响起,俩人的目光不由都转了去,只见晓笙一脸慌张的模样,目光闪烁,额头上甚至都浸出了一排密密的细汗。
“出了什么事?”
锦韵神色一凛,也顾不得许多,一撩被子便坐了起来,晓笙很少失了分寸,看她这模样,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小姐,夫人与舅老爷来王府了。”
晓笙吞了一口唾沫,好不容易将话给说清楚,她从府外置办了点东西,刚刚近王府,便见着顾清鹏扶着顾氏下了马车,这一看,差点没丢了魂。
要知道,当初锦韵可是瞒着顾氏下嫁,如今瞧着夫人那张不太好看的脸色,晓笙直觉里要出事,便抄了小道,飞快地奔回了锦苑。
糟了!
锦韵暗道一声不好,顾氏性子看似柔弱,但内里却着实倔强得很,尤其是知道女儿瞒着她嫁人,心里还不定怎么想的。
不然,怎么会放着怀孕的林碧娆不管,火急火燎地从西北赶了回来。
不过,还好沐子宣离开了,若是让顾氏再知道沐子宣便是木子,这场面一定更加混乱。
“竹心,快给我更衣!”
锦韵极快地吩咐道:“让艾莲去准备软轿!”
晓笙忙不迭地退了出去,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劝锦韵不要起身了,横竖在顾氏兄妹面前若要显示出一点病弱之态,今儿之事便更不能善了了。
竹心手脚极快,一番妆扮下来,铜镜中依稀能照出一个可人儿。
依依梳着追月倾斜髻,乌黑的发间插着一只七彩宝石的赤金步摇,垂下几缕小米珠串成的流苏坠子,走动间便是一阵流光溢彩,身上一件杏黄色的双层单丝绮罗衫,配缠枝牡丹纹金锦的八幅绫裙,再挽着一件泥金披帛,既有小女人的妩媚,又不失世子侧妃的华美贵气。
艾莲候在门口,撩了帘后,整个人便怔在了那里,直到那抹债影远去,她才轻叹了一声。
王府中向来不缺美丽的女子,但为什么世子爷就偏偏喜欢小姐呢?
现在想想,光是那一份气度与从容她就比不了,即使众人都以为要跌落谷底,一转身便又扶摇直上,这白日梦还是不作也罢,艾青的下场她也看到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姐给的,才是她的,若是小姐不允,就算她使多少小心眼,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她总算是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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