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十天,我没有再见到耿墨池。
他好象已经搬出了在水一方,连琴声也没再听到过,他肯定是去找米兰了,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都会想到米兰,更何况是跟一个疯子吵完架后呢。他骂我是疯子。那天早上他就是这么骂我的。我就是疯子,我什么时候正常过呢。这一点毋须他来说。
米兰,我想象这个昔日的挚友此时此刻一定很高兴,以为自己又占了上风。可是只有我知道,她最后肯定比我输得更惨。再怎么着我得到了耿墨池的爱,米兰能得到什么呢?只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难道耿墨池还会娶了她不成?
这时已经十二月了,浑浑噩噩的一年又到了头。
在芙蓉路的名典咖啡厅里,我跟李樱之相对而坐。我喝咖啡她喝茶。她一直就不喜欢咖啡,说那洋玩意不合中国人的胃口。我却是一口接一口地猛喝,好象喝的是茶而不是咖啡。
我真是失败,我对樱之说我真是失败,他最脆弱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居然不是我而是米兰,我却还天真的以为我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说我失败不失败?
“你别这么说,我看他有他的顾虑,他是怕你担心所以才……”
“可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是生生死死都要在一起的关系!”我重重放下咖啡杯,弄出很大的响声,惹得邻桌的客人不满地老朝我这边看,我火了,破口大骂,“你他妈看什么看,要看回家看你老妈去!”
“你……怎么骂人哪你!”那是个秃头的老男人,腾的一声就站了起来。我正欲骂过去,樱之忙按住我,一边朝我使眼色一边朝那秃头陪笑:“对不起,对不起啊,先生,她喝多了,误会,误会。”那秃头瞪我一眼,又嘀咕了句这才坐下。樱之拍我一下,责怪道:“小姐,这是什么地方,你就不能少惹点事吗?”
我扑在铺着绿格餐布的桌上,用手捶桌子,痛苦得不能自已。桌上的杯子盘子被我捶得跳起来,发出更刺耳的声音。樱之怕我再失控,只得买单把我拉出咖啡厅。
到了街上,冷风一吹,我恢复了些冷静。樱之则岔开话题,说公司又恢复正常运转了,工地也已复工,祁总还表扬了她,说她没有趁乱走人,很有团队精神,为了表彰她就给她加了好大一笔薪水。我听着没吭声,祁树礼是彻底把我得罪了,那晚后我再见到他就装作没看见,他跟我说话我也不理,碰了几次钉子后他就没再烦我了,见了面也只点个头表示一下友好。但我没把这事告诉樱之,怕她担心,只是旁敲侧击的问她可不可以跳槽换个工作。樱之马上表示不可能,她说我这个年纪又没什么专长找工作本来就难,莫名其妙的跳槽,肯定让人家闲话,到时候就更难找工作了,没工作赚不到钱怎么把孩子夺回来呢。
我一听就泄气,又是孩子,她到死都忘不了她的孩子!我也就不好再劝她辞职,毕竟她上班上得好好的也确实没理由辞职。不过我心里总是有种莫名的担心,究竟担心什么我也说不上来,也许是我太敏感了。但愿如此。
樱之跟我分手后又赶去工地了,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心底一片悲凉,如那一阵紧过一阵的秋风,满目萧瑟。我又在想他了,他一定是早有预谋的。而且又故伎重演,用米兰来打击我,他显然是故意的!在新疆时我就发现他的情绪异常,那个时候他大概就在思酢怎么跟我分手。
回到彼岸春天,一进小区就撞见了祁树礼,他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正跟物业公司的保安发脾气,恶狠狠的样子让两个保安耷拉着脑袋眼皮都不敢抬。
我也耷拉着脑袋装作没看见从旁边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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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儿,”祁树礼在背后叫,“你最近的视力好象是越来越差了。”
我转过身,冷漠地看着他。“岂止是差,简直要失明了。”
“是吗?那很好,失明了你就不必把什么事情都衡量得那么清楚。”他丢下保安走了过来,背着手,目光尖锐地穿刺我。“你要是真失明了,对我来是真是个很大的福音呢。”
“是啊,你当然是希望我失明,这样就没人象我这样看你看得那么透了。”我反击道。祁树礼大笑。“你看得透我?哈哈……你要是这么容易看透一个人,你就不会弄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那你就离我远点!”
我瞪着这个狂妄的男人,气得眉毛直跳,转身就走。祁树礼跟了过来,一直跟着我进了莫愁居。“我没请你进来!”我挡在门口。
“怎么这么没礼貌,我是客人。”祁树礼没理我,绕开我直接进了客厅。“小四,给我泡杯上好的龙井,上次我给你的那种,”他象吩咐自己佣人似的吩咐道,“要浓点,我中午喝了点酒。”
小四忙不迭地奔进了厨房。
我还站在门口,象个鼓涨的气球就要爆炸。
“对了,小四,泡两杯,”祁树礼忽然又对着厨房喊,“你的白姐姐也要喝,茶是清火的……”说完他看着我,翘起二郎腿,气定神闲地抽起了烟。“有时候呀,我真觉得你很象西游记里的唐僧,总是辩不清谁是白骨精谁是观音……”
“是,我是唐僧,你是孙悟空,”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不过孙悟空纵然有七十二变,可变来变去终究是只猴子……”我看着他,真象是在看孙猴子。这个男人在我面前千变万化,可就象孙猴子一样,他应该有一个真实的原身,他的原身是什么样的呢?
“别这么看着我,没用的……”祁树礼吐口烟,瞅着我笑。
“你的命还真长,9•11你都能逃得脱。”我忽然说。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他点头说,“世贸大楼被撞那会,我刚从电梯里出来,听到响声后,跑到外面一看,好家伙,以为是在看美国大片呢,但马上就清醒过来,我知道我又躲过了一场劫难……可惜的是我的那些员工,只有少数几个跑出来了……”小四的茶泡好了,他端起茶杯盯着我的脸说:“你一定很失望,我居然还能活下来……”
“当然不是,我没你想得那么恶劣。”我也端起茶杯,吹了吹,正色道,“虽然我并不喜欢你,但我还是不希望你有事,你是树杰唯一的哥哥,你要死了你们祁家就……”
“你真这么想的吗?”
“还有一个理由,你捐的医院还没建成呢,你要死了,对我们市是一个损失……”
“没办法,我总是死不掉,好几次都这样,一次比一次惊险,我都活了下来。”祁树礼直摇头,为自己没能在9•11中遇难无限惋惜,“其实我早就活够了,上帝不收我,我也没办法。”
我瞪着他,气得说不出话。
“不过我现在明白上帝为什么不收我了,他还有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呢。”
“什么任务?”
“收拾你。”他看着我说。
我当然知道他会收拾我,难道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跟我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可我无暇顾及,每天还是那么忙碌,一晃元旦都过了,那天上午,我在家写节目稿,写累了就坐在小区花园里的长椅上晒太阳。起风了,很冷,我不由自主的抱紧了身子。虽然阳光很微弱,但我还是希望自己是被晒晕了头,我居然看见耿墨池和米兰手挽手的从停车场走来。他们也看到了我,米兰马上更紧的挽住耿墨池的胳膊,满面春风地跟我打招呼。我好象没听见,死死的盯着耿墨池,他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好象我们从不相识似的。
“考儿,好些日子不见了,你瘦了很多呢?”米兰始终没松开耿墨池的胳膊。
我没理她,呆呆的,目光还在耿墨池的脸上搜索。
“我们就住你对面,真是太好了,没想到我们会成邻居。”
我看着耿墨池,他把目光移开了,他居然看都不看我!
“有空到我家去玩啊,我天天都在家的。”米兰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我家?家?我愣了一下,意识回来了,瞪着米兰。
“哦,忘了告诉你,”米兰脸上的笑容比凛冽的寒风更刺骨,“我们结婚了,刚领的证,婚礼定在下个月初,记得一定要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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