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飞雪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崆峒山翠屏峰上,洁白的天地映衬着一个健壮的少年的身影。云破秋池月华明!少年的剑划了个优美的半圆,收于胸前。为什么左手点穴后着总是配合不上剑意呢?他轻轻叹了口气,还剑入鞘。阳光照在他古铜色的胸膛上,闪闪发亮。春风吹动他绛紫色的剑衣,那袖口上的金色小剑仿佛活了过来,灵动地飞舞着。四周的迎春花开得正烂漫,黄金般的枝条交织成明丽的锦焰。鹧鸪那清脆的鸣叫声在青山翠谷中缭绕不绝,阳光一片灿烂。他向四周望去,老君峰、仙人峰、凤凰岭、天台山都掩映在淡淡的云雾中,辨不出天上人间。
七年了,一眨眼,他来到崆峒已经七个年头了。除了成为崆峒派的正式弟子之外,没有任何可以令他炫耀的成就。他的剑法平凡,言辞笨拙,性情沉默,钝讷呆板,常常引得同门师兄的嘲笑,更令得师父也对他失望了。但幸好他还有一个灵襄师姐,只有灵襄总是耐心地教导他。也许是资质的原因吧,他感到进步并不大,甚至最早学的入门剑法四绝剑也始终无法得心应手。想起灵襄师姐,他又记起了七年前被师父带回崆峒山的那一幕。
那天崆峒大院里积满了深雪,小小的他正立在雪中发呆。喂,你是谁?头上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他抬起头,见那高高的云松上,坐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大概已经坐在那里很久了吧,小脸冻得通红,圆圆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我是石生。他讷讷地道。石生?那女孩侧头想了一想,好怪的名字,为什么叫石生呢?我娘说,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所以叫石生。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那女孩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她坐的那松枝也剧烈地摇摆着。他开始担心她是不是会掉下来。突然,她的身子一歪,在他的惊呼声中,她的双腿早已钩住那松枝,身子倒挂下来,长长的秀发划破了冷寂的冬意,在风中飘舞。好,石生,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师弟了,以后我会照顾你。现在,先叫声师姐!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叫你师姐?他还不服气地问。她那娇小的身子在空中一荡一荡的,十分地自在,我是灵襄,是元字辈的大弟子,三年内入门的崆峒弟子都要叫我师姐的!你呢,来了多久?石生老老实实地回答:三天。那就是啦,还不快叫师姐?石生不大明白为什么要叫师姐,只是愣愣地望着灵襄,想道:她长得真好看!啪的一声,一团雪球正砸中他的颈项。他只感颈中一凉,回过神来,却见那娇小的身影一闪,然后便只听得一阵格格娇笑声渐渐远去了。
石生,又在练剑啦。耳边传来熟悉的清悦女音。师姐。他拱剑为礼。怎么样,上次教你的起雷七诀练熟了么?灵襄轻盈地走到他的面前。她穿着与他同色的剑衣,不同的只是袖口上的金色小剑是三支而不是一支。一条海青色的锦带系住了她那纤秾合度的腰肢,乌黑的秀发松松地挽了个髻。
不要说起雷七诀,就是入门四绝剑也始终无法达到心与剑合、六识如一的地步,我怀疑自己根本不适合学剑。石生苦笑道。掌嘴!这么容易气馁,哪象个男子汉大丈夫!灵襄肃容道,我问你,崆峒四德是什么?坚、勇、智、义。他低声答道。何为坚?灵襄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严肃。坚即坚毅,师祖爷要求我们做到意志上的强韧,在砥砺与煎熬中以达自我张力之极限。石生提高了声音道。
灵襄的长剑突然出鞘,剑锋直指正前,叱道:正是,坚在心,则达于剑。那剑蓦地化为一道青幕似的剑芒,烟花般迸裂成几十道剑影,又蓦地静止。所谓剑道即是天道,剑法即是人法,灵襄沉静的眼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你无法做到剑与意合,是因为你没有一颗出剑的心。
石生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道神采:多谢师姐指教!灵襄轻轻叹息了一声:我能教你的,也只有这些。其余的,全在你自己。修剑就是修心,没有一颗坚定明澈的心,是无法进窥剑道至境的。石生沉默了,灵襄也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他,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也许她在讥笑我的蠢笨吧。他感到不安了,扯开话题道:听说师姐明天就要下山行道了?
行道?灵襄嗤地一笑,出去放风罢了。呆在山上十多年,闷也闷死了。她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妩媚:好了,下山之前,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么?石生一愣,用手搔了搔脑袋,道:没有。灵襄猛地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向山下走去,那轻盈的身子闪了几闪,便已成了一个小点。远远的,传来她清脆的声音:保重了,石头!
石头?石生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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