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来阁真人说:且看当年农村排演“样板戏”曲曲折折的故事,以及不合规矩的男欢女爱……另:真人敬告各位博友,近期因为要赶着写完一部长篇小说,拜访和回访博友可能要减少。见谅哦……
开始排演《红灯记》,又发生了一场争执,主要是关于戏剧音乐。乐队文场面首席吴秋生主张要唱陕西省戏曲研究院搞的移植秦腔《红灯记》,严格按照谱子去唱去演奏。他的理由一是省戏曲研究院移植的调子好听,二是主演之一、借来的演员刘喜凤原来就会唱“移植”。吴秋生的主张首先遭到了乐队其他人反对,原因是这些人基本不识谱,他们只是熟悉秦腔一些固定的板式。反对最激烈的就是来自第三生产队的何希年,他是二胡演奏者之一。何希年能在宣传队混工分,也就是记住了苦音、花音的二六、慢板、尖板、带板那些固定的曲调,而且拉二胡指法不规范,基本上是南郭先生。
“秋生你咋这能的?干脆你一人拉板胡算了,我的这些二胡、笛子都不要了。你叫春说,那移植的调调子他会不会?”何希年说。
“不会就能学嘛。春你说能学会不能?”吴秋生对春说。
春朝吴秋生点点头。
“你看是不是?春肯定一学就会,人家识谱咯。”吴秋生对春的表态很满意。
“你不就能认得烂烂谱子嘛!拿捏我这些人呢?那就你跟春俩人弄去,我的回去给婆娘抱娃拉风箱。”何希年说着说着脸就拉下了。
“秋生,叫我说嘛,‘移植’就算了。我的武场面也都不毬会。”打板的登瀛他大说。
“好叔呢,武场面好弄。研究院移植的调子弄得好,好听。不信我唱一段给你听。”吴秋生说完,就连比划带哼唱来了一段“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是好听。要不咱试合一下?”听完吴秋生的哼唱,登瀛他大说。
“试合一下试合一下。”宣传队的组织者何拴牢也说。
剧团组织者和武场面首席都支持“移植”,吴秋生喜出望外。于是他就积极主动连夜刻印了秦腔移植革命样板戏《红灯记》曲谱,给乐队全体成员以及主要演员每人发了一份。
“我给大家教。学会了唱起来得劲,好听得太。”吴秋生不断为秦腔移植样板戏张目。
实际教唱的效果并不好,首先是扮演李铁梅、李玉和的主要演员不行。“李铁梅”只有小学三年级文化,不过是唱戏多记住了秦腔剧种固定的板式,一旦面对多变的移植腔调,死活记不住,一离开师傅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李玉和”就是泥水匠雷振才,演主要英雄人物扮相差强人意,嗓子不够浑厚,一接触移植,也是唱着唱着就寻不到门户了。乐队的何希年和另外一把二胡冷眼旁观,根本不学。
“那些熊,人头猪脑子!”吴秋生气得在春跟前骂。
这样弄了两天,何拴牢着急了:“我的秋生爷呢,我看这么不成!你算一下,离过年还有几天?等你给这些爷跟婆把‘移植’教会了,那还不是正月十五卖门神,迟毬子了!赶紧赶紧,老调调就老调调,不好听就不好听,拿老调调咥。要不行就把事情耽搁了,戏排不好大队不给记工分,社员也骂哩。”
经过试验,吴秋生也觉得短时间内要给这些人教会“移植”简直是白日做梦,于是他也同意放弃。
“那,喜凤只会唱‘移植’。咋弄呢?”吴秋生问。
“是这,到了喜凤的唱腔,就用‘移植’,你会拉就成了,春的笛子也能跟上,二胡能跟就跟,跟不上就歇。到如今了,再没有啥好办法,就是这。”何拴牢关键时刻有大将风范,能当机立断。
吴秋生的“移植”革命宣告破产,何希年窃笑。春觉得遗憾,但也无奈。
“这些狗日的,啥脑子嘛!”吴秋生一有机会就对春说。春是他的知音。
改唱老腔调以后,《红灯记》的排演工作进展顺利。
腊月二十七早晨,春一起床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随身携带的塑料皮本子不见了。这个本子最后几页是重要记事,前面写过的几十页是他的日记。那里面对于和柳雅平恋爱,以至于后来和何蓉蓉在一起的感觉,都有真实、详细的记录。这个本子是春的最高机密,万万不能让别人偷看,要不然他也不会随身携带。昨天晚上在大队部排戏,不知道本子怎的就掉了,他估计就丢在排戏的屋里,遗失在路上的可能性不大。昨夜回家,何蓉蓉跟他一起的走,到了只剩两人的那段黑巷子里照例有拥抱、接吻。现在对于和蓉蓉在一起亲热,他感觉很习惯,而且也很美妙。
春跳身起就往大队部跑。
“二闷叔,二闷叔,开门!二闷叔开门!”春将大队部的木门擂得咚咚响。每天宣传队排戏结束,大队指派的老光棍二闷要打扫卫生,然后就睡在大队部看门。可是春敲了半天,里面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二闷叔,开门!二闷叔,开门了!”春继续擂门。门从里面关着,说明肯定有人。要是二闷回家去了,门会从外面锁上。
“开门!二闷叔,我是春,你给我开门!”春继续不屈不挠地擂门。
里面终于有动静了,踢塌踢塌的脚步声。
门一打开,春愣住了。来开门的竟是吴秋生。
“秋生哥,咋是你?”春很疑惑。
“嗯,是我。二闷叔家的孝孝发烧呢,他回去了,我替他看门呢。”吴秋生睡眼朦胧,说话不利索,跟平时判若两人,像是现编瞎话。
“哦。我来寻个东西,夜黑了遗到里头了。”春说着就迈过门槛往里走。
“哎哎哎,春你甭急,里头没见有东西。你把啥遗了?”吴秋生急忙从身后拉住春,“排戏的地方没有个啥啥,最多有几个纸烟头头。”
“你叫我看一下嘛。”春继续往里闯。他不顾吴秋生在身后喊叫,直接推开生有炉子的大房间。
炉子跟前坐着衣冠不整的刘喜凤。刘喜凤一看有人进来,脸一下红了,头也低下了。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跟在后面的吴秋生一脸尴尬,笑得很窘迫,“喜凤夜黑了也没回去。嘿嘿嘿嘿。”
春看见红塑料皮本子就在距离炉子不远的地上。他走过去,把本子捡起来。
“秋生哥,我回去了。我来寻本子哩。”春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秋生哥,喜凤姐,你的在,我回去了。”说完径直向外走去。
“春,春,你候一下。我给你说个话。”吴秋生从后来赶了上来,“春你听我说。”
春站住了脚步。
“春,其实,其实没有啥。我,我也不知道该给你咋说。你不敢给人说。这事说不清,说出去不好。”吴秋生说话结结巴巴的。
“秋生哥,你在。我啥都不知道,我啥也不说。你放心。”春表态说。
“春,春呀,咱哥俩儿啥关系?过两天,哥给你说个媳妇。”吴秋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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